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龍牙抽了抽嘴角:“廢話!那一身爛皮子尸油味誰受得了!我這不是受人所托忠人之事么�!�
齊辰在一旁聽得一頭霧水,但是聽起來惠迦和龍牙說的應(yīng)該是這副骸骨,也就是老太太的兒子。
原來老太太的兒子也不是普通人?皮俑師就是做那種皮俑的人?齊辰想著就有些糊涂了——
那些皮俑看著就不是什么好東西,撲上來攻擊他們的時候被龍牙毫不猶豫地宰下了一溜排腦袋,還灼傷了他的腳背……那皮俑師也不是什么好人?[http:]百度云搜索引擎,找、找電影、追劇。
可如果是什么糟心該誅的角色,龍牙能這么好心還幫他入土為安?
齊辰還沒琢磨過味來,就見惠迦已經(jīng)拎起那個布包朝房外走去。
這時他才發(fā)現(xiàn),惠迦居然一直是赤著腳的。
在這樣寒意深重還飄著雪的夜里,他居然就這么赤著腳跨出房門,徑直踩著地上薄薄的積雪走進(jìn)了院子里。
齊辰下意識地縮了縮腳,又仰頭問依舊站在桌邊的龍牙:“我們不用跟出去?”
龍牙搖搖頭。
他們離門很近,房屋里的燈光投映在院子里,給院中的一景一物都勾出了輪廓。
這寺廟和江市郊外村鎮(zhèn)的很多人家一樣,喜歡在院中開一口水井,雖然現(xiàn)在真正喝井水的人已經(jīng)很少了,但井卻一直留著沒封。
就見惠迦拎著布包站在井邊抬頭看了看天,然后選定了一個方位,面朝著井口席地盤腿坐下。
他將布包放在地上,鋪展開,而后摘下手腕上戴著的佛珠握在手中,一邊盤著佛珠,一邊沉聲地念著經(jīng)文。
經(jīng)文的內(nèi)容齊辰聽不清,只覺得那古鐘似的聲音聽得人極為安寧。
他眼睜睜地看著惠迦胸口處隱隱散出一層光,一個金色佛印浮了出來,旋轉(zhuǎn)著覆上那一包骸骨。
一旦籠上佛印,那些碎骨就仿佛是受到了什么鉆心剜骨的酷刑似的,躁動不安地掙扎起來,越掙動靜越大,咯咯作響,簡直像是要撲到惠迦身上去刺穿他的心臟似的。
在屋里的齊辰看著不免有些擔(dān)心,可盤坐著的惠迦卻依舊閉著眼,語速音調(diào)都沒有絲毫的變化,完全沒受到干擾。
低沉的聲音念著經(jīng)文依舊如水一般流淌著,而他胸口還在一個接一個地浮現(xiàn)出佛印,而后又一層接一層地籠到那堆骸骨上。
骸骨瘋了似的劇烈抖動了一陣后,齊辰看到一層發(fā)著幽光的東西從骸骨上剝離下來,那東西里頭似乎裹了很多很多怨靈,紛紛掙扎著前赴后繼地朝惠迦身上撲去,像是泡了水的海綿一樣,瞬間漲到兩人高,幕布似的要將他罩進(jìn)去。
惠迦卻只是靜靜地睜開眼,左手依舊盤著佛珠,右手上下翻了幾下,將佛印由胸口渡到掌中,而后一拉,抬起手將那碩大的佛印輕描淡寫地拍在那幕布上,接著手掌陡然施力,以千鈞的氣勢猛地將那東西摁進(jìn)了井口。
又從掌中那一串佛珠中順下來一顆,彈進(jìn)了井中,發(fā)出一聲水花的輕響,便再無動靜。
做完這一切,惠迦對被清理干凈的骸骨念了幾句經(jīng)文,這才施了個禮,起身將那包骸骨拎回了屋子里。
在進(jìn)屋的那一瞬,齊辰覺得他眉心的那枚朱砂痣顏色突然變得明顯起來,殷紅得仿佛下一秒就會化作血珠淌下來似的。
惠迦把布包交給龍牙就站在靠門口的位置不動了,他斂眉垂目地比了個手勢,意思十分明顯:事情辦完了,龍施主您要是沒什么廢話就可以滾了……
龍牙也習(xí)慣他這一套了,十分爽快地扛上齊辰拎著布包朝外走去,只是在跨出門的時候他又想起什么似的停住腳,撓了撓腮幫子道:“哦對了,你幫我看看這個——”【http:】網(wǎng)盤百度云搜索資源,搜,搜電影就是好用。
惠迦抬眼:“又是什么?”
