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视频专区免费看_亞洲高清在線播放_一级毛片久久久_女友被粗大的猛烈进出_亚洲黄色操B网站_免费亚洲欧美精品_欧美小屁孩cao大人在线播放_大陆国产乱人伦a_2023国产精品视频_免费国产vā在线观看视频

背景
18px
字體 夜晚 (「夜晚模式」)

第2章

    “老寧波回老家了,你要有本事叫他來,你叫,叫得過來你就不用去。”

    小謝登時沒了聲音,王伯伯眉毛倒豎,兇他,“讓你做點事情,就知道找借口,快點上去,你要修不好,待會我再去弄�!�

    七點叫人過來通馬桶,想得出的……小謝咕噥兩句,走得不情不愿。

    “現(xiàn)在的年輕人,一點責任意識都沒有。”

    王伯伯連連搖頭,又轉(zhuǎn)身,抓住兩個旁觀群眾,故意道:“這不是我們99號的兩位冤家嗎?這么難得一起下樓,今天沒吵架?”

    明顯是拿兩人開涮。99號之爭是辛愛路近期熱門,王伯伯掌管居委會,對這兩塊軋不平的鋼板最是關(guān)注,逮住機會就要教育。

    徐運墨站在后面,不響,還是夏天梁答了:“徐老師定了個鬧鐘,特意提醒我早上倒垃圾。”

    呵呵,王伯伯鼻子出氣,“老馬去過99號了?”

    夏天梁眼睛轉(zhuǎn)轉(zhuǎn),“去了,和我們傳遞了中心思想,說下個月街道評選。這是辛愛路的頭等大事,需要大家團結(jié)一致,我和徐老師心里都有數(shù)的�!�

    誰和你有數(shù)。徐運墨被夏天梁代表,感覺像是被對方占了便宜,但他不想在王伯伯眼前和夏天梁扯皮,只好憋住,當默認了。

    見他倆暫時熄火,王伯伯還算滿意,他瞅一瞅夏天梁手上的垃圾袋,不忘提醒干濕分離,隨后追著小謝的方向走了。

    垃圾進桶,徐運墨結(jié)束監(jiān)督任務,再多待不了一秒,扭頭就去澗松堂,結(jié)果走幾步,發(fā)現(xiàn)有人跟著,一轉(zhuǎn)過去,差點與對方撞上。

    兩人身高相仿,幾乎頭抵頭碰上。夏天梁哎喲一聲,捋起頭發(fā),有點無奈道:“怎么突然急剎車啊徐老師。”

    第4章

    皮蛋拌豆腐

    離得近了,徐運墨第一次察覺,夏天梁那張臉并不如初印象中那般白凈。仔細看,他的耳骨、眉毛、鼻翼,還有下嘴唇,好多地方都留有疤痕。

    藏的位置都很隱蔽,不靠近無法看清。

    他不由納悶,做餐飲,傷口如何跑去臉上?

    也就好奇數(shù)秒,這念頭很快被自己扇走。徐運墨后退一步,“是你跟得太緊�!�

    夏天梁用手指梳理一頭亂發(fā),“弄堂窄,我們同路走,應該彼此謙讓�!�

    早上的火氣還未消退,徐運墨生硬道:“誰說同路,我和你根本兩個方向�!�

    噢,這樣,夏天梁看似理解,側(cè)身擠出往相反方向的空間,“那我讓你�!�

    徐運墨意識到對方是故意挖坑,拉下臉,不搭腔了。

    身后響起輕笑聲,腳步亦是悠閑。

    走上辛愛路,幾個商鋪陸續(xù)在做開張準備,水果攤與煙紙店的兩個老板幾乎同時到位。他們都是遇緣邨居民,一個住頭,一個住尾,兩家店是斜對角,均是老店,扎根辛愛路幾十個年頭。

    水果攤老板姓張,名紅福。中年人長得精瘦,臉上四條橫向皺紋,像只年老猢猻。

    他穿豎領(lǐng)POLO衫,叼著香煙,煙灰搖搖欲墜,瞧見徐、夏二人,目光轉(zhuǎn)一圈,最后只和徐運墨打了招呼。

    辛愛路面對外人進場,反應各異,但因著夏天梁臉皮厚愛交際的個性,大部分持歡迎態(tài)度。紅福卻是少數(shù)站在徐運墨這邊的。他與夏天梁在裝修期間鬧過不愉快。當時天天的施工隊不小心將建筑材料堆到水果攤鋪頭前,影響對方卸貨。紅福是個急性子,當即不高興了,無論后來夏天梁送過多少條香煙,都不肯領(lǐng)情。

