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真的不用,你去休息吧,不是胃疼嗎?”蘇洄想起來醫(yī)藥箱里還有胃藥,于是走到柜臺邊,“我給你找點藥吃。”
寧一宵也跟過來,但第一時間卻發(fā)現(xiàn)了他手邊沒收好的抑制劑藥盒。
他默默記了牌子,發(fā)給了自己的家庭醫(yī)生。
蘇洄忙了半個小時,做了三道菜,其中還有一份是蒸雞蛋。不過他蒸得不夠漂亮,上面有很多氣孔,過了火候。
但寧一宵還是在看到蒸雞蛋的瞬間,眼眶酸澀。
每次生病的時候,蘇洄都只想吃這個,現(xiàn)在也輪到他自己做了。
這其實是一件很平常的小事,但寧一宵卻很難接受他的變化和成長。
他明明是連最普通的煎蛋都不會做的小少爺。
菜擺到小桌上時,樓梯傳來聲響,是上午出現(xiàn)過的那個小朋友。他揉著眼睛走下來,在樓梯口盯著寧一宵看了許久,等蘇洄從廚房端出碗筷時,才跟在他屁股后頭走過來。
“手也不洗了嗎?”
寧一宵接過碗,盯著那碗蒸蛋,又看著蘇洄給小朋友夾菜,小聲讓他多吃點。
小朋友指了指蒸雞蛋,“這個,這個是給我做的嗎?”他說完,還咳嗽了兩聲,“因為我生病了,對不對?”
蘇洄瞥了寧一宵一眼,拿勺子挖了一大勺到小孩的瓷碗里,“是啊,給你做的,你多吃點�!�
寧一宵沒什么表情,直到蘇洄將那碗蒸雞蛋往他跟前推了推。
“沒你蒸得好吃,將就吃一點吧。”
寧一宵嗯了一聲,臉色看上去沒有方才那么冷了。
飯桌上他們沒說太多話,寧一宵吃得很慢很慢,拖到小朋友都吃完,還沒放下碗筷。蘇洄只好自己進去先洗碗,順便給他削了蘋果,切成小兔子的形狀,拿出來擺在桌上。
“小雪糕,吃蘋果了�!�
“哦!”
蘇洄剛說完,就聽到寧一宵問,“我能吃嗎?”
這話聽上去有些可憐,尤其是配上寧一宵這么冷淡的一張臉,有種很怪異又無法拒絕的化學反應。
“沒不讓你吃。”蘇洄聲音很輕,說完,坐到一邊不遠處的沙發(fā)上,低頭撥打電話。
寧一宵收到了家庭醫(yī)生的回復。
[醫(yī)生:我查過了,是一種非處方Omega抑制劑,價格很便宜,但是副作用特別大,即時副作用就是頭暈、惡心和失眠,長期服用會導致腺體萎縮,激素紊亂。]
[醫(yī)生:你身邊有Omega在吃這個?最好勸對方停用,這種藥對身體傷害太大了。]
他盯著眼前這個小名叫“小雪糕”的小孩,一口一口吃著兔子蘋果,隱約聽到蘇洄打電話時說出的一些字眼,大概是和藥店通話。
“你爸爸呢?”他壓低聲音問小雪糕。
小雪糕嘴巴鼓鼓囊囊,指了指外面,“爸爸走了。”
寧一宵沒繼續(xù)了。
掛斷電話后的蘇洄顯得有些焦慮,找出了一包煙,但最后都沒有抽。
外面突然起了大風,斜對面店鋪的招牌都被吹掉,小雪糕嚇得大叫,“暴風雪來了!”
寧一宵望了一眼玻璃門外。
他故意穿得很單薄,又故意問蘇洄,“現(xiàn)在還能叫到車去藍冰湖酒店嗎?”
