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很奇怪。他明明在退卻時心中很慌,但轉(zhuǎn)身踹門后,反而什么都沒想了。
林晃從未想過自己會正面步入一場大火——一場和六年前如出一轍的大火。
“邵明曜。”他抬手輕輕搭在邵明曜的后背上,垂眸說道:“我理解媽媽了�!�
他一直無法釋懷的、多年來糾纏不退的夢魘,是媽媽在最后關(guān)頭撲過來,用柔軟單薄的脊背幫他擋住那殘忍的撞擊。
只有角色互換過,他才終于明白——無論付出多么慘痛的代價,救人者內(nèi)心是如此的踏實坦蕩。
沒有恐懼,沒有痛苦,什么都沒有。
只有守護愛人的決心。
“也許以后我都不怕火了�!彼终f,低聲重復(fù)了一遍,“邵明曜,除了失去你們之外,我再也沒有什么怕的東西了�!�
邵明曜哽咽地“嗯”了一聲,更緊地摟著他。
邵松柏回來,老頭攥著林晃的手久久說不出話來,最后才啞聲道:“爺給你做一輩子飯�!�
林晃牽了牽嘴角,“好啊,我吃,您看看就行了。”
邵松柏被他氣笑,笑起來的瞬間卻又有淚掉下來。
林晃假裝沒看見,扭頭看向窗外——六月了,所有的樹都已經(jīng)枝繁葉茂,邵明曜說廚房炸沒了,前廳也毀了一半,其他房間都還好,老杏樹安然無虞,說不定過兩天還能再結(jié)果呢。
病房外這棵也不知是什么樹,油亮濃綠,在風中沙沙地搖曳,光影斑駁晃動,美好得讓人覺得不真實。
他一下子想起剛來H市,跟在包樂天身后參觀宿舍那天,透過走廊的窗,也看到了這樣美好的樹。
恍然隔世。
走過一個四季,樹還如去年生機勃勃。而他竟然好像也被這座城市的樹感染,長出一身鮮活的筋骨血肉,消散了那團從小到大籠著他的死氣。
下午,邵明曜從護士臺領(lǐng)了藥,準備帶老的小的回家。
林晃剛架著他的胳膊從床上站起來,突然聽到門口一聲帶著哭腔的女人聲音:“小晃!”
本應(yīng)在上海的林守萍突然風塵仆仆地出現(xiàn),和他照面的一瞬,大滴眼淚滾落,沖進來一把將他抱在懷里。
女人柔軟的身體劇烈地顫抖,那些淚掉進林晃的衣領(lǐng),他被抱得有些無措,許久,才把手輕輕放在她的背上,捋了捋。
“姑,我沒事�!彼p聲哄著,“就腳扭了一下,您怎么還特意飛回來了?”
林守萍顫抖著不說話,林晃頓了頓,又說:“我想通了,姑�!�
林守萍顫聲問:“想通什么?”
林晃垂眸答道:“我理解媽媽了,釋懷了,以后都不再恨自己了。”
林守萍身子卻一僵。
更多的淚從她眼眶中涌出,她捧起林晃的臉,像恨不得把他看無數(shù)遍,許久才啞聲道:“是姑對不起你,瞞了這么多年,瞞不下去了。”
林晃愣住,“您瞞我什么了?”
林守萍用力搖著頭,自言自語般地呢喃著:“我以為只要照顧好你,就能彌補當年的罪過,可你要是再因為火災(zāi)出事,等到了下面,我無論如何也沒臉見你媽了……你不能……不能再出事了,我不能再看著你出事了……”
她脫力般滑坐在地,卻還抬手勾著林晃的指尖,痛哭失聲:“當年眠蝶的起火點——”
林晃驚愕許久,木然開口:“不是我的小電鍋嗎?”
