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做完每日?的面口舌肌肉訓練和精細化動作訓練,差不多就到下午茶休憩時間。
夏初淺從二?樓盡頭的洗手間出來,秋末染在斜前?方等她,這?似乎成?了他的習慣。
他正拿一張杏黃色的方形小紙片練習。
紙片還沒他的手掌大,修長?的手指不氣餒地一遍遍馴服紙片,光禿禿的指甲在壓折痕時略略燒痛。
他沒聽她的,還是把?指甲剪很短。
上翻下壓,折折疊疊,卻?最多只能將其對折兩次,再多一次,紙片就會不受控地從他手中脫落。
更精巧的折法他更是應付不來。
“還在練習呀?”夏初淺小跑過去。
秋末染看著她點?點?頭,邊折邊跟在她身后,邁小步遷就她的步伐開始每日?“游行”。
第二?階段的治療,夏初淺計劃循序漸進地帶秋末染出門,從他的臥室到其他房間,從別墅內(nèi)到別墅外,從他的一畝田地到無邊大千世界。
首先,就是每天帶他逛一逛一樓和二?樓,在他相對陌生的屋子里待十幾?分鐘,且不許他縮在墻角。
起初,他表現(xiàn)出了明?顯的焦慮不安,嚴重的時候,涔涔冷汗打濕鬢邊細發(fā)。
但他很聽她的話,說不讓避去墻角就不去。
咬牙強忍,緊攥的拳頭骨節(jié)泛白,直直站在房間一處,等僵硬的身體逐漸回溫,再跟著她在屋里兜圈,去慢慢接受不同于他空蕩又素淡的房間的布置陳設(shè)。
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可以自如進出一二?樓的各個房間了。
“小染,今天要去三樓嗎?”
樓梯口,夏初淺指著樓上,仰頭問?秋末染。
劉世培告知夏初淺,秋許明明年開春前都不會再來別墅,請她安心工作。
上次秋許明?的神出鬼沒,秋家所?有人都嚇了一跳,劉世培如果提前?知曉一定會通知夏初淺暫時不要過來。
但這?別墅畢竟是秋許明?的資產(chǎn),他想?什么時候回來,以怎樣的方式出場,不容他人置喙。
秋末染沒有立即回應夏初淺,似乎有些躊躇。
末了,他點?了點?頭。
三樓的布局和二?樓基本?無異,只有秋許明?偶爾回來住這?層,大理石瓷磚地面和窗臺一塵不染,不像空置了許久,估計吩咐了人好生打掃。
有間房與眾不同,裝了智能電子鎖。
鎖盤干干凈凈,沒一枚指紋,不知從沒打開過,還是誰不想?留下痕跡讓他人猜測。
夏初淺跳過這?間房間,往前?走。
身后的少年遲遲沒跟上來,她回頭,看到他垂眸站在那?扇上鎖的門前?。
近來連綿不斷的秋雨終于歇了一天,藍天如洗,陽光穿透玻璃照在他的脊背。
似被回憶拽去了從前?,他眸光有些渙散,周身鍍金邊,像一副陳舊的金框畫。
“小染,怎么了?”夏初淺折回去。
秋末染默然搖頭,表情平靜如常。
主人上了鎖的屋子,不是金庫所?在地,就是藏著什么不得了的機密,夏初淺懂得分寸,不會多問?什么,她拽著秋末染的衣袖,拉他來到窗臺邊。
樓下,小花園支起了塑料溫棚,抵御低溫。
本?該枯萎凋零的花草依舊存活著,色澤比不過春夏嬌艷,但冬季將至,已經(jīng)很難得了。
夏初淺使勁兒扒著窗戶往下看,興致勃勃:“小染,你喜歡小花園嗎?想?不想?去看看?”
少年明?眸驟縮,一雙無形的手扼住了他的喉嚨,他雙手撐著窗臺大口喘氣。
夏初淺趕忙讓秋末染跟著她做深呼吸,不曉得他這?是心理因素還是癲癇前?兆,她還掐住了他的人中。
兩分鐘后,他呼吸平順下來。
他虛弱地額頭抵上窗玻璃,透過塑料罩子看,花草依稀變形,仿佛一個恒久不變的虛境。
無心再折的小紙片捏在手心,他眼眸暗似被風吹滅的油燈:“淺淺,想?,去嗎?”
