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蘇洄點頭,沒解釋太多,簡略回答:“因為家人不同意,就分開了�!�
那能同意嗎??
這更驗證了卡爾的猜想。
蘇洄察覺到卡爾的沉默,轉(zhuǎn)過臉看他,“怎么了?”
卡爾搖頭,掙扎良久,還是覺得不吐不快,“就是……你們不會覺得這樣有點……不太好嗎?我的意思是,你們從兄弟變成戀人,好像,不太……”
蘇洄反應(yīng)有些慢半拍,“什么?兄弟?誰和誰是兄弟?”
卡爾差點沒看見紅燈,猛地剎車,兩個人都往前栽了一下。
“你和Shaw,不是嗎?”
“我們?”蘇洄有些不可置信,“兄弟?”
“我以為……”卡爾也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斷出了錯,“可是你們長得真的很像啊,我第一眼就覺得很像……”
蘇洄一下子笑出聲,然后實在沒忍住,笑得幾乎仰過去,捂著肚子歪在副駕,越忍耐越想笑。
卡爾第一次見他笑得這么開心,覺得無比丟臉。
蘇洄本來就處于躁期,很容易因為一些小事開心很久,現(xiàn)在卡爾鬧出這種烏龍,對蘇洄來說簡直是近期遇到過最好笑的事。
“你們好像真的分不清亞洲人的臉,哈哈哈�!�
這件事從此變成一個怪異的觸發(fā)機制,只要卡爾出現(xiàn),哪怕寧一宵也在,蘇洄都會忍不住笑出聲。
幾次三番,弄得寧一宵有些莫名。
“笑什么?”
蘇洄答應(yīng)了卡爾不說,只好守口如瓶,忍耐再忍耐。
“不告訴你。”
寧一宵見他這樣說的時候還瞥了一眼卡爾,想到蘇洄之前夸卡爾可愛,心中不免有些吃味,但沒在他面前發(fā)作。
蘇洄一走,他便直接告訴卡爾,“以后你不用送Eddy了,給他配個司機。”
卡爾表面淡定,心里卻要開香檳慶祝。
太好了,終于不用充當老板男友的常駐笑料了。
沒辦法讓卡爾處理的事不止這一件。
寧一宵身邊的幫手很多,卡爾是最全面的一個,但經(jīng)手的大多是商務(wù)和他私生活的事,但有些棘手或不體面的問題,卡爾也難以完美處理。
寧一宵對自己社交形象的經(jīng)營有幾個階段:高中到大學(xué)時期都是時刻以笑示人,盡可能保持陽光形象,和周圍人打好關(guān)系,方便獲取資源,研究生時期因為受到分手的打擊,整個人都很陰郁,創(chuàng)業(yè)到現(xiàn)在,他的外在表現(xiàn)也越來越云淡風輕,看似什么都不介意,天大的事塌下來也不會皺眉頭。
但事實上,他還是相當睚眥必報。
之前合作過一些法律團隊,其中一個叫查爾斯,是寧一宵的導(dǎo)師介紹的,和他關(guān)系一直不錯,碰巧是個在美發(fā)展的加拿大人,人脈資源廣,查徐治的事寧一宵也找他幫過忙。
利用他的資源,寧一宵查到了蘇洄提過的那家中餐館。
蘇洄為人處世得過且過,對什么都不甚在意,但他不是,只要一想到蘇洄后來連正常的床都沒法睡,寧一宵就想廢了那老雜種的手。
臨近晚上十點,查爾斯打來電話。
“資料我發(fā)給你了,其實也沒什么特別的,這個人有很多前科,之前騷擾過當?shù)劓?zhèn)上的青少年,本來對方父母報了警備了案,但和解了,好幾起類似的事,大概率是破財消災(zāi)吧�!�
“他很會利用自己的亞裔身份,騷擾對象大部分也是亞裔,利用天然的種族親切感下手,加上背后多少有點關(guān)系,沒怎么進去過�!�
寧一宵看著照片上的中年男人,皺著眉,感到反胃,“像他這樣的情況,有沒有可能送進去關(guān)上幾年?”
查爾斯那頭嘆了口氣,“難啊,畢竟犯罪事實不完整,他最多是揩油,這種人大多是那方面的功能有問題,心理變態(tài),你要想整他,我建議別走這條路,麻煩,耗時間,就算讓他關(guān)幾年又能怎么樣?”