林守萍搖頭,“不是�!�
那年那日,她去嫂子店里坐,突然有朋友約吃飯,就想著洗個頭再走。
剛好,她那天在早市花五塊錢買了一個“黑科技”產(chǎn)品,叫“熱得快”,其實就是把電阻值極高的一個線圈型鐵棒放進水里,另一頭直接插電,兩分鐘就能把水燒得滾燙。
她插上電后,突然接到單位電話,著急忙慌就走了,完全忘了那東西還連著電、插在水里。
莊心眠沒有從火場里走出來,小孩子什么都不知道,她是唯一的善后人。事故后她收到火情研判報告,街坊鄰居問她起火點是什么,她慌張地說是一只沒斷電的小電鍋。
話音落,她回過頭,看到那個從來都沒有表情的小男孩,眼神倏然縮了一下。
作者有話說:
屬于林晃的真相。
第76章
|“我的小蝴蝶:終有一日也會迎著日光和風,振翅起飛�!�
林晃即將迎來前所未有的熱鬧生活。
邵家還在修繕,爺孫狗三代全都要來住。他在回家的車上盤算好要收拾哪兩間屋子,結(jié)果等下車被邵明曜扶著一瘸一拐地回到自家門口,臉一下垮了。
“你咋來了�!�
陳亦司坐在門檻上嗑瓜子,仰頭把他打量一通,瓜子皮一吐,“腳脖子粉碎性骨折?”
林晃抬起被綁成粗粗一根的左腳,“扭了�!�
“哦。沒折啊�!标愐嗨疽粐@氣,聽著有點惋惜,林晃這才發(fā)現(xiàn)他旁邊除了行李箱,還放著一大袋血呼啦的大骨棒。
陳亦司起身拎起東西,“本來還想給你熬骨頭湯呢�!彼笃骋谎凵鬯砂�,朝老頭打了個招呼,“聽說您胸骨都讓人給鋸開了?嘖,怪血腥的,正好,給您補補�!�
邵松柏臉上又浮出了那片ICU時期的死氣。
現(xiàn)在需要四個房間了。
林晃一瘸一拐地在屋里走了兩圈,勉強劃拉出三個有床的屋子,余下一間只有一張硬木太師椅,誰睡誰腰疼。
邵松柏覺得這題很簡單,“你和明曜兩個小的,睡一間�!�
陳亦司冷臉開口:“不行�!�
邵松柏:“?”
“我們不睡一起�!绷只乌s緊答,“邵明曜一身大少爺病,我不和他睡一屋�!�
邵明曜視線越過他,冷淡地瞥了陳亦司一眼,不吭聲。
邵松柏琢磨著說:“那晃晃和亦司睡一屋,不是以前總?cè)ニ也渥�?�?br />
邵明曜說:“不行�!�
“?”
邵松柏皺眉瞅一眼陳亦司,又瞪一眼邵明曜,摟著林晃問:“你倆怎么回事?”
無人作答。
林晃只好又開編:“陳亦司必須自己睡,他半夜夢游打拳�!�
最后陳亦司認領(lǐng)了腰疼房,有獨立浴室的主臥給老人,邵明曜和林晃一人一間客臥,被陳亦司隔在兩邊。
陳亦司在里頭收拾屋子,邵明曜在廚房做飯,林晃腳傷了,就坐在院子里看北灰。
北灰嗓子還啞著呢,狗碗空了,它使出吃奶的勁,卻只對林晃發(fā)出幾個氣聲。
林晃使壞,茫然地問:“��?”
北灰著急繞著狗碗轉(zhuǎn)一圈,無聲尖叫。
林晃側(cè)過耳朵:“�。�?”
北灰:“……”
小狗氣瘋了,蹦起來對著空氣撕咬打滾,像一只發(fā)瘋的拖布精。林晃欣賞了一會兒,等它蹦跶累了才起身一瘸一拐地過去,給狗碗倒糧。
北灰一下子乖了,用腦袋輕輕蹭著他左腳腕的繃帶,舔一舔,又仰頭含情脈脈地望著他。
“它已經(jīng)決定生生世世都做你的狗了�!鄙勖麝自趶N房窗后說:“就在你踏著七彩祥云去救它的那一刻。”
林晃問:“真的嗎北灰?”
低頭一看,狗頭已經(jīng)插到了碗里。
“真是飯桶。”邵明曜尖銳地評價道:“家里進來壞人也咬不死,爺昏倒了也救不出去,只有吃飯考第一。”
林晃用腳撥了撥小狗肚子,“北灰,聽聽惡評,反思一下�!�
北灰頭插在碗里吃,身子往旁邊躲開,不耐煩地甩了甩尾巴。
隔壁工人干活進進出出,邵松柏在里頭洗澡,林晃坐在院里屏息聽著,聽了一會兒有點坐不住了。
邵明曜見他在板凳上挪來蹭去,問道:“怎么了?要什么我給你拿,你別動�!�
林晃猶豫了一下,小聲說:“爺洗澡,你進去看看�!�
“不用看�!鄙勖麝茁勓苑畔滦�,低頭繼續(xù)切菜,“刀口還貼著防水貼呢,再說了,他心里有數(shù),上半身就沖沖胳膊,弄不濕�!�
林晃說:“只洗半身,為什么還一直開著水?”
