第64章
“好酒!”
“還別說,鹿茸血酒老頭自問喝過不少,你們這個好像特別補(bǔ),剛喝下去就覺得渾身都得勁。”郝掌柜剛喝了一杯,此時在院子里來回走動,肥碩的身子一點都不影響他的步伐,還隱約看出輕盈,走路帶風(fēng)。
“的確,酒的口感也很柔和。”有個年輕男人喝完一杯,砸吧著嘴:“我可以再喝一杯嗎?”
“當(dāng)然�!壁w振國爽快地給他添了一杯。
想要銷售做的好,就不能吝嗇試喝這個環(huán)節(jié),這都是VIP客戶好么?
那男子復(fù)又一飲而盡,仍舊意猶未盡:“果真好酒,不知這酒怎么賣?”
趙振國沒說話,看了眼胡志強(qiáng),胡志強(qiáng)笑著說:“三十一瓶�!�
宋婉清差點打酒的竹勺都掉進(jìn)酒壇里,抬眸看向趙振國,趙振國給了她一個安撫的眼神,她又悶聲打酒。
至于王大海和狗剩,因為離得遠(yuǎn),并沒有聽到胡志強(qiáng)這句驚世駭俗的話、要不然肯定穩(wěn)不住打酒的手。
說實話,胡志強(qiáng)也覺得這價錢有點高,怕賣不出去,可沒想到那人一拍大腿說:
“三十呀,那我要兩瓶,聽說鹿茸血酒對體虛之人頗有奇效,我祖父去年落了風(fēng)寒,好了之后一直咳嗽不止,渾身乏力,這酒應(yīng)該對他有好處。”
“百善孝為先,這位兄弟記著給祖父買酒可見用心,不過年歲大的人要注意少服一些�!焙抡乒褚矂竦馈�
那男人點點頭。
趙振國把郝掌柜要的那一對鹿茸裝好遞給他,郝掌柜也是爽快,直接給了兩百塊,連麻沸散的材料錢都不算了。
兩壇酒一共分裝二十瓶,賣給那個年輕男子兩瓶,而見到他們用料實在,剩下的人也動了買酒的心思,眼看著賣的越來越多,到后來居然都搶著買,二十瓶酒轉(zhuǎn)眼兜售一空,生意火爆。
還有人還惦記著買梅花鹿,臨走前說:“你們真的不打算賣梅花鹿?”
“抱歉,這只梅花鹿目前不準(zhǔn)備賣,不過明年會有小鹿出生,若你真的想買,不妨買小鹿,不僅更溫順,也更親人…”
“你們還有小鹿?”那人驚道。
趙振國怕他不信,帶著他來到后院,看了下那只母鹿。
其他的鹿都在鹿棚里,家里這就是樣品。
“你們果真是深藏不露呀,若明年真的能產(chǎn)下小鹿,我要兩只�!蹦侨艘晦D(zhuǎn)愁容,小鹿那可是比成鹿還要稀缺的東西。
“兩只?”
“好事成雙嘛�!�
“那行,不過要先付五十塊定金,價錢等生下小鹿再議。”
趙振國獅子大開口,沒想到對方也沒有多問,直接付了五十塊錢,說等明年下了小鹿優(yōu)先讓他挑選。
鄭自律這回算心滿意足了,來時覺得這個村子糟蹋,但歸去的時候,他卻已經(jīng)巴不得再一次光臨這個村子了。
可算是以后有東西能炫耀了!
直到最后一輛車晃晃悠悠的駛離村里,正午的日頭已經(jīng)化作了留在天邊的一縷殘陽。
宋婉清把賺到的錢拿出來,數(shù)了數(shù),直接笑出了兩排小米牙:“振國,我們今日賺了六百一十塊�!�
說到錢的時候她都忍不住壓低聲音,生怕被人聽見。
“媳婦,這才哪兒跟哪兒,鹿場真的開起來,以后會越來越多的,郝掌柜怪有意思的,今天走的時候還跟我說想幫我們長期供應(yīng)麻沸散的藥材!”
趙振國扶額失笑,果真是無奸不商,不過這是胡志強(qiáng)的岳父,人品也過得去,以后長期合作也未嘗不和。
宋婉清更容易知足,只要一家人平平安安的就好,“振國,割鹿茸還有鹿場的事情,會不會?”
趙振國伸手刮了下她的鼻子,“媳婦,我跟胡大哥都琢磨好了,你放心吧。你就好好讀書吧...”