寧一宵聽懂了查爾斯的話,“你的意思是私下找人處理�!�
“這可不是我說的�!辈闋査勾笮ζ饋恚桓奔泵ζ睬尻P(guān)系的樣子,“我是律師,于公,給你提供法律咨詢,但拋開這個身份,以朋友的角度,當然要告訴你這種事多的是辦法�!�
都是聰明人,話不用說得太透,寧一宵當然清楚他的意思。
“我當然知道�!彼穆曇粲行├�,手指輕敲在桌面,想到一些過去不愉快的回憶,“小時候我媽被打,但因為打她的人是法律意義上的丈夫,這種惡意傷人的行為就被定性為家庭暴力,無論哪個機構(gòu),處理起來都很麻煩。”
他吃過這種苦頭,知道什么辦法有用,什么辦法是徒勞。
查爾斯多少知道一些寧一宵過去的事,嘆了口氣,也沒說什么。
寧一宵并不打算就這樣輕易放過,就算他沒有實施真正的犯罪,但對蘇洄的心理傷害是無法磨滅的。
他嘴角的笑意很冷,語氣毫無波瀾,不細聽內(nèi)容,會以為他在念什么文獻。
“查爾斯,找?guī)讉身上背著案底的人,我出錢,委托他們把這個餐廳的老板請出來,給他點教訓(xùn),尤其是他那雙喜歡亂摸亂碰的手,全程記得錄視頻發(fā)給我�!�
寧一宵靠在辦公椅上,仰頭想了想,“對了,結(jié)束之后把他綁起來,丟到他餐廳閣樓的床底下,不用管他。他不是喜歡在床底下躲著嗎?讓他躲個夠……”
還沒說完,后頭傳來敲門聲,寧一宵轉(zhuǎn)了轉(zhuǎn)椅,看到蘇洄站在門口。他頭發(fā)濕乎乎的,搭在肩頭,只穿了一身綿軟的白色睡衣,褲腿有些短,露出雪白的腳踝。
“你有沒有鉛筆啊?”蘇洄沒有進來,靠在門框上。
“要鉛筆做什么?”寧一宵朝他伸了手,換了中文。
電話那頭的查爾斯忽然發(fā)現(xiàn),上一秒寧一宵的語氣還是冷冷的,帶著壓不住的戾氣,竟然可以一秒鐘變得這么溫柔。
他不相信是語言的問題。
“我想到一點靈感,想現(xiàn)在畫下來,怕一會兒忘了�!�
蘇洄這才走過來,直接跨坐到他腿上。
他身上散發(fā)著很淡的香味,很容易讓人聯(lián)想到一片草木繁盛的花園。
耳機那頭的查爾斯聽到這個“陌生”的聲音,故意打趣。
[這是誰��?Shaw,你家里還有別人?]
寧一宵對蘇洄突然間的主動感到意外,又聽到查爾斯的質(zhì)問,嘴角勾了些笑意。
蘇洄坐下的時候發(fā)現(xiàn)他在笑,有些遲疑,“是不是我太重了?我起來。”
“不重�!睂幰幌鼉墒秩υ谒�,“很輕。”
[早知道我當初就應(yīng)該選修一門中文!]
蘇洄勉強信任了他,一坐到他懷里便忘了找鉛筆的正事兒,將手搭在寧一宵肩上,帶著一點鼻音問:“過幾天我就要回去了,你會想我嗎?”
“當然會�!睂幰幌銎鹉樢H吻他的嘴唇,誰知蘇洄卻壞心眼地往后退了退,躲開了這個吻。
“為什么躲?”寧一宵伸出手,控住了蘇洄的后腦,強行吻了他的嘴唇。
他本來只想淺嘗輒止,親一下就好,畢竟還通著電話,雖然也不是什么正經(jīng)工作。
“唔……”
可蘇洄對此卻一無所知,所以順水推舟地加深了這個吻,舌釘磕碰到寧一宵的齒關(guān),沒什么難度便撬開,勾著他的舌尖。
寧一宵第一次發(fā)現(xiàn)蘇洄接吻時會喘得這么明顯。
[WOW——]
聽到電話里傳出起哄聲的瞬間,他伸出手指點了點耳機,結(jié)束了通話。
蘇洄并不知情,但感覺寧一宵不太用心,于是故意退出來,親了親他眼角的痣,緊接著下移,毫無預(yù)兆。
濕潤冰涼的舌釘蹭在他喉結(jié)上。
完全是報復(fù)性的違規(guī)動作。
寧一宵的手臂忽然收緊,但沒來得及,蘇洄還是從他懷里溜掉,站在辦公桌前,一臉無辜。
“就借這支筆吧,謝啦�!�
蘇洄火速逃離現(xiàn)場,還替他關(guān)上了書房的門。
寧一宵喉嚨有些干澀,伸手拿起杯子,喝了一大口水,勉強壓下去燥動,轉(zhuǎn)眼便看到查爾斯發(fā)來的消息。
[查爾斯:早知道視頻聊了!]