“?”邵明曜放下了菜刀,又拿起來,瞇了瞇眼睛,“你還是人嗎,跟爺你也摳?”
“水表會因為是爺就不走字了嗎?”林晃起身走到門口,猶豫了下又走回來,嘟囔道:“上梁不正下梁歪�!�
“爺遲早抽你一頓�!鄙勖麝缀叩溃骸皠e以為救了爺兩命就有免死金牌了,到時候挨抽別哭�!�
陳亦司收拾完屋子出來,進廚房幫忙,撇嘴道:“你少威脅人,不好意思,我們從小就不哭,壓根沒長淚腺那玩意。”
邵明曜刀刃停頓,搭在菜板上,認真地問:“是沒哭過,還是你沒見過?”
林晃品出不對,“邵明曜——”
陳亦司愣了下,“咋地,有啥是你見過我沒見過的,誰信——”他話到一半忽然卡頓,神色開始扭曲。
邵明曜瞥他一眼,淡定自若地拿起菜刀,“嘁”了一聲。
把陳亦司臉“嘁”綠了。
邵明曜慢悠悠地說:“嗯,也對,你確實不可能見過�!�
陳亦司:“……林晃?!”
林晃已經(jīng)邁著扭傷的腳,一瘸一拐地逃出了自家院子。
隔壁工人還在干活,準備用高壓水槍清洗地板上的焦炭,靠客廳的雜物間要騰空,里頭的東西都被搬到了院里。
林晃在一堆雜物中看到一抹熟悉的嫩黃色,扯出來是只小布包,打開才發(fā)現(xiàn)是北灰當年從狗舍帶出來的行李——基本都是莊心眠提前寄過去給它適應(yīng)小主人的。三角巾還有一條,看花紋像林晃小時候失蹤的舊睡褲,此外還有幾根他以前畫畫用的鉛筆頭,幾個小破本,他愛抓在手里的一個蛋糕形狀的捏捏玩具。
林晃翻得新鮮,索性拎了小包回去,打算晚點再細看。
一進屋,陳亦司和邵明曜竟然在合作做飯。他躡手躡腳溜進院子里坐好,發(fā)現(xiàn)這兩人不再吵架,陳亦司開始盤問邵明曜分了多少家產(chǎn)。
真沒禮貌。林晃心想,默默豎起耳朵聽。
邵明曜報出一串基金股票不動產(chǎn),現(xiàn)金只報了個小兩千萬,說是無人在意。陳亦司聽完沒吭聲,給邵明曜遞油遞蒜的動作變得尊敬了些許。等邵明曜炒完一盤菜盛出來,林晃聽到陳亦司對他說:“你倆還是睡一屋吧,我晚上把耳朵塞起來�!�
邵明曜頗感驚艷,“林晃怎么有你這么個好大哥�!�
陳亦司攥緊拳頭,卻是賠了個笑臉,“驚喜吧?”
林晃其實不怪陳亦司。
他很理解,在聽完那一串資產(chǎn)后,無論邵明曜讓他做什么他都愿意的。
被弄哭也無所謂了,誰長這么大沒哭過呢。
晚上,四個人湊在一張桌旁吃了頓又好吃又難吃的飯,飯后邵松柏牽著小狗下去遛彎,邵明曜到隔壁監(jiān)工,院里安靜下來。
林晃洗完碗,拎著那個小布包出來,陳亦司朝他一抬下巴,“又剩咱哥倆了,嘮嘮?”
林晃警惕道:“邵明曜一分錢都沒給我呢。”
“出息勁,你哥我還吃你的啦?”陳亦司翻個白眼,用腳尖勾個小板凳讓他坐,目光在他臉上逡巡幾圈,“跟幾個月前又不一樣了�!�
林晃頓了下,知道他在說什么,“嗯”了聲,“爺說我話多的都煩人了�!�
“你不說話更煩人,老頭子是沒被你煩到過。我說你不一樣,是說你越來越勇了,放在從前,老子是死也不信你敢往火里闖�!标愐嗨竞咝χ读讼伦�,頓了頓,又收斂了玩笑的神色,“我聽邵明曜說你姑的事了。”
他邊說邊觀察著林晃,卻見林晃神情很淡,只隨手翻著小布包里的本子。
陳亦司咂了咂嘴,問:“她人呢?”