趙振國美滋滋的說著,還習(xí)慣性揉了揉她的頭。
宋婉清打掉頭上的手,留下一句話越飄越遠(yuǎn),“我今兒個書還沒看完,你去給應(yīng)教授也送點吧,讓他補(bǔ)補(bǔ)身子...”
趙振國看著自己的手停在空中,無奈地?fù)u了搖頭,回后院把烏云牽出來。
沒一會兒,他就到了牛棚附近,翻身下了馬,邁著步子朝牛棚走去。
遠(yuǎn)遠(yuǎn)地就瞅見有個人在那兒鬼鬼祟祟地溜達(dá),怕是有人要對應(yīng)教授夫妻倆使壞。
趙振國悄沒聲兒地拔出腰間的匕首,貓著腰就潛了過去。
他腳步輕得跟貓似的,左手猛地一勒,就掐住了那人的脖子,右手的匕首架在那人脖子上。
那人驚呼出聲,那聲音聽著還有幾分耳熟。
【268、被忽悠瘸了】
被勒得喘不過氣來,他想問問襲擊自己的人到底想干啥,自己好像沒得罪什么人吧?難道是殺人越貨?可自己渾身上下也沒幾塊錢啊?
身后那襲擊者力氣極大,他掙脫不開,嘴里只能發(fā)出嗚嗚啦啦的聲音。
恐懼與求生本能攪合在一起,他管不了那么多,左手猛地一伸,企圖掰開勒住自己胳膊的那只鐵鉗般的手。
同時,右手緊握成拳,蓄勢待發(fā),準(zhǔn)備肘擊那個襲擊自己的人的肚子,好歹掙出條活路來。
可是他的所有攻擊都擊空了,背后那人居然松開了自己,拍著自己的肩親熱地問:
“勝利啊,你大晚上的咋跑這兒來了?”
娘的,打自己的貨竟然是趙老四!
他連咳了十來聲才倒勻了氣,剛想數(shù)落趙振國兩句,
趙老四義正嚴(yán)辭地打斷他,“我看你鬼鬼祟祟的,以為是賊呢...”
王勝利氣的一口氣差點沒提上來氣暈過去,要不是剛才差點見祖宗了,都能信了這話。
他沒好氣地瞪了趙振國一眼,“捉賊...你拿刀指著我?”
結(jié)果趙振國攤開手,無辜地問:“哪兒有刀?”
王勝利:...
啥情況?自己眼花了么?刀呢?
他不信邪,撲上去就開始搜趙振國的身。
趙振國就穿了一件工字背心,外加一條到膝蓋的大褲衩子,身上哪兒有地方能藏東西?
可?
剛才那刀距離自己的喉嚨只有不到一公分了,咋會沒了呢?
他又在地上扒拉,結(jié)果也沒有。
王勝利懵了,咋會憑空消失了?物理課本也沒講這東西��!
趙振國故意用看傻子一樣的眼神看著王勝利,慢悠悠地開口:“勝利啊,你是不是看書學(xué)傻了?”
嗯,只要他氣勢夠強(qiáng),對方就會產(chǎn)生自我懷疑,這一招他上輩子一直用,一直有效!
王勝利來請教個功課,鬼祟成那樣,讓自己都差點想歪,把人給攮了。
不過想想也是,跟牛棚里的人扯上關(guān)系,王勝利還是怕的,搞不好好容易邁出這一步,還被自己給嚇軟了。
王勝利憋屈到不行,說也說不過趙振國,最后暈乎乎地走了!
等回到家才琢磨出味兒來,自己干啥去了來著,被振國一打岔,全忘了,他不是去請教數(shù)學(xué)題的么?這個老四,真是的!
不過話說回來,老四去那兒怕是跟自己的目的一樣吧。
也是,親爹讓自己來請教應(yīng)教授這主意都是振國出的,他出現(xiàn)在那里也不奇怪。
那晚他爹讓他來找姓應(yīng)的輔導(dǎo)功課的時候,他還說他爹不懂政治,哪兒能這么干。
沒想到他爹笑的像一只老狐貍,說,“娃啊,我是小學(xué)將將畢業(yè),政治那么深的東西我不懂,但我知道,聽振國的準(zhǔn)沒錯,你且看吧...”
...