龍牙從口袋里掏出那個鑲金白玉鐲,沒等惠迦抬手就直接伸到了惠迦鼻子下面:“哎——幫我聞聞這上面是不是有金兵之氣�!�
惠迦:“……”
齊辰默默捂住臉,他突然理解了單嘯那句“惠迦大師回回見到你內(nèi)心大概都很崩潰”的意思,這種人怎么沒被廟里其他弟子亂棍打死,把他們住持當(dāng)狗使誰能忍!
不過惠迦大師大概秉持著萬物有靈眾生平等的理念,沒給龍牙臉上按個佛印,只掀了掀嘴皮子道:“貧僧確實聞到了一股妖騷之氣,跟龍施主您本體的氣息如出一轍�!�
龍牙:“……禿驢你皮癢是吧?!”妖刀就妖刀,妖騷又是個什么東西?!
惠迦垂目:“阿彌陀佛。貧僧今天撓過了,目前皮還不癢。龍施主,勞駕你把另一只腳也邁出去,貧僧想關(guān)門�!�
龍牙:“……”
齊辰頓時覺得惠迦大師果然是個高僧!
出寺廟的時候龍牙依舊熟門熟路,只是這時齊辰才發(fā)覺這廟有點太安靜了。好像除了惠迦的那一間院子,就沒一處是亮著燈的。而且龍牙這樣直出直進(jìn)惠迦的院子,居然沒見個沙彌來出來問一句,好歹惠迦也是個住持啊。
跨出大門的時候,齊辰抬頭看了眼門上的匾額,上面寫著這座寺廟的名字——萬靈這廟里其他人呢?怎么連個影子都沒看到。而且惠迦大師這么有能耐,怎么這廟香火不太旺的樣子,燈破了也沒見翻修一下�!被氐杰�?yán)锟酆冒踩珟ВR辰忍不住問龍牙。
龍牙踩著油門,打了個彎,將車開下山,道:“這廟里就他一個人,你當(dāng)然看不到其他人的影子�!�
齊辰詫異:“就他一個人是什么意思?!”
“就是你理解的那個意思�!饼堁浪坪跣那椴凰悴睿椭宰佑侄嘟忉屃藥拙�,“這廟本來就不是什么普通寺廟,你剛才也看到了,惠迦把這骸骨上附著的怨靈清理出來鎮(zhèn)進(jìn)了井里。這也不是頭一次了。你別看這破廟摳摳索索小小一座不起眼,這廟下面可鎮(zhèn)著百萬怨靈呢!”
“鎮(zhèn)著百萬怨靈?那他還住在這里?!”齊辰想了想剛才惠迦慢條斯理八風(fēng)不動的模樣,頓時覺得肝都疼了——原來那人居然整天就睡在火山口上么?!也不怕哪天睡著了下面的百萬怨靈翻天?!
龍牙嗤笑著瞥了他一眼:“這里一直就是一塊至陰地,最容易聚怨靈,也最容易生變。就是這樣他才要寸步不離地呆在這里,鎮(zhèn)著那些怨靈,以免他們有翻身的機(jī)會�!�
齊辰回想惠迦極為年輕的模樣,忍不住問道:“他在這里坐鎮(zhèn)了多少年?”
龍牙回想了一會兒,搖了搖頭:“具體不清楚,反正我認(rèn)識他的時候,他就已經(jīng)住在這里了,那都是七八百年之前了�!�
齊辰:“……”這些人每次報年數(shù)的時候,他都覺得眼前一黑�!緃ttp:】網(wǎng)盤百度云搜索資源,搜,搜電影就是好用。
“行了那禿驢有什么好聊的!坐穩(wěn),我要加速抄近路了,老子還得趕回去辦正事!”龍牙說著將油門踩到底,一副恨不得把車開得飛起來的樣子。
齊辰抽了抽嘴角,拽著車頂?shù)陌咽�,問道:“什么正事?�?br />
龍牙炸毛:“你修復(fù)的你不知道?!老子身體可還缺著件呢!什么事能比這事正?”
