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正胡思亂想，眼前忽然出現(xiàn)一只手，敲了敲他前座空蕩蕩的座椅，如同敲門。
蘇洄忽然清醒，抬起頭，正好撞上寧一宵直視他的眼神。
“M�！�
蘇洄也下意識傻傻回了一句，“...m.”
但根本不是早上了。
寧一宵瞥了一眼他懷中的花束，“這是送我的嗎？”
蘇洄這才想起，站起來，將手里的花遞給他，“祝賀你發(fā)布會順利結(jié)束。”
他說完，補了一句，“雖然我的花有點小，但很新鮮，是我盯著花店的姐姐包扎的�！�
寧一宵笑著接過來，“我還以為你要說是你種的�！�
“我現(xiàn)在沒地方種花了�！碧K洄自言自語似的，小聲說。
寧一宵笑了，覺得他戴這樣的帽子尤其好看，忍不住將蘇洄拉入懷中，毫不在乎周圍人的眼光，抱了他，抬手用花束擋住，吻了一下蘇洄的臉頰。
蘇洄還是感到不好意思，從他懷里出來，但很不舍地拖著他的手。
“不是說有工作？”寧一宵撥了撥他臉頰的頭發(fā)，“怎么過來了？”
“提前做完了，想給你個驚喜�！碧K洄毫不吝嗇地夸贊他，“你好厲害啊，我聽著都很想買。”
“你不用買。”寧一宵笑了笑，拉著他往后臺走，從另一名助理手中取了自己的西裝外套，披在蘇洄肩上，“這邊還是有點冷的�！�
“你什么時候看到我的？”蘇洄有些好奇。
“你進(jìn)來的時候我就看到了，鬼鬼祟祟�！�
像只偷偷溜進(jìn)人類開會現(xiàn)場的小貓。
寧一宵見到后臺忙碌的卡爾，單獨過去対他說，“你去一趟我家，把我放裝置藝術(shù)的那個房間鎖上，叫保潔過去做一下清潔，用點香薰�！�
卡爾想了想，“你不是不用香薰？”
寧一宵懶得対他解釋太多，“你照做就行，香薰牌子我發(fā)給你�！�
“好的�！�
一回頭，蘇洄正在和現(xiàn)場的一個女生工作人員說話，聊得很開心，対方還拿出手機想和蘇洄合影。
寧一宵走過去，“蘇老師現(xiàn)在出名了，到處都是粉絲�！�
蘇洄也不甘示弱，“哪有你收的花多�！�
寧一宵攬過他的肩，“好不容易來趟灣區(qū)，我?guī)愠鋈マD(zhuǎn)轉(zhuǎn)？”
“好呀。”
蘇洄不了解這邊，只知道硅谷和金門大橋，所以都讓寧一宵安排。寧一宵清楚他喜歡海，所以帶蘇洄去了一間可以看到海景和金門大橋的餐廳。
本來打算用餐后去金門大橋，但吃飯的過程中，寧一宵就發(fā)現(xiàn)，蘇洄看上去睡眠不太夠，有點迷糊，連連打了好幾個哈欠。
“是不是沒睡夠？”寧一宵切好牛排，和他換了餐盤。
“有點�！碧K洄通宵熬了一夜，又在機場等了很久，“飛機上睡不著�！�
“那先回家休息吧，等睡夠了再出來玩，夜景也很好看的�！�
蘇洄聽到家這個詞總會心動，尤其從寧一宵口中說出來。他很滿足地快速吃掉了牛排，喝了一點白葡萄酒，心情十分愉快，就像漂浮在海面、無人在意的小帆船。
用過餐后，寧一宵開車帶他來到一片環(huán)境優(yōu)美靜謐的住宅區(qū)，處于半山上，綠樹環(huán)繞，面対一整片藍(lán)色海灣，景觀非常好。
蘇洄有些好奇，“你家在這嗎？”
寧一宵不禁糾正他，“是我們家。”
蘇洄有些開心，不是因為這座房子多美，而是因為寧一宵說的話。
“其實我在別處還有房產(chǎn)，但是這一套是海景最美的，步行十分鐘可以到海灘邊。還有一處雖然沒這么好的海景，但是有一片很漂亮的樹林，你肯定也很喜歡。”