應(yīng)教授在屋里早聽見外面動靜了,拎著鋤頭站在門后一直沒吭聲,直到聽到趙振國的聲音,才敢大喘氣。
這年頭,抄家、批斗把人斗死太正常了,應(yīng)教授有個同事就是被人扔了塊石頭,直接頭破血流,人當(dāng)場就沒了。
說起來老錢又做錯了什么?只不過是學(xué)生做實驗的時候不專心被他訓(xùn)斥了幾句,對他懷恨在心罷了。
趙振國一進(jìn)門,就瞧見老兩口跟受了驚的兔子似的,渾身哆嗦,估摸著又想起了不美麗的回憶,趕緊笑著安慰道:
“放心,放心,不是壞人,是拴住叔的兒子,估摸是來請教的...不是想干壞事...”
說完他還補(bǔ)了一句,“再等一下...就天亮了...”
他說得委婉,但應(yīng)教授夫妻都聽懂了,相視一笑,眼里頭閃爍著淚光。
多虧了振國兩口子時不時的照應(yīng),要不然,他倆這把老骨頭,可能真就熬不到現(xiàn)在了。這份恩情,他們記在心里頭,一輩子都忘不了。
應(yīng)教授緩過神來,開口問:“振國啊,你準(zhǔn)備考哪個學(xué)校啊?”
要是自己能回京,真想把這小伙子收成關(guān)門弟子。
趙振國撓了撓頭,有點不好意思地說:
“我不準(zhǔn)備繼續(xù)上學(xué)了,不是那塊料。至于我家清清考什么學(xué)校,學(xué)什么專業(yè),她還沒想好呢�!�
應(yīng)教授一聽這話,心里頭那個急啊,這么好的小伙子,腦子這么靈光,一看就是讀書的好苗子,怎么就不讀書了呢?這不是浪費嗎?
他噎得說不出話來,眼睛瞪得圓圓的,應(yīng)夫人一看老頭子這架勢,趕緊給他拍背,生怕他一口氣上不來,氣暈過去。
她知道老應(yīng)心里頭那點小九九,可是人家小趙志不在此,只好趕緊岔開話題,
“振國啊,你讓清清有空的時候過來幾趟,英語是她的弱項,我給她突擊補(bǔ)補(bǔ)...”
趙振國自然沒有不答應(yīng)的道理。
這個年代,英語對于普羅大眾是不好學(xué)的。77年冬天恢復(fù)高考的時候,大多數(shù)考生在英語那都交了白卷。
自己媳婦要是補(bǔ)上這個短板,搞不好能考個狀元回來!
有句話怎么說來著,正視差距才有望縮小差距。
...
晚上踹踹之后,宋婉清眼皮開始打架,趙振國卻準(zhǔn)備和媳婦開“臥談會”。
“媳婦,你以后想做什么?”他道。
宋婉清沉默片刻,仔細(xì)思考這個問題,確實,考大學(xué)總要選個專業(yè),但她還沒想好,只想著先好好學(xué)習(xí)了。
是啊,以后做什么呢?
冷不丁地,宋婉清也迷茫了。
趙振國提示道,“先按興趣來,想想自己有沒有特別喜歡的學(xué)科或行業(yè)。”
…宋婉清被問住了。
“那就按實用性來,經(jīng)濟(jì)學(xué)類?以后國家可能大力發(fā)展經(jīng)濟(jì),這個專業(yè)未來幾十年都有優(yōu)勢,媳婦你想從政么?或者做生意…”
宋婉清沒吭聲。
趙振國瞅了瞅漂漂亮亮、眉眼如畫的小姑娘,
從政?京大清大出來從政確實是條好路子,但媳婦…怕不是會被那些老狐貍坑得渣都不剩,
不過要是媳婦要是真的想,借助王新軍的關(guān)系,也不是不可以幫媳婦鋪一條路出來,雖然難,但也不是完全不行。
從商?商場上的爾虞我詐他再清楚不過...
那…走藝術(shù)路線呢?
“你喜歡畫畫不?”
畫畫?宋婉清眨了眨眼睛,上學(xué)時倒是聽老師講過一些,但沒學(xué)過,更沒畫過。
“不打緊�!�
趙振國說,“應(yīng)夫人的丹青是一絕,改天可以向她討教討教,先學(xué)一段時間,如果感興趣可以報考美術(shù)類相關(guān),不感興趣就再議,回頭列個專業(yè)類目,商量商量,對比著選�!�
“趙振國,你好厲害!”宋婉清星星眼。
不知道為什么,她就覺得振國的話都好有道理,讓人忍不住信服。
趙振國看到她亮晶晶的眼睛,挑挑眉,又想欺負(fù)媳婦了...
