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小吃攤的周圍環(huán)著一圈幼崽，有的在吃零食，有的在看別人吃零食。
寧笙裹緊了圍巾，吹著山風(fēng)，忽然聞到了一點(diǎn)食物的香氣。
徐嶺舉著一根超大號淀粉腸站在他旁邊。
“可以給你咬一口�！毙鞄X說。
“我也想咬一口�！标戼i小朋友在一旁說。
“沒問題�！毙鞄X頭也沒回，“等下棍兒給你咬一口�！�
焦香混合著油香，縈繞在鼻尖，寧笙壓了壓嘴角，偏過了頭。
他才不要吃路邊攤。
“真的不吃嗎？”徐嶺問，“我一周只能買一根。”
“不吃�！睂庴蠈幩啦磺�。
“很好吃的�！毙鞄X沒放棄。
他舉得太近，醬汁貼在了寧笙淺色的嘴唇上。
“徐嶺！”寧笙不高興了，“你聽不懂人話嗎？”
他從口袋里拿了張紙巾，自己擦干凈嘴巴。
“你不能把自己的喜歡強(qiáng)加給別人�！睂庴险f，“這點(diǎn)你都不明白嗎？”
小魔王愣住了，哦了一聲，頭也不回地走了。
寧笙自己坐在輪椅上，嘆了口氣。
被他吼得這么兇，徐嶺這次應(yīng)該不會再回來了吧。
正值放學(xué)時間點(diǎn)，周圍人來人往，他一個人坐在輪椅上，抱著小書包，莫名地品出了點(diǎn)孤獨(dú)的意思。
隨便吧。
他總不會想跟死對頭一起玩。
“好漂亮的小朋友。”聲音自一邊傳來。
幾個五六年級的男學(xué)生斜挎著書包，穿著流里流氣，站在寧笙面前。
“睫毛好長啊，好像我妹的洋娃娃�！庇腥苏f，“手背上寫的什么？徐嶺？你叫徐嶺嗎？”
“小屁孩，叫聲哥哥�！币粋�學(xué)生蹲下身。
叫爹。
寧笙在心里說。
這些人像是看熊貓，把他圍在中間，想逗他說話。
他很不喜歡被人這樣注視著。
“讓開。”他開口，語氣驕傲冷淡。
可這些大孩子卻不買賬——
“這么小，口氣倒是不小哈哈哈�！�
“手鐲是金的吧，看起來很有錢啊�！�
“書包上掛的什么？迪迦？垃圾奧特曼。”
“金的？有錢有屁用，走不了路的小殘廢。”
啊對對對，我殘廢，我輪椅比你爸月薪貴。
寧笙在心里冷哼。
“好狗不擋道。”他說。
話音剛落，徐嶺不知道從哪里躥出來，擋在了他面前。
寧笙：“……？”
“你們剛才說什么？”小魔王冷冷地瞪著眼前的幾人。
這表情，這勢頭，一下子就有了未來徐嶺的影子。
“道歉！”徐嶺大聲說。
寧笙真有點(diǎn)感動了。
魔王の庇護(hù)，好像還挺爽的。
幾個長得像街溜子的高年級學(xué)生原本不以為然，徐嶺化作一道黑色的閃電，噌地?fù)淞松先�，咬住了其中一人的手腕�?br />
小學(xué)生：“啊啊啊啊�。 �
“別咬！”
“道歉！”徐嶺不依不饒，像野狗死死地纏住對方，又兇又狠，“這我幼兒園，我大喊一聲，我們?nèi)邪喽紒硪恪！?br />
“小學(xué)生打幼兒園的了！”徐嶺大喊，“好不要臉��！”
街溜子沒見過這么不要命的小朋友，不僅會咬人還會碰瓷，打不過也惹不起，連聲道歉。
“行行行，對不起，對不起�！�
“滾吧。”徐嶺冷冷地說。
孤勇者轉(zhuǎn)身，站到寧笙的輪椅前，從口袋里抓了把糖，塞到寧笙的小書包上。