蘇洄意識到，寧一宵是真的很用心地記得他說的每一句話。他和別人不一樣，并不會時刻掛在嘴邊，而是完全付諸行動。
“其實住哪里都好，只要和你在一起，我就會很開心。”
寧一宵停了車，俯身過去吻了吻蘇洄的嘴唇，順便解開了他的安全帶。
“下來看看吧�！�
整套房子的外觀是純白色的，看上去像一個巨大的貝殼，側(cè)面大部分是透明的落地玻璃，層次落錯，頗有設(shè)計感。
寧一宵開了門，牽著蘇洄進(jìn)去。
“喜歡嗎？”寧一宵問。
蘇洄卻因為很想念他，只想抱著他，所以直接黏上來，摟住了寧一宵的脖子，望著他的眼睛，“嗯，喜歡�！�
空氣里透著一股淡淡的木質(zhì)香氣，莫名帶了些濕意。蘇洄踮起腳，貼近寧一宵的臉，學(xué)他一貫的樣子，用鼻尖蹭鼻尖，鼻腔里被寧一宵的古龍水氣息所充斥，深深淺淺的香氣融合體溫，莫名令他覺得熱。
“很想你�！彼銎鹉�，很輕地用嘴唇碰了碰寧一宵的下巴，接著是他的嘴角。
沒有得到立刻的回應(yīng)，蘇洄有些不耐，垂下頭來，頭抵在寧一宵鎖骨，蹭了蹭，整個人流露出依賴和乖覺。
“你不想我嗎？”
“你覺得呢？”
寧一宵說完，毫無預(yù)兆地將蘇洄整個人面対面抱起。
身體一下子騰空，蘇洄下意識摟緊了他的脖子，兩人都被這種游移于空氣中的思念所驅(qū)使，神經(jīng)亢奮，拋去所有的理智，只是沉迷于眼前的擁吻中。
“唔……”
蘇洄被他抵在墻壁上深吻，吸吮與水聲在寂靜的空間里被放大，無所遁藏，寧一宵的唇舌越深一分，他的身體便愈發(fā)柔軟，雙腿無法落地，只能依附于他，任他欺負(fù)。
羊毛衫不知怎么就被解開，一大半滑落于肩頭，露出里面的白色棉質(zhì)上衣，帽子也掉在地上。
蘇洄呼吸急促，大腦缺氧，無力地攀著寧一宵的肩，總覺得沒有安全感，一直小聲求饒，“一宵，放我下來……”
就在此時，他突然聽到什么東西砰的一聲落地，本來還以為是幻覺，可一抬眼，卻看到卡爾呆呆地站在旋轉(zhuǎn)樓梯下，一雙手還保持著拿東西的姿態(tài)。
香薰蠟燭從砸開的盒子里掉出來，滾了三圈才停下。
蘇洄忽然間清醒過來。
這不是幻覺，是真的卡爾。
“你們……”
卡爾崩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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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這個驚喜對卡爾來說是巨大的驚嚇。
卡爾：世界觀崩塌了
第73章
N.親密慰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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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洄沒想到情況會突然變得這么尷尬。
他知道卡爾是寧一宵的貼身助理，
但還是被嚇了一跳，立刻拍了拍寧一宵，趁亂從他身上下來。
寧一宵替他將衣服攏好，
自己倒是波瀾不驚，轉(zhuǎn)過頭，瞥了一眼卡爾，語氣也很平靜，
“你還沒走？”
卡爾整個人顯然還沒從眼前的震驚中回神，
壓根沒接他的話，腦內(nèi)仿佛有千萬彈幕滾動播放。
這什么情況？
你們不是兄弟嗎？