    另一個是蘇州口音,軟糯糯,倒將兩人都喊了一遍。是煙紙店的胖阿姨。

    徐運墨在這里住了幾年,仍不知對方到底姓甚名何。鄰里日常都是胖阿姨胖阿姨地叫,真名也就無人深究。

    她與紅福同個年齡段,人有些發(fā)福,卻打扮入時,頭發(fā)定期補燙。哪怕只是開店,都套好裙裝,穿上小高跟。此刻眼睛彎彎,朝夏天梁招手�!靶∠�,前天你說想要幾箱力波,我進到了,等等你來拿哦�!�

    謝謝阿姐!夏天梁眼睛一亮,立即跑去,講上兩句不知道什么的話,輕松將胖阿姨逗樂,掩唇笑起來,神情活像個二八少女。

    “好歹五十歲的人,也算見過世面,怎么就被一個小鬼哄得云里霧里?進箱啤酒,這么小一樁事,做起來起勁得要命。”

    紅福站在徐運墨身邊,話說得義憤填膺。雖是針對胖阿姨,但連著損了夏天梁,他聽了舒心。

    “裝得太好了,是人是鬼,哪里那么容易分清。”

    紅福深以為然,摘下香煙,與徐運墨低語:“徐老師,還是你我通透,就他們,哼哼,眼神多少差勁!”

    辛愛路,不是人人都吃夏天梁這套。徐運墨與紅福過去交情甚淺——當然他和所有人都來往極淡——如今大敵當前,竟催生出一股默契,形成某種同盟。

    兩人對望,盡在不言中。

    八點多,辛愛路整個蘇醒。

    天天飯店是臺兇猛機器,午市十一點營業(yè),提前兩小時就開始準備,徐運墨常見夏天梁指揮幾個員工忙里忙外。他掐時間,趕在之前到澗松堂,享受難得的清靜。

    位置還沒坐熱,接到一通電話。那頭毫不見外,打來便問,在不在店里?

    徐運墨說在,對方聽完,掛了。

    過了一刻鐘,風風火火上門,走路時引發(fā)一陣叮叮當當,是耳朵上戴著的釘環(huán)作響。

    對方進來,二話不說,拖過角落的椅子,下手沒個輕重,椅腳擦著地板發(fā)出喀拉聲,聽得徐運墨眉頭一緊。

    “別這么拉,地板會留下印子。”

    “以后澗松堂的地板保養(yǎng),費用我出,行了吧�!�

    “實木的,早晚要你大出血�!�

    服了你了,周奉春生得人高馬大,不得已,拱手和他討?zhàn)垺?br />
    “我也真搞不懂你,當初干嘛費那么大力氣,給這里搞裝修,”對方環(huán)顧四周,“澗松堂一不開在福州路,騙騙游客,二不開在美院對面,斬斬學生。開到辛愛路,你一個月能賺多少?要不是沾了你阿爺?shù)墓�,不用交租,你這家店老早關(guān)門了�!�

    徐運墨斜去一眼,危險警告。

    相識多年,周奉春知曉徐運墨的家庭情況,自打一下嘴巴,不多說了。他拿出平板,透露真實的來意,“有個客人想紋一副工筆的歲寒三友,我畫來畫去總是差點意思,所以找你取取經(jīng)。”

    兩人是國美校友,周奉春大學學的雕塑,美術(shù)功底不錯,工筆畫卻不擅長。他前幾年創(chuàng)業(yè),在黃浦開了一家紋身店,離辛愛路不遠,有時碰到設計上的問題,常找徐運墨幫手。

    聽完具體要求,徐運墨嗯一聲,說不難,低頭專心改圖。

    不多久,圖案成型,較之原版本靈動不少。周奉春看過,嘖嘖稱奇,說專業(yè)的事情還是要交給專業(yè)的人,你這兩筆填進去,松竹梅齊刷刷都活了,厲害厲害。

    徐運墨被表揚,神情不見波瀾。周奉春習慣他這張冷臉,揶揄道:“夸你呢,徐老師�!�

    最近過得不好,笑是笑不出來了。徐運墨面色陰郁,周奉春觀察過后,得出結(jié)論,“是不是隔壁那家飯店?”

