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他要學的東西有很多,保證自身的情況下,與其他流浪的家伙搶奪食物,忍饑挨餓是常事,好在他足夠聰明,善于忍耐。
像一頭鬣狗,耐心等待在獅王身旁,某一刻咬碎對方咽喉。
逐漸積累一定的初始資金,米爾頓便認清,僅憑這樣無法像正常人一樣,光鮮亮麗地行走在人前。
他必須創(chuàng)建什么,為他支持一個得體的身份。
他最初選擇的是為一些辛苦勞作的人提供食物,利潤可觀,獲得容易。
但他很快認清,你服務(wù)于某個階層,也必被視為同一階層。
于是他冒險動用所有資金開了一家小酒吧,勉強把它裝點得可以接待客人,卻還要掛著復古與懷舊的名頭。
帶著他身邊的小鬣狗,前往其他城鎮(zhèn),以狠辣手段不惜得罪那些小幫派,也要帶回當?shù)鬲毺鼐扑�,充實酒吧,很快讓其聞名小�?zhèn),賺出投入資金的幾倍豐厚財帛。
也就在此時,或十六或十七的年紀,他遇見了菲爾德。
那個時候,對方也是相當青澀的模樣,不比此時故作高深的態(tài)度。他會爽朗大笑,會親切交談,會做出一見如故的假象。
偽善而虛假,也許是交談過于觸及心靈,或是當時的他尚且單純。米爾頓并沒有詢問菲爾德的發(fā)家史,只知道對方比他更狠絕。
全部財產(chǎn)并沒有購置產(chǎn)業(yè),而是購買槍支彈藥。
他鋌而走險從小幫派手底下?lián)寠Z生意,可菲爾德卻是直接吞并小幫派,打散他們,直接搶奪財產(chǎn)。以那樣的年歲,正籌備在斯泰茲小鎮(zhèn)創(chuàng)建一個大型酒吧,以及各種從大城市流傳而來的娛樂場所。
米爾頓震驚對方的果敢與聰明才智,知曉在這樣的財力下,他的小酒吧難以為繼。
于是,他做出新的選擇,屈服于新的獅王,將酒吧并給菲爾德,獲取一定分紅。
同時,他明白自己的小打小鬧很難賺大錢。這個世界最掙錢的營生,不是松鼠儲存堅果,而且小魚吃蝦米,直到把自己吃到食物鏈頂端。
他選擇依托菲爾德,從對方手底下討生活,其間經(jīng)歷過的事,也沒必要詳細回憶。共處三年后,米爾頓開辦一家賭場,名下也有許多商鋪營業(yè)。
他賺了足夠多的錢,足夠讓他瀟灑一生的錢,當基本的物質(zhì)條件被滿足,精神就會渴望消遣。
他盯上了菲爾德,不是愛情那么虛偽的東西。他只是覺得只有菲爾德能配上他,而且他想征服獅王。
可惜那個家伙沒有心,也正因此,發(fā)生一些爭端,他與菲爾德決裂。
并在不久之后,發(fā)現(xiàn)菲爾德隱藏在產(chǎn)業(yè)之下的另一種“生意”。也許是心有不甘,米爾頓的欲望空前膨脹,他要與菲爾德爭斗,為自己的后半生找尋樂趣。
之后的各種事,便順理成章地發(fā)生。
將思緒從回憶中抽離,米爾頓雙手交叉撐著下頜,骨節(jié)輕輕摩挲下巴�!耙苍S幸運之神曾眷顧于我,我的小聰明為我?guī)硪恍╁X財。”
“我用以服務(wù)那些本分老實的普通民眾,我的善心,為我?guī)砀嗷貓�;繼而讓我開辦一家小酒吧,并從其他親切的商人那里,交換他們所在城市的物產(chǎn)�!�
“只是可惜……”米爾頓落寞地垂下睫毛,“過多的財富會引出貪婪的禿鷲。我引起當?shù)貛团傻淖⒁�,不得不切割一部分產(chǎn)業(yè)保命,為了尋求新的商機而離開家鄉(xiāng)。”
“你真是太辛苦了�!焙逻m當?shù)乇砺冻鰬z憫。
“我能為你做些什么?”胡德伸出手,想要觸碰米爾頓手腕,“相信我,米爾頓。我已經(jīng)將你當作朋友,我很樂意為你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
米爾頓抬手壓住他的手背,按在桌面,“感謝您的慷慨�!�
他依舊露出憂郁的神情,手卻已經(jīng)收回來,“我準備在倫敦開一家酒吧,希望委托您認識一些商人,”他聳肩,故作輕松地說,“畢竟,我不想冒犯別人,再引來敵意。”