清澈的音色此時微啞。
端倪很明?顯了,小花園是他害怕觸及的地方,或許,這?就是讓傷口經(jīng)年潰爛的膿點?。
她有些不忍心揭開他的傷疤,但這?就是她來此的目的。
拍拍他的手背,她語氣輕柔溫暖:“小染,對痛苦進行暴露我才有機會幫助你,幫助你脫敏,幫助你接納。”
“我打個比方,就像中醫(yī)按摩,痛則不通,痛是因為某處淤堵了,你告訴我哪里痛,我?guī)湍阋稽c?點?疏通�!�
對上少年陰霧氤氳的眼睛,夏初淺誠摯邀請:“和我一起去小花園吧?”
咬咬下唇,秋末染似在下決心,許久都沒回答。
*
回到二?樓臥室,夏初淺拿起手機看時間,看到一連串狂轟亂炸的未接來電。
居然是董童打來的。
那?次“扔U盤”鬧了矛盾,董童對她的態(tài)度更愛答不理了,在家都講不了幾?句話,他也幾?乎不打電話給她,突然打這?么多通來不會出什么事了吧……
夏初淺看一眼方桌對面的秋末染,他剛拿起《小王子》,正在翻昨天讀到的那?一頁。
她飛快地打字發(fā)給董童:【我在給患者做治療,怎么了嗎?】
書頁唰唰翻動的聲音在她耳邊盤旋,很快,少年輕喚:“我,要讀了,淺淺。”
可她卻?被董童傳來的文字霸占了注意力:【我媽住院了,就為了給你修窗戶把?腿摔斷了�!�
負罪感涌上心頭,夏初淺打字的手不住顫抖:【哪家醫(yī)院?】
董童發(fā)定位過來,綴一句:【快點?來,都是你害的。】
“淺淺?”
秋末染的又一次呼喚把?夏初淺的神緒拉了回來。
她嘴巴微張,眼珠子慌亂地左轉(zhuǎn)右轉(zhuǎn),從椅子上蹭地站起來,拿起外套和包,心火直燒:“小染,我家里出了點?事,我必須馬上趕過去……”
聞言,秋末染舉著書也站了起來。
她送他的銀杏書簽夾在書頁,蕩悠悠掉在地板上。
“抱歉啊,真?的很抱歉!今天不夠的時間我下次補上!”語間,夏初淺已經(jīng)走到了臥室門口,頭也不回地說,“我會跟劉管家解釋清楚的�!�
沒有下句。
沒有“明?天見”了。
秋末染快步追上去拉住夏初淺的衣袖,眉間浮起急色:“淺淺,明?天,來嗎?”
夏初淺不想?給小孩虛假的希望,如實說:“我阿姨摔斷腿了,住院不能沒人照顧,我得請假幾?天�!�
“幾?天?”
“現(xiàn)在不好說,我會聯(lián)系劉管家的。”
“可,明?天……”
看著夏初淺急到發(fā)白的嘴唇,杏眼里溢滿擔憂,懂事的少年最終松開手。
可明?天是她的生日?……
他撿起掉落在地的書簽,走到落地窗前?。
前?院,劉世培喊來方朋,夏初淺著急地鉆進車里,很快,黑色卡宴沿著林蔭路消失不見。
少年收回視線,垂眸看手中的書,他往前?翻頁,翻到小王子風情萬種、嬌弱多疑又虛榮帶刺的紅玫瑰。
他在紅玫瑰旁邊畫下一朵玫瑰,花萼染成?綠色,花瓣沒上色,瓣瓣純白。
再畫一個罩子,為它遮擋冷風吹。
*
夏初淺火急火燎趕去住院部,李小萍躺在病床上,左腳裹著厚厚的石膏,懸空吊起。
董童戴著黑口罩黑鴨舌帽,坐在床旁邊的小方凳上,望向夏初淺的眼神加倍陰沉。
“李阿姨!”夏初淺一把?握住李小萍的手,愧疚溢于言表,“你干嘛去修窗戶呀!我在窗戶縫里塞了海綿條,已經(jīng)不漏風了,房間不冷了,李阿姨你……”
她喉頭哽咽,極輕地摸了摸李小萍纏成?粽子的腿:“摔成?這?樣怎么辦啊?多疼呀!醫(yī)生怎么說?傷哪里了?嚴不嚴重?會不會留后遺癥?”