    徐運墨與他聊過天天的劣跡,點頭。

    “人家才搬來幾個禮拜,就搞得和階級敵人一樣,徐運墨,肯定是你不對。”

    “……你誰朋友?”

    “了解你才這么說。”

    徐運墨抄起廢紙扔他身上,“輪不到你管�!�

    周奉春沖他噓道:“木頭,要不是朋友,我才不管你�!�

    這時天天那邊有了動靜,不停傳來哐哐聲,想來是夏天梁開工,正為午市做準備功夫。

    徐運墨頭疼,知道今天的循環(huán)即將開始,周奉春卻是頭次體驗,好奇地跑出去圍觀。結(jié)果一去就是好幾分鐘,等到回來,仍是頻頻張望,目光多有流連。

    “有什么好看的?”徐運墨嫌惡。

    周奉春收回視線,指著對面,笑說:“你這鄰居不一般。”

    徐運墨猜他是在門口撞上了夏天梁,表贊同,“不一般麻煩�!�

    “不是。”

    周奉春湊到徐運墨跟前,神秘兮兮道:“是不一般戀痛�!�

    徐運墨一時沒懂。

    “我剛碰到他,乖乖,一張臉好幾個洞,身上估計更多�!�

    “什么洞?”

    周奉春張嘴,露出自己的舌釘,“就這種�!�

    那枚舌釘是顆鉆石,閃得徐運墨眼睛發(fā)花。他想起早晨在夏天梁臉上看到的那些細小疤痕,當時哪里想得那么深,只以為是磕碰留下的傷口。

    原來是主動造的。做餐飲服務,講究外表,不可能像周奉春這樣,兩個耳朵動輒掛上十幾枚銀環(huán),客人看見,難免會有想法。

    白天夜晚兩張面孔,這很夏天梁。徐運墨并不意外。

    “其實還挺常見,”周奉春說,“我客人里面就有,像是那種體制內(nèi)的,上班時候摘了,回去再戴上,多的是。而且穿孔有癮,一旦迷上這種感覺,只會越穿越多�!�

    又摸著臉,回憶:“側(cè)唇、山根、顴骨埋釘……狠人,我做這行,都不敢打得那么密集,他還專門挑神經(jīng)末梢敏感的地方,肯定是資深玩家�!�

    在臉上身上穿孔,搞得到處是傷有什么意義,徐運墨不明白,想想都疼。不過這些洞又不在自己身上,別人怎么折騰身體,都是別人的事情。

    周奉春倒是興致高,抖著腿,說下次有機會,定要找夏天梁交流一番。

    這么快就被幾個洞同化了,你什么立場。徐運墨不太高興,將平板扔過去,以示不滿。

    朋友眼明手快,接住,擺出一副語重心長的態(tài)度:“說句良心話,我勸你和他好好相處,真的,少惹為妙。以我的經(jīng)驗,像你鄰居這樣,看著笑瞇瞇脾氣特別好的樣子,實際做事,絕對心狠手辣。你一個不當心,踩到他底線,說不準——”

    周奉春哼起電鋸驚魂的配樂,用手做抹脖子狀。

    有病,徐運墨一頭黑線,“你少看點cult片吧�!�

    周奉春得逞地笑起來,提出建議:“哎,開店都講風水。你們這種格局,門對門必傷人,終歸會有一方的財運氣數(shù),要被另一方吃得干干凈凈。我給你弄個五帝錢,你掛上,用來壓制對方,怎么樣?”

