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車子飛快地駛在高速上,這一路顧銘琛心里竟然也沒猶豫,他是要找賀沉報仇的,只是也不屑用那么低級的手段。
之前賀沉和駱芷齡商量對策的時候他也在場,所以地點非常清楚,車子有導航很順利就找到了那個碼頭。
溫晚打開車門第一個就沖了出去,只是才邁開第一步就聽到了槍聲。她的腳步生生釘在了原地,大腦瞬時一片空白,接著又是幾聲刺耳的槍響,一聲比一聲尖銳,像是要犀利地貫穿人的耳膜。
她愣過之后便是沖動地往里跑,顧銘琛心臟一緊,甩上車門就追了上去。
溫晚才跑過去幾米就看到了地上有男人橫七豎八地躺著,鮮紅色的血液汨汨地往外冒著,她胃里一陣作嘔,卻還是忍耐地想往前。
腰間一緊,她被人用力箍住了,顧銘琛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別進去,現(xiàn)在場面很亂�!�
理智告訴她是不能去的,可是心里有強烈的念頭想確定他似乎安好,眼前的一切也開始越來越模糊,溫晚回頭看了眼顧銘琛,連話都說不利索了:“可他在里面……”
顧銘琛不是沒見過溫晚哭,可是眼下這樣的,讓他整顆心都揪了起來,那么無助那么恐懼的眼神,他還是第一次在她身上瞧見。
溫晚以前給他的感覺總是冷冰冰的,無趣,或者說沉悶至極,可眼下她好像才有了一絲絲生氣,像個有血有肉的女人。
她的眼淚一直往下掉,每聽到一聲槍響就會止不住地發(fā)抖,顧銘琛將她抱得很緊,心底還殘存一絲理智:“他不會想你去。”
兩人僵持不下,有警車倏地停在不遠處,溫晚時至今日也不懂為什么警察總是最后關(guān)頭才趕到,她只希冀著,那個人還好好的……能好好的站在她面前。
原來在生死面前,一切都不重要了。
☆、第73章
那個下午的天氣悶得讓人受不了,好像馬上就會下起瓢潑大雨似的,警方將人一個個帶出來,溫晚只覺得眼前犯花,感覺雙腿已無力支撐一般快要摔倒下去
顧銘琛的手不斷施力扣緊她肩頭,目光凝重地盯著被警察帶出來的人群�?墒且粋兩個,三個四個,怎么那么多人離開了,還是沒看到賀沉?
怎么會沒有他呢?
溫晚看到了重傷被擔架抬出來的周顯聲,也看到了駱顯,但沒有那個人的身影,憑空消失了一樣。
她是怎么都沒想到結(jié)果會是這樣的,這樣的局面,實在讓人難以承受。
駱顯也意外地認罪了,甚至沒有將賀沉牽扯進去,只是再問其他對方就緘口不言了,什么有用訊息都查不到。周顯聲的傷勢也非常重,一直在醫(yī)院昏迷不醒中……
這期間碼頭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一時間竟無人知曉。
“也許是件好事也說不定�!鳖欍戣≡谶吷习参克�,壓低聲音道,“或許他藏起來了,如果出事,至少也會找到——”
他將后面兩個不吉利的字眼又咽了回去,連他自己都訝異,這時候他竟然也無比期待那人活著。
要較量,也得堂堂正正的吧?顧銘琛如此安慰自己。
溫晚慢慢地轉(zhuǎn)頭看了他一眼:“真的?”
顧銘琛點了點頭,溫晚的表情卻沒有片刻放松,她沉默地站在警局門口,抬頭望了眼這異國的天空。
她是恨過也怨過的,可是再恨再怨的時候,她也沒有想要他死掉。眼下只希望他平平安安的,別的,還計較什么呢?