“沒事兒,淺淺,阿姨就是輕微骨裂。阿童夸張死了,瞧把?我們淺淺嚇唬的。”李小萍回握住夏初淺的手,有些強顏歡笑,“醫(yī)生說住三五天回家養(yǎng)著就行,不打緊。倒是你啊,窗戶壞了都不跟阿姨講,太見外了!”
“還是阿童關(guān)心你,他跟我說的呢!唉,都怪阿姨沒能耐,沒賺錢的本?事,請不起師傅換窗框,自己修吧,又笨手笨腳,爬個梯子都能腳滑摔下來,這?么簡單一點?小事兒都辦不好,凈給你們添麻煩。”
李小萍唉聲嘆氣,眼角泛淚。
一番話,聽得夏初淺心口堵得慌,她連忙搖頭:“李阿姨,你別這?么說……”
“唉,阿姨當初信誓旦旦對你爸媽承諾,一定照顧好你,你看看阿姨就愛說大話,連個像樣的臥室都給不了我們淺淺�!崩钚∑即驍�,說著說著,聲淚俱下,“淺淺啊,你別嫌棄阿姨家。你知道?阿姨一直都把?你當親女?兒一樣對待,把?能給的、最好的都給我們淺淺……”
聽著李小萍滔滔不絕的聲情并茂,熟悉的窒息感如兇猛洪水淹沒夏初淺。
她怎會不知李小萍一個單親母親,拉扯她和董童兩個人長?大有多么艱辛不易?
甚至,李小萍年輕時,有過三兩個男人不介意她離婚追求她,他們可以接受董童,但接受不了沒有血緣關(guān)系的她,被她這?個拖油瓶拖累,李小萍沒有再婚。
她感恩李小萍收養(yǎng)了她,沒讓她孤苦伶仃。
可大山般的負疚感一直重壓她,年齡越大越粉身碎骨,尤其是下定了那?個決心后。
*
六點?多,夏初淺下樓去醫(yī)院食堂打飯。
董童起身要走,聽了一下午李小萍的哭訴,他著實受夠了,他討厭母親這?樣哭哭啼啼的,掉價。
他更討厭李小萍瞎說,他分明?就沒有關(guān)心夏初淺冷還是熱,她房間窗戶壞了的事他隨口一提罷了,李小萍說得好像他故意舔夏初淺似的。
太自卑的人,一點?點?低姿態(tài)都覺得尊嚴被踐踏了。
李小萍叫住董童,壓低音量說:“兒子,淺淺快畢業(yè)了,喜事一件。酒席不急著辦,你倆要不先把?證領(lǐng)了?快過年了,咱們?nèi)才R門�!�
董童焦躁地吼道?:“急什么啊!”
他打算再做一次面部修復手術(shù),等模樣好看點?了再舉辦婚禮、拍結(jié)婚照,家里目前?沒閑錢。
李小萍嘆氣,忍不住數(shù)落:“你對淺淺溫柔一些,體貼一些,女?孩子都喜歡對自己好的�!�
董童對夏初淺談不上愛與不愛,但心底,早已認定她就是他的所?屬物。
他一臉不耐煩,反過來埋怨:“修窗戶怎么不讓我來?你多大歲數(shù)了!”