宋婉清開始思考起自己的專業(yè)問題,專業(yè)的事自然要聽專業(yè)人士的意見,她決定這兩天再去牛棚一趟,找應(yīng)教授和應(yīng)夫人取取經(jīng)。
計劃的挺好,但第二天一早,兩口子卻被兩幫人堵在了屋里?
【269、爭搶趙振國】
趙振國被院子外頭的動靜給鬧醒的。
媳婦在睡夢中皺了皺眉頭,翻了個身,但人沒醒。趙振國輕手輕腳地下了床,套上大褲衩子,打開了自家院門。
門外原本吵吵的兩幫人瞬間噤聲,齊刷刷地看向他,那場面就像戲臺上突然靜下來的幕布,有點滑稽,又有點讓人摸不著頭腦。
有病吧,一大早在他家門口吵架?
他壓抑著怒氣說:“想吵吵去村里曬壩那邊吵去!”
說著就招呼小白和小紅去“攆客”。
“慢著!”
“振國別忙!”
說話的是崔明義和李博,兩人趙振國都認(rèn)識,只是剛才混在人群中,他沒留意到。
李博這邊,一個穿著得體的中年人站出來,一臉正色地說:“我接到上級領(lǐng)導(dǎo)的電話,說是要送振國同志進(jìn)京...你們趕緊給我讓開,別耽誤了正事!”
崔明義這邊,一個干部模樣,手里還揣著個本子的人擋在那中年人面前,一本正經(jīng)地說:“我們接到舉報,說趙振國涉嫌投機(jī)倒把,我們得帶他回去接受調(diào)查...”
劉賴皮一見趙振國就像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蹦了出來,指著趙振國就大喊起來:“沈領(lǐng)導(dǎo),就是他!他投機(jī)倒把,我親眼見過的…”
他這一喊,場面頓時又亂成了一鍋粥。
為首的蔣國柱和沈長河剛才已經(jīng)掏過工作證了,他倆平級,導(dǎo)致兩伙人誰也不服誰,僵持不下!
沈長河甚至覺得蔣國柱在搞腐敗,趙振國搞投機(jī)倒把證據(jù)確鑿,蔣國柱居然鬼扯什么領(lǐng)導(dǎo)要見趙振國。他一個壞分子,有啥好見的?還京城的領(lǐng)導(dǎo),這不吹牛皮吹上天了嗎?
他不僅寸步不讓,還硬氣地朝蔣國柱要文件。
蔣國柱被氣得夠嗆,領(lǐng)導(dǎo)點名要見趙振國,這哪兒來的文件?他恨不得把沈長河拎起來晃兩晃,讓他清醒清醒。
趙振國大概弄明白咋回事了,感情兩幫人都在搶自己!不過一個是壞事,另一個,看李博的眼神,怕是好事!
也就是這年代通訊太不發(fā)達(dá)了,要不手機(jī)直接打個電話,啥事兒都沒了。
“大家都別吵了,聽我說一句。”趙振國的聲音雖然不大,但卻有一種不容忽視的力量,“我趙振國行得正坐得端,不怕你們查。但是,事情總要弄個明白,不能就這樣莫名其妙地被帶走�!�
吵也吵不明白,正主說話了,兩撥人在帶頭領(lǐng)導(dǎo)的示意下都安靜了下來,等待他的下文。
“說我投機(jī)倒把的,拿出你們的真憑實據(jù)來。不能光靠這人紅口白牙一說,就把屎盆子扣我頭上。”趙振國冷靜地指著劉賴皮說道。
趙振國覺得崔明義這次行啊,比上次能多了,干這事情直接繞過了周大勇和劉和平,要不這兩人不可能不向他示警。
不過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他趙振國不怕。他吹了幾聲口哨,小白聞聲飛走了。
一群人就這樣聽著劉賴皮把趙振國的“罪證”說了一遍,沈長河聽完怒目而視,問趙振國:
“證據(jù)確鑿,我們來之前已經(jīng)去看過了,就如劉賴皮同志所說,你還有什么好說的!”
趙振國還沒開口,就聽見匆匆趕來的王栓住大喊:“我替振國同志說!”
王栓住帶著王大海等幾個民兵匆匆趕來,剛好聽見這一句質(zhì)問。
沈長河嗤笑一聲:“你哪個?你啥級別,這兒有你說話的份兒?”