糖果花花綠綠，口味各不相同。
“我找了這么多口味，你總有喜歡的吧�！毙鞄X說，“你不要生氣了。”
廉價的糖紙?jiān)脤庴现讣馍�，可他忽然覺得這些花花綠綠的東西順眼了起來。
“寧寧�！毙∧跖吭谒喴芜�，伸手理了理他有些亂了的黑發(fā)，看著他撕開了一張?zhí)羌�，“別不高興了，他們都道歉了。”
徐嶺吞了吞口水：“這個黃的你喜歡嗎，不喜歡的可以給我吃�！�
寧笙把糖塞他嘴里，瞥見他手背上的傷口。
“你干嘛那么拼？”寧笙抓過徐嶺的手。
那只手背上留了一道抓痕，鮮紅的，破了點(diǎn)皮，看著有些礙眼。
他又不是真小朋友，那些惡言惡語傷不到他。
“必須讓他們道歉�。 毙鞄X憤怒地說，“迪迦奧特曼才是最強(qiáng)的！”
寧笙：“……”
你他媽維護(hù)的是這句��！
作者有話說：
徐嶺：今天的你對我愛答不理，明天的我還來找你。
第4章
因?yàn)槟闫?br />
又好氣又好笑。
寧笙啪嗒一聲把小書包上的掛件摘了，扔進(jìn)小魔王手里。
剎那間，小魔王那眼睛都快冒激光了。
“哎，這怎么好意思呢？”徐嶺邊說邊把掛件往口袋里揣。
慢一秒都怕寧笙不給了。
“……丑死了，我本來就要扔掉的�！睂庴侠渲樥f。
徐嶺雀躍：“我給你當(dāng)垃圾桶！”
徐嶺把自己晾在他的輪椅扶手上，撥弄著他腿上的那把糖，“這個紅的是蘋果味，藍(lán)色是藍(lán)莓，黃的是梨子，很好吃的�！�
徐嶺：“你喜歡什么顏色？”
寧笙一個都不喜歡。
他的零食都是護(hù)工精選的，價格昂貴不說，還會看成分配比。
這些粗制濫造的街頭小零食不管是上輩子還是現(xiàn)在，他都沒嘗過。
但小魔王顯然看不懂拒絕。
“給你個迪迦同款色�！毙鞄X在自己褲子上用力擦了擦手，剝了個紅的，往他嘴里塞，手勁還不小。
寧笙猝不及防被塞了口糖。
“我沒想吃�！彼X得沒面子，“是我讓著你，知道不？”
“太好了，那你多讓讓！”小魔王說。
廉價的蘋果香精味道過后，是一陣沁人心脾的酸甜味。
寧笙：“？”
就……還有點(diǎn)好吃。
“也就那樣�！彼f。
“不，你對這糖一無所知�！毙鞄X說，“你咬一咬，有夾心呢�！�
寧笙咬了，QQ彈彈還拉絲，粘歪了他一顆乳牙，他想哭。
小魔王那邊，已經(jīng)幫他拉開了小書包的拉鏈，把糖一股腦全撒了進(jìn)去。
“咦，你的書包好香。”徐嶺把腦袋插進(jìn)了書包里用力吸。
“……我剛那樣吼你，你不生氣？”寧笙問他。
“嗯？”徐嶺把頭拔出來。
寧笙：“？”
徐嶺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看自己。
徐嶺深吸了一口氣，對著旁邊的淀粉腸攤位大吼：“阿姨！太摳了！下次再不多刷點(diǎn)醬，我們中班的都不來買了！”
樹林中驚飛了一串麻雀，阿姨手一抖，掰斷了一根火腿腸。
寧笙：“……”
“這才叫吼�！毙鞄X轉(zhuǎn)過頭，驕傲地說，“你那不是�！�
“你說話像蚊子哼哼�！毙鞄X說。
寧笙：“……”
啊對對對，我蚊子哼哼，你蝗蟲過境。