李小萍眼神飄忽,搓著硬邦邦的石膏,話題一轉(zhuǎn):“明?天是淺淺二?十二?歲的生日?,我梳妝臺上有禮物,你送給她,就說是你準備的,別說是我買的��!明?早去蛋糕店訂個蛋糕,別忘了,淺淺愛吃水果多的。”
第19章
回憶
夏初淺跟劉世培請了五天假,
董童是男生,不方便?照顧,留在店里打理生意了,
請護工又花錢,
夏初淺便?陪夜、忙前忙后照顧李小?萍。
電話里,
夏初淺歉意難消,估計劉世培沒碰上過她這么多狀況的心理治療師。
她說家人摔傷住院了,
目前處于急性炎癥期,沒人照看?連大小?便?都解決不了,等家人能下床自己上廁所了,她馬上復工。
劉世培不僅沒有不滿,反而溫言道:“夏醫(yī)生,
家人的事自然要?放第一位,祝您家人早日康復。如果您需要?任何?幫助,
盡管聯(lián)系我�!�
夏初淺哪里有臉面再麻煩秋家,赧然之余,
感動更甚。
她輕輕柔柔地說,
仿佛想?劉世培以同樣的口氣傳達:“劉管家,麻煩您轉(zhuǎn)告小?染,
我五天后過去?。讓他不要?擔心,
不要?著急,
我不會丟下他……
語義微妙,
她急忙找補:“像之前的治療師那樣�!�
她還給秋末染布置作業(yè),
讓他這五天繼續(xù)做面口舌肌肉訓練和語言練習,
不要?退化了,
下次見面檢查。
劉世培接著話頭說:“夏醫(yī)生,徐教授和我聯(lián)系了,
就語言康復師一事……如果您愿意身?兼多職,我這邊支付您雙倍工資。您知道的,找一個能讓少爺有交流意愿的人,沒那么容易,我們也有我們的顧慮。”
“可是,劉管家,我不夠?qū)I(yè)。”夏初淺坦言。
“夏醫(yī)生,專不專業(yè)結(jié)果說了算�!眲⑹琅嘈π�,“有些事,不必那么墨守成規(guī),至少目前為止,夏醫(yī)生帶給我的結(jié)果,我是滿意的。”
被認可是莫大的榮幸,況且,雙倍薪酬的誘惑實在難以抗拒。
夏初淺應下:“好的,您放心交給我吧�!�
*
二十二歲的生日在病房草草度過。
那天中午,安雅拎著午餐來探病,送給夏初淺一雙時尚漂亮的皮鞋。
作為好閨蜜,她好想?還原夏初淺的美?貌,實在看?不下去?夏初淺常年只?穿老年足力?健款式的運動鞋,或某寶爆款爛大街且毫無無設(shè)計感的帆布鞋。
可惜,夏初淺都沒有配得上這雙鞋的衣服。
董童給了夏初淺一個銀鐲子,什么話都沒說。
那天,夏初淺比平時多看?了幾?眼手機,零點過去?,邁入新的一天時,心口空落落的,仿佛一把小?鏟子鑿洞鑿了二十四個小?時終于鑿通了,冷流灌進來。
短暫的失落后,她把手機放枕下,在陪護床上翻了個身?,準備入眠。
李小?萍的聲?音在頭上響起:“淺淺,你最近給做治療的那家子人哦,是不是很?有錢啊?”
夏初淺疑惑李小?萍怎么突然問起這個了,李小?萍不是個熱衷于挖別人家隱私的八婆。
她嗯了一聲?:“挺有錢的。”
聽言,李小?萍胳膊肘撐著身?體半坐起來,低頭緊張地看?著夏初淺被昏暗籠罩的臉。
怕吵到同房的病人,她用氣聲?問:“你治的那是個男孩子還是女孩子�。慷啻罅�?”
夏初淺明白李小?萍的用意了,答道:“是個男孩,才十幾?歲,還小?。他的病更特殊一些,相處起來就是個小?朋友,我把他當小?弟弟看?待�!�
病房靜悄悄,李小?萍的舒氣聲?昭然。
她不全信周芳的“賺外快”說辭,養(yǎng)了十幾?年的姑娘,什么秉性她心里多少有數(shù)。
但夏初淺勤儉,不會自掏腰包買貴價電腦,所以電腦一定是別人送的,出手闊綽,很?可能是個對?夏初淺有好感的異性。
不是那家人,那么……
李小?萍又壓低嗓門問:“你最近還做其他工作嗎?”