“你住那么遠啊�!碧K洄望了一眼外面的天氣,反復思忖,如實說,“現(xiàn)在天氣不好,路上危險,應該沒有司機會接你了�!�
寧一宵點頭,表情很淡,他原地站了許久,“那我……”
“叔叔要留下嗎?”小雪糕吃掉最后一塊蘋果,“叔叔睡沙發(fā)吧,樓上的沙發(fā)很大很大�!�
寧一宵突然就喜歡上情敵的孩子了。
他扭頭看向蘇洄。
蘇洄有些為難,畢竟他現(xiàn)在狀態(tài)不佳,又是郁期,又快到發(fā)情期。
“可以嗎?”寧一宵追問。
蘇洄站起來,“可以,二樓還算干凈,但是沙發(fā)沒那么大,你睡我的床吧�!�
“那你呢?”寧一宵又問。
蘇洄沒敢看他,“我……就睡一樓沙發(fā)�!�
寧一宵被他帶到樓上,這里是一個小閣樓改的,兩個房間,一大一小,小雪糕自己跑去了小房間里,蘇洄走進大的那間。
里面的房間陳設很簡潔,也很規(guī)整,完全不像是蘇洄過去喜歡的風格,一絲不茍,衣柜打開來,衣服也都是按照色系擺放。
“這套睡衣比較大,沒穿過,如果你需要可以穿�!�
蘇洄把衣服和浴巾都放在床上,又拿了一副沒拆封的牙刷,“這些你都可以用,有事叫我一聲,我會上來的�!�
說完他便離開了。
寧一宵洗過澡出來,換下來的衣服他收起來放進了洗衣機,但并不清楚這個如何使用,上面寫的都是冰島語,于是暫且就這樣放著。
他隱約聽到蘇洄在隔壁的小房間里給小雪糕念童話故事,語速很緩慢,聲音也很低,想象了一下,應該是很溫馨的場面。
可躺在蘇洄的床上,他卻輾轉反側。
一點信息素的味道都聞不到了,無論是櫻桃酒,還是雨水的味道,都沒有。
他沒辦法想象離開自己的蘇洄過的是怎樣的生活,又為什么不肯回去找他。
就這樣,一直到臨晨兩點,寧一宵都沒有睡著,他突然犯了煙癮,明明已經戒煙很久。這不是個好的預兆,焦躁和煩悶交替占據大腦,令他開始不受控制地瘋狂釋放自己的Alpha信息素,整個閣樓都是冷杉和海鹽的味道。
寧一宵想起自己帶的抑制劑,就在口袋里,于是起身去衛(wèi)生間找,卻發(fā)現(xiàn)洗衣機里自己的衣服不見了。
他靜了靜,關上衛(wèi)生間的門,聽到些許細微而曖昧的聲響。循著聲音,他沿樓梯走下來,聽到了他很熟悉的,像小貓叫聲的呻.吟。
一片黑暗之中,玻璃窗的縫隙投進些許月色,落在沙發(fā)上。
拱起的被子搭著厚厚的毛毯,看不到蘇洄的臉,他的臉上蓋著本應在洗衣機里的針織衫。
唯一露出來的只有一截手臂,比月色還白,手掌幾乎將針織衫摁在他臉上,手指攥緊,像是想把所有信息素的味道都吸入肺腑那樣用力。
寧一宵忽然嗅到一絲雨水的氣味,很微弱。
是蘇洄的信息素。
沙發(fā)上的被子里露出足尖和腳踝,都泛了紅,腳尖用力蜷著。
焦躁與困惑攀上頂點,寧一宵走過去,有些殘忍地扯下了遮蔽蘇洄臉孔的衣服,將那件屬于自己的衣服緊緊攥在手里。
蘇洄發(fā)紅的雙眼滿是錯愕,他還在大口喘息著,臉色緋紅,渾身濕淋淋的,像尾擱淺的魚。
他看上去沒反應過來,又好像在細細分辨什么,漸漸地,眼中蓄起水光。
“對不起�!碧K洄氣若游絲,落下眼淚的瞬間用手擦去,又輕聲重復了一遍。
“為什么道歉?”寧一宵的聲音還是很冷。
是為拿著他的針織衫自瀆而道歉,還是為這些年的不告而別道歉。
蘇洄不說話了,他試圖支起身子,但身上乏力,差一點從沙發(fā)上滾下來。
最后還是寧一宵接住了他。
他恍惚間嗅到了久違的冷杉氣味,很濃郁,頭愈發(fā)痛起來。
“寧一宵,你不用管我……”蘇洄的語氣很慢,有些自暴自棄。
“你還愛我嗎?”寧一宵突然問。
蘇洄愣住,眼神躲閃,心口疼得厲害。他很想保留一點體面,卻連這一點也做不到。
他甚至說不出口不愛,只能輕輕搖頭。
“那你為什么哭呢?為什么需要我的信息素?”