“問題不大�！毙鞄X說，“你多哼點(diǎn)，我聽得見。”
寧笙怔了怔。
小魔王真是，給點(diǎn)兒陽光就能燦爛。
合著他上輩子跟徐嶺當(dāng)同學(xué)時，是一點(diǎn)光都沒給啊。
“小少爺？”護(hù)工的聲音傳來，“今天怎么沒在教室里等呀？”
寧笙壓平了嘴角，微微昂起頭：“因?yàn)椤淌依飷��！?br />
“走吧，我們回家。”護(hù)工推上他的輪椅，往停車的地方走。
寧笙回頭，徐嶺沖他瘋狂搖手，歪著頭，還指了指自己上揚(yáng)的嘴角。
扮什么可愛，寧笙不屑。
他被護(hù)工抱上了車，護(hù)工盯著他看了兩秒，遞給他一面鏡子。
“小少爺在學(xué)校亂吃什么了嗎？”護(hù)工問。
寧笙：“……”
什么破糖，還掉色。
他單薄的唇上染了層糖果的色素紅，紅艷艷的，比平時有了血色，護(hù)工拿了濕紙巾，一點(diǎn)點(diǎn)幫他擦干凈。
“外面來歷不明的零食不可以吃哦�！弊o(hù)工從包里翻出一盒棒棒糖，“小少爺想吃什么可以告訴我。”
寧笙哦了聲，乖乖把棒棒糖揣進(jìn)了口袋里，沒什么想吃的欲望。
外婆不是每天都在家，比如今天，家里就只有寧笙和護(hù)工。
晚飯缺了道食材，護(hù)工要去鎮(zhèn)上買，不敢把寧笙一個人留在碩大的家里，所以順手給推上了。
于是寧笙久違地再次見到了這座藏在山里的小鎮(zhèn)。
晚上七八點(diǎn)的時間，天色已經(jīng)暗了下來，鎮(zhèn)上燈火通明。
護(hù)工去超市采買，寧笙就坐在輪椅上擱門口等。
隔壁是個洗車店，有點(diǎn)喧嘩，大人正在揍小孩，寧笙挪近了點(diǎn)看熱鬧。
“長本事了，上個幼兒園就學(xué)會咬人了，你以后想吃人嗎！”男人手里提著根棍，“醫(yī)藥單都送到家里來了，人家說要打狂犬疫苗！”
“怎么可能！”崽子更暴躁，“我沒上幼兒園也會咬，我自學(xué)的！”
“……剛剛錢都給了，你又抽空咬了人一口！”男人快氣瘋了。
“反正他都要打針，一口兩口沒區(qū)別啊。”被揍的崽子上躥下跳，“他侮辱的可是迪迦！而且他還欺負(fù)我的人！”
寧笙：“……”
“咦，寧寧？！”徐嶺一路躥過來，站定，屁股上結(jié)結(jié)實(shí)實(shí)地挨了一棍子。
徐嶺：“哎呦。”
“差不多得了！”他回頭說，“別老打，你車洗完了嗎？”
男人：“……”
才分開沒幾個小時，寧笙的輪椅邊上又晾上了一張徐嶺。
“你被打了嗎？”寧笙問。
“打了，你想看？”徐嶺解開褲腰帶，“男人新的勛章�！�
寧笙：“不想！”
“他怎么打你？”寧笙問。
咬個人而已，多大點(diǎn)事。
“他們要五百多�！毙鞄X說，“我爸洗個車才三百多�！�
寧笙：“哦……”
他錦衣玉食慣了，對這些向來沒什么概念。
徐嶺想了想，努力解釋：“蝦子大開口。”
“是獅子大開口�！睂庴先滩蛔〖m正，“蝦子口沒那么大。”
徐嶺：“好，我記住了�！�
“要不要我?guī)湍愀叮俊睂庴蠁枴?br />
反正徐嶺也是為了他咬的人，他不想欠死對頭的人情。