齊辰:“……”哦,差點忘了,這還是個殘障人士,缺個腦袋。
第19章
不過龍牙雖然心急著找自己缺失的部分,卻還是記得自己說過的“受人所托忠人之事”這句話,那包骸骨可還在車上呢。
他開著車從高速下來就照著路牌直奔白河。
那是江市西郊的一個小村子,總共也不過百戶人家,一嗓子能從村頭喊到村尾還拐個彎,煙火氣并不很旺。
只是最近那里進(jìn)駐了一批外人——
來自省考古所的一小支考古隊正在清理白河那兒挖出來的一座墓冢。
其實那并不是什么大墓,總共不過一個安放著棺槨的主穴連著一個凸出來的小墓穴。主穴里的棺槨已經(jīng)爛得不剩多少了,一開穴就能看到里面落在爛木屑和泥土里的棺材釘,以及一些衣服的殘片,但是并沒有骸骨。
顯然,這是個衣冠冢。
而把省考古研究所的小隊吸引過來的,當(dāng)然不是這個毀壞嚴(yán)重考不出什么東西的衣冠冢,而是那個小墓穴里的冥器。
如此簡陋并非官宦人家的墓穴里,陪葬的冥器居然有不少件寶貝。
經(jīng)過考古所的專家清理鑒定后發(fā)現(xiàn),這座四百多年前的墓穴中埋著的冥器,居然和當(dāng)初在錫安市何家村出土的那批唐朝宮廷器極為相似,尤其是那只鑲金白玉鐲。
專家忍不住猜測這座衣冠冢的主人家,是不是曾經(jīng)有誰在別的地方碰巧挖到了一些古早時候的東西,并把它們帶回來了�!緃ttp:】盤58百度云搜索資源,搜,搜電影就是好用。
不過猜測終究是猜測,具體真相如何,就憑這一方墓穴也挖不出什么更深的東西了。
于是考古小隊在陸續(xù)將那一批冥器清理好送到江市博物館后,便打道回府了,只留了兩個工作人員在這里弄弄收尾工作。
龍牙驅(qū)車趕到的時候,連收尾的工作人員都已經(jīng)不在了,估計是因為下雪的緣故,回去休息了。
他一個急剎將車停在小路邊,囑咐齊辰在車?yán)锎糁鴦e亂跑,便徑自下車,大步流星直奔夜色下那個半開的墓穴去了。
齊辰透過車窗,隱約能看到龍牙的身影繞著一處地方轉(zhuǎn)了兩圈,然后一個翻身就這么跳下去了。
齊辰:“……”
而后沒過幾分鐘,那個高大的身影又矯健地翻了上來。
齊辰都不用看清龍牙的臉,光看他走路的身影輪廓,都覺得這人大概心情又糟糕了。
果不其然,就見龍牙拍著手上的灰黑著臉走到車邊,拉開車門坐在駕駛座上就忍不住狠狠拍了一下方向盤。
齊辰被他拍得眼皮一跳,十分擔(dān)憂地朝那方向盤瞥了一眼,這畢竟是別人的車,以龍牙這不是人的手勁,拍壞了就沒地方說理去了。
不過好在龍牙心情雖然壞,卻還沒到揪著別人的車發(fā)泄的程度,他黑著臉道:“媽的,果然屁都沒剩下!博物館放出來的那堆照片里也沒見到個影子……”
“你確定在這墓穴里?”龍牙雖然沒有明說,但是從他之前和惠迦的對話里,齊辰也能猜到個大概——那玉鐲上沾著龍牙刀的氣息,很可能龍牙遺失的碎塊和玉鐲有過接觸。
龍牙蹙著眉:“我之前就納了悶了,一般求了祈遣令的人,魂魄能在人間逗留個個把年已經(jīng)了不得了,能熬上幾十上百年的都不是什么普通人魂,那老太太能在這世間逗留四百來年全靠那玉鐲。我也是脾氣上來昏了頭了,居然沒想想,一個普通玉器,就算再有靈,能養(yǎng)一個人魂四百年?!”