蘇洄皺了皺眉,抬起頭,眼圈很紅,盯著寧一宵的臉。
“因為我發(fā)情期到了,沒有抑制劑�!�
寧一宵笑了,眼睛卻還是冷的,“你可以求我,我比抑制劑有用多了,你知道的�!�
蘇洄想求他放過自己,想求他不要說以前,眼淚淌下的瞬間,寧一宵便不管不顧地吻了上來,蘇洄越是反抗,他便吻得越深,掐著他的脖子,像是某種懲罰。
“寧一宵……”
面對他這樣體型和力量都遠勝自己的Alpha,蘇洄沒有半點反抗的可能,何況寧一宵信息素的釋放幾乎是壓制的程度,他的身體幾乎化成了一灘水。
“孩子還在樓上……”
“你現(xiàn)在知道怕了?”寧一宵將蘇洄的手反剪在身后,聲音很沉,“剛剛在偷偷做什么?不怕教壞小孩?”
寧一宵自己都沒意識到,自己已經因為蘇洄提前進入易感期,變得充滿破壞欲,暴躁,安全感缺失,亟需信息素的撫慰。
可蘇洄的信息素太淡了,他感受不到。
“疼……”蘇洄很久沒有被咬過后頸,痛得渾身戰(zhàn)栗。
“很快就不疼了�!�
在他感覺撕裂的瞬間,寧一宵松開了咬住他后頸的牙齒。蘇洄塌著腰,手腕被牢牢攥住。
雨水味道的信息素忽然間涌出來,像是泉眼里汩汩冒出的水流,四溢于靜謐的深夜。
寧一宵聲音有些啞,語氣里幾乎是挑釁。
“蘇洄,誰標記的你?這么簡單就被覆蓋了……”
他故意吻了蘇洄紅得厲害的耳朵,“這么差的Alpha,你也看得上?”
蘇洄的身體處于痙攣中,抖得像篩糠,什么都聽不見,也根本思考不了。
外面的暴風雪愈演愈烈,到處都傳來破壞性的聲響�?煞块g里卻是一片雨水充沛的冷杉林,氣味交纏,濃到化不開。
好像這場雨永遠都不會停。
接近極夜的環(huán)境,天幾乎一直沒有亮,小孩沒有人叫,也一直沒醒。
寧一宵面對面抱著蘇洄,硬生生把昏睡過去的他給弄醒。
蘇洄這一次醒來,理智似乎恢復許多,所以不敢看寧一宵的眼睛,將臉埋在他的鎖骨,咬著牙,不發(fā)出一絲一毫的聲音。
他們中間沒接過吻。
想到這一點,蘇洄無端有些難過,小聲地哭了出來。
“怎么了?”