說到底站在他的位置,作出那些選擇也無可厚非,她有父仇要報,他也有恩情要還。怨的,不過是他最初那點動機傷了她�?墒怯帜茉趺礃幽�?他后來也愛上了,而她,偏偏也該死地忘不掉。
只是時間錯了位,這份感情最后經(jīng)歷了考驗,確定是真的,何必還要較真呢?
人活一輩子,糊涂一次也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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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在清邁又逗留了一周,這期間溫晚去找過駱芷齡,去的時候信心滿滿,總覺得對方或許知道些什么。
可駱芷齡說:“是我報的警,雖然想幫助賀沉,可是我也不希望駱顯和顯聲有生命危險,我當時沒在現(xiàn)場,到底發(fā)生了什么真的不清楚。”
溫晚看著她,駱芷齡又笑了笑:“抱歉,幫不上你的忙�!�
茶幾上還放著熱氣騰騰的花茶,香氣氤氳,溫晚低頭看了會兒茶杯,這才說:“可是你這樣,他們的結(jié)局似乎也沒好到哪里去�!�
駱芷齡唇邊的笑意慢慢斂去,她其實很少有面無表情看人的時候,這么仔細盯著,其實她的五官并不柔和,甚至有些冷淡。
溫晚看她的反應就知道自己猜中了,有蔣贏那個前車之鑒,她已經(jīng)非常能拿捏準這類女人的心思,點到即止,已經(jīng)慢慢站起身了:“你真正的目的我并不好奇,我只想找到他。駱太太,如果你又想起什么,記得通知我。”
她將酒店名片留在了桌上,駱芷齡沒有起身,只是若有所思地看著那名片走神。溫晚要走,身后的人這才開口:“我和駱顯之間的恩怨不想對外人解釋,但這是他欠我的,我不過是和賀沉聯(lián)手各取所需罷了�!�
又是仇恨。
溫晚轉(zhuǎn)過身,在駱芷齡眼中清晰地捕捉到了一絲還未褪去的痛苦,她也是過來人了,可是這種摻雜了仇恨的感情,永遠是外人干涉不了的。
“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愛自己的人和自己愛的人都被一起送進監(jiān)獄,你快樂嗎?”溫晚平靜地問駱芷齡,這個問題,也是在問自己。
當初恨賀沉的那段時間,她沒有一天是開心的,人靠仇恨活著實在是太累了。
駱芷齡咬了咬唇,再抬眼時眼底有片刻的掙扎:“顯聲會接受治療,他的病越來越重,溫小姐,我不覺得這么做有錯。如果他繼續(xù)糾纏你,賀沉恐怕真的會拿槍斃了他,我報警,其實救了他一命�!�
看樣子報警這件事原本并不在賀沉和駱芷齡的計劃之內(nèi),溫晚沒再接話,又聽駱芷齡道:“你回國吧,賀沉該去找你的時候,自然就會去的。”
這話讓溫晚讀懂了一種訊息:“……他受傷了?”
只有這一種解釋了,如果不是這樣,他肯定不會躲起來不見她的�;蛘卟皇嵌悖莻奶�,根本不能見她。
溫晚心跳都快停住了,大步上前,一把抓住駱芷齡的手腕:“你告訴我,他到底在哪里?”
駱芷齡平靜地望著她:“我安排人送你們?nèi)C場,聽說你那位朋友,叫蕭瀟對嗎?她那邊的情況可不太好�!�
溫晚瞪大眼,駱芷齡笑著說:“賀氏清盤,賀淵還惹上了大麻煩,你那位朋友馬上待產(chǎn),你真的不用去陪陪她嗎?”
溫晚不信駱芷齡會清楚這么多事,一定是賀沉教她的!
賀沉是想逼她回去�。�
他會這么極端,說明傷勢一定非常嚴重,他不想她擔心。
溫晚握著駱芷齡手腕的指節(jié)一點點松開,目光微微垂著,等過了很久才小聲問她:“他會死嗎?”