齊辰遲疑著道:“你的意思是……刀的碎片跟玉鐲埋在了一起對玉鐲產(chǎn)生了影響,所以玉鐲足夠支撐老太太四百多年?”
龍牙冷笑了一聲:“把鬼揪出來問問就知道了。”
說著,他啪地關(guān)了車燈,又摸出一張紙符,毫不客氣地丟在那裝著骸骨的布包上:“還剩點魂氣沒?剩點就趕緊出來!給你把那些跗骨怨靈都給清了,起碼得出來還個禮吧!我知道你聽得見!別裝死!”
話音落了,只見那布包里浮出來一團(tuán)團(tuán)熒綠色的光點,慢慢匯聚成了人形,恭恭敬敬地縮在齊辰旁邊。
齊辰:“……”
龍牙一看又不樂意了:“我會吃人嗎?你離他那么近安的什么心思?不知道生人不能沾魂氣?!”【http:】網(wǎng)盤百度云搜索資源,搜,搜電影就是好用。
那人大概真的有些怕龍牙,配合地稍微朝龍牙挪了不到五公分。
龍牙:“……”
齊辰:“……”
他忍不住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八字輕得鬼見鬼愛,怎么一個兩個的都愛往他身邊湊……當(dāng)然,也可能是所有鬼魂不管有沒有惡意都更傾向于靠近軟柿子。
“行了就這樣吧,我知道你說不了話,我也不指望你能給我寫出來,這樣吧,我問你點頭或者搖頭,問完就讓你入土為安決不食言�!饼堁罌]好氣道。
那人點了點頭。
“這玉鐲是你在別的地方挖到的么?”龍牙掏出那個鑲金玉鐲在他面前晃了晃,“這工藝風(fēng)格習(xí)慣可不是你們那個年代的。”
光點聚成的男人遲疑了一下,點了點頭。
龍牙:“挖到這鐲子的時候旁邊是不是還有別的東西?”
那男人又點了點頭,然后抬手比劃了一下,五指虛握出一個圈,比黃豆略大一些的樣子。
龍牙一看就立刻道:“你是指還有珠子?!幾顆?!”
男人豎起一根指頭。
“那珠子你一起掏回來沒?”龍牙瞪著他,似乎那男人要是敢搖頭,他就能把他活撕了似的。
男人瑟縮了一下,點了點頭。
龍牙表情稍微松快了點:“掏回來了之后你把它和玉鐲一起留在家里了?這墓里沒有玲瓏寶珠的蹤跡,要是被盜過那盜墓賊也不會傻得留下那么多寶貝只盜走那顆珠子,肯定全擼了。所以估計是沒有陪葬,留給你家的后人了,這倒是有跡可循……你又抽得什么筋?”他還沒說完就見那男人搖了好幾下頭,忍不住停下來黑著臉問道。
那男人抬手比了個遞出去的姿勢,來回比了兩遍,然后伸出食指憑空畫起筆畫來。
“什么玩意兒……”龍牙一時半會兒沒理解他的意思,盯著他的動作看了好幾秒,而后突然反應(yīng)過來似的炸開了一身的毛:“你他媽送人了?!”
男人抖了一下,點了點頭,然后繼續(xù)在空中劃著筆畫。
可惜,此時的龍先生已經(jīng)氣得肺都炸了,根本沒那個心思看他寫的究竟是什么,只寒著聲音從牙縫里吐出幾個字:“畫個屁!你這么能耐把老子的玲瓏寶珠送人你想過有天你得靠老子幫你入土嗎?!”
那男人被龍牙嚇得手指一頓,僵在那里,不知道要不要繼續(xù)下去。
最終還是齊辰忍不住一邊淡定地給龍牙順毛,一邊沖那男人道:“你再寫一遍,我剛才沒看清。”
“擼什么擼?!再碰老子頭發(fā)給你把爪子剁了!”龍牙轉(zhuǎn)頭瞪了眼齊辰。
“別炸了龍組長,他在寫送的人的名字呢。”齊辰有些無奈道。
男人聽了齊辰的話,點了點頭,然后又哆嗦著手在空中一筆一劃地寫起來。
憑空這么寫字終究和在紙上寫不一樣,況且他寫的還不是現(xiàn)在的字體,他來回反復(fù)寫了四五遍,齊辰才認(rèn)出來:“陳修?”