蔣國柱立刻嗆了回去:“咋?不讓人說話就要抓人?你好大的威風(fēng)!”說著,他示意王栓住繼續(xù)說。
王栓住從懷里掏出幾張紙,大聲說:“我們村確實有木耳棚,也養(yǎng)得有鹿。但木耳棚是村里的集體財產(chǎn),不是趙振國的私產(chǎn),這是證明材料。”說著,他將其中一張紙遞給了沈長河。
沈長河將信將疑地接過紙,仔細(xì)看了看。
劉賴皮一聽這話,傻眼了,咋可能?自己媳婦曾經(jīng)在木耳棚里做過工,怎么會是集體的呢?
王栓住接著說:“至于鹿,那是我們村干活的牲口,也是村集體的。各位領(lǐng)導(dǎo)不相信,可以去地里看看。振國覺得鹿光干活太浪費了,我們村就跟城里的酒廠合作,搞了點鹿血酒。昨天酒廠廠長還來了呢,這是合作協(xié)議。”說著,他又遞給沈長河一張紙。
沈長河看著那幾頁紙,左看看右看看,這…啥情況?這趙振國,難道真的是被冤枉的?
他原本是不想去地里看的,這一去不就等于承認(rèn)了自己信了王栓住的話嘛?他可不想這么輕易就被人說服。
可是,蔣國柱卻在一旁不停地拱火,說什么“眼見為實,耳聽為虛”,還一個勁兒地攛掇他去地里瞧瞧。
沈長河拗不過,只好跟著一行人來到了地里。
這一看,可真是讓他大開眼界。
別的村里,都是牛拉著犁,在地里勤勤懇懇地干活,而他們村呢,嘿,還真是與眾不同,竟然用鹿來干活!
兩只鹿被套上了繩索,拉著犁在地里慢悠悠地走著,時不時還甩甩尾巴,顯得悠閑自得。
村民們在一旁笑著看著,仿佛這鹿干活是天經(jīng)地義的事兒。
沈長河看得目瞪口呆,這鹿干活他還是頭一回見,真是新鮮事兒!
這下子,他不得不信王栓住的話了,原來這鹿真的是村里的集體財產(chǎn),不是趙振國的私產(chǎn)。
劉賴皮說的三樁罪證,種木耳、養(yǎng)鹿、還有私賣鹿血酒,樁樁件件都有所謂的材料。
蔣國柱怎么可能讓沈長河就這么把人帶走?他可不答應(yīng)!
沈長河只能帶著崔明義一行人灰頭土臉地走了,心里頭那個懊惱啊,本想著替錢嫂子出出氣,再順道撈個大功勞,結(jié)果卻鬧了個大沒臉,顏面掃地,這以后在自己這幫下屬面前可咋個辦么?
崔明義腸子都快悔青了,他真不該跟著沈長河跑這一趟,現(xiàn)在好了,惹了一身騷,還讓趙振國用那種眼神看他,好像他是背后的主使一樣。
他冤枉啊,他壓根兒就不知道這個劉賴皮是從哪兒冒出來的,居然能輾轉(zhuǎn)幾層關(guān)系找到沈長河,這手段,可不像是個村里人能辦到的。
要是他查出劉賴皮背后的那個人,拿著這個人賣個人情給趙振國咋樣?他真沒準(zhǔn)備跟這貨不死不休��!
崔明義覺得這事兒,得好好合計合計。
解決了沈長河這個麻煩,蔣國柱催著趙振國收拾東西跟自己走。
李博看趙振國還有點猶豫,便湊到他耳邊壓低聲音說:“王老爺子想見你,飛機(jī)都在機(jī)場等著呢...”