林晃說:“回去了吧,沒說幾句話就走了�!�
“哦……”
林晃低頭看著小本子上那些扭曲不知所云的簡筆畫,琢磨了一會兒自己當年畫畫時想表達什么,然而腦子空空,什么也回憶不起來了。
片刻后,陳亦司低聲接著問道:“恨她嗎?”
“我該恨嗎?”林晃抬頭平靜地問道,“我真的不知道。如果沒有她,或許我現(xiàn)在還有媽媽。可如果沒有她,我也沒命活到現(xiàn)在了。”
當年林守則凍死在街頭,處理后事那幾天,莊心眠一個錯判把他放在了奶奶家。那年是小姑和奶奶撕破臉皮,大打出手,強行沖進小木屋里把他抱了出來——如果晚上幾個小時,他的腿會被狗活活咬斷,如果再晚一天,他就會被老太太搞的什么活人換魂給弄死了。
林晃扭頭看著隔壁的老杏樹,出神了一會兒,輕輕吁了一口氣。
“原來是這樣啊——我大概就只有這種感覺�!�
“但我終于想明白了一些事�!�
小姑一直對他很好。
新眠蝶頭幾年虧得很厲害,小姑家也是拿薪水吃飯的水平,卻毫不猶豫地反復(fù)給他投錢。家里有什么好吃的,也從來都是他先吃,然后再給小表弟。夏去冬來,添衣減衣,知冷知暖的事,小姑從不含糊。
但這么多年來,他總覺得小姑和他之間隔著什么,像怕他似的,他犯錯誤、逃課逃考,小姑一句責備都沒有過,像寵著,又更像是客氣,總是保持著一段微妙的距離,親不起來。
他以前覺得是自己怪胎,對小姑更多是感恩,而少了親情。唯一那么點親情,反而全都系在了陳亦司身上。
“姑還是那個姑。”林晃回神說道:“我不會原諒她的無心之失,就像這些年也從來沒原諒過自己。但我也不恨她,就像我也不再恨自己了。本來他們一家搬走后,我們就漸行漸遠了。就這樣吧�!�
和從前的無數(shù)次一樣,碰到復(fù)雜的事,他不會一絲一縷地全掰開、嚼吧碎了。
他自認是個沒有價值觀的人,只跟隨本能活著——想不明白的事就不想,厭惡就厭惡,無所謂就無所謂,心里是什么感受就由著它去,從來不想自己該作何感受、是不是需要矯正。
活著而已么。
陳亦司嘆氣,走過來在他頭上揉了一把,“崽,真長大了�!�
“我覺得你們林家的血里就流著懦弱,你爸也算個精英,見過世面的,卻接受不了自己兒子呆。你姑熱心仗義,但做了錯事這么多年不敢承擔。”他說著手停頓了下,又使勁在林晃腦袋上薅了兩把,哼笑道:“偏生了你這么個既心善又有種的,你說,你隨誰呢�!�
林晃煩他碰,往旁邊躲開,隨口道:“媽媽吧�!�
莊心眠是林晃見過最柔軟脆弱的女人,卻也最堅韌。
烤盤燙了手指,她會疼得哼兩聲。但火災(zāi)中被砸碎了脊梁,也無非是疼得哼兩聲而已。
陳亦司嘆氣,“我以為你會說隨我。”
林晃抬頭斜他,“隨你能吃,還是隨你見錢眼開?”
“不幸,這倆你都隨上了。”陳亦司笑著把他腦袋一推,“困了,睡去了�!�
他邁入門檻又回過頭,身子籠在前廳暖黃的燈光下,一雙深眸注視過來,“小子。能接受就接受,不能接受就不聯(lián)系了。咱又不是沒別的親人,你還有哥呢,以后還有嫂子,估計還會陸續(xù)有一個外甥、兩個外甥女�!�
嫂子估計是懸了,追了這么久都沒成,估計從頭到尾都只是肌肉男的一廂情愿。
原來陳亦司想生一兒兩女啊。
可惜,沒人和他生。
林晃不好意思戳破他的美夢,只說道:“你不在客廳,能把燈關(guān)了嗎?這個家是你交電費嗎?”
