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這讓塞維斯在此時此刻的雨中，明白權(quán)利是何等滋味。
是雨水的寒涼，是嘴里舌尖蔓延的血腥氣。
是即使親手殺害令他厭惡的人，也能理所當(dāng)然地迎來明日的朝陽。
那么……如果他能擁有更強大的權(quán)利，是不是就可以留在先生身邊，不必再驚懼某一日再次回到無家可歸的地步。
斯泰茲海岸常年涌動著的海水，塞維斯已經(jīng)不想再被它吞沒。
他想變成那片海，而后吞沒斯泰茲，吞沒這心底與日俱增的欲望。
他已經(jīng)不想活在，不知何時會被菲爾德驅(qū)逐的恐懼中。
也許，他可以更加貪心，去主動掠奪足以撐起他野心的力量。
科頓守在樓下，正準(zhǔn)備回屋，卻聽見門外一陣連續(xù)的敲門聲。
眉心蹙起，他看了一眼塞維斯房間，先生的家可不會有無禮之人拜訪。
鞋子踩在地毯，他猛地拉開門，恰巧一道閃電撕裂蒼穹，照亮屋外如海里淹死的鬼怪一般的塞維斯。
他可不記得看見塞維斯出去過。
他讓開路，“你……”
剛要開口，菲爾德聽見敲門聲，此時從樓梯走下來。塞維斯抬起不停流淌水珠的臉，藍色的眼睛被雨水泡的發(fā)紅。
“先生……”
“你去了哪里？”菲爾德問，在樓梯一半的位置停下腳步。長長地嘆了一口氣，他預(yù)計塞維斯會給他一個他并不想要的‘驚喜’。
塞維斯向樓梯走去，卻沒有邁上去，隔著階梯遙遙地仰視菲爾德。
聲音被雨水涼得嘶啞，“我去了赫特的家。”
菲爾德眉尾上揚，審視塞維斯的臉不語。
“我殺了阿利克.加里。”
指腹觸及額頭，視線透過遮擋看著塞維斯，似乎是在看一個鬧脾氣的孩子。
“為什么？”
“這是我給你制約那條瘋狗的枷鎖，為什么親手毀掉�！�
掌心擦去臉上滴落的水，把睫毛和眉毛都揉亂，讓那雙眼睛看上去更紅。
“我找到更好的鎖鏈，阿利克.加里的存在，會阻礙赫特掌控家族�！�
“如果能得到加里的產(chǎn)業(yè)，應(yīng)該能幫到先生吧�！�
他邁上樓梯，卻不敢伸出手，哪怕是抓住菲爾德的衣角。
后者瞇起眼睛，視線短暫恍惚，有些分不清此時的塞維斯是泡在水里，還是泡在那日斯泰茲海岸的海水里。
“所以……先生不要拋棄我！”
“我會向您證明我的能力�！庇晁谒劾锓e蓄，他沒有哭，可身體內(nèi)部恍若演奏悲歌。
“我不想懦弱地活著，不想成為被欺凌也無法反抗的弱者�！�
“這雙手已經(jīng)先我的靈魂一步，習(xí)慣帶走別人的性命。”
“如果先生希望我過平凡的生活，我只能親手送還先生答案。”
他的身體砸向樓梯的大理石，‘咚’的一聲單膝跪下，左腿高于右腿，觸碰到菲爾德之下的樓梯，再上一步卻不敢觸碰到他的腳。
一階仿佛割裂兩人所在的空間。
“我回不去了！”
“請…不要送我離開。”
“我已經(jīng)沒有家可以回去�！彼诡^呢喃。我需要先生，我需要那雙帶我離開海水的溫暖手掌。
我需要帶我一次次脫離絕望的人，彌補我心底深淵一般，試圖吞噬我的不安。
攥緊手掌，視線從塞維斯落寞充滿哀求的身影，移向菲爾德臉，而后憤恨又無力地閉上眼睛。
他從先生的眼睛里，看到了動搖，先生到底還是對自己親手撿回來的幼崽，有了幾分感情。
該死的野狗！
明明只差一天，只差一天！他立即就把他打包送上輪船，送到另一邊大陸去！
他聽見菲爾德說，“去洗澡，然后好好睡一覺�！�
睜開眼，他又看見菲爾德俯身，用手指撥開擋住塞維斯視線的發(fā)絲，凝視那對幽深的藍寶石。
“別再冒險，”指腹按住眼下，那一點溫?zé)狎?qū)散臉頰的冰冷，“擅作主張會被頭狼驅(qū)逐�！�
塞維斯眼睛睜大，兩顆寶石抖動著，“我會聽您的話。”
只要能留在這束溫暖的火焰旁。
菲爾德回房了。
塞維斯拖著一地的需要科頓收拾的水跡，被走來的科頓擋住路線。
“你的執(zhí)著不會讓人感動，只會厭煩�！鳖~角跳動的神經(jīng)，表達了科頓的煩躁�！澳銥槭裁床荒苊靼�，斯倫威爾街區(qū)代表的含義。”
“你以為我僅是不能接受你留在先生身邊嗎？”頭頂明亮的有些模糊的光，照不亮科頓的眼底。“我察覺到你滋生的野望，你的貪婪。”
“終有一天，你會死在自己的貪婪與瘋狂中！”
科頓已經(jīng)遇見那天，才成年的塞維斯，忍受這么多年屈辱的他，卻沒有主動報復(fù)的他！卻因為懼怕被先生遺棄，去主動殺死一個麻煩的人。
他到底想要什么，還需要懷疑嗎？