    “不要,封建迷信�!�

    欠收拾,周奉春哈哈一笑,那你等著被吃吧!今天來一趟,他達成所愿,低頭按手機,“設計的顧問費轉(zhuǎn)你了。”

    徐運墨皺眉,“說過不收你錢的�!�

    “維修的定金。”

    周奉春指指地板,去到門口,他回頭,說:“哦對,哪天你破產(chǎn)了,我紋身店缺個技師,歡迎隨時到崗�!�

    十三點,徐運墨給思維跳脫的好友翻個白眼,揮手送客。

    第5章

    四喜烤麩

    辛愛社區(qū)隸屬瑞金街道,是其管轄之下規(guī)模最為迷你的社區(qū),只包含辛愛路這一條馬路。

    因為小,管理人手也少。作為居委主任兼書記,多年來都由王伯伯獨自扛旗。他久居辛愛路,在社區(qū)做到退休,接受返聘之后,又回到過去的工作崗位。老頭子聲音尖,中氣足,每天雷打不動,七點巡街,當自己醫(yī)生查房,從遇緣邨兜到辛愛路,芝麻綠豆大的事情都要插上一腳。

    再小的權(quán)力也是權(quán)力,居民有時看到他,比見警察還頭疼,一說王伯伯來啦,大家都脖子縮緊,生怕他找自己嘮叨。

    人上了歲數(shù),難免固執(zhí)。到今年,街道想想不行,以優(yōu)化人才結(jié)構(gòu)的名義,向辛愛社區(qū)輸送了一位年輕社工,即小謝。

    小謝是躺平一族。大學畢業(yè)進互聯(lián)網(wǎng)大廠干了半年,被996的作息嚇得出逃。后被家里人逼著考公,可惜成績不理想,沒能上岸,只好曲線救國,轉(zhuǎn)而去考社工,之后依循屬地化原則,就近被分到辛愛社區(qū)。

    看過簡歷,王伯伯覺得對方全名叫起來太拗口,自己做主,直接喚其小謝。

    二十多的燦爛年紀,小謝卻缺乏朝氣,說話做事慢慢吞吞。夏天梁沒開店之前,對方已來居委報道,中間關(guān)于天天報批的一些文件,均是由小謝經(jīng)手,一來一去,兩人很快熟絡。

    夏天梁偶爾會從他那里打聽社區(qū)動向,比如辛愛路沖刺最美街道評選的消息,早在老馬前往99號調(diào)解之前,夏天梁就已收到風聲。

    泄露者對此嗤之以鼻:“幫幫忙,辛愛路能評上就出奇了。也不曉得王伯伯干嘛那么看中這樁事情,形式主義有什么意思?選上了,他面子好看?七十多歲的人還在乎這個呢�!�

    小謝這張嘴,沒有把門。他與王伯伯不太對付,兩人差了兩輩,代溝深過馬里亞納海溝。

    夏天梁聽著,不發(fā)表意見。王伯伯帶人如練兵,一段時間下來,本就虛弱的小謝迅速憔悴,兩個眼圈和青皮蛋似的,于是對他說你們辛苦,秋天草頭上市,正是最好吃的時候,我給你加道草頭圈子,補補油水,要不要。

    小謝猶豫,他吃不了豬下水,怕腥氣,又饞當季綠葉菜,試探著問,能不能換成酒香草頭。

    夏天梁微笑,說這有什么問題,麻利開單給后廚。

    過不多久上菜,草頭出鍋前噴過白酒,香上加香,引得小謝食指大動。

    他當天天是食堂,辛愛路一群中老年,也只有夏天梁這里有點青春氣息,平時寧愿賴在飯店玩手機,都不肯回居委會辦公室,問他,就猛搖頭,說那邊又小又悶,待著像坐牢。

    “你老是躲這里消極怠工,待會被王伯伯抓到,他又要對著我們念經(jīng)了�!�

    下午飯店空閑,沒客人,服務員嚴青坐到小謝旁邊,打開保溫杯喝茶。飯店眾人見證過多次小謝被老頭抓包的場景,已成笑料,常拿來揶揄年輕人。

    “他去街道開會啦。”

    小謝吃草吃得津津有味,“我偷看過他筆記本,一堆事情要反應,沒兩個小時回不來的。”

    “滑頭,有這個心思放在工作上,不曉得多好。”

    小謝當沒聽見,轉(zhuǎn)頭喊夏天梁,“小夏,開罐可樂�!�

    罐頭中冒出氣泡,小謝喝飲料漏嘴,幾滴可樂落到桌上。嚴青瞧見,她愛干凈,立即揚起兩道棕色紋眉,撈過抹布,手腳利落地擦掉。

    謝謝青青阿姐,小謝邊打嗝邊說。嚴青揮手散氣味,指著小謝手邊一個塑料袋,問這是什么。

    小謝還在猛灌可樂,只說不要了。嚴青打開看,袋子里兩枚雙釀團,早已風干,硬邦邦的。

    “丟掉吧,今早我被叫去幫倪阿婆修東西,她老糊涂,修完硬是送給我兩個過期糕團,還要看著我吃,哈煩。”

    夏天梁本在對賬,聽后抬頭,問:“又是14號那個阿婆?”