駱芷齡有短暫的猶豫,還是如實回答:“有危險,但是我想,見不到你最后一面,他恐怕也不會舍得去死�!�
溫晚猛地抬起眼,駱芷齡歉然笑道:“抱歉,我說話比較直接,但心里有個牽掛總是好的,能支持他做很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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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晚是怎么回到酒店的自己都不清楚,渾渾噩噩地縮進被子里,瞪著屋頂發(fā)了一晚上的呆。她給蕭瀟打了電話,那丫頭還是前幾次一樣報喜不報憂,電話里依舊是勤快的音調(diào):“哎,沒事,我能有什么事呀?挺好的�!�
溫晚想著她強顏歡笑的樣子,鼻尖發(fā)酸:“我都知道了,你個笨蛋還裝什么裝啊。”
蕭瀟沉默下來,再開口時聲音啞的不像話:“我不想你擔心,你也不好不是嗎?”
“我不喜歡你有事瞞著我�!睖赝砦宋亲樱涯顷囁釢箘叛柿嘶厝�,“不管高興不高興,我都想第一個和你分享,蕭瀟,你是不是因為賀淵的事,怨賀沉了?”
那邊詭異地又沉默了,這段空白讓溫晚心悸,她這輩子就這么一個朋友。果然再聽那丫頭說話已經(jīng)帶了哭腔:“我不是有意瞞著你,怎么會因為男人就影響我們之間的關(guān)系。我不過是……賀淵他做了那么多壞事,有眼下的結(jié)果已經(jīng)是最好了�!�
蕭瀟因為哭著,說的斷斷續(xù)續(xù),溫晚心都絞在了一起,不住安慰著她:“到底怎么了,你別哭啊,你現(xiàn)在懷著孕,會對孩子有影響的�!�
不得不說賀沉真的太了解她,溫晚光是聽著蕭瀟壓抑而痛苦的哭聲,已經(jīng)恨不能馬上飛回國陪她了,可是想到賀沉又開始猶豫。
她終于有些明白賀沉當初的為難了,人活著,自古都是要面臨各種兩難的抉擇,情和義首當其沖。
最后是駱芷齡又來找的她,帶了賀沉的手機。
手機里有一段錄音是賀沉錄給她的,顧銘琛和駱芷齡都識趣地離開了,只留她一個人靜靜地聽著。
錄音開始有段窸窸窣窣的沙沙聲,過了會才聽到他低沉微啞的嗓音:“對不起小晚,又食言了,每次都讓你失望、讓你傷心,是我混蛋了。”
他這話一出口,溫晚的眼淚就控制不住洶涌地奪眶而出,她緊緊捏著手機,眼淚一滴滴落在了手背上。
“我不想你看到我現(xiàn)在的樣子,原諒我作為一個男人那點可笑的自尊心,但是我一定會去找你,有句話,我必須當面告訴你�!�
很簡單的幾句話就結(jié)束了,他說的很吃力,伴著壓抑不住的粗重喘息聲,溫晚翻來覆去地聽,聽得心里越來越難受。
她翻看手機的內(nèi)容,竟然發(fā)現(xiàn)里面有很多同自己有關(guān)的東西,有她的照片,那背景一看就是當初他們在意大利的時候拍下的,可她卻一點兒印象都沒有。
還有記事薄,里面簡單的全是一句話,看日期,是她離開青州的那段時間,那些話卻全是重疊的:我想你。
只是三個字而已,可是手機的燈光卻刺得她眼眶脹痛,真是神奇,她好像能感受到他那些日子堆疊起來的思念。
這本來就是個不善言辭的男人,連表達自己的情感都這么笨拙。
溫晚握著手機,將臉埋在了膝蓋間,最后重新拿自己的手機錄了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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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顧銘琛一起回國,才離開了半年多而已,卻有種物是人也非的錯覺。顧家的司機早就等在機場外,見了兩人馬上迎上去幫忙拿行李:“老太太在家等著呢。”
顧銘琛看了眼溫晚,溫晚摘下墨鏡,對他抱歉地笑笑:“我就不去了,改天再去看阿姨,我放心不下蕭瀟。”
顧銘琛也沒勉強她,他知道溫晚這是在故意劃清界限,那句“阿姨”就足以表明她的心意。
“我送你�!�
顧銘琛將她送到了蕭瀟的公寓樓下,溫晚下車時又被他喊住了。男人微微偏著頭,英俊的面容逆著光卻還是出奇的好看,他說:“就算不是夫妻,我們也是兄妹,小晚,我不希望你以后會躲著我�!�
溫晚愣了愣,不由失笑:“你又不是老虎,躲你做什么?”