他們關(guān)系不錯,也因為查爾斯是法律顧問,知道寧一宵假訂婚的全過程,也清楚他的私生活約等于沒有。
寧一宵和男人同居他倒沒那么震驚,震驚的是原來這家伙也會有那方面需求……
原來不是機器人啊。
[查爾斯:我說呢,你怎么會突然記恨起八竿子打不著的一個老流氓了,還這么下狠手,估計也跟這位有關(guān)吧?]
查爾斯發(fā)出去就是調(diào)侃,沒想過寧一宵會搭理,畢竟他經(jīng)常這樣,而寧一宵這種一本正經(jīng)的工作狂只會忽略所有對他私生活的解讀和戲謔,將話題繞回公事上。
所以收到寧一宵回復(fù)時,他真的大跌眼鏡。
[Shaw:是。]
[Shaw:我男朋友,以后要麻煩你的事可能還有,先替他向你說聲謝謝。]
查爾斯徹底好奇了。
到底是什么樣的人,能把寧一宵這種一門心思只想著往上爬的家伙收拾得服服帖帖。
[查爾斯:嘖嘖,可真夠厲害的(我說你男朋友)]
[Shaw:這一點我認可。]
寧一宵從房間里出來,從樓梯看到蘇洄正在一樓廚房打蛋,于是下去,想看看他要做什么。
蘇洄一轉(zhuǎn)身,看見突然出現(xiàn)的寧一宵,“嚇我一跳�!�
“餓了?”寧一宵問。
“有點兒�!碧K洄試著往蛋液里加水,“這個要加多少合適��?我之前自己試了一次,不管蒸多久都不成形�!�
寧一宵走過去,接過他手里的碗,“我來。”
“差不多1.5倍。”
蘇洄覺得自己估得不太準,有點想放棄,“這種活兒還是你來吧,失敗率比較低。”
“很英明的決策�!睂幰幌_蒸箱,把蛋液放進去。
蘇洄走過去盯著蒸箱里的雞蛋,“蝦仁還沒放呢�!�
“一會兒。”寧一宵將他圈在島臺前,俯下身,“剛剛的事還沒做完�!�
蘇洄開始裝傻,笑著問,“什么事?”
“你說呢?”寧一宵低頭,嘴唇蹭了蹭他的側(cè)頸。
蘇洄瑟縮了一下,向后躲了躲,下一秒直接被寧一宵抱到臺面上,讓他無處可逃。
“蘇老師,這種時候不要裝不懂�!�
寧一宵說著,摁住他后背吻下來,說不清是誰先主動,總之這個吻來得比想象中還要深。微弱的電流從后腦往下,一路燒著流淌到尾椎骨,柔軟的身體融成熱的糖水。
模糊間,蘇洄發(fā)現(xiàn)這次接吻,寧一宵喘得比之前厲害,推搡著問他。
“你忘了怎么換氣嗎……”
寧一宵輕笑了一聲,輕飄飄像夏天的云。
“學(xué)你的�!�
蘇洄覺得他太得意,自己太半推半就,每次都這樣淪為下風,正想要一個契機,蒸箱便發(fā)出叮的一聲。
要什么來什么。
“好了�!碧K洄連拍了好幾下寧一宵的肩,“快去給我放蝦仁�!�
寧一宵嘆了口氣,還是照做了。
蘇洄從島臺上下來,不知從哪兒找到煙,點了一只,咬破濾嘴上的爆珠,薄荷味兒像海水一樣涌進來。
這段時間住在寧一宵家,完全是熱戀階段,一想到又要異地,蘇洄心里多少有些舍不得,雖然很不愿意表現(xiàn)出來,顯得自己太黏人。
他生得乖覺漂亮,宵夜也只吃雞蛋羹,穿著孩子氣的睡衣,支著手肘發(fā)呆,指尖卻夾著細長的女士香煙,渾然天成的矛盾體。
繚繞的煙霧半掩著蘇洄的笑,他倒下去,頭枕在自己的手臂上,拿一個小碟子當煙灰缸,手指點了點。
“吃吧�!睂幰幌剿麑γ妫材眠^他手上的煙。
蘇洄嗯了一聲,吃了一口,差點燙到自己。
“我們要不玩真心話大冒險吧?”