“不哭了,是我不好�!�
寧一宵停下,抱住他,手指輕輕撫摸他的后脊,才發(fā)現(xiàn)他瘦得厲害,脊骨和蝴蝶骨都凸出來許多。
蘇洄哭著,但不說話,過了好一會兒才小聲對寧一宵說,快一點,孩子要醒了。
上午十點半,冰島的天依舊是黑沉沉的,沒有光,只有狂風和暴雪。
蘇洄的骨髓里幾乎都透出冷杉的味道,他從寧一宵的懷抱里出來,小心翼翼,怕弄醒他,裹了黑色大衣,赤足走到柜臺前,從里面翻到了之前買抑制劑送的短效藥。
拆開包裝,蘇洄找到說明書,上面寫著一些對Omega腺體的副作用,有些夸張,但對蘇洄而言,這些都不算什么了。
他甚至有些自暴自棄,忽然很慶幸自己現(xiàn)在腺體的殘缺。
也不可能比現(xiàn)在再壞了。
蘇洄仰頭吞了一顆,覺得很冷,于是又裹了被弄到地上的毛毯,獨自坐在落地窗邊抽煙。
寧一宵睡得不沉,蘇洄一離開他懷抱的瞬間,他就醒了。
落地窗挨著那棵圣誕樹,蘇洄大概并不知道他醒著,一只手夾著女士香煙,另一只手則撥弄著樹上的小禮物盒,赤著的腳尖伸過去,在地面的開關上輕輕點了點。
一瞬間,冷杉樹上纏繞的星星燈都亮了。
在白色煙霧和暖黃色光芒的籠罩下,蘇洄美得像一個易碎的夢。
看著他的側臉,寧一宵就回想到黑暗里,他哭著求自己的樣子。
[寧一宵,不要成結……]
蘇洄靜默地望著圣誕樹,忽然落了眼淚,又抬起拿著煙的手擦去,唇角流溢出幾縷煙霧,就像在雪地里說話,霧氣很快消散。
“寧一宵。”
蘇洄的聲音輕得像自言自語。
“生日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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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孩子和蘇洄沒關系,蘇洄也沒被永久標記(一直單身),感知不到信息素有別的原因。
不過abo平行世界里的小洄(破鏡版)好像真的有種濃濃的人7感……
第102章【ABO番外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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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洄太久沒做,
洗澡的時候渾身的骨頭都疼。
透過浴室的窗戶,仍能聽到外面肆虐的狂風。空氣很冷,他不得不將水溫調高,
燙得后背皮膚發(fā)紅。
清理花了很長時間,蘇洄對此并不熟練,除了第一次,寧一宵都非常小心,
連第一次也是在他無知無覺的時候,
被寧一宵抱去浴室整理的。
腦子昏沉,思考著那個藥的效力夠不夠,不知道有沒有過期,
但轉念一想,他又看開了。
自己現(xiàn)在這樣,大概率已經沒有生育能力。
何必再為這些細枝末節(jié)苦惱呢。
洗了很久,
出來的時候小雪糕已經醒了,
揉著惺忪睡眼,
手里還抱著一只小狗玩偶。
“Eddy,叔叔躲起來了……”
“躲起來了?”蘇洄不明白,彎腰摸了摸小雪糕的臉,“躲哪兒了?”
小雪糕指了指房間,又比了個噓聲的動作。
蘇洄點點頭,
小聲說:“叔叔也生病了,你再回房間睡會兒,
吃飯的時候我叫你出來�!�
“嗯!”
他沒吹干頭發(fā),
頭上搭著浴巾,
動作很慢地走進自己的房間。其實蘇洄并沒有想好要怎么面對寧一宵,和第一次一樣,
過了這么多年,也沒多大長進。
只是現(xiàn)在他們都被暴風雪困住,連逃的機會都沒有。
一進入房間,蘇洄就感應到如海浪般洶涌的信息素,海鹽混合冷杉木,密不透風,光是這樣就能感知其中的不安和焦躁。
易感期又到了嗎?
蘇洄循著信息素的方向走去,床上無人,沙發(fā)上也沒有,他拉開衣柜的門,看到縮在里面的寧一宵,埋著頭,抱著自己的膝蓋。
這一次他沒有像十九歲那樣,把蘇洄所有的衣服一件件拿出來,堆成巢穴,而是直接走進了衣柜里,沒有將衣服弄亂,只是躲著,像只害怕做錯事被趕走的小狗。
蘇洄原以為自己什么都感覺不到了,但看到這一幕,卻還是心痛。
“你聞得到我的信息素嗎?”他問。
靜了許久,寧一宵抬起頭,眼角泛紅,他不說話,搖了搖頭。
這畫面熟悉得令蘇洄難過,就好像他們走到盡頭,時空的膠囊又一次顛倒,一切都回到最初。
他靜默地站了許久,最后彎了腰,也鉆進自己的衣柜里,并排縮在里面,就像第一次帶寧一宵去他的秘密基地,他們一起躲在藍色的繭里那樣。
“這樣呢?”蘇洄聲音很輕,手臂靠著他的手臂,“會不會好一點?”