趙振國不認(rèn)識蔣國柱,但李博是王新軍的人應(yīng)該是信得過的。
他只得和王栓住三言兩語地交代了幾件緊要的事兒。
說完,就急火火地往家趕,跟媳婦絮叨了幾句,叮囑她照顧好家里,有事就找王栓住。
臨行前又去廚房給捯飭了點禮物,這才搭上了蔣國柱的車。
這時候的趙振國還不知道,想見他的人,可不只是王老爺子一個人。
【270、進(jìn)京...】
從村里出發(fā),輾轉(zhuǎn)奔波,整整耗去大半天的光景,才到了省城機(jī)場。
一路上蔣國柱都在催小馬開快點,以至于小馬恨不得把自己的腳踩進(jìn)油箱里,可這蘇聯(lián)老嘎斯可比不得部隊的東風(fēng)耐操!他是真怕自己把這車開散架了。
儀表盤指針在90公里刻度顫抖,車尾甩起的砂石噼里啪啦砸向路碑,像撒了把鐵蒺藜。
趙振國還好,他沒吃早飯、沒東西可吐,李博已經(jīng)被晃吐了兩回了。
看著這路,趙振國莫名想起了一句話,“要想富,先修路�!�
登上飛機(jī)那一刻,趙振國才真切體會到那句“飛機(jī)在等自己”絕非夸大之詞,偌大的機(jī)艙里,竟只剩下一個空位孤零零地等著他。
他登機(jī)后,飛機(jī)很快就起飛了。
本以為蔣國柱和李博會一路相伴…
其實,這倆人又豈是不想一同前往?77年能坐飛機(jī)去京市,可是能吹噓一輩子的榮耀事兒,只可惜有那心,沒那命啊。
登機(jī)前,李博拉著趙振國的手囑咐道:
“振國同志,王主任那邊已經(jīng)安排好人接機(jī)了,您就放一百個心吧!”
趙振國一路上裝得跟個頭一回坐飛機(jī)、啥世面都沒見過的鄉(xiāng)巴佬、山老幺,好奇地這兒看看那兒摸摸。
這可是蘇制安-24,后世他在軍博見過,是咱們運7的原型機(jī)。
旁邊有人好奇地跟他搭話,他就裝聾作啞,操著一口濃重的鄉(xiāng)音,摳著鼻子回應(yīng):
“啥?恁說啥嘞?恁再給額說一遍…”
那人頓時閉了嘴,怕吃到他的吐沫,心說小伙子瞅著人怪精神,就是太埋汰了。
飛機(jī)落地,趙振國磨磨蹭蹭的裝作解不開安全帶,故意拖到最后一個才下機(jī),實在是不想再被人當(dāng)猴兒圍觀了。
這年代能坐飛機(jī)的都不是一般人,他在這群人里太年輕太扎眼了。
剛踏出機(jī)艙門,就有個精神抖擻的寸頭小伙迎了上來,問他是不是趙振國同志。
趙振國點頭確認(rèn)后,那小伙子便領(lǐng)著他走了約莫五百米,到了停機(jī)坪邊的一輛紅旗小轎車旁。
小伙子殷勤地幫他打開后座車門,
“干爹,你咋來了?”趙振國驚喜地喊道。
吳老頭笑瞇瞇的,還沒開口,坐在副駕上的王新軍便打趣道:
“哎,還不是你干爹怕你被我給賣了!”
趙振國聞言一愣,吳老頭則瞟了一眼王新軍,笑罵道:
“喂,你這個后生仔怎么說話的?我想我契仔了,想早點見下他不行嗎?怎么啦?你老竇不歡迎我去?嫌我阿伯吃得多�。课易詭ЪZ票去得不得��?”
趙振國趕緊從挎包里摸了瓶鹿茸血酒遞了過去,吳老頭也不客氣,直接擰干瓶口抿了一口說:“香!”
王新軍趕忙陪笑說:
“吳叔,您這話怎么說的?不能夠啊!我們這兒巴不得您來呢,都怕請不動您吶!”
說起來,趙振國這小子還真有一套,愣是把吳老頭哄得認(rèn)了他當(dāng)干兒子。聽說趙振國要來京城,吳老頭還生怕他人生地不熟被人欺負(fù),特意趕過來給他撐腰。
跟著,趙振國看車穿越城市、路過那些年代感頗重的大樓,街上行人騎車走路,穿著都樸素。
長安街倒是跟后世差別不大。
車一路開進(jìn)灰墻圍繞的軍屬大院,門口站崗的警衛(wèi)看到車、人放了行。
王家是個二層小獨棟,大院里平常的一座。
從路口要上幾個臺階,到小院兒前門,小樓是水泥的外墻,灰撲撲的外表收拾得很干凈,一點也不扎眼。
院兒里種著菜,有竹竿扎成的菜架子。
很平常的一切,平常到要不是這門崗,都沒人敢信這里面住著一位將軍。
聽到汽車響動,一位穿著藏藍(lán)的確良短袖襯衫、齊耳短發(fā)利落地別著黑發(fā)夾的女子迎了出來。
看見吳老頭明顯一愣,趕緊打招呼。
她熱情地來接趙振國手里的包,笑著說道:“是振國么?來,我?guī)湍隳茫 ?br />
趙振國被她的熱情弄懵,連忙擺手說:“啊不用�!�
“別客氣,用用用。”
陳麗華可熱情了,趙振國漸漸回神:“您是,嫂子?”