他思維跳脫,突發(fā)奇想,決定不能浪費每一個美好夜晚。
寧一宵吸了一口他的煙,笑了,“兩個人怎么玩?”
蘇洄也笑了,“兩個人有兩個人的玩法啊�!�
他思考了一下,“這樣吧,石頭剪刀布,誰輸了,就無條件回答對方的問題,要說真心話。”
寧一宵散漫地盯著他,吐出煙圈,“大冒險呢?可以隨便提要求?”
“可以選大冒險啊。”蘇洄說話帶了些鼻音,嗓音還殘留著一點這幾天的后遺癥,有些沙啞。
他手托著腮,笑著望向?qū)幰幌暗侵荒芸�,不能動手�!?br />
第75章
N.游戲春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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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一宵勾了勾嘴角。
“如果我想犯規(guī)呢?”
“那我就把你關(guān)到外面睡�!碧K洄揚了揚眉,
吹涼了雞蛋羹,滿足地吃了一大口。
寧一宵直接道:“你睡不著�!�
“我本來也睡不著,可以看書看電影或者畫畫。”蘇洄笑了。
他起身,
從冰箱里拿出沒喝完的半瓶酒,倒在杯子里抿了一口,“怎么樣,玩不玩?”
寧一宵拿過杯子,
“來吧。”
他們從餐廳島臺轉(zhuǎn)移到客廳。
客廳很大,
挑高顯得空曠,包豪斯風格的裝潢,墻壁上的裝飾畫很復(fù)古。地上鋪著墨綠色的地毯,
沙發(fā)柔軟蓬松,像被壁爐烤化的軟糖。
寧一宵走到一旁,將黑膠唱片機打開,
放了蘇洄愛聽的音樂,
又開了一盞落地燈,
一瞬間,原本空蕩蕩的房間里忽然流溢出溫度。
蘇洄拿開茶幾,盤腿坐在地毯上,將酒杯放在一邊。
“這樣吧。”他打開手機上的時鐘,選擇了一個三十分鐘的倒計時,
“先來真心話,大冒險放在后面�!�
寧一宵坐在沙發(fā)上,
眼底浮出笑意,
“你怕什么?”
蘇洄揣著明白裝糊涂,
摸了摸自己的耳釘,“當然是怕某些人太早犯規(guī),
玩不下去�!�
說完,他伸出手,像小孩子一樣將右手握拳放在肩上,準備出招。
“快點,石頭剪刀——布!”
蘇洄比出了一個剪刀,寧一宵則是布。
第一局就占了上風,是個好預(yù)兆。蘇洄頗為開心,“你輸了!”
寧一宵點了點頭,倚靠著沙發(fā),表情漫不經(jīng)心,“問吧�!�
“讓我想想……”
蘇洄思考的時候眼睛會下意識往上看。
“有了�!彼[了瞇眼睛,“寧一宵,你是什么時候近視的?”
寧一宵怔了怔,而后笑了,“好不容易贏一局,就要問這種問題嗎?”
蘇洄卻煞有介事,“我一直很好奇啊,你以前都不戴眼鏡的,我記得你視力很好的,就是很想知道。”
他知道寧一宵不會理解,但蘇洄就是對他身上發(fā)生的任何一點小變化都很在意,很想知道原因,想了解他們錯過的每一件事。之前沒有問,是因為沒有合適的立場,前男友的位子太難堪,比陌生人都不如。
但現(xiàn)在不一樣了。
那六年里的一無所知,蘇洄想慢慢填補。
“愿賭服輸,快點回答。”
寧一宵思考了一秒要不要撒謊,但既然是真心話,他還是打算坦誠些。
“之前的視力是還不錯,后來出車禍之后,醫(yī)生說我右眼視神經(jīng)受損,所以右眼的視力變得很差,看東西很模糊。不過因為最近幾年一直在治療,恢復(fù)了一些,現(xiàn)在不戴眼鏡也不太影響看東西,不過左右眼視力有差距,還是戴著比較好�!�
蘇洄這才知道,原來他戴上眼鏡,根本不是因為近視,而是那場車禍的后遺癥。
他不敢想象,如果寧一宵當時沒有被及時救治,會怎么樣。
見蘇洄的眼神變得難過起來,坐在沙發(fā)上的寧一宵俯下身,伸手捏了捏他的下巴,“發(fā)什么呆?”