寧一宵陷入沉默。
他感應到了蘇洄的信息素,很微弱的雨水氣味,明明昨晚標記過很多次。
可現(xiàn)在,那些信息素又好像快消失不見了。
“蘇洄,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寧一宵的聲音有些啞。
蘇洄垂著眼,沒想好要怎么回答,于是用問題轉移了問題,“你呢?為什么來這里�!�
寧一宵笑了一下,“和我男朋友度假�!�
蘇洄沒做聲,也勉強擠出一個笑容。
原來有男朋友。
難怪不能接吻。
蘇洄有些慶幸自己還算有分寸感,沒有直接抱住寧一宵,只是進來陪他,一瞬間他感覺好像吞下了燃著烈火的油,從喉嚨一路燒下去,疼得說不出話。
既然如此,他是不是應該為昨晚的不道德和不知廉恥,再道一次歉?
“對不起,我不知道……”
寧一宵先一步開了口,截斷了蘇洄沒說完的道歉,“他和我在一起的時候,也沒有信息素,但我見到他的第一眼就心動了�!�
蘇洄愣住了,一顆心茫然又虛空。
“后來他成了我的室友,每天奇奇怪怪的,有時候說很多話,半夜的時候悄悄來回走路,每天都能在下夜班的路上遇到他,我早就發(fā)現(xiàn)了,一直假裝不知道�!�
寧一宵說著說著,笑了,“后來他發(fā)現(xiàn)我在易感期用他的衣服筑巢,沒有生氣,反倒來安慰我,結果不小心就分化了,我做了很過分的事,但他沒有一句埋怨,還同意和我交往�!�
“為了不被分開,他每天都貼著抑制貼,每天都需要臨時標記,其實我很想永久標記他,給他一個家,但那個時候的我還不夠格。”
他極少說這么多的話,如果不是身處極為情緒化的易感期,依舊開不了口。
“后來他消失了,就像一陣風一樣,忽然就不見了。”寧一宵垂著頭,停頓了許久才又重新開口,“我聯(lián)系不上他,就好像這個人根本沒存在過一樣,哪里都找不到。我就像一條金槍魚,一直游一直游,好像找不到他,就沒辦法停下。”
感覺到蘇洄打算起身時,寧一宵握住了他的手臂,強行將他扳到和自己面對面的狀態(tài),紅著眼,“你告訴我,這四年他去哪兒了,是不是喜歡上其他人了?為什么不肯見我,是想和我分手,還是想自己一個人消失在這個世界上?”
說完最后一句,寧一宵的眼淚終于落下,沿著他的淚痣。
這是蘇洄第二次見他哭。
只是他不知道,寧一宵第一次流淚,也是害怕在易感期傷害到他。
蘇洄早已淚流滿面,卻如鯁在喉。這些年的日子早就將他磨平,變成一個黑色的塑料袋,隨風漂泊。
“你看著我。”寧一宵的信息素蔓延到不安和惶恐的程度。
“不愛我了,可以告訴我,就當是幫我結束這種生活,讓我停下來�!�
哪怕停下的瞬間,就會因為缺氧而死。
蘇洄無力地垂下了頭,肩膀顫抖,咬著牙無聲啜泣。他好像只會搖頭,怎么也說不出不愛他的謊話。
怎么可能不愛了。
為了他疼到快要死掉了,知道自己一無所有,卻又貪戀那些陪伴他的幻覺,沒舍得就這樣離開。明明知道寫信是壞預兆,可還是寫了那么多信,一封也不敢寄。想來冰島生活幾年,等幻覺都消失了,再離開。
“搖頭是什么意思�!睂幰幌p笑了笑,眼神卻很苦澀,“不喜歡了?”