陳麗華心軟乎:“你知道我啊?”
“當(dāng)然,”趙振國笑,“王大哥跟我提起過您,說您人漂亮還能干!”
一句話把陳麗華逗得哈哈大笑。
王新軍:得,嘴太甜了,難怪吳老頭那么喜歡他。
進(jìn)了堂屋就是客廳,成套的木質(zhì)沙發(fā)上墊著軟墊,繞成圈圍著中間古樸的同色茶幾,茶幾下面是地墊。
往里邊是餐廳,綠格子桌布和白色的蕾絲遮布都很有年代感。
王新軍母親李梅也趕緊端著一盤切好的西瓜出來,婆媳倆跟客人們說了會兒話,就進(jìn)廚房忙活了,說飯快好了,等王新軍爸爸回來就開飯。
三人正說著話,突然聽見門口傳來一陣輕微的響動。
王新軍去開門,趙振國和干爹也趕緊站起來。
干爹還拍拍趙振國的肩膀,示意他不要緊張,
趙振國不覺得有啥好緊張的,不過還是很感謝干爹的好意。
進(jìn)院門的是兩個男人,一個身材魁梧,面容威嚴(yán),跟王新軍有七分相像,而另一個頭發(fā)花白,精神矍鑠,氣質(zhì)溫和,倆人邊走邊聊。
“鄧伯伯,爸!”
王新軍叫了人,兩人應(yīng)了。
吳老頭上前一步,笑道:“鄧?yán)�,王老,好久不見��!�?br />
那兩人也猜到了吳老頭出現(xiàn)在這里的原因,也沒點破他們經(jīng)常見面,還調(diào)笑了老吳幾句。
“哦豁!吳家老弟嗦!這回是啷個說,專門來給振國、扎臺子的哇?”鄧伯打趣道,他的眼神中閃爍著幽默的光芒。
王新軍的父親也笑了,他拍了拍吳老頭的肩膀,說道:“老吳啊,振國可是個有出息的孩子,哪里需要你來撐腰啊?”
吳老頭聽了,哈哈大笑,他擺了擺手,說道:“哪里哪里,我只是想你倆了...”
倆人都笑而不語,注意力都在他身后的趙振國身上。
“契仔,快叫人!”
趙振國完全蒙了,他現(xiàn)在知道為啥吳老頭非要來給自己撐腰了,還說讓他不要緊張了。
這?
他都想扇自己一巴掌了,是沒睡醒么?
老人走近了,他道:“振國同志哇,你好喲...”
他看向趙振國的眼神和姿態(tài)完全發(fā)揮了一個長輩應(yīng)有的寬和。
可那雙能看透歷史迷霧的眼神掃過來時,趙振國膝蓋不受控制地發(fā)軟,總覺得那雙眼睛好像看透了自己的皮囊...
他的喉結(jié)突然像卡進(jìn)碎冰渣,最后只吐出兩個字。
“您好�!�
趙振國乖巧地點頭,暫時沒敢叫人。吳老頭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撫他,小聲說,“應(yīng)該叫什么?”這小子的死皮賴臉今天去哪兒了?丟了么?
趙振國看向干爹,吳老頭眼神鼓勵,他才轉(zhuǎn)過臉,輕輕叫了聲:“鄧伯伯�!�
老人笑著應(yīng)了。
“還有呢?”
趙振國又面對王克定:“王叔叔,您好。”
小伙子看著濃眉大眼,聲音清脆,眼神清明,神情中有些緊張但不見畏縮。
王克定靜靜看了他一眼,絲毫不遮掩打量之意,過后點了點頭:“你好�!�
老人和王克定對視一眼,眼含確認(rèn)。
他們都有過很多好奇與期待,根據(jù)王新軍的話,他們沒法想象這個小伙子是個什么樣子,如今見了面,好像再自然不過,合該是這樣子才對。
【271、如果知道我們與別人的差距...】
老人步履穩(wěn)健地走在前面,眼神示意趙振國跟在他身邊。
趙振國看了干爹和王新軍一眼,兩人點頭鼓勵,趙振國快步跟了上去。
瞧這架勢,今兒個想見他的,并不是王家老爺子,而是這位。
老人沒有絲毫架子,一路上和藹地詢問著趙振國的近況,閑話著家常。
進(jìn)了客廳,他自顧自地坐在沙發(fā)上,熟門熟路的就像是回自個兒家一樣。
后來趙振國才知道,老人跟同在二野的王新軍父親王克定,那是過命的老交情了。
趙振國不緊不慢地走在后邊,按老爺子的意思,坐到了他手邊。王克定和吳老頭也相繼落座落座,王新軍則去廚房幫忙了。
老人翹著二郎腿,點了根煙,清了清嗓子,緩緩開口:
“振國同志,你這個名字硬是巴適得很哦!”