顧銘琛握著方向盤的手慢慢收緊,臉上依舊笑著:“上去吧,幫我向蕭瀟問好�!�
溫晚對他揮了揮手:“注意安全�!�
看著溫晚一步步上樓,他卻沒有馬上離開,點了煙抽著,心里也越發(fā)確定了一件事:溫晚是當真放下了,放下才能那么沒心沒肺地對他笑吧。
心里覺得難受,有什么堵在胸口不上不下的,可是卻早就沒了那種撕心裂肺的感覺。
他不得不承認,對溫晚的感情雜糅了太多東西在里邊,親情、友情甚至可能真的有愛情,或許也是太復雜了,以至于那種疼痛和不舒服,到底是傷心還是其它連他自己都分不清了。
這輩子還是第一次被人甩,顧銘琛吐出個煙圈,不爽的時候得找點平衡感才行!
他拿了手機撥了個號,聽到對方微弱的聲音,忍不住嘴角上揚:“她剛剛上樓,很安全。不過我們……”
作者有話要說:前夫太壞了,賀叔都醬紫了還要刺激他→_→
☆、第74章
“她一路心情還不錯,我們約了明天回家看我媽。
顧銘琛故意說得緩慢,果然聽到那邊本來還氣若游絲的人馬上充滿了憤怒:“你明知道你媽總是為難她!”
“哦?有我在你不用擔心,我肯定處處護著她,不讓她受一點點委屈�!�
有他在才更要擔心吧!更何況這副護短的語氣實在太讓人火大!賀沉動怒之下扯到了傷口,靠著床頭直抽氣:“你要敢趁虛而入,我回去饒不了你�!�
說這種毫無威脅力度的話于他而言還是第一次,可是眼下的情況,他根本沒辦法第一時間飛回家。每每想到那兩人現(xiàn)在朝夕相對就暴躁極了,即使溫晚一次次強調(diào)她和顧銘琛已經(jīng)過去了,可他心里還是不爽。
那是她暗戀了那么多年的男人,那是她的前夫,真是讓人郁結(jié)難平。
越想越來氣,偏偏那邊的人好像故意地,還不急不緩地說:“你要是恢復個兩三年,這么長的時間,我可不能保證一直君子。再說了,小晚的年紀,恐怕不會一直等吧?”
賀沉眉心突突直跳,忍著把電話摔了的沖動:“你到底想說什么?”
顧銘琛聽他咬牙切齒的口氣,憋著笑:“你們都分手了,雖然這時候不該刺激你,可是小晚回了青州,肯定一堆的人急著幫她相親。賀沉,不是我,也會是別人的。”
賀沉氣急攻心,傷口好像更疼了,可渾身怎么都使不上勁兒。
駱芷齡推門進來就見他一臉陰氣沉沉像是要殺人似的,再看了眼他握手機的姿勢,皺了皺眉頭,還是把托盤里的藥和水杯放在了床頭上。
“我就是給你提個醒,好好養(yǎng)傷吧賀總。哦,對了,剛剛小晚去找蕭瀟了,不知道蕭瀟會不會把你做的事和盤托出,這時候你們要是再有點誤會,嘖。”
顧銘琛想著那邊人此刻必定是一副黑面神的樣子,心情大好地掐了電話。溫晚曾經(jīng)受了那么多苦,哪能讓他這么容易就抱得美人歸,更何況溫晚還為了他把自己給甩了!呵,總要時不時刺激他一下才行。
他叼著煙發(fā)動車子,這才悠閑地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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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晚不知道顧銘琛把賀沉刺激的夠嗆,一路直奔蕭瀟家,那丫頭開門的時候驚得眼珠都快瞪出來:“你居然回來了?”