看到男人點頭后,齊辰看向龍牙:“董主任不是有個不得了的搜索系統(tǒng)么?有名字查起來范圍也能縮小一點吧?”
龍牙屈著食指把車臺敲得“咣咣”響:“縮小范圍?!我拿著棍子上街掄一圈都能掄到個叫這名的你信不信?從古至今那更是海了去了,系統(tǒng)燒了你修嗎?燒了都不一定能找出來個靠譜的!我那么閑嗎整天窩在那里對著一堆同名同姓的挨個排除?!”
齊辰抽了抽嘴角,和龍牙互瞪了許久之后嘆了口氣道:“我在辦公室事少,我?guī)湍阏��!?br />
“……真的?”龍牙有些不太相信地瞥了他一眼。
齊辰覺得自己簡直在哄孩子,無奈地點點頭:“真的�!�
得了承諾的龍組長瞬間又活了過來,勉強(qiáng)收了收炸開的毛,硬邦邦地沖那光點聚成的男人道:“你除了這些還知道別的訊息么?”
男人搖了搖頭。
龍組長忍了又忍,終究還是放了他一馬:“算了算了,看到你我就來氣!趕緊給你找個地方埋了一了百了!”
他雖然面上兇神惡煞的,嘴里也沒半句好話,但真把骸骨拎下車的時候還是嘀咕了一句:“哪個跟你有仇的選的墓地,風(fēng)水簡直一塌糊涂�!�
齊辰重新開了車?yán)锏臒�,透過車窗看著龍牙高大的背影十分干脆地繞過了那人的衣冠冢,徑直朝前走去。
車前燈的光照范圍還挺大,但是無奈龍牙走得太遠(yuǎn)了些,齊辰只能看到他的身影在一棵樹下停下,然后周身陡然起了一陣刀光,片刻后他彎下腰,似乎將那骸骨埋了地里,還掏出符紙燒了團(tuán)火意思了一下。
龍牙的身影一直站在樹下,等那團(tuán)火徹底燒完,一點兒火星沒剩下,這才抬步往回走。
雪在車前燈的映照下?lián)潴鶕潴粩嗟赝侣渲�,齊辰看著走在風(fēng)雪中的身影,突然覺得這人嘴巴雖然極壞,心大概還是軟的……
比他之前想象的還要軟一些。
山河入夢來
第20章
江市早春的天氣總是很任性。
那場突如其來不冬不春的雪連著下了整整四天,時大時小,用洪茗的話來說,就跟老天爺吃壞了肚子似的,要停不停,沒完沒了。
就在眾人紛紛以為又要奔著前些年雪災(zāi)的架勢去的時候,它卻陡然剎住了車,陰霾了好幾日的天終于放了晴。
只是,都說最冷不過化雪天,雪后的幾天,江市氣溫驟降了好幾度,先前好不容看見的一點暖春跡象就像貓尾巴似的,抖了兩下,嗖地又收回去了。
這種日子對齊辰這種耐熱怕冷的人來說,簡直是最要命的。從宿舍到辦公樓其實只有約莫三分鐘的路程,他卻依舊一絲不茍地把自己裹得嚴(yán)嚴(yán)實實密不透風(fēng)。
可即便是這樣,每次進(jìn)辦公室摘下圍巾的時候,他的耳朵、鼻尖甚至還有眼眶,還是會被驟然的溫差搞得紅通通的,在白皙的膚色襯托下,格外顯眼。這樣的反應(yīng)本身其實沒什么,但處在這個辦公室里,就有那么些糟心了——【http:】盤58百度云搜索資源,搜,搜電影就是好用。
因為洪茗每回看到他這副樣子,總?cè)滩蛔∫匝哉Z徐徐調(diào)戲之。
齊辰雖然心里時刻刷著彈幕,但是臉上卻總是一副淡淡的樣子,看不出太大的情緒起伏,最多驚訝的時候眼睛會睜得大一些。于是洪茗最愛干的事情,就是逗他露出其他表情,一旦齊辰繃不住了,洪茗總是會笑得格外有成就感。
而龍牙龍大爺每回看到他這幅樣子,就總愛找點糟心的事情讓他干,好像齊辰內(nèi)心崩潰拿他無可奈何的時候,他就會覺得格外爽似的,也不知道這是出于哪種神經(jīng)病的心理。
就連剛熟悉沒兩天的單嘯都習(xí)慣進(jìn)來先調(diào)侃他兩句,然后才哈哈笑著走向自己的辦公桌。
這讓齊辰有種自己突然成了辦公室吉祥物的感覺。
一開始他實在想不通這是為什么,直到他某天下午去b座檔案室拿資料,看到了那里一排排釘著的檔案名。
那些檔案袋似的文件包上貼著標(biāo)簽牌,從第一排的“龍牙、虎翼、犬神、鴻鳴、山魈”到最后一排的“九龍杯、四羊方尊”等等……全公司上上下下他認(rèn)識的、不認(rèn)識的員工名字基本都能跟這檔案袋上的對上,不是諧音就是簡寫。
總之……就特么沒一個是人!