這話一出口,在場幾個人全笑了,連趙振國自己也下意識地摸了摸鼻子,憨笑了兩聲,客廳的氣氛頓時松快起來。
老人抽了口煙接著說:
“振國同志哦,這個事情真要好好謝你,搞快報來新軍金礦的消息哈!郭教授那邊把勘測報告都整出來咯,金子儲量怕是要上500噸哦!哎呀這是天大的好事嘛,恐怕我們這輩人甩開膀子挖都挖不完喲!”
趙振國聞言,心中了然。
這就是老爺子急著招自己入京的原因么?
他記得上輩子自己曾經(jīng)看過一篇新聞,說75年的時候,全國黃金產(chǎn)量才13噸...
不過,交出去就交出去了,沒什么好后悔的。
“老爺子,這金礦的事兒,我也就是碰巧知道了,沒想到會這么大。這要是真挖出來,對咱們國家,對咱們老百姓,那可都是天大的好事��!”趙振國感慨萬分,語氣里滿是誠摯。
老爺子咧嘴一笑,笑容里滿是慈祥和欣慰:
“振國同志,你說得對。這金礦不僅是國家的寶藏,更是咱們老百姓的福祉。有了這些金子,咱們可以發(fā)展經(jīng)濟(jì),改善民生,讓更多的人過上好日子�!�
王克定沒說話,一直在默默觀察趙振國。
說著,老爺子突然話鋒一轉(zhuǎn):“不過,咱現(xiàn)在還沒有開礦的條件,哎...這事兒也得保密,不能走漏了風(fēng)聲�!闭f完,他嘆了口氣,眼神里閃過一絲遺憾。
作為上輩子干過工程的人,趙振國明白,老爺子說的沒有開礦條件,缺的應(yīng)該是液壓鑿巖臺車和深孔鉆機(jī)。這倆東西,國外那是死死地卡著咱們的脖子,想買都買不到。
趙振國安慰他說:“老爺子,您放心,咱們一定能把想搞的東西搞出來,就像當(dāng)年咱們一起搞出蘑菇云一樣!”
老爺子一聽這話,臉上頓時樂開了花,連說了三個“好”,眼里閃著光,感慨道:“要是年輕一代都像你這么有志氣,那該多好��!”
被老人夸獎,趙振國臉皮那么厚的人都忍不住臉紅,真是愧不敢當(dāng)啊。他是重生的,見過國家強(qiáng)大昌盛的樣子,心里頭自然有底氣,不是他有志氣。
他心頭熱乎乎的,琢磨著,等開放了,找機(jī)會去歐洲兜一圈,憑他的“空間”,連海關(guān)都不用過就能帶回來,就是不知道帶回來了咋編瞎話,他是真的不想被拉去切片啊。
老爺子拍了拍趙振國的肩膀:“振國娃兒,你有沒有什么困難?有什么需要的,盡管開口�!�
趙振國懵了,
可是,他沒什么困難啊,當(dāng)初用這個消息跟王新軍做交易,已經(jīng)換來了他想要的,還白得了這么好的干爹。
他搖搖頭,露出一絲憨厚的笑容:
“老爺子,沒啥困難。能為國家做點事,我心里頭高興還來不及呢。這金礦的事兒,也就是我碰巧撞上了,換作是別人,也會這么做的。”
老爺子點點頭,“振國同志真是高風(fēng)亮節(jié)。有啥難處別藏著掖著,說出來咱們一起想辦法�!�
趙振國沉思了片刻,突然開口說道:“要說困難還真有...”
干爹在一旁擠眉弄眼,示意他別再說了,可趙振國卻像沒看見一樣,把自己岳父勞改釋放想考大學(xué)的事情一股腦兒地說了出來。
這?
就這?
王克定還真怕這小子獅子大開口,結(jié)果...
他和老爺子交換了個眼神,越發(fā)覺得這個叫趙振國的小伙子有趣得很。
趙振國最想要的,就是老婆孩子熱炕頭,而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都有了,以后開放了,機(jī)會更多,他還有啥好求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