    “是呀,遇緣邨的老大難問題。她有點老年癡呆,又沒有子女照顧,幾乎每天都要來找我們做這個做那個,之前都是王伯伯去弄的,現(xiàn)在我一來,皮球就踢給我了呀。”

    小謝忍不住發(fā)起牢騷。居委涉及基層工作,做什么都要求親力親為,馬桶燈泡下水道,老年人家里就沒一件東西是好的,連累他日日早起,上門與八十歲老人開啟美好一天,自認受苦久矣。

    天天開業(yè)的第一個禮拜,這位阿婆就來光臨過,夏天梁記憶猶新。對方看上去慈眉善目,戴條珍珠項鏈,穿得也相當?shù)皿w。她坐下,點一客菜泡飯,慢悠悠吃完,慢悠悠起身,慢悠悠走了。

    當時自己忙著招呼客人,來不及追,只好算作逃單,現(xiàn)在得到答案,大約是忘記了。

    誰曉得!小謝讓他不要想當然,“我覺得她有時候,完全不癡呆。有次幫她修櫥柜,發(fā)現(xiàn)縫隙里卡了兩百塊錢,我還沒說話,她嗖一下就搶過去,動作快得嚇死人�!�

    夏天梁笑:“老人看重鈔票,很正常�!�

    小謝切一聲,“真的看重,就不會老是白白送錢給別人。王伯伯每天都要打電話警告她,不要被那群保健品公司的老油條騙了,她完全不買賬,偷偷買,把王伯伯氣得都沒話講。”

    他語氣輕松,像說別人閑事,到最后一句,大概是想到上級吃癟,甚至有些樂了。可惜笑意還沒來得及持續(xù)太久,桌上手機震個不停,小謝拿起一看,眼睛瞪大:“這么快就回來了!”

    再夾一筷子草頭,他吃完,飛快抹嘴,拿起可樂就說要走,否則真被王伯伯捉到,有的是苦頭吃。

    夏天梁送人出去。剛推開玻璃門,兩人與誰迎面撞上。小謝看清來者,噫一聲,也不與夏天梁說再見,趕緊溜之大吉。

    今天白雪公主的臉色也一樣難看。

    端出笑容,夏天梁主動寒暄:“徐老師,少年宮上完課了?”

    認識徐運墨那次,只需打個照面,他就知道這人不愛出門。缺少日曬的皮膚白得驚人,加上烏黑的頭發(fā)與眼睛,活脫脫白雪公主走進現(xiàn)實。

    這個畫面印象太深,之后但凡與店員說起徐運墨的事情,夏天梁總?cè)滩蛔∧眠@個做代號:比如昨天白雪公主又生氣啦,今天白雪公主也很不客氣啦……如此如此,直把眾人逗笑。

    在廚房打荷的趙冬生聽過描述,好奇得不行,直嚷嚷要見真人。某次偷看完回來,失魂落魄地向他們咕噥,都啥呀,這人長得比我還高還結(jié)實,也就那張臉漂亮點,咋能算公主呢。