他捧起蘇洄的臉,追問,“不喜歡了,為什么還要祝我生日快樂?”
“喜歡……”蘇洄終于還是潰不成軍,直面了自己深埋四年的感情,盡管這對他而言極為艱難。
寧一宵笑了,“好,這樣就夠了�!�
他紅著眼眶,抵著蘇洄的額頭,問出了和以前一樣的話,“可以接吻嗎?”
隔著淚水,蘇洄望著他的眼,理智與自卑在拉扯,可寧一宵的眼就像是漩渦,他無法拒絕。
沒等他拒絕,寧一宵便低頭吻上來,吻得很深,卻很溫柔,像是在小心地呵護著他微弱的呼吸,連舌尖的動作都很收斂。蘇洄在吻里嘗到了淚和海鹽的味道,濃重而柔和的冷杉氣味包裹著他,絲絲縷縷,像一個真正的繭。
蘇洄渾身發(fā)軟、發(fā)燙,手無力地抓住寧一宵的手臂,感覺他的信息素幾乎要鉆入自己的喉嚨里,注入到他身體的每一寸血肉。
明明只是接吻,蘇洄卻好像死而復生。
狹窄他的衣柜里,寧一宵很緊密地擁抱著他,在斷續(xù)的吻中不斷地叫著他的名字。
“蘇洄。蘇洄。蘇洄。”
“蘇洄……”
“小貓。”
聽到這個稱呼,蘇洄幾乎無法呼吸,心徹底地碎了。
他已經快忘了被愛是什么感覺了。
寧一宵吻去了他的眼淚,很輕地啄吻他哭紅的眼瞼,想到他昨晚做的時候也是這樣,眼淚沒有停過,又忍不住摟住他,細密地親吻嘴唇。
過了不知多久,寧一宵稍稍移開一些,盯著蘇洄的眼,表情依舊冷冷的,“我不和你復合�!�
蘇洄有些麻木,沒說好也沒說不好,只是垂著眼,難過地維系著呼吸。
寧一宵又說,“我們沒分過手,你沒說過分手,我還是你男朋友,現(xiàn)在也是�!�
蘇洄張了張嘴唇,沒有立刻開口,靜了靜,仿佛在努力平復什么。
“寧一宵,我已經不是過去的我了�!�
“我也不是了�!睂幰幌幌Mf出否定的答案,“我不在乎,我知道你現(xiàn)在一個人過。就算是你的孩子,我也可以和你一起撫養(yǎng),我會把他當成我自己的小孩……”
蘇洄皺了眉,眼神很是迷茫,他抬眼看向寧一宵,緩慢地眨了眨眼。
“我的……孩子?”
“那個小雪糕�!睂幰幌兆∷氖�,“我不在意這些�!�
“不是……”蘇洄笑了出來,很快笑容又變淡了,“他不是我的孩子�!�
他啞著聲音,小聲說:“我這輩子……可能生不了孩子了�!�
蘇洄抬眼,看到寧一宵皺眉,心就像是被狠狠地擰住,他并不想隱瞞寧一宵,畢竟這么多年,因為自己的殘缺,他已經躲了太久。
是時候面對了。
“我最開始,不是故意消失的,是因為我家人發(fā)現(xiàn)我分化的事,強行把我?guī)Щ厝�,要求我和他們安排的Alpha結婚,我不同意,絕食、自殺,什么都試了,他們還是執(zhí)意要那么做,甚至拿你的前途威脅我。后來住院,我偷了醫(yī)院的強效抑制劑,三十倍的濃度,全部注射進來了�!�
他低了低頭,撥開特意留來遮掩的頭發(fā),給寧一宵看自己脖子上的針孔。
當初他痛到五臟六腑都好似裂開,牙齒都快咬碎,被送上手術臺搶救的時候已經無知覺。
只聽到醫(yī)生說沒救了,生殖腔大出血,要切除一半,腺體連取出的必要都沒有了。
蘇洄說得極為平靜,只是在中途小小地緩了口氣,然后面帶微笑,看向寧一宵,“我被搶救過來,但腺體損傷不可逆,婚約也就打水漂了�!�
“我外公很生氣,說是因為我的腦子有病才會這樣做,于是把我送到了精神病院,關了兩年。出來之后,我也沒有回過那個家,就四處漂泊,到處走走停停�!�
“我想過去找你,聽說你過得很好,還聽說你的導師為你介紹了不錯的Omega,對方條件很好,很健康……”
蘇洄頓了頓,“我一個患有嚴重精神病、腺體重度萎縮的Omega,實在是沒必要去湊那個熱鬧。”
蘇洄說完,笑了一下,“后來我就來冰島定居了,當時想,每天被大海和雪山環(huán)繞,應該很像是生活在你的信息素里吧�!�
他試過了,戒不掉,這是唯一最靠近寧一宵的方法。
寧一宵不敢想象當初的蘇洄有多痛,三十倍的抑制劑,一口氣扎進血管里,是不是差一點就活不過來了。
想到當初的他,寧一宵的聲音都在顫,“蘇洄,你怎么會這么傻?”