不是傳說中的神器兇器就是鼎鼎有名的國寶級別古物,哪個拎出來年紀(jì)都夠做他祖宗。
他突然就理解了辦公室里那幫大爺們的舉動……任誰看慣了一群老不死的成精妖怪,突然來了個小的,還是活蹦亂跳的,都會忍不住遛上兩把過過癮。
而后沒兩天,他又在一份文件尾頁看到了上回看到的那種印章,這次,他終于看清了印章上刻著的字——三界特殊文物集中養(yǎng)護(hù)監(jiān)管中心。
這大概才是廣和公司的真名。
于是,齊辰在世界觀被扭曲粉碎又重組之后,在一群祖宗之中,破罐子破摔般的蛋定下來。
廣和公司的辦公環(huán)境一向干凈舒適,采光綠化都十分好,看著就敞亮,絕對看不出是一群妖魔精怪的聚集地。
茶水間里的飲水裝置是特制的,三個碩大的機(jī)器,每個出水口都分別標(biāo)著號碼,對應(yīng)給公司上下各種類的職員,像洪茗、龍牙他們那撥兵器流的總愛接c機(jī)3號口的看起來像水的東西……當(dāng)然,鬼都知道那不是水,究竟是什么東西,反正齊辰?jīng)]嘗試過,也不打算嘗試。
他一直喝的是旁邊正常飲水機(jī)里的水,偶爾用咖啡機(jī)打點咖啡。
他們辦公室后頭甚至還有個冰箱,那天齊辰打開看了眼,發(fā)現(xiàn)里面塞滿了水果、冰激凌、居然還有一打洪茗的面膜……冰箱抽屜里倒是放了一堆牛奶利樂枕似的東西,一袋一袋碼滿了。直到后來胡易從里頭拿了一包出來喝的時候,他才知道,那是袋裝的獸血,用來醒刀的……
一旦接受了這種設(shè)定,生活工作看起來也就沒那么不尋常了。
齊辰的工作還是清閑得他自己都不好意思,時不時幫洪茗弄個文件做個表格,偶爾幫著跑一趟文化行政管理部門,做些登記。余下的時間,他幾乎都在幫龍牙搜羅那個叫做陳修的人。
可惜就像龍牙說的,拿著棍子上街掄一圈都能掄到個叫這名的,就算劃定了四百至五百年前那個時間段,也實在不好找。因為最大的坑爹之處在于沒法確定地區(qū)。
如果只是在白河村界之內(nèi),那都不用說幾天了,幾分鐘齊辰就能順出來一個可能名單,再聯(lián)系聯(lián)系,排除排除,分分鐘就能幫龍牙把目標(biāo)鎖定了。可無奈那老太太的兒子并不是整天呆在白河村的。
“皮俑師究竟是什么人?”找人找得滿腦子漿糊的齊辰終于忍不住轉(zhuǎn)頭扒著辦公桌問身后的龍牙。
龍大爺翹著二郎腿難得耐心地解釋道:“皮俑是西南邊巫術(shù)的一種,皮俑師就是指專愛扯皮灌沙做俑的那幫子人,偶爾也有其他地方的人途經(jīng)西南那塊,碰巧遇到了皮俑師,覺得十分投緣,非要上趕著給人當(dāng)徒弟學(xué)這歪門邪道的,我估計那老太太的兒子就是其中一個�!�
齊辰道:“所以皮俑師不是什么正道的人?”