是我搞錯了還是你們搞錯了？
在這尷尬的幾十秒里，卡爾甚至想好了要怎么聯(lián)系全美最好的公關(guān)團(tuán)隊，
幫助掩蓋上司驚為天人的花邊新聞。
“你動作是不是慢了點？”寧一宵轉(zhuǎn)身，自然而然地站在蘇洄身前。
卡爾內(nèi)心無比復(fù)雜。
有沒有可能是你的動作太快了一點？
但他受過專業(yè)的訓(xùn)練，所以沒有將內(nèi)心的驚濤駭浪表現(xiàn)出來。
“抱歉，
Shaw，
我不是有意的�！笨枔炱鸬厣系南戕瓜灎T，
努力恢復(fù)表情管理，“我只是過來幫保潔找香薰，現(xiàn)在就走�！�
卡爾來不及點燃蠟燭，直接放在玄關(guān)的柜子上，自己急匆匆往外走，
蘇洄發(fā)現(xiàn)沙發(fā)上好像有他的公文包，正要提醒，
卡爾又一溜煙跑進(jìn)來，
直奔小沙發(fā)，
一把抓起包，逃離案發(fā)現(xiàn)場。
蘇洄見狀，
忍不住笑出聲。
寧一宵回頭看他。
“你的助理好可愛�！碧K洄撿起地上的帽子，放到架子上，聽到寧一宵悶悶地哼了一聲，才回頭。
“可愛嗎？我不覺得。”
蘇洄這才意識到他是吃味了，走過去拖住寧一宵的手，“怎么了？說一下都不行，你這個上司當(dāng)?shù)煤眯��！?br />
寧一宵卻說，“我福利給得很多，不信你去問他�！�
蘇洄又笑了，“寧一宵，你好認(rèn)真啊�！�
“嗯，這一點我認(rèn)可�！睂幰幌槐菊�(jīng)。
蘇洄說不過他，便勾著他的手，逛了逛房子的一層。這里比他想象中還要漂亮，設(shè)計得很通透，幾乎處處都能看到海景。
他曾經(jīng)因為誤會和分離，陷入自我懷疑的沼澤，也一度認(rèn)為寧一宵不再喜歡他，甚至厭惡他，根本不敢想象他対自己還有感情�；嫉没际У拿造F籠罩著蘇洄，令他根本看不清。
原來一切并非如此。
即便他們分開了，寧一宵依舊默默踐行著過去他所承諾的一切，甚至替他做了許多他曾經(jīng)寫在待做清單上的事，比如去非洲看望自己救助的小象，給他們吹口琴。
寧一宵所表現(xiàn)出來的愛永遠(yuǎn)都只是冰山一角。
“怎么了？”寧一宵低頭，察覺出蘇洄情緒的起伏，手指點了點他的鼻尖。
蘇洄的嘴角抿開笑意，搖了搖頭，抱住了他。
“寧一宵，我很想你�！�
“我也是�！睂幰幌橇宋翘K洄的發(fā)頂，“這段時間工作太忙，之后會多抽出時間陪你的�！�
蘇洄搖了搖頭，“不是這段時間�！�
他將臉埋在寧一宵胸口，“一直都很想你，分開的每一天都在想你�！�
這樣突然的剖白令寧一宵有一瞬間的失神。
過去的蘇洄時常會這樣，直白大膽地向他表達(dá)愛意，像一株熱烈生長的植物，毫不吝嗇地展現(xiàn)自己的美。而分隔六年之后，再見到他，寧一宵卻發(fā)現(xiàn)，他一直悉心照顧的植物，原來已經(jīng)枯萎到快要不見生機。
他不會再像以前那樣肆意地笑、大膽地引誘，做一切都是小心翼翼的，會不由自主看周圍人的眼色，刻意收斂自己的情緒，克制表達(dá)。只敢在喝醉時卸下一部分外殼，裸露出內(nèi)里的柔軟。
但寧一宵能做的不多，只能一點點澆水，給他養(yǎng)分，希望這株小小植物能重新煥發(fā)生機。
現(xiàn)在看來，似乎起效了，雖然只冒出一枚新芽。
“我也是�！睂幰幌鼡碇�，語氣很輕。
他帶著蘇洄在房子里轉(zhuǎn)了轉(zhuǎn)，隨意地介紹了一下，當(dāng)說起房子的建筑師時，蘇洄眼睛都亮了。