夏初淺苦笑道:“李阿姨,我哪還有時間打其他工呀?畢業(yè)論文都快忙不過來了,我現(xiàn)在就想?好好實習、好好工作送自己一份畢業(yè)禮物?�!�
一口濁氣舒然呼出,李小?萍心中的郁結(jié)化開?,畢業(yè)禮物?啊,想?必就是那個電腦了。
*
五天后,夏初淺又踏上了去?往半山別墅的路。
路兩邊,銀杏枝條隨風晃動,簌簌輕響,金黃的落葉被車輪帶著塵土卷起翻飛。
大巴車載廣播熱烈播報:“十一月獵戶座流星雨將于今日粉墨登場!天文專家表示,該流星雨雖流量不大,但恰逢無月夜,利于觀測。由于該流星雨的輻射點在后半夜才升上中天位置,因此后半夜觀測條件更好……”
女聲?甜美?,語氣中是不加掩飾的期待和興奮。
夏初淺側(cè)額靠上車窗眺望。
五天沒見的廣袤景色,竟像時隔經(jīng)年令人懷念,她第一次覺得大巴開?得好慢。
下了車,她幾?乎飛奔向別墅。
在按下門鈴前,鐵藝門就打開了:“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祝你幸福,祝你健康……”
可視對?講中播放著生日快樂歌,參雜電流雜音的歡快樂曲盤旋在靜謐半山。
這個場景本該發(fā)生在五天前。
夏初淺低頭捂嘴笑,監(jiān)控拍得到她,那個少年此刻一定正在盯著屏幕看?她。
她清清嗓子,假裝淡定地問:“播現(xiàn)成的歌曲呀,怎么不唱給我聽呢?”
“方叔,說,我唱,難聽�!�
夏初淺笑得燦爛,推開?鐵門往里跑:“謝謝你,小?染�!�
白檀木門前,秋末染穿一件煙灰藍色毛衣,清冽干凈,低飽和度的顏色襯得他膚色愈加白皙。
他給夏初淺戴上一頂手工花環(huán),清亮的眼眸蘊滿細碎亮光:“給淺淺,生日,快,樂�!�
“謝謝,好漂亮!”
“方叔,說,女生喜,歡�!�
“你編的嗎?”
“王媽�!�
夏初淺想?想?也是,這種精巧活兒?他現(xiàn)在還做不了,她踮起腳尖揉亂他的頭發(fā),壓不住笑意:“小?染,今天不是我的生日,我的生日已經(jīng)過去?了�!�
少年配合她微微彎腰,羽睫垂在眼前:“我知道,五天,前,可淺淺,沒來�!�
秋末染對?于世故人情的感知遠不及常人,但也懂得生日對?一個人來說的特殊性。
他問了幾?個家傭,如何?給女孩子慶祝生日,聽到了一大堆新鮮的知識。
方朋和王媽越說越起勁,可許多方案被劉世培否決,劉世培說不合適,還說夏初淺這幾?天忙著照顧病人,讓他盡量不要?去?打擾她。
一句“生日快樂”終是沒發(fā)出去?。
最后,他只?能當面送她一個花環(huán)和一份小?禮物?。
少年把藏在身?后的右手伸出來,遞給夏初淺一個木頭盒子,著重強調(diào):“不貴�!�
里面裝一只?輕巧素雅的杯子。
白底上簡單勾勒幾?筆彩墨,夏初淺拿在手里端詳,就像家居店賣的價格親民的那種。
小?孩也不會騙人,她笑著收下:“小?染,謝謝,那我就以朋友的身?份收下啦!”
治療師應拒收患者的禮物?,但考慮到秋末染好不容易和她建立起了聯(lián)結(jié)與依賴,這個節(jié)骨眼上,她不能澆他冷水,等到咨詢關(guān)系結(jié)束她再還給他好了。
少年澄透的眸子似一眼泉水,沉渣忽然泛起。
靜默少頃,他緩緩開?口:“今天,補上,之前的,時間,和,淺淺,去?,花園�!�
夏初淺暫且不知,他下了多大的決心。
*
五點鐘,兩人來到小?花園。
夏初淺提前給李小?萍知會了一聲?今天加班晚回家,李小?萍試探似的問了幾?個問題,叮囑她盡早回來。
塑料溫棚圈起一個恒溫潮濕的花草世界,透過塑料膜,遠處的青山靜林被霧化得看?不清。
小?花園占地面積不大,種植的品種都很?常見,空氣中飄溢淡淡的青草花香,中央擺一架藤條秋千。
夏初淺和秋末染并肩坐在兩人座的秋千上,自踏入花園內(nèi),少年比往日更少言,她手抓藤條,雙腳輕輕蕩起藤椅,沒著急切入正題。
太急切、太強勢會適得其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