蘇洄沒說話,因為再讓他選一次,可能還是會這樣。
他不會和除了寧一宵以外的任何人結婚,哪怕什么都不要,只要能反抗,能獲得自由,他不后悔。
但寧一宵不同,他前途一片大好,是個健康又受人歡迎的頂級Alpha,在擇偶方面完全可以選出比他好一千倍的Omega,不必把人生浪費在自己身上。
“反正……我現(xiàn)在就是這樣�!碧K洄努力對寧一宵露出無所謂的笑,“如果你覺得……”
“你真的聽不懂我說什么。”寧一宵打斷了他,“我只在乎你,在乎你痛不痛,過得好不好,其他的都不重要,我不可能和你分開。”
他抱住蘇洄,吻著他側頸的針孔,撫摸他殘缺萎縮的腺體,“我喜歡你的時候,你還是個beta,忘了?”
“這不一樣�!�
“沒什么不一樣,你是我的,除非你不愛我了,否則我不會放你走。”
蘇洄無法繼續(xù)了。
他永遠不可能騙寧一宵說自己不愛他。
寧一宵知道他很在意自己的腺體,“我昨晚標記你的時候,你的腺體也對我釋放了信息素,我聞到了,很濃郁的雨水味道,并沒有完全消失�!�
寧一宵吻了吻蘇洄的眼睛,“一開始不也是這樣,我標記你,你才被誘導分化。蘇洄,你有沒有想過,或許這就是命中注定,只有我們在一起,彼此才完整。”
蘇洄欲言又止,郁期很多消極的念頭差一點脫口而出,但都被寧一宵溫柔的吻吞沒,他也在寧一宵的懷抱和體溫中沉淪。
他沒辦法說,自己即便來到冰島,也沒有感到滿足,他依舊想念冷杉和海鹽的味道,想念寧一宵,任何事物都替代不了。
發(fā)情期還沒結束,愈發(fā)濃郁的冷杉氣息卻在不斷地勾纏,蘇洄有些無力,伏在寧一宵肩頭,任由他從臉頰吻到后頸,齒尖剮蹭皮膚的瞬間,他的腿都發(fā)軟了。
雨水味開始泛濫,被冷杉勾出一絲曖昧而溫暖的底色。
寧一宵的手往下,剛越過衣擺,衣柜外突然傳來孩子的聲音。
“Eddy!你在躲貓貓嗎?”
蘇洄恍然從欲念中清醒,脫離寧一宵的懷抱,想打開衣柜門,可手剛放上去,就被寧一宵捉住,他的吻壓上來,攫取了蘇洄的呼吸。
“唔……”
寧一宵在深吻之后退出些,“就一下。”他啄了啄蘇洄的嘴唇,替他打開了門。
小雪糕就站在外面,叉著腰質問兩個躲起來的大人,“你們在干什么?”