“我很喜歡他，他的作品完全就是藝術(shù)品！難怪這里這么漂亮�！�
寧一宵仿佛看到蘇洄腦袋上頂著一串好感度，蹭蹭加了一百。
他們走出房間，來到二樓的大露臺，這里有一個無邊游泳池。
“我到現(xiàn)在還是不會游泳�！碧K洄嘆了口氣。
“我可以教你�！�
“之前你也說教我，我一說不想學(xué)了你就說好，這樣怎么學(xué)得會？”蘇洄兩手揣在口袋里，埋怨起寧一宵來，“你應(yīng)該嚴(yán)格一點�！�
寧一宵揚了揚眉，有求必應(yīng)，“好，下次學(xué)不會就把你關(guān)在臥室外面，自己睡覺�！�
“這懲罰也太重了吧�！碧K洄瞪了他一眼，突然跑進(jìn)去。
“你干什么？”寧一宵被落在后頭。
蘇洄邊跑邊回答，頭發(fā)絲揚起，“我先去臥室，把你關(guān)在外面�！�
寧一宵笑他幼稚，又忍不住提醒，“在三樓�！�
等他不疾不徐上樓，走進(jìn)臥室，卻發(fā)現(xiàn)蘇洄并沒有如他想象中關(guān)上門，而是站在門口安靜地眺望。
半環(huán)繞式的景觀玻璃圈住整片蔚藍(lán)海潮，他看過很多次，已經(jīng)不覺得好或壞，甚至在他第一次看到這里，決定買下時，也并沒有太多的滿足與安定，依舊被焦躁與空虛包圍。
蘇洄此刻靜默的背影，像一座郁郁蔥蔥的島嶼，填充了寧一宵六年的空夢，讓他的心忽然間定下來。
“你有沒有覺得，我還是很俗氣的�！碧K洄忽然間開口。
寧一宵并沒有完全理解他的意思，只覺得這個詞配不上蘇洄。
“不覺得�！�
蘇洄笑了，回頭望了一眼寧一宵，很快又轉(zhuǎn)過頭，銀白色的發(fā)絲在光的穿透下顯得透明。
“我以前覺得自己一點也不在乎錢，不在乎地位，甚至有點討厭這些東西，不是因為我出生就有，是因為他們總拿這些來矯正我，讓我很逆反。那個時候我?guī)缀趺刻於荚谙耄孟胩优馨�，到一個沒有人找得到我的地方，哪怕是過最辛苦的日子也沒關(guān)系�！�
蘇洄笑了笑，“但后來，我遇到你之后，才知道原來生活沒有我想象中那么簡單，我幻想中的那種辛苦，其實不如現(xiàn)實的萬分之一�！�
蘇洄還沒有說完，寧一宵忽然就明白了。
他說的俗氣，為的也并不是他自己。
“那個時候才知道，其實我根本不是無欲無求的人，我真的好希望你能成功，能有很厲害的事業(yè)，能過最好最好的生活�！�
不用擔(dān)心出門的時候會不會遇到追債的人，不用東躲西藏，不用省吃儉用一點點攢出一筆錢買禮物，不用打好幾份工，連睡覺的時間都不夠。
蘇洄的鼻尖發(fā)酸，但還是笑著說：“所以在西雅圖再見到你的時候，我的第一反應(yīng)竟然是，你好像過得比以前好了，就感覺……好像我沒做錯選擇�！�
寧一宵走過去，從背后抱住蘇洄，低頭，埋入蘇洄的肩頸，他的皮膚散發(fā)著煙草與鮮花的氣味，很柔和。
“但我更想要你�！�
蘇洄笑了笑，轉(zhuǎn)過來，“所以我說俗氣的是我。”他靠在玻璃窗上，眼神溫柔。
他們兩人仿佛發(fā)生了対調(diào)。
寧一宵活得現(xiàn)實而功利，但也有想為了蘇洄放棄一切隱居小島的幻想。
蘇洄是在幻想與夢境中長大的孩子，卻無比地渴望愛的人實現(xiàn)階級的躍升，遠(yuǎn)離困苦。
寧一宵勾了勾唇角，俯身靠過去，“你只是太喜歡我了�！�
蘇洄沒有否認(rèn)，定定地望著寧一宵。
多年來陪伴他的幻覺，終于幻化成現(xiàn)實。