“不放心你�!睖赝泶蛄苛怂谎郏咨袐D裝下高高隆起的肚子,一頭長發(fā)也被剪到長度適宜,這副準媽媽樣子還是讓她心里充滿無限感慨。當初兩人用懷孕這招算計賀沉,沒想到她的孩子沒了,倒是蕭瀟沒多久就真的懷上了……
命運總是在和她們開玩笑。
蕭瀟將她迎進門,還想去給她倒水,溫晚急忙攔著她:“你快別折騰了,我自己來就好�!�
兩人關(guān)系實在太好了,蕭瀟也就不再勉強,撐著腰緩慢地坐在沙發(fā)上。
溫晚拿了個沙發(fā)墊給她墊在身后,兩人徹底地靜下來,細看之下不難發(fā)現(xiàn)蕭瀟的臉色很不好。她沉默片刻,不無擔心地說:“他呢?”
進門開始就不見賀淵,依他的性子,蕭瀟懷孕了絕對不會不在身邊陪著的。
蕭瀟聽了這話,眼圈又是微微一紅:“他——”
她難得一次說話吞吞吐吐,溫晚就是再不了解也覺察出了不對勁,伸手握住那丫頭的手背,發(fā)現(xiàn)冷冰冰的一點溫度也沒有。蕭瀟汲了口氣,這才勉強擠出一點笑來:“他自首了�!�
溫晚倏地瞠大眼,有那么幾秒甚至不知道該用什么表情看著眼前的好友,自首?像賀淵這樣的人,怎么會做出這種選擇。
蕭瀟伸手撫摸著自己的肚子,垂下眼睫淡淡笑道:“你也知道他都做了些什么,當初野心那么大,不擇手段地做了那么多錯事,現(xiàn)在也是自食其果吧。他能為了孩子和我想明白這些,我覺得很知足�!�
“我總算沒有愛錯人。”蕭瀟說最后一句時臉上是帶著笑的,而且眼底是滿滿的幸福。
溫晚沒想到這么短的時間居然發(fā)生了這么多事,當初賀老爺子不清不楚的死因,還有賀峰的車禍,甚至是賀霆衍那時候在醫(yī)院的中毒事件,這些隨便拿出一件來,賀淵的結(jié)局都不會好。
“他處心積慮想要賀氏,可是怎么都沒想到賀沉早就埋下地雷等著他,賀氏的資金來源一直有問題,現(xiàn)在被查出來了,可已經(jīng)無力回天�!�
溫晚聽著蕭瀟平靜的語氣,心里卻七上八下的,她當初以為賀沉失勢是最該同情的那一方,沒想到那個男人分明還有后招——釜底抽薪。
她已經(jīng)不知道該如何安慰蕭瀟了,甚至有些語無倫次:“他這樣,那你,你打算怎么辦?”
蕭瀟嘆口氣,倒是釋然的口吻:“不要緊,你不用擔心我。賀淵都安排好了,我母親很快就會過來陪我,而且我還有你呢。再過一個多月,還會有屬于我和他的孩子,這么多愛支撐著我,不管幾年我都會等他出來。”
一席話說得溫晚心里酸澀不已,但是說到底賀淵也是罪有應得,正如蕭瀟說的,這樣的結(jié)局于他而言已經(jīng)是最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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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晚陪蕭瀟一起吃完飯,等她午睡之后才離開。
此時的青州也已經(jīng)非常熱了,她剛下樓就見到了熟悉的車子停在路邊,阿爵打開車門下來,對她微微頷首:“溫醫(yī)生,好久不見�!�
溫晚走過去,阿爵已經(jīng)打開車門:“三哥都替你安排好了,我現(xiàn)在送你回去?”