龍牙嘖了一聲:“什么正道邪道的,不能這么分。我說的歪門邪道可不是你理解的天理不容的那種!只能說走的路子、方式有點扭曲罷了,不是正統(tǒng),容易出岔子,我不太看得慣,但不代表人初衷就是惡的。就像這皮俑師,你知道他們用的皮子都是哪兒剝下來的么?”
齊辰搖了搖頭。
龍牙接著道:“那些皮本身就是惡鬼尸身上剝下來的,西南那邊某個支族的認(rèn)為,把惡鬼尸身的皮剝下來,再用剩下的骨肉熬煉出尸油,把尸油浸泡透的黑沙灌進(jìn)惡鬼皮里,吹脹再封身。這樣就相當(dāng)于將惡鬼從頭到尾重組了一遍,洗心革面的意思。他們認(rèn)為這樣能鎮(zhèn)住惡鬼。所以人家的出發(fā)點也不壞,只是用的方法實在惡心人!”
“這樣一番折騰下來,要是那惡鬼沒有被壓住,豈不是更要翻天?”齊辰想了想,遲疑道。
“孺子可教�!饼埓鬆斒智返嘏牧伺凝R辰的頭以示贊許,“事實上,就我聽說過的皮俑師,沒一個不是慘死的,這也是后來皮俑師越來越少最終銷聲匿跡的原因。想也知道惡鬼用他們的方法十有八九是不能完全壓住的,那種?}得慌的做法只會讓惡鬼的怨氣變本加厲,被皮俑師壓制住的時候還好,一旦皮俑師本身受了傷力量不濟(jì),那些皮俑中包藏的惡鬼逮著機(jī)會就會翻天。就像那老太太的兒子,一個普通人從那土包似的山上滾下來,骨頭都不一定會碎成那個糟心樣子,何況是會點巫術(shù)的人?”【http:】盤58百度云搜索資源,搜,搜電影就是好用。
齊辰眨了眨眼,順著龍牙的話猜測道:“所以你的意思是,他骸骨壞成那樣并不是摔的,而是不小心誤入了那塊畫了圈的地方,被壓在里面翻不了身受了傷的時候,他的皮俑趁機(jī)反噬,才讓他落得那個下場的?”
龍牙“嗯”了一聲,摸了摸下巴:“比起他是怎么葬身的,我更好奇那塊被圈出來的地方究竟是怎么回事……哎哎——你跟著發(fā)什么呆!說找人找人,這都過去快一個禮拜了,人呢?!名單呢?!毛都沒見著一根你在這琢磨這個?”
說不到五分鐘又炸了的龍組長把桌子敲得“咣咣”響,齊辰默默白了他一眼,慢吞吞地回頭翻起了系統(tǒng)里上百頁的名單,嘀咕:“我這不是想根據(jù)皮俑師的性質(zhì),看看老太太他兒子可能去過哪些地區(qū),以便縮小范圍么……”
當(dāng)然,龍組長雖然有那么一絲周扒皮的特性,卻也不是一點良心都沒有的,讓齊辰查的同時,他自己也在搜羅,就連洪茗、單嘯、胡易他們都在幫著找。
只不過這群祖宗沒一個有耐性的,即便是整日言語帶笑的單嘯和沉默寡言的胡易也干不來這么繁瑣枯燥的工作,更別說風(fēng)風(fēng)火火的洪茗還有那一萬響大地紅似的龍大爺了,一個賽一個的,都是坐不住的主。
最后找到些蹤跡的還是齊辰。
他排查了又排查,各種考據(jù),最終列了一條名單,把可能的人范圍縮小到了十個以內(nèi),這樣找起來就容易多了。
不過他們這剛有些眉目,董主任那邊就丟了個工作下來——隔壁省省會陵市打算在周末辦一個民間鑒寶大會,邀請廣和的人過去串一把現(xiàn)場的特邀專家,為期兩天。
第21章
陵市本身就是文化名城,幾個古玩市場全國聞名,在古玩收藏圈有著很高的地位和聲望。
這次的民間鑒寶大會已經(jīng)是第六屆了,由省古玩商會、陵市文物收藏協(xié)會聯(lián)合新華網(wǎng)一起舉辦,受眾度很高。
其實當(dāng)初陵市頭一次舉辦這種民間鑒寶大會,只是市收藏協(xié)會聯(lián)合幾個商家起的頭,一半為活躍陵市古玩市場,一半為宣傳那幾個商家。他們邀請了幾位全國知名的權(quán)威專家坐鎮(zhèn),完全沒廣和公司什么事兒。
只是在他們把這個項目往上報的時候,上頭批復(fù)下來的指示里卻點名要求他們?nèi)フ垘讉廣和的人作為特邀專家,否則不給辦。
簡單粗暴,十分地?zé)o理取鬧!