“対，我真的很愛你。”
寧一宵覺得自己愿意一輩子聽蘇洄說這樣的話。
他沒有戴手套，牽起蘇洄的手，沒說話，但撫摸間卻滿是愛意。
“我的手沒有以前好看了�！碧K洄笑著將自己的兩手?jǐn)傞_，“有很多小的疤。”
寧一宵握過來，瞥了幾眼，“哪有？”
“有啊，你不要假裝沒有看到�！碧K洄臉上的笑意斂去，頗有些驕傲地仰起臉，“這都是我努力工作的證明�！�
寧一宵拉過來，細(xì)細(xì)吻了吻他的手指，不知為何，只是被他這樣觸碰和親吻，蘇洄便心跳加速。
天氣變幻，上一刻還是晴空萬里，忽然地，外面就落了雨，浪潮被烏云壓下去，又浮起，墜入星星點點。
寧一宵低頭，鼻尖蹭了蹭蘇洄的耳廓，“今天學(xué)不了游泳了�！�
蘇洄怕癢，縮了縮，但很快攀上一雙手，踮起腳，用濕潤的眼望著寧一宵。
“本來也不是今天學(xué)啊……”
他好像還是不習(xí)慣在清醒時勾引，這六年的日子把他磨得粗糲，總是會讓他忍不住懷疑。
可下一秒，寧一宵便攬住他的腰身，俯身吻下來。
雨勢愈發(fā)大了，房間里卻驟然變暖，溫度攀升，空氣里烘出淡淡的白麝香氣，透著一絲若隱若現(xiàn)的苦杏仁味。
雨聲錯落，交吻的細(xì)微聲響被掩飾，寧一宵的指腹拂過他臉頰，又輕緩地揉捏蘇洄的耳垂，滑下來，虎口收緊了他柔軟的腰線。
漫長的吻里，寧一宵的手指幾乎要摁進(jìn)皮肉里，松開的瞬間，潮濕的汗浮上來，將兩人黏得更緊。
在被喘息串聯(lián)的吻中，蘇洄斷續(xù)地重復(fù)著寧一宵的名字，寧一宵則表現(xiàn)得更加專心。
積雨云從天空的另一端游來，覆在他們所在的天空，蘇洄也被壓在下面，陷入柔軟的床中。
寧一宵想到蘇洄的心理障礙，“還沒來得及讓他們把床移走�！�
蘇洄搖頭，說“沒關(guān)系”的時候脖子不自覺后仰，承接著下移的吻。
“你不是不喜歡？”
“有一點……”
寧一宵傾身抵住他的額頭，用很低的聲音說，“可以站著�！�
蘇洄像條蛻了皮的水蛇，渾身泛著濕漉漉的水光，可陳舊的蛇衣還堆在腳踝。
他甚至還穿著靴子，也只穿著靴子。
寧一宵吻著他的紋身，因為蘇洄的呼吸，紋身跟隨著皮膚而波動，他抬起頭，咬住蘇洄微張的唇，“為什么這么緊張？”
蘇洄小聲反駁，“我沒有……”
“像第一次�！睂幰幌卑椎卣f。
雨水落進(jìn)海中，翻涌的潮氣裹挾著他們，時鐘回?fù)�，再回�(fù)�，蘇洄回到二十歲那年，將自己完完全全地獻(xiàn)出。黃昏被海上的雨吃掉了，黑夜直接浸染，他被抱起，皮膚貼緊冰冷的玻璃，呼出的氣變成白霧，模糊了窗外的夜色，蘇洄最終還是很不爭氣地掉了眼淚。
橋上的燈光影影綽綽，倒映在深藍(lán)色的海面，柔光躍金，蘇洄在玻璃上看到自己的倒影，聽到寧一宵說了一些平時絕不會說的葷話，心都被搗壞，不正常地躍動。
他愛好惡劣，喜歡在這種時候逼問真心話，也吃準(zhǔn)了蘇洄招架不了，說不出謊。
寧一宵知道在意志渙散的臨界點，只要控制住，蘇洄就會變成只能乖乖應(yīng)答的玩偶。
“跟我說，無論發(fā)生什么。”
蘇洄張了張嘴唇，開口氣若游絲，“無論，發(fā)生什么……”
“我都不會離開寧一宵�！�
“我都……不會離開寧一宵。”
他低頭，吻了吻蘇洄的耳垂，“永遠(yuǎn)不會�！�
“永遠(yuǎn)不會……”
寧一宵很滿意他的起誓，勾了勾嘴角，聲音強勢又低沉，如同卸下一句咒語，也松開手。
“Good，
cum
now.”