“沒有你想的那么嚴重�!彼栈厥�,隨口說,“醫(yī)生都說我命大,他說他們急診一周下來就要看到不少車禍傷患,我已經(jīng)是程度很輕的了,沒有傷到要害�!�
蘇洄不太相信寧一宵說的話,因此沉默了幾秒。
寧一宵抿了一口酒,“第二局?”
蘇洄卻沒有抬起手,而是起身走過去,張開雙臂,“先抱一下。”
“好。”寧一宵半摟住他的腰。
蘇洄低下頭,吻了吻他的眼睛。
寧一宵自嘲,“還好臉上沒有留疤。”
蘇洄又親了一下,“留疤也不要緊,怎么樣都很喜歡你�!�
這句話倒是取悅到寧一宵。
游戲還在繼續(xù)。
“石頭剪刀布——”
蘇洄石頭,寧一宵布,局勢逆轉(zhuǎn)。
寧一宵提出的第一個問題像是明知故問,直視蘇洄的眼睛,語氣溫和,“這六年里你過得好嗎?有沒有開心一點的事�!�
這是兩個問題。
但蘇洄并沒有在意。
似乎每一對分手后的戀人,再次遇到彼此之后,都會問出類似的問題。但他們沒有問過,直到復(fù)合,寧一宵才拋出這樣的問題,比起好奇,更像是一種安撫。
蘇洄沒有裝堅強,但笑了笑,搖頭,“不太好,有點倒霉,一直磕磕絆絆的,不過仔細想想,我之前好像也沒有很好,唯一快樂的一小段時間就是和你戀愛�!�
他隨手抓了個抱枕,抱在懷里,揪著抱枕的角,“開心的事……硬要說的話,其實就是能被懷特教授帶去紐約學(xué)習(xí)吧,再具體一點的話……”
蘇洄的記憶力不比尋常人,很多事都快忘記了,記得的也大多是一些不太美好的過往,這些似乎總比令人開心的小事來得深刻。
他努力回憶,想到什么,眼睛亮了亮,“我們不是在西雅圖的那間酒店遇到的嗎?第二天我去西雅圖藝術(shù)館參加展覽,就有一個人收藏了我的作品,其實之前也有過,但是沒有這么快,而且之后我外婆就檢查出來肝癌,所以這個藏家算是解了我的燃眉之急。”
寧一宵表情沒什么波瀾,頗為正經(jīng),仿佛這件事和他沒有一點關(guān)系。
“是嗎?”
蘇洄點頭,“而且他人也很好。我們偶爾還會互發(fā)郵件,他還用我的作品做了一件小禮物送給我,我感覺他很懂我,和別人不太一樣�!�
他說這個藏家的時候,臉上不自覺帶了微笑,歪靠在沙發(fā)上,語氣很可愛,令寧一宵不自覺有些吃味,明明面都沒見過,只是偶爾聊聊天,就能讓他覺得與眾不同。
假如他知道真相,又會怎么樣?
“你很喜歡他?”寧一宵故意問。
蘇洄覺察出寧一宵微妙的表情變化,立刻澄清,“不是,就是單純的欣賞,朋友之間的那種。”
寧一宵點點頭,握著酒杯的手腕晃了晃。
“你不要多想哦。”蘇洄強調(diào),“我都沒有和他見過面。”
寧一宵忍住笑意,“嗯,還挺乖�!�
他說完,又故意刁難,“沒有我的話,會喜歡上他嗎?”