當(dāng)時的舉辦者被上頭如此任性的要求弄傻了,半天沒搞明白為什么舉辦個鑒寶大會還非得跨省去請一個根本沒聽說過的公司來坐鎮(zhèn)。
但是納悶歸納悶,他們還是笑臉盈盈地去請了,鬼知道這公司是不是在上頭有什么了不得的關(guān)系!
為顯誠意,他們還是直接摸到江市去廣和公司當(dāng)面請的。頭一回見到董主任,他們就習(xí)慣性地客套道:“哎呀董總!久仰久仰!”
見到龍牙又繼續(xù)客套:“哎呀龍專家!久仰久仰!”
聽得龍牙十分蛋疼。
他們本以為照廣和這種不可言說的來頭背景,請過去了估計也是裝裝樣子的大爺。誰知真到了現(xiàn)場,廣和的幾個人還都挺好說話——
有些民間收藏者的藏品不方便帶到現(xiàn)場,廣和這邊居然十分主動地抽了一兩個人跟去了那些人家里。
于是到了第二屆,不用上頭動嘴,陵市這邊就十分自覺地又把廣和的人請了過來。
一來二去,這就成了不成文的習(xí)慣。
流水的贊助商,鐵打的廣和。
甚至連舉辦者都換了一次血,他們這幾個人組成的所謂特邀專家團(tuán)都還牢牢地釘著。
陵市那邊的舉辦者不知道上頭要求廣和去坐鎮(zhèn)的原因,但是廣和公司這邊自然是知道的——
特邀專家之類的說法就是個幌子,扯淡用的,其實根本目的就是請他們?nèi)タ磮鲎樱吘宫F(xiàn)場魚龍混雜,什么類型的藏品都有,萬一當(dāng)場出來個把個成了精的,那影響就不好了。
所以董主任每次都安排龍牙和單嘯,一個是執(zhí)行組負(fù)責(zé)看場子,一個是善后組負(fù)責(zé)清理場子,第三個名額機(jī)動,一般洪茗、胡易他們誰有空誰去。
這回他一如既往點了龍牙和單嘯,而后挺著發(fā)福的肚子,摸著發(fā)際線越來越高的腦門在辦公室里看了一圈,最終手一抽筋,把齊辰點上了。
齊辰嚇一跳,抬頭看他:“……”主任你逗我?!
董主任摸著肚皮笑瞇瞇地說:“有出差補貼。”
齊辰:“哦,好。”
于是差事就這么定下來了。
周五那天,天晴得過分。
同往常幾屆一樣,陵市那邊依舊派了專車來廣和接人,充分地顯示了主辦方的誠意。
江市和陵市雖然說起來不在同省,但實際一個靠省南,一個靠省北,隔得并不算太遠(yuǎn),驅(qū)車三個小時就進(jìn)了陵市地界。
諸如龍牙這種行走著的人間兇器,保不準(zhǔn)哪天狂性大發(fā)反社會人格突現(xiàn)就容易造成一定規(guī)模內(nèi)的毀滅性災(zāi)難,所以他們這些特殊人群出省是受到管制的。
當(dāng)然,董主任這次已經(jīng)早早做了準(zhǔn)備,給龍牙和單嘯開好了出省權(quán)限,不然陵市派來的人就能有機(jī)會感受一下被九天玄雷在屁股后頭追著劈,不劈滿七七四十九道不罷休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