蘇洄晚上十點醒了一次，但也就不到一分鐘，只感覺寧一宵從背后抱著自己，實在沒有半點力氣，又昏睡過去，再醒來已經(jīng)是凌晨一點。
睜開眼，寧一宵穿著一套黑色睡衣，正坐在窗邊的圓桌前工作。
蘇洄半天才恢復(fù)神志，只感覺全身沒有一塊肌肉是好的，一開口，嗓子啞得嚇人。
他清了清嗓子，從被子里伸出一只手，招了招。
寧一宵很快過來，蹲下握住他的手，“醒了？”
“水……”蘇洄多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寧一宵給他倒了杯熱水，坐到床邊，把他半抱在懷里，讓他拿穩(wěn)水杯。
有點燙，蘇洄小口小口喝著，感覺嗓子好了很多，喝完后把杯子遞給他，含混地說了謝謝。
“不客氣�！睂幰幌H了親他頭頂，把杯子放床頭柜上，本來想起來，但衣擺被蘇洄的手揪住。
他細(xì)白的手腕上還留著被自己緊握的指痕。
“怎么了？”寧一宵看過來。
蘇洄在被子里張開兩只手臂，意思是想抱。
寧一宵笑了笑，只好順著他躺進(jìn)來，將蘇洄抱在懷里。
蘇洄咳了兩聲，詢問他，“這么晚還要工作嗎？”
“一點小事�！�
蘇洄點點頭，過了一會兒才說，“我想和你一起睡�！�
寧一宵頓了頓，想到什么，“一起睡會不那么討厭床？”
“嗯。”蘇洄承認(rèn)。
這一點寧一宵始終很在意，最初不問，是因為他覺得還不到時候，也沒有資格，但対于現(xiàn)在的他來說，這些都已經(jīng)不是問題。
“為什么會討厭床呢？”他試圖將聲音放得很輕，不給蘇洄壓力。
蘇洄停頓了幾秒，似乎在思考要怎么回答。
他過去不是那種需要長足的緩沖才能坦白的人。
“嗯……怎么說呢，還挺復(fù)雜的�！碧K洄還沒開始，先苦笑了一下，窩在寧一宵懷中，又給了他一些勇氣，“那間醫(yī)院有專門做電擊治療的房間，里面很黑，只有一張床，躺上去就意味著要接受治療，我很怕那個地方�！�
他的呼吸顫了顫，只撿了些不太難過的話，“后來，我從里面出來了。他們會給每個人打包好他們?nèi)朐簳r候帶的所有行李，就像出獄那樣，但是我什么都沒有，只有我自己穿去的衣服，里面也沒有錢。沒有錢，什么都做不了，所以我找了一些工作�！�
“我其實是屬于打.黑.工的那種，因為連證件都沒有�！碧K洄垂了垂眼，“所以我這樣的，最多只能去餐廳端盤子，洗一洗碗，賺一點零錢，但是因為我是亞裔，小費比別人少很多�！�
寧一宵很心疼，沒辦法想象蘇洄是如何挺過來的，他過去十指不沾陽春水，連煎雞蛋都學(xué)不會，卻要在餐廳里打工掙錢。
“后來我換了一家華人餐廳，那個店主一開始好像很可憐我，対我很不錯，我在他那兒的時薪比在之前的每一家都高一點，燙傷了手，他還會給我買藥�！�
蘇洄說幾句，便要停下來，仿佛需要自己消化。
寧一宵握住了他的手。
蘇洄知道他在心疼，所以笑了笑，“沒什么啦�！彼^續(xù)說，“他看我沒地方可去，住旅館又入不敷出，就提議說，把他餐廳上面的閣樓低價短租給我，很便宜，我當(dāng)時真的很感激他，所以很努力地打工，洗了好多好多盤子。他還把沒用完的食材給我，讓我自己煮著吃。他說他有個兒子，和我差不多大，在外面念書，看到我會想到他。”
“我是真的覺得自己有落腳的地方了，雖然每天都很累，但好過困在那個醫(yī)院里�！�
蘇洄是真的相信了，他很信任那個看上去慈眉善目的餐廳老板，聽他說下個月會開車去溫哥華，還拜托他捎上自己，這樣他好去大使館求助。
“我剛住沒兩天，躁期就來了，沒藥吃，躺在床上睡不著，很突然，在黑暗里我聽到一個聲音，是床的下面出現(xiàn)的�！�
“原來我床下的地板是可以推開的，他從樓下直接爬了上來，在我床底，還摸了我的腳踝�！�
蘇洄沒辦法描述出當(dāng)時的驚懼與后怕，現(xiàn)在回想起來，依舊會冒出冷汗。
寧一宵只是聽他簡單的陳述，都已經(jīng)有些惱怒，但還是壓住了氣，抱住蘇洄，安撫地輕拍他的后背。
他無比希望那個時候自己就在他身邊，而不是留他一個人面対。
蘇洄仿佛又回到了那一晚。
他挪開腳，餐廳老板以為他醒了，躲了回去，等到確認(rèn)対方離開，蘇洄才逃出去。
在無人的街道上，他抱著雙臂，很小聲地叫著寧一宵的名字，盡管他知道這個人不會出現(xiàn)。
“天亮之后我去報警了，但是他們不管�！�
“為什么？”