蘇洄不知應該怎么回答。
寧一宵一本正經,“在談戀愛。”
蘇洄耳朵登時紅了,扭頭看了他一眼。
小雪糕抱住蘇洄的腿,“談戀愛是什么��?”
寧一宵高高在上,雙臂環(huán)胸對小朋友說,“你求我,我告訴你�!�
小雪糕躲在蘇洄的腿后面,瞥了他幾眼,斷然拒絕。
“不要,你是奇怪的叔叔,你來了,Eddy都不陪我了�!�
蘇洄耳朵更紅了。
暴風雪持續(xù)了整整三天,外面一片狼藉,蘇洄卻窩在小小的閣樓,收獲了久違的溫暖和愛意。
沒辦法出門買蛋糕,蘇洄用松餅疊起來給寧一宵做了個簡陋的生日蛋糕,但他和小雪糕都吃得很滿足。
他問寧一宵想要什么禮物,寧一宵寫在一張紙條上。
[生日禮物:蘇洄每天說十遍我愛寧一宵。]
他甚至認真到會畫正字計數。
寧一宵丟掉了他所有的抑制劑和避孕藥,每天抱著他入睡,釋放信息素安撫他,吻他很多很多遍,對他講述缺失的那幾年,和他一起給小雪糕洗澡,一起玩游戲,用鉤針和毛線做小飾品。
“所以雪糕是走丟了?沒有讓警察找嗎?”
蘇洄點頭,還在認真地用鉤針鉤水蜜桃,“找了,沒消息,本來警察說在找到他親生父母之前先送去福利院,但他不愿意,哭得厲害,我也舍不得,就留下來一起住,但這樣子時間一長也不行,到了學齡期也很麻煩�!�
寧一宵靜了靜,“要不然我們干脆把他收養(yǎng)了?”
蘇洄的針差一點戳出去,他抬起頭,眨了眨眼,“收養(yǎng)?”
“對啊,反正這孩子也挺合我眼緣的。”寧一宵笑了笑,“要不是他幫我助攻,我還留不下來,說不定就被你送回酒店了�!�
蘇洄抿了抿嘴唇,“你是真的喜歡替別人養(yǎng)孩子�!�
寧一宵反駁,“我只是愛屋及烏而已,沒你想得那么變態(tài)�!�
剛說完,一旁的小雪糕立刻重復,“變態(tài),叔叔變態(tài)�!�
寧一宵捏了捏他的臉蛋,“大人說話,別插嘴�!�
“這是大事,得慎重考慮的。”蘇洄找不到剪刀,用牙齒咬了線頭。
寧一宵看到他做的桃子,很漂亮,“能不能教我做?”
“這個?”蘇洄點頭,“可以�!�
“我要做櫻桃。”寧一宵說。
蘇洄頓了頓,語氣乖順,“好,那就做櫻桃。”
寧一宵腦子靈光,雖然沒有怎么做過手工,但按照圖紙一學就通,還很努力,簡直把這個當成是工作來對待,連蘇洄都忍不住笑他。
“你要不替我開店好了�!�
“可以啊。”寧一宵沒什么表情,“那你去做裝置藝術家�!�
蘇洄的心為之一動。
他沒想到原來這個世界上,還有一個人記掛著他的夢想。
“我可以嗎?”
寧一宵望著他,很自然而然,“你當然可以,你是最厲害的小貓�!�
家里食物不多,兩人帶著小雪糕出門采買,很巧的是回程的路上就遇到了極光。小雪糕想下車看,寧一宵便將車停在一邊,帶著他們下了車。
蘇洄仰著頭,綠紫色的光芒從天際線向上蔓延,美得不像真實。
他并不是第一次見,但是第一次和寧一宵一起,即便牽著手,也中有種害怕對方消失的不安。
所以蘇洄扭頭,看向了寧一宵。
這時候他才發(fā)現(xiàn),原來寧一宵沒有在看極光,而是一直望著他。
對視的瞬間,寧一宵傾身吻了他,低聲說:“我在這里。”
蘇洄第一次感受到奇跡,真真切切地發(fā)生在自己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