這種問題蘇洄壓根沒考慮過。
“我不知道,這種假設(shè)我做不出來�!彼櫫税櫭�,“我好像沒辦法喜歡上其他人了,也想象不出來喜歡其他人的樣子�!�
這話聽上去討巧,但并非是討好寧一宵。
這段感情就像是刻在蘇洄身體里的一場夢,出現(xiàn)過,幻滅過,又失而復(fù)得,他所有可以用來陷入愛河的情感與天分,全都孤注一擲了,再也沒有更多的、可以拿來分給任何別的人。
說著,蘇洄笑了,“我更容易喜歡上小動物,見一個愛一個,但人類嘛……”
他搖了搖頭。
“好了好了,下一局�!碧K洄催促著。
游戲的走向開始被蘇洄一直以來的壞運氣操控。
“又輸了……”蘇洄氣得拿左手打右手。
寧一宵將杯子放下,一副勝利者的姿態(tài),“剛剛的只能算是開胃菜,我要動真格了。”
這話聽上去像威脅,蘇洄拿過杯子,又倒了些酒,“幸好是真心話環(huán)節(jié),問吧�!�
寧一宵眉骨高挺,一雙眼窄長而深邃,不笑的時候天然氣場就很強,哪怕什么都不做。
他用一張冷淡至極的臉發(fā)問:“分開這么久,有沒有想著我自.慰過?”
蘇洄想過他會問一些不太正經(jīng)的問題,但沒想到這么快。
他屈起一條腿,下巴抵在膝蓋上,垂下眼來,避開了寧一宵的眼神。
“有……行了吧?”
寧一宵不打算這樣放過,“這么簡單?之前可都回答得很深入�!�
聽了這話,蘇洄抬眼,“你想聽多深入的?”
他的眼睛總是濕潤明亮,像孩子的瞳孔,卻又帶一點渾然天成的誘。
“都可以,你決定。”寧一宵笑容很淡。
蘇洄還是很認真地回答,“其實分開之后,大部分時間都是郁期,躁期來得很少,也很短,平時根本沒時間想這些,但躁期還是會有,控制不了,所以有過幾次……”
剛剛復(fù)合就要當著男友的面承認自己分手后想著他自己做,實在是太羞恥了。
“想著我?”
“嗯�!碧K洄聲音越發(fā)小了。
不只是想,還有幻覺。
幻覺來得最嚴重的時候,蘇洄無論做什么,“寧一宵”都在身邊,陪他說話,甚至碰他,抱他。
仔細想想其實很恐怖,但當時的蘇洄分不清,那是他麻痹的日子里非�?鞓返臅r候。
“這樣總可以了吧?”蘇洄瞥了一眼寧一宵,進行下一輪。
寧一宵這次出了剪刀,敗給蘇洄。
蘇洄很容易高興起來,一個小小的勝利就會讓他笑得很開心,但他也有些醉了,開心得一仰頭便會頭暈?zāi)垦!?br />
穩(wěn)了半天,他問出一個不算太刁鉆的問題。
“分開之后,想我的時候會做什么?”
寧一宵想了想,“還記得你送我的小貓玩偶嗎?”
蘇洄緩慢地眨了下眼,“嗯。”
“我會看它,捏捏它的小手、它的腿,或者摸一摸它的頭。”
“就這樣?”蘇洄想象到那副畫面,覺得寧一宵有些可憐。
寧一宵笑了,“你是想聽什么限制級的答案嗎?”
蘇洄立刻擺手,“才不是。”
寧一宵有樣學(xué)樣,“才不是~”
他們又快速比了一輪,寧一宵罕見地連敗。
蘇洄得意到了頂峰,問題也不好好想了,“你是什么時候喜歡上我的?”
寧一宵覺得他有點飄了,“這種問題是不是應(yīng)該在六年前就問清楚?”
“這有什么關(guān)系……”蘇洄又抿了一口酒,“反正六年前六年后你都是我男朋友,快說啦�!�
寧一宵繞不過他,停頓了片刻。
“第一次見你的時候吧�!�
蘇洄其實有過猜測,但聽到他親口說,還是怔了怔。
寧一宵繼續(xù)說,“在影音室,你遲到了,偷偷溜進來,當時投影的光落到你臉上。我第一次發(fā)現(xiàn),原來會有這么漂亮的人�!�
“很明顯吧�!睂幰幌α耍澳悴皇沁特意告訴我,我盯著你看了很久。”
“不是特意�!碧K洄立刻糾正,“因為我那個時候在躁期嘛,說話比較直接……所以這算一見鐘情嗎?”