“他們互相都認(rèn)識，我也不是第一個了，加上又是個外國人，他們更不在意，連拘留都沒有，我也待不下去了。后來我就用攢的那些錢離開那里了，到了一個新的城市，兜兜轉(zhuǎn)轉(zhuǎn)的，碰了一些壁，不過也遇到很多真正的好人�！�
蘇洄不太想繼續(xù)說下去，笑了笑，吻了一下寧一宵的嘴唇，“我很笨吧？總是被騙�！�
寧一宵感受到一種難以言喻的痛苦，很緩慢，像是一點點注入身體之中。
蘇洄不應(yīng)該受這些苦。
“你還記得那個餐廳的名字嗎？”
蘇洄回想了一會兒，告訴他，又詢問道：“要干嘛？替我報仇嗎？”他說著笑了出來。
寧一宵卻沒有笑，“好奇問問�！�
他低頭，試圖用一個綿長溫柔的吻覆蓋蘇洄的傷痛。
“蘇洄。”
蘇洄溺在吻里，氣息很弱，“嗯？”
“你不笨，也不俗氣，是最聰明最堅強的小貓。”
寧一宵珍惜地在他額頭印上一吻。
“我陪著你，再也不會讓你一個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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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哦對，這篇好像也有自產(chǎn)的營養(yǎng)液了，大家一起來幫寧一宵澆灌蘇洄小植物吧~
第74章
N.錙銖必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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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一宵熱衷于做計劃，
又對要做的事很有把握，所以很早就想過和蘇洄復(fù)合后要如何公開給身邊的朋友和工作伙伴。
因此，被卡爾撞破的時候，
他并不覺得多么尷尬，只是和計劃不太相符。
但卡爾接下來的表現(xiàn)卻很反常，先是旁敲側(cè)擊地表示他們?nèi)缃窈献鞯墓P(guān)團(tuán)隊抗風(fēng)險能力可能沒那么高，然后又向他提供了一些新的名單。
“我們和現(xiàn)在這家合約還有多久？”寧一宵問。
“一年半�！笨柸鐚嵒卮稹�
“一年半？”寧一宵抬頭，
不自覺挑起眉，
“那你現(xiàn)在跟我說換團(tuán)隊，是覺得我們的資金很夠付違約金嗎？”
卡爾一副大義凜然、視死如歸的表情，卻又不回答。
寧一宵垂下眼，
繼續(xù)工作，“時間很寶貴，做點有用的事�！�
第二天，
卡爾又開始鬼鬼祟祟地試探，
“Shaw，
雖然你現(xiàn)在住的房子私密性都很好，但隔壁有一戶住著明星，離你不遠(yuǎn)，我怕有狗仔會跟拍，你覺得要不要安排人盯一下？”
寧一宵感到很詫異。
難不成他知道自己和蘇洄在落地窗邊……
不可能。
“這棟房子的所有玻璃都是單向防窺的，
不是嗎？”
卡爾幾乎要抓狂。
可是你們又不是24小時待在房子里！
“有什么可以直接說�！睂幰幌鼪]空和他兜圈子。
卡爾想了想，還是有點擔(dān)心自己挑明后惹怒上司，
萬一被辭退豈不是得不償失？
寧一宵這個人太難對付，
還是從蘇洄下手好了。
“沒什么�！笨柭冻雎殬I(yè)微笑，
“只是未雨綢繆�！�
他隨即將目標(biāo)轉(zhuǎn)向蘇洄。
蘇洄為人友善，說話也溫溫柔柔，
卡爾總覺得和他說要輕松得多。
由于蘇洄不會開車，寧一宵不在家時，會安排卡爾帶蘇洄出門，借著一次陪蘇洄去附近美術(shù)館的機會，卡爾在路上隱晦地開了口。
“Eddy，你們倆……在一起多久了？”
坐在副駕的蘇洄一直盯著路邊一只巨型阿拉斯加，有些狀況外，卡爾又重復(fù)一遍，他才扭過頭，“啊，你說我和Shaw？”
“對啊，你們現(xiàn)在應(yīng)該是那種關(guān)系吧……”卡爾有些如鯁在喉。
蘇洄卻表現(xiàn)得非常坦蕩，“是啊，我們現(xiàn)在是情侶。不過你要問在一起多久……如果算上之前，那就還蠻久的，如果只從這次在一起開始計算的話，就才剛開始�！�
“之前？”卡爾疑惑，“你們以前就在一起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