“操你爹�!标愐嗨玖R了一句,抬手拍上了燈,“狗崽子,一輩子窮鬼命�!�
整個院子一下子黑了。
林晃這才發(fā)現(xiàn)小院的燈泡沒開,剛才一直是借著客廳的光。
但他也不想去開燈了,今天水費電費都超標,總得從別的地方省回來點,索性就那么摸黑用手機照著翻自己小時候的畫畫本,一邊翻一邊聽著隔壁的動靜。
邵明曜給工人結(jié)了錢,把晚上提前撥出來打包的盒飯發(fā)給他們,又細心叮囑他們“吃骨頭小心點,覺得腥趕緊吐,不一定全燉熟了”。
在工人們一片茫然的“啊?”聲中,邵明曜客客氣氣地把人送走。
林晃聽得沒忍住低笑了兩聲,手上翻過一頁,本子中夾著一張紙,他隨意一瞥,忽然僵住。
那是一張?zhí)瘘c設(shè)計草稿。
簡單流暢的線條,逐個層次拉出來標注材料和工藝,字跡娟秀,是早就爛在他骨子里的。
莊心眠為決賽準備的作品是一只蝴蝶噴砂的芝士慕斯。主調(diào)是柚子和薄荷——刺激的酸,輕微辛辣,余味清甜。
噴砂標注為淡藍色,她在旁邊備注著材料:糖粉、薄荷、海鹽。
雖然被遺漏,但和林晃自己設(shè)計的決賽作品相似度極高。
仿佛遠隔經(jīng)年,母子的腦電波在他們各自落筆的那一刻發(fā)生了重疊。
林晃怔然看著右上角的兩行小字。
【To我的小蝴蝶:
終有一日也會迎著日光和風,振翅起飛�!�
“晃晃�!�
邵明曜跨過門檻進來,“怎么不開燈啊,他倆都睡了?”
黑暗中,林晃怔然抬頭,老手機的光打在他半邊臉頰上,那些蝴蝶被光打得很柔和。
靜默數(shù)秒后,手機息屏了,那張面孔又隱匿于幽暗。
“邵明曜。”林晃輕聲道:“你是對的�!�
邵明曜一愣,“什么對的?”
不僅僅是找回了當年要送給他的小狗而已。
林晃緩緩把本子抱緊在懷里,抿緊唇,在黑暗中凝視著他。
許久才輕聲道:“我媽媽。我又再次和她相遇了�!�
他一直在尋找答案,錯過了作答的時機,卻在遲來揭曉的那一瞬,終于意識到這一切都是注定。
他用長大,一次又一次,和她再相遇。
作者有話說:
【小劇場-74】
呆蛋用力揍了明蛋一拳:你到底藏了我多少家產(chǎn)?
明蛋往后躲了兩步:不就一個小破兜子嗎?
呆蛋面無表情地吼叫:可那是我的全部!
明蛋學(xué)它面無表情地吼回去:可明明是你自己塞我屋里的!
呆蛋:!……哦。
第77章
正文完|“一直等著你呢。”
期末發(fā)成績那天,林晃含著棒棒糖站在大榜前,在預(yù)測會有自己名字的第三、第四列看了兩個來回。
查無此晃。
不會吧,不會又劈了個大叉吧。
他默默往左挪一步,看向第二列——
林晃-理科排名99,備注【理·一,960】。
“你可別把我嚇死。”一個幽幽的聲音從旁邊響起。
林晃一哆嗦,棒棒糖差點掉了,扭頭看著神不知鬼不覺站在他旁邊的馬老師。
視線順著馬老師不偉岸的身體下移。
馬老師問:“你在看什么?”
林晃說:“看您有沒有腳�!�
“臭孩子!”馬老師氣笑,手往大榜上一指,“數(shù)學(xué)144!數(shù)理A均分才142,全科A均分才135!”
林晃“哦”了一聲。
馬老師看著他,“就沒了?”
林晃想了想,“數(shù)理A也就那樣�!�
話音剛落,兩個高個子男生路過,看著有點面熟,他視線鎖定脖子上挎相機的那個,恍惚想起幾個月前在辦公室外見過,是數(shù)理A的。
真不幸,背后說壞話被人聽到了。
男生猛地回過頭,伸出食指和中指,指了指自己眼睛,又指了指林晃的眼睛。
好像得了瘋雞爪病。
“數(shù)理A是夠菜的。”男生開口道:“但你記住,是數(shù)理A菜,不是我倆菜,我叫竇——”
“你有病啊�!彼赃叺哪猩箘挪攘怂荒_,快步離他而去。
“嘶嗷!”那男生捧起傷腳,像踩著一只大彈簧,單腿蹦著追過去,“我哪說錯了?這么簡單的卷子那幫傻子還考不滿……謝瀾!你等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