    夏天梁笑說,是公子!在上海話里,公主和公子聽起來差不多。

    白雪公子眼高于頂,見到夏天梁,能從喉嚨里擠出一個嗯或者哼,都屬于“我給你面子”。大部分時間,他就輕飄飄橫來一眼,隨后快步躲進自己的文房店,蹲在里面孵上一天蛋。

    現(xiàn)在也是,只不過今天襲來的一眼更為鋒利。夏天梁心里過了八百個念頭:垃圾倒了、沒有客人走錯、噪音也沒超過60分貝……沒什么能惹到他的吧。

    他仔細思索,直到徐運墨視線投向墻上的兩張紙。對方的“食客止步”還干凈如初,自己這邊的“內(nèi)設雅座”已然有些泛黃,不知是被油煙熏的,還是誰伸手摸臟。

    好敏感。夏天梁心中嘆息,老是為這些小事不快,徐運墨每年體檢是不是一身毛病。

    開店之前,老馬曾給他打過預防針,說你這位鄰居,稍微有點難搞。

    稍微?夏天梁單刀直入,聽你的意思,不止吧。

    老馬苦笑,說,比較頂真*。

    這段時間體驗下來,哪里是“比較頂真”。徐運墨簡直就是不存在半個圓角的方塊,所有規(guī)矩框得死死,差一點都不行。

    有那么幾次,夏天梁也無語,但轉(zhuǎn)念想,長得一副好皮囊,要連性格都可人,便是完美無缺了。老天不會這么慈悲為懷。

    來陌生馬路開店,首先得廣結(jié)善緣。這種淺顯的小學生道理,夏天梁浸潤餐飲行業(yè)多少年,比誰都清楚。一個徐運墨,還算不上難題——多笑多忍多禮讓,尊老愛幼嘛。

    他哎一聲,湊到墻邊,佯裝可惜,“怎么黃掉了?真是的,徐老師,要不你再寫一張,我買個相框,裝進去掛上?”

    作者有話說:

    *頂真:較真

    第6章

    香干馬蘭頭

    他開玩笑,原是想逗一逗徐運墨,引對方多說兩句,不曾想造成反效果。徐運墨聽完,臉色愈發(fā)陰霾,連單個音節(jié)都不給,扭頭回去了。

    真怪,一般人寫字畫畫,總歸希望別人夸獎兩句。徐運墨卻像聽不得半句好話,一身尖刺,順著捋都捋不平。

    熱臉貼冷屁股,他關(guān)門,回到天天還沒坐下,后廚傳來一聲:“夏天梁,老抽沒了!”

    就愛拿他當小工使喚,夏天梁樂了,說知道,出發(fā)去煙紙店。

    進門時,胖阿姨坐在柜臺后邊。她今天也打扮得格外標志,穿金戴銀,胸口掛著一枚翡翠觀音,正支個手機架看直播。

    見到夏天梁,一如既往和藹,問來買什么。聽他說店里缺調(diào)味料,親自起身去尋,等拿回來,如愿收獲夏天梁一句甜蜜蜜的阿姐真好。

    裝模作樣。角落有人不滿哼哼,夏天梁回頭,這才發(fā)覺紅福也在。

    水果攤老板望向他的目光充滿懷疑,和徐運墨有的一拼。

    紅福阿哥,夏天梁補上問好,隨后摸口袋,遞去香煙盒。

    在外行走,他總會隨身備一盒軟殼中華。碰到難對付的人,煙盒一晃,多數(shù)能換來笑口常開。

    隔壁那位一看就不沾葷腥,煙酒是派不上作用了�?杉t福不同。這人是老煙槍,之前天天和水果攤有過齟齬,拒絕夏天梁上門送的那幾條香煙時,紅福眼中盡是遺憾,可見他只是故作姿態(tài),實際擔心收下之后,自己面子上過不去。

    面對那支中華,紅福顯然猶豫,最后還是一狠心,冷聲說:“我不抽�!�

    話音剛落,啪一聲,胖阿姨替天行道。女人打他胳膊,嗔怪:“沒禮貌,小夏是好心,做什么要讓人難堪。”

    她聲音柔和,語氣卻嚴厲。紅福張張嘴,一身氣勢盡數(shù)消退,老老實實伸手接了,拿回去也不敢點火,將香煙捏在手里摳來摳去。

    嗯,食物鏈。夏天梁心中了然,與兩人告別,提著老抽回去。

    東西送進廚房,不見其他人,只有趙冬生心不在焉在給食材改刀。夏天梁湊過去一看,案板上躺著幾堆青椒絲,各個粗細不一。

    他喊停,“切成這樣,童師傅不會買單的。”

    小伙子回過神,翻開青椒絲左看右看,“還行吧,下鍋一炒不都一樣?”