“你不是給了嗎？”小魔王從口袋里提溜出一個奧特曼掛件，貼近過來，用極小的聲音說，“你不懂它對地球的價值有多大�！�
寧笙：“……”
這鎮(zhèn)子海拔好像高了點(diǎn)，他想吸氧。
“你為什么一定要找我玩��？”這個問題困擾寧笙兩天了。
“你漂亮啊，寧寧，他們都在看你�！毙∧醐h(huán)顧周圍。
寧笙不認(rèn)同：“他們只是覺得我殘廢，覺得我可憐�！�
“那他們腦子殘廢�！毙鞄X說。
徐嶺沒留太久，就被剛剛的男人叫去幫忙洗車。
12月的天氣，小魔王的手凍得紅彤彤的，坐在車前蓋上，手里抓著高壓水槍，時不時轉(zhuǎn)頭看寧笙，沖著他笑。
太傻了，寧笙把頭轉(zhuǎn)開了。
-
隔天，寧笙起了個大早，照例去上幼兒園。
今天安靜，徐嶺竟然沒來。
張老師點(diǎn)名，點(diǎn)到“徐嶺”的名字時，班里沒有那聲洪亮又做作的“在此”。
寧笙坐在小輪椅上，無聊地翻繪本。
怎么說呢，旁邊少了個滔滔不絕的水龍頭，還挺不習(xí)慣的。
而且，徐嶺怎么沒來上學(xué)。
是又被揍了嗎，還是洗車太冷了所以生病了。
他拍了拍腦袋，晃掉了這些想法。
打住。
他為什么要關(guān)心死對頭？
這么安靜舒適，不就是他理想的幼崽擺爛生活嗎？
張老師過來，給他蓋了張?zhí)鹤�，問他有沒有哪里不舒服。
“要尿尿的話，跟老師說哦�！睆埨蠋煻�，“今天怎么不和大家一起唱歌了？”
“我不喜歡唱歌。”寧笙說。
教室的門砰地一聲被推開了。
徐嶺氣喘吁吁地站在門口，手里拎著件棉襖，頭上壓著只鴨舌帽。
全班都轉(zhuǎn)頭向門口看去。
“你們好你們好�！毙鞄X往班內(nèi)走。
張老師氣笑了：“怎么到這個點(diǎn)才來，你有上學(xué)的樣嗎，快到位置上坐好�！�
寧笙旁邊咕咚一聲坐了個人。
“你干什么了？”寧笙嫌棄，“一身汗味�！�
大冷天的，小魔王脫了外套，黑發(fā)還是汗?jié)竦摹?br />
“我從山下跑到了山上�！彼f。
寧笙：“你也腦子殘廢了？”
“別擔(dān)心�！毙鞄X開心地說，“我爸說我沒長腦子�！�
寧笙罵不動了。
這玩意兒真的，心態(tài)巨好，油鹽不進(jìn)。
愛干嘛干嘛去吧，他管不著。
“寧寧，你別不理我嘛。”徐嶺見他冷淡，扒拉他的手，“我昨天夢到你不理我�！�
夢里的寧笙裹著大人寬大的厚衣服，坐在幼兒園的墻角，又瘦又小，膚色冷白，眉眼低垂著，像被遺棄的娃娃，誰也不搭理，怎么都不吭聲，也不看他。
“理你什么？”寧笙轉(zhuǎn)頭。
“等我多爬爬山，長個子了，我就能抱得動你了，我們一起去噓噓�！毙鞄X說。
寧笙無語了，誰要跟你約這個啊。
小魔王的自尊心還挺強(qiáng)，還記得這茬呢。
這個貨以后以后身高一米八九，肩寬腰窄，身材好到令人羨慕，往人面前一站氣勢逼人，還這么狂練，是想卷死誰啊。
想長高的寧笙拿起牛奶瓶，灌了自己一口牛奶。
“昨天布置的家庭作業(yè)，都做了吧？”張老師要準(zhǔn)備上課了，“都拿出來哦，我等下來收�！�
“好！”幼崽們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