阿爵將她送到了以前獨住的別墅,溫晚狐疑地抬頭看了一眼,阿爵道:“當初三哥只是擔心賀淵對你不利,現(xiàn)在你喜歡怎樣,他一定不會干涉。三哥現(xiàn)在情況很好,讓溫醫(yī)生放心�!�
溫晚瞥了他一眼:“我一點也不擔心�!�
阿爵一怔,眼見著溫晚已經(jīng)打開車門要上樓,急忙又探出身瞧她:“溫醫(yī)生,你是不是因為蕭小姐的事遷怒三哥了?”
溫晚腳步一頓,想了想又折回去:“我還不至于那么不明是非�!�
“那你現(xiàn)在?”就連他都看出來這女人不高興了,能這么明顯把情緒表露出來,看來是真的非常生氣才是。
溫晚看著他一臉疑惑的樣子,最后還是什么都沒說,氣呼呼地上樓,打開公寓大門,里邊的一切還是老樣子。她的東西也全都歸為原位,好像她真的只是出去旅游了一趟,或者是做了一場夢而已。
溫晚站在玄關(guān)處,用力咬了咬牙,看著看著眼淚就不由自主地又掉了下來。這男人實在太可惡了,他聯(lián)系所有人,唯獨跳過她,還替她把一切都安排好了,可是做了這么多,就是不聯(lián)系她。
他怕她擔心,可是這樣,她會更擔心才是。
他一定是傷的非常重了,不然怎么會把一切都安排好……
溫晚強迫自己別亂想,可是一旦安靜下來腦子就有些不受控制,甚至想著,難道他缺胳膊少腿了,不是這么嚴重的傷,恐怕不會刻意避著她的。
第二天一早要出門,溫晚想去看看林有珍�?上聵蔷陀忠姲⒕袅�,對方好像成了她的專屬司機似的,也不知道什么時候就等在這里。
溫晚走過去,忍不住嘆氣:“你怎么又來了,賀沉又安排了什么?”
阿爵臉色訕訕地,大概是被直言不諱地戳穿了心思,摸了摸鼻子:“三哥怕你無聊,給你找了份工作,你要去看看嗎?”
溫晚昨晚才在網(wǎng)上投了幾份簡歷,大清早就聽到這個消息,她斜眼打量著阿爵。
阿爵非常誠懇地說:“溫醫(yī)生千萬別亂想,三哥不過是了解你罷了�!�
溫晚心里有氣,但是又無處發(fā)作,干脆打開車門彎腰上去:“好,去看看�!�
阿爵從后視鏡瞧她,再次感嘆女人的心思九曲十八彎完全猜不透,發(fā)動車子,一路將人帶去了賀沉安排的醫(yī)院。居然還是她以前工作的地方,溫晚看著熟悉的大門,壓了壓太陽穴:“賀沉還真是用心良苦啊。”
她額頭的青筋都在突突直跳,阿爵看的膽戰(zhàn)心驚地,奇怪,這種時候女人不是應該感動欣喜才對么?