“我會幫助你的,米爾頓�!鼻∏煞⻊�(wù)生托著餐盤進來,將盤子依次放在桌面,把果汁放在兩人右手邊。
“我可以向你介紹我的好友,他非常富有,并且和你一樣有著聰慧的頭腦。”
“但是……”胡德成熟的臉上,竟然有幾分孩子氣,“請向我保證,我仍然是你最好的朋友�!�
“當然�!泵谞栴D對他微笑,舉起果汁與他碰杯。
橘黃色液體流動,仰起下巴,他的眼睛在杯沿上方,靜靜地望著胡德。
第40章
第四十章米爾頓的謀算嘢鰻泩長?q群柒久九貳⑼⒉〇一九綆薪
這頓飯吃得非常愉快,胡德不單單是欣賞米爾頓,他喜愛對方身上一股特別的氣質(zhì)。
乖張,柔順,糅雜一絲傲慢,但更多的是一種神性;不是憐憫,是將人踩在腳下審視,并附贈輕慢的微笑。
稍后從餐廳離開,胡德告訴米爾頓,他要先聯(lián)系自己的朋友,確定對方是否老實待在家中,有可以和他們見面的時間。
因此胡德與米爾頓定下傍晚前傳來消息的約定,之后便送米爾頓離開。
但是他并沒有回到酒店,而且沿著泰晤士河邊行走,感受人群的喧囂。
比起見胡德的朋友,米爾頓更想見一見邀請菲爾德前往倫敦的男人。
至今,他仍沒有忘記三年前,那個讓他失敗的少年。
他有一雙斯泰茲小鎮(zhèn),海岸邊海水般蔚藍的眼睛;很可惜卻沒有大海似的包容,他從里面看見更多的是壓抑,不斷將身體表面長出的刺,拔下捅進心臟。
這份冰冷、狠辣,遲早會化作藍色火焰,燃著低溫將他凍結(jié)焚燒。
那是個不懂得拿捏尺度與底線的家伙。
米爾頓雖然不知道三年時間會讓當年的少年成長為什么模樣,但他相信向菲爾德遞來邀請的一定是他。
當年的合作沒有成功,他正期待他們可以合謀一個新的合作。
如果他依舊渴求著菲爾德,并在他那里碰壁,那時就是他出場的最好時機。
繁華是個有趣的名詞,聯(lián)想到的無非是紙醉金迷,抑或人聲鼎沸。
當然這屬于明面上,見得光的東西,在暗處罪惡吐出的金幣,酒杯碰撞聲,歡愉搖曳的身體才是真正的繁華。
一陣風吹散太陽的光,穿透那些鉛灰色的云。于是天空在太陽落下的方向出現(xiàn)一片火燒云,將泰晤士河映紅。
火海翻騰著,太陽將滅未滅時,月亮已經(jīng)催促著黑夜前來。路燈亮了,黃色的光在水面扭曲,光波層層疊疊遠去。
米爾頓帶著黃昏的習氣,回到酒店,他沒有進去,靠在外面旋轉(zhuǎn)門旁的墻壁,點燃一支煙,叼在嘴里。
把自己藏在陰影中,嘴角微光明滅不定,他弓起一條腿,單手插兜,一手夾住香煙離唇,把煙霧吐在黑夜里。
松弛沒有規(guī)矩,他的金發(fā)被夜色遮蔽,路燈的光照不到他,旋轉(zhuǎn)門的光只能照亮他的小腿。
他把一根煙吸盡,掉落在腳邊捻滅,米爾頓長久地注視那輪已經(jīng)亮起的蛾眉月,直到汽車的汽笛聲響起,他才在一剎那露出微笑,向著車門走去。
胡德親自來接他,車身轉(zhuǎn)了一個漂亮的彎,沿著一盞盞路燈,透過打開的車窗玻璃,外面閃爍不斷遠去的銀色水波。
目的地是一座雅致的莊園,行駛在莊內(nèi)長長的石板路上,兩旁整齊修剪的矮樹叢掠過。
形似古堡的三層建筑,整體為柔和的淺綠色,富有童趣的色彩。
像是一顆還沒有熟透的漿果。
門口守候一位西裝革履的老管家,米爾頓要以為是來到了中世紀。
管家迎進屋內(nèi),托胡德的福,招待他們的不是會客廳,格斯雪萊笑著走過來與胡德?lián)肀В笱酆骄康刈⒁暶谞栴D。
“容我介紹,”胡德說,“這是個有趣的人,來自斯泰茲小鎮(zhèn),那可是個美麗的地方�!�
胡德毫不吝嗇贊美,“他有著同樣美麗的名字,米爾頓,是個憑借自己能力又慘遭不幸的商人�!�
“老朋友,瞧瞧,我一碰到風趣又幽默的人,就迫不及待地登門想要為你引薦�!�
“斯泰茲小鎮(zhèn)?”格斯雪萊把眉毛挑得高高的,現(xiàn)在開始才是一件有趣的事。
“是的,怎么了嗎?”胡德不解他的反應(yīng)。
“今天,我剛見過一位來自斯泰茲的客人�!备袼菇忉�。
“可別在這里談事,”格斯邀請他們到沙發(fā)旁坐下,女仆送來三杯咖啡。
米爾頓開口,“是一個目空一切的男人嗎?”