第30章
第三十章執(zhí)著
“科頓先生，是要質(zhì)疑先生的決定嗎？”他的睫毛掛著水珠，可謂說是非常狼狽，但眼中透出的滿足，讓科頓心情不暢。
科頓搖了搖頭，“你會后悔的。”
轉(zhuǎn)身去取拖布，他冷笑，“也許未來的你會明白，有些東西失去比得到更好�！�
如果他能做到和自己一樣，小心謹(jǐn)慎不暴露心意的留在先生身旁�？v使科頓厭煩他，也會為了菲爾德忍住，只可惜他想要的太多，多到會被貪婪吞噬。
未來？如果他現(xiàn)在被迫離開先生，就再也不會擁有未來！
加里宅邸被燒，得到一定重視。奈何火勢太旺，大雨撲滅后，二樓已經(jīng)被燒毀一半。
阿利克.加里的房間被燒成殘垣斷壁的黑炭，在這棟房屋上，像被咬掉一口的餅干，露出缺失的孔洞以及蔓延黑色的裂縫。
赫特向警方闡述，如何在夜晚被大火驚醒�？上Ц赣H房中火勢太大，只能緊急帶著母親逃出，并適時的搭配上悲傷的表情。
在簡單詢問后，此事就算過去，由赫特的母親替阿利克倉促辦理葬禮，之后世界上就像從未出現(xiàn)過阿利克這個人。
加里旗下的所有店鋪和產(chǎn)業(yè)，交給赫特的母親，瓦勒莉.珀西打理。
所以，當(dāng)翌日太陽升起，赫特簡直認(rèn)為自己是得到新生，通往學(xué)校的道路從未有過的美好，溫馨。
長長的發(fā)尾，被他剪去一些，那一部分藍也就越發(fā)彎翹蓬松。
他倚靠在校門旁，腳跟碾磨落下的枯葉，等待塞維斯從車內(nèi)走下，并從他身旁路過，而后一如既往的跟在他身后。
“我想，我們都得到滿意的結(jié)果�！�
他端詳塞維斯并沒有流露出喜悅的臉龐，“你想要的，難道不只是…”
你真是變得越來越有魅力。
他們沒有進入教學(xué)樓，沿著一條小路走進兩旁有樹木遮擋的僻靜之處。
“加里在斯泰茲小鎮(zhèn)之外有產(chǎn)業(yè)嗎？”
赫特想了想，說，“加里的糖果因為口味獨特，加上特殊地理環(huán)境以及材料，造成其他地方無法復(fù)刻。因此，可以遠銷到其他城市，而且加里占有一部分斯泰茲小鎮(zhèn)的海鮮市場和酒水�！�
“你想離開斯泰茲？”他捉摸不透塞維斯腦海里的想法。
現(xiàn)在的他，比以前那副壓抑憤怒的模樣，可難懂太多。
塞維斯當(dāng)然不想離開斯泰茲，只是未來的事，誰也不能保證。
無論如何，先生畢竟動了讓他離開的念頭。所以必須為自己留一條后路，假使日后真的離開斯泰茲，那么他一定要得到遠勝過先生的權(quán)利。
這樣，想要得到的東西，才會唾手可得。
不久以前，教室是他唯一的安全屋，甚至讓塞維斯愿意長久留在這里，來躲避外面那些骯臟的東西。
可人的轉(zhuǎn)變就是這么快，像是被倉促揭露的謎題。他已經(jīng)不需要安全屋，也開始覺得教室成了無用的牢籠。
即使坐在這里，他的思緒也飄到其他地方。
根據(jù)赫特的補充，塞維斯知曉襲擊菲爾德的組織「黑蛇」，來自另一個城市的幫派，這些個城市存在大大小小的幫派。
相互攻擊，相互勾結(jié)。
如果他想成為其中之一，必須前往更遼闊的戰(zhàn)場，才能吞下最肥沃的土壤，占據(jù)成為他的領(lǐng)地。
加里的財力，足以支撐他離開斯泰茲，去搜尋值得占領(lǐng)的巢穴。
但塞維斯還沒有想明白，他這樣的一只懵懂幼狼。能依靠什么，向那些腦滿腸肥的獅子，露出獠牙？
不過很快就有人為他提供靈感，剛走出校門，赫特墜在他身后不遠處，像條擅自搖晃的狗尾巴。
米爾頓站在對面巷口，半個身子被陰影遮擋，昏暗光線模糊他臉上的神情，只能看清他嘴角莫名的笑。
他的腳步也就慢下來，赫特視線繞過塞維斯，注意到對面的男人。
總有惹人厭的東西，來打擾他的塞維斯！
“別跟過來�！比S斯穿過人流，米爾頓轉(zhuǎn)身，雙手插在兜里，與他一前一后消失在巷子里。
“你又想說什么？”他觀察米爾頓的表情，想到他的天使賭場，眼神若有所思。
米爾頓揮著手，笑得隨和，“我知道你不會離開菲爾德，我可不會再自討沒趣�！�
“所以，我們不如做個新交易�！�
塞維斯的注意力被腦海里的思緒牽引，側(cè)身站定，等待米爾頓接下來的話。
后者的手慢慢從兜里抽出，他說，“你知道菲爾德喜歡干凈的東西嗎？”
“真是莫名其妙的怪癖，對于不想擁有的東西，卻有著占有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