阿爵自然是猜不透溫晚的心理的,溫晚此刻真是越發(fā)的焦慮,甚至在心里想著,那人這樣子怎么跟安排后事似的?!不然怎么把她以前失去的又全都給補了回來,好像要一切又恢復原樣,電影里不都這么演嗎?一切還和從前沒區(qū)別,只是獨獨少了那個人……
阿爵瞧她臉色不對,斟酌著說:“三哥說你不喜歡總換環(huán)境。”
溫晚看了阿爵一會,欲言又止,還是沒勇氣問出口,就是怕聽到不好的結(jié)果。她打開門出去,只扔下一句:“你先走吧,我自己去就行。”
阿爵看著她快步離開的背影,越發(fā)糊涂了,難道年紀大的女人和年紀小的女人在這事兒上反應還不一樣?回家得問問沛沛。
溫晚進醫(yī)院時大家都在打量她,明明很久不見了,可大家都好像在裝失憶一般。遇上的幾個熟人都熱絡(luò)地和她打招呼:“溫醫(yī)生早�!�
“早�!睖赝砗退齻兇蛘泻�,那種熟悉的感覺又回來了,倒是沒有一點點不自在。
孟行良見她也是一副熱情的樣子,居然還主動從辦公桌后站起,走過來同她握手:“小溫啊,真是好久沒聯(lián)系了,越來越漂亮了。”
這種奉承的語氣實在讓溫晚別扭,她嘴角暗抽,還是禮貌地回應:“主任�!�
孟行良干笑道:“哎,馬上就不是了。”
溫晚愣了愣,眼睛環(huán)視一周,這才發(fā)現(xiàn)孟行良的辦公室已經(jīng)空了不少,他的東西也全都收拾好放在了一個紙箱里,好像要離開?
“您這是?”
溫晚腦子里有了些模糊的念頭,可是不太確定,果然孟行良很快就苦著臉道:“之前你離職那事兒,是我對不住你。我在這正式跟你賠禮道歉了,小溫,你別和我計較才是�!�
溫晚遲鈍地搖了搖頭:“我沒怪你�!�
在這個社會摸爬滾打這些年,又沒什么人替她撐腰,她早就對各種不公平的事兒見怪不怪了,只是眼下,難道又是賀沉做的?
孟行良和她寒暄幾句,然后說:“這間辦公室是你的了,現(xiàn)在醫(yī)院人事各方面都有大變動,聽說是換了老板——”
溫晚出去的時候阿爵還沒走,倚靠在車邊抽煙,見她出來將煙蹄捻滅了,居然也不追問,只是紳士地替她開了車門:“還去哪嗎?”
溫晚終于忍不住了,這兩天壓抑的情緒陡然爆發(fā)出來:“馮爵,你給我說實話,賀沉到底怎么了?”
阿爵被她通紅的眼眶和泫然欲泣的樣子嚇了一跳,怎么賀沉做了這么多事,這女人的反應居然是這樣的!
他慢半拍地問:“什么意思?”
“他是不是快死了?”
☆、第75章
阿爵愣過之后只覺哭笑不得,這女人的思維原來一直就沒跟上他的節(jié)奏,難怪給出的回應都奇奇怪怪地�?墒撬麤]笑出來,因為這足以看出溫晚有多在乎賀沉,甚至覺得這女人傻乎乎地模樣也挺可愛。
他咳了一聲,非常謹慎地說:“三哥不會死,溫醫(yī)生你想多了�!�
“那他為什么連電話都不打給我?”這話說的都透著一絲委屈在里邊兒了。
阿爵薄唇緊抿,那樣子像是溫晚拿什么逼迫都抵死不屈一般。她狠狠瞪著他,這個平素木訥的男人居然還懂轉(zhuǎn)移話題:“你不是要去看林女士,東西我都幫你買好了。”
“……”
“三哥說,禮數(shù)不能少,我把東西送進去就離開,不會打攪你們�!�
這副要見丈母娘的架勢讓溫晚更加無語,人都不在這,送東西過去干嘛?使勁壓了壓快要爆裂的額頭青筋,她忍耐地說:“那你告訴我他的電話,我自己打過去�!�
阿爵為難地蹙了蹙眉:“溫醫(yī)生,你打了三哥也沒法接。”
溫晚狐疑地看著他,什么叫沒法接,那他和他們都是怎么聯(lián)系的?