格斯剛拿起咖啡杯,聞言一笑,“真是準確的描述�!�
“是的,一個非常自信的家伙�!边攘艘豢诳Х�,格斯輕嘆,“其實我對他說的事挺有興趣,可惜我答應(yīng)了我的一位朋友,不能對他有任何援助。”
“容我冒犯,您的朋友叫塞維斯,對嗎?”
果然是他將菲爾德叫來倫敦,要玩什么金絲雀的戲碼嗎?
如果三年的成長,還讓他抱有這么幼稚的遐想,只能說菲爾德注定會讓他失望。
“你認識他?”格斯思忖一番,拇指托著下唇,“我想起來了,他也來自斯泰茲小鎮(zhèn)�!�
“真是有緣,我現(xiàn)在竟然認識了三個來自同一個小鎮(zhèn)的男人。”
“讓我聽聽你的目的吧�!�
“如果今天與您見面的人是我那位老朋友,那么我完全沒必要復述一遍,因為我的訴求與他一致�!泵谞栴D說,“我希望在倫敦開辦一家賭場,除了供人玩樂,還會售賣一些來自斯泰茲小鎮(zhèn)的東西。”
格斯沒有回復,松弛地倚靠復古的薄荷綠布藝沙發(fā),把右腿壓在左腿上,遞過來一個眼神,希望米爾頓能說出打動他的話。
米爾頓比菲爾德要更直白,“我了解那位朋友,他有著煽動人心的本事,即使說著乏善可陳的話,也能引起別人的興趣�!�
“我則要務(wù)實得多,說不出什么有趣的話。這本就是一件賠本買賣,見不到可觀的利益,就要您先付出報酬�!�
“天啊,”他用手掌撐著額頭,“這更像是一個勇敢者的賭注。”
“就算托您幫助,我也沒辦法向您保證,一定能獲得豐厚回報�!�
他繼續(xù)說,“我的確在斯泰茲有不少產(chǎn)業(yè),可惜我已經(jīng)是失敗者,輸給了那位朋友,被侵占大部分產(chǎn)業(yè),被迫灰溜溜地逃難到倫敦�!�
“幸運地遇見了好心的胡德先生�!�
“我可不這么認為,”格斯放下杯子,“我覺得您非常有趣�!�
他眨眨眼睛,變得親切,“按你的說法,那位侵占你財產(chǎn)的朋友,為什么還要流浪到倫敦呢?”
米爾頓露出潔白牙齒,“沒辦法,他就是這么一個貪心的家伙�!�
格斯被逗笑,米爾頓嫻熟的討巧技能,令人喜愛。的確要比即使是索取態(tài)度,也在不經(jīng)意間流露出恩賜模樣的菲爾德要順眼太多。
那的確是一個目空一切,自認為能掌控所有未知的家伙。
“我已經(jīng)有相當長的一段時間,沒有碰見你這樣有趣的人了�!备袼拐酒鹕恚龀鲅�,“時間還早,不如我們邊吃邊聊�!�
“這里空房多著呢,今天這個美妙的夜晚,請和我的朋友一起留宿在這里�!�
交談聲在一個銜接一個房間里遠去。
整整一天,赫特都在無所事事,他一直在走神,玩弄他的鋼筆,將紙張撕碎,或者團成一團丟進垃圾桶里。
大部分都掉在外面,命令可憐的倫納德?lián)炱饋恚瓦到他的