    夏天梁洗手,“刀借我。”

    雖然不解其意,但趙冬生還是決定聽老板的。夏天梁卷起襯衫袖子,握刀那刻,瞬時變得非常安靜,抬手再落下,無論是切片切絲,亦或切丁剁蓉,食材都變得極為聽話,在其處理之下分解為同等大小,肉眼看,幾無差別。

    趙冬生卻不以為然。他是半路出家,以前只在快餐店干過,基本功不扎實,在后廚打荷時常掉鏈子。天天那位掌勺大廚,做菜的外家功夫極好,罵人的內(nèi)力修為亦是頂級,見到一絲絲不滿意的地方,就要橫眉冷對,說他堪比三級殘廢,兩只手也不知道長來干什么用。

    天可憐見,社會進步多少年了,可以讓機器代勞的事情,怎么還逼著人來做呢。趙冬生撇嘴,“我來學手藝,不是學怎么切菜的。這都一個月了,還讓我整天改刀,其他的啥也不教,天梁哥,我覺得童師傅是故意針對我。”

    夏天梁想笑。他權(quán)當提點,真正教做人的工作,自有他人來干,只說你這話最好別給童師傅聽見。

    從后門出去,帶著廚師帽的瘦高個子蹲在室外角落吞云吐霧,聽見開門聲,頭也不別,只道:“老抽買好了?”

    好了,夏天梁靠到墻邊,從另外一個褲子口袋掏出一包利群,熟練點上。

    “明天海鮮進到了伐�!�

    “幫市場打過招呼,十點鐘來送�!�

    “你盯著點,上禮拜過來的都不靈,兩條小鯧魚半死不活,河蝦也爛污糟糟�!�

    “供應商我換掉了,明天過來是新的,之前那個不行,亂抬價,師父幫我介紹了另外一家�!�

    對方吸口煙,又問:“晚上有沒有預定?”

    “有,兩桌,以前小如意的客人。”

    嘁!童師傅回頭,年過半百一張臉,歲月痕跡明顯。他對上夏天梁,冷眼相待,“又是師父又是小如意,這種過往攢下來的人情,等到用光了,我看你怎么辦�!�

    好問題,夏天梁低頭看時間,離晚上營業(yè)還有半小時。

    見他裝傻,童師傅搖頭,“哪里開飯店不好,非要跑到這種地方,我也是腦子別筋,被你們騙來做大菜師傅�!�

    “那不叫騙,你是打賭輸給師父。”

    提起這件事,童師傅來氣了,噼里啪啦說那算什么打賭!你師父陰險狡詐,故意做個局套牢我。你也好不到哪里去,老狐貍教小狐貍,一窩阿扎里*。

    夏天梁點頭,說對對,他陰險我狡詐,你是小白兔,最無辜。

    有些人就是喜歡過過嘴癮,童師傅履歷豪華,是行業(yè)老法師,若愿意,滬上餐廳幾乎隨他開價,但此人性格古怪,當初要不是師父引薦,光靠自己,實難請動。

    讓這尊大佛臥倒在天天這座小廟,屬實委屈,夏天梁向來是能哄則哄。

    大佛絮叨半天不肯停。直到后門又開,嚴青探出半張面孔,略帶歉意對夏天梁說:“小夏,四點半了,學校那邊——”

    夏天梁見是她,抬手揮走周身煙味,說沒事,你去吧。

    門關(guān)上,童師傅跟著夾緊眉頭:“她又去接小孩?”

    “來之前講好的,五點到七點,放學接送�!�

    “儂真是慈善家,這兩個鐘頭是晚上最忙的時間,她倒好,做服務員的兩手一拍,跑了,工資還照領(lǐng)�!�

    夏天梁滅掉煙,“老馬介紹來的,特殊情況。”

    “關(guān)系戶就關(guān)系戶,講得那么清新脫俗。那我也去接個小孩好了,換你去廚房燒飯�!�

    “你有嗎?”

    “……”

    孤家寡人被噎得沒話講,嘴唇抖抖,又想起后廚那個不得力的幫手,落下一句:“草臺班子!你這飯店能開得過六個月,我跟你姓!”

    夏天梁笑笑,扔出兩條口香糖,“好的,夏師傅�!�
← 鍵盤左<< 上一頁給書點贊目錄+ 標記書簽下一頁 >> 鍵盤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