再多的阿爵便死活都不肯說了,溫晚也沒指望他會和盤托出,這話多少對她也起了點安慰作用,便說:“行,賀沉將來可千萬別后悔�!�
阿爵瞧她一副咬牙切齒的樣子,心底悄悄替賀沉捏了把冷汗,恐怕他回來之后,日子也不會太好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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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去見了林有珍,離開這半年溫晚的心情平復了許多,總算能心平氣和地面對曾經(jīng)遺棄自己的母親了。
當初林有珍忽然回來,帶給她的沖擊力實在不算小,那時候是怎么都無法原諒的,加上她那段時間遭遇了那些,心情實在太壓抑,對人對事都太過尖銳了。
林有珍一早就收到她回國的消息,對她的到來欣喜不已,坐下之后一直招呼她喝茶,桌上還擺滿了茶點。
“這些都是你小時候愛吃的。”她臉上明顯有討好的情緒,眼底還有幾分小心翼翼。
溫晚看著面前的食物,花花綠綠的非常好看,小時候家里條件不好,每次父親買回來她都會激動地抱著他親了又親。
想起父親,她的心情又沉重起來。
林有珍大概也猜到了她的心思,忙轉(zhuǎn)了話題:“顯聲的事,我聽說了。”
溫晚點了點頭:“他現(xiàn)在正在接受治療,對他來說其實是件好事�!�
林有珍卻奇怪地沒有馬上接話,溫晚狐疑地看了她一眼,再見她抬頭卻是紅了眼眶:“小晚,媽媽對不起你。這些話總是沒臉說出口,可是不說,你大概一輩子都不會原諒我�!�
這是母女二人這么多年來第一次開誠布公地說起這件事,溫晚選擇沉默,林有珍則是有些微微的激動:“我那時候年紀也不大,虛榮心太強,一心只向往富裕安逸的生活,我苦怕了……”
說到這她自己都有些說不下去,看了看溫晚的臉色,沒發(fā)現(xiàn)不對勁才繼續(xù)道:“我那時候想的是,等我安定一些就接你過去的。我勞務(wù)出國之后,第一個服務(wù)的就是周家,顯聲的父親待我非常好,再后來,我們就在一起了。”
她頓了頓,艱澀地吞了口口水,接下來的話大抵是非常難說出口的:“他對我很好,可是只有一個要求,那就是婚后不能要孩子。他只疼顯聲一個,因為平時陪他的時間太少,所以才用這個要求來苛刻自己。我、我就沒能再接你過去,甚至都不敢告訴他你的存在�!�
林有珍說的十分小心,說來說去也知道是在為自己的虛榮找借口,怕溫晚生氣,更怕她一氣之下就摔門離開�?墒撬皇前舶察o靜地坐在那里,甚至連眼神都沒怎么變化。
林有珍說完,反而越發(fā)忐忑了:“小晚,我其實沒有一天不想你。我和顯聲在一起,聊的話題都是你�!�
“顯
聲內(nèi)向地過頭,所以我才敢什么都對他說。他不愛說話,只會聽,我給他做每天給你做的飯菜,給他買你喜歡的玩具,給他講你喜歡聽的故事,給他敘述你小時候做
過的事情,還會描述你的樣子給他聽。我把虧欠你的,都彌補在他身上,可是心里還是沒得到解脫,我天天都在思念你——”
原來如此,或許她影響周顯聲的童年太深,所以他才會那么病態(tài)地執(zhí)著于她。心里不無波動,可是溫晚依舊不知道該怎么回應,即使一遍遍勸慰自己原諒吧,人生不過數(shù)載,再怎么說這也是她最后的至親了。
但話到嘴邊卻實在吐不出去,“媽媽”兩個字對她來說太陌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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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有珍抬手捂住臉,低低啜泣著:“我知道無法彌補,不管我做什么,你這些年吃過的苦受過的罪都改變不了了。而且因為我的關(guān)系,竟然還讓顯聲變得那么……我對不起你,小晚,可是媽媽還是希望你能在我有生之年原諒我。”
林有珍哭得上氣不接下氣,那樣子實在不好看,溫晚拿了紙巾給她。林有珍握著她的手就不松開了:“小晚,你心里還怨我嗎?我這些年,甚至你離開這半年,每天良心不安,過的一點兒都不安生。我甚至都不敢睡,晚上總夢到你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