他笑得像獲得了獎勵的小朋友。
“嗯�!�
蘇洄本來想說,自己對他也是一見鐘情,但他覺得應(yīng)該要寧一宵自己問比較好,于是壓住了差一點的脫口而出。
“下一局下一局�!�
誰知就在這時,鬧鐘突然響了。
寧一宵挑挑眉,“大冒險要開始了,蘇老師。”
酒精的后勁漸漸起來,蘇洄感覺熱。
他每次喝醉,那張干凈而飽滿的臉上總會顯出幾分迷惘,薄的上眼瞼抬起,露出倦怠的一雙眼。
蘇洄還是維持著比劃的姿勢,等待寧一宵伸出手。
寧一宵握拳,而他比出了剪刀。
蘇洄懷疑寧一宵是不是有什么讀心術(shù),不然為什么可以一直贏。
“又輸了……”
他仰頭往后倒在沙發(fā)上,兩條腿在地上伸直了,自暴自棄。
寧一宵穿著拖鞋的腳輕輕碰了碰蘇洄的腳尖。
“還沒開始就耍賴?”
“沒有耍賴�!碧K洄坐起來,“你提吧,別太過分就行……”
“什么算過分?”寧一宵故意逗他,“脫一件衣服,過分嗎?”
蘇洄低頭看了一眼。
“好吧�!�
這一切完全沒有按照蘇洄的想象走,原以為自己可以贏下幾局,占據(jù)上風,讓寧一宵按照他的來。
但現(xiàn)實卻完全相反。
蘇洄動作很慢地解了最上面的兩顆紐扣,然后直接拽著衣擺脫了下來。他漂染的銀發(fā)被弄亂了,蓬松微卷,在客廳暖黃的光下閃著光,半掩著蘇洄紅透的耳根。
他身材清瘦,腰細,有不明顯的條狀腹肌,喝過酒,整個人的皮膚都泛了紅,肋骨的形狀若隱若現(xiàn),今天戴的臍釘是很小的小蝴蝶,閃著細微的光。
寧一宵忽然想到他戴那條鉆石腰鏈拍的照片,昏暗的光線下,交錯的閃亮鏈條懸在腰上,一舉一動都熠熠生輝。
蘇洄的手臂白得晃眼,內(nèi)側(cè)的靜脈線條清晰可見,像淡藍色的葉脈。
“可以了?”蘇洄發(fā)現(xiàn)他看得認真,伸出一只腳,踩在寧一宵膝蓋上,帶著一點命令的口吻,“下一局。”
這次蘇洄成功扳回一局,以剪刀敵過寧一宵的布。
一朝翻身,蘇洄頗為得意,把寧一宵提的要求原封不動扔回去,“脫一件衣服不過分吧�!�
寧一宵不予置喙,但照做了,他穿著寬大的黑色無帽衛(wèi)衣,抬手脫下,晃了晃頭。他的頭發(fā)也長長了些,很蓬松。
蘇洄很喜歡這個小動作,令他想到一些大型犬。
寧一宵的膚色較他而言深許多,體型差也很大,肌肉線條分明,肩很寬。蘇洄覺得自己大概是昏了頭,才會連他身上的傷疤都覺得性感。
“你也沒有天天健身,為什么肌肉這么好……”蘇洄感嘆老天不公。
“我經(jīng)常游泳�!�
寧一宵對直接展示傷口卻什么都不做,有些不適應(yīng),但蘇洄似乎很喜歡。
“好看嗎?”
蘇洄很乖地連連點頭。
“下一局吧�!睂幰幌f。
不太走運,蘇洄又一次輸了,石頭對上布。
“我的手氣怎么會這么差啊。”
蘇洄幾乎知道寧一宵會提出什么要求了,他簡直無地自容。
寧一宵笑了,“要反悔嗎?”
“當然不�!碧K洄已經(jīng)做好準備,但令他沒想到的是,寧一宵根本沒有按照他的預(yù)計行事。
“那就好。”他站起來,影子如一片深色的陰翳降落,覆蓋住蘇洄的身體。
又一次,蘇洄如同回到那些幻覺與現(xiàn)實交錯的日子,在狹窄而孤獨的房間里,他被黑夜拴住手腳,焦渴地企盼著寧一宵的擁抱和親吻,他出現(xiàn)過,但都是假的,是不存在的。
現(xiàn)在,真實的寧一宵走過來,遵守了游戲規(guī)則,沒有碰他,只是俯下身子,在蘇洄耳邊低聲說了一句話。
他說完,退開些,坐回到他對面的沙發(fā)上,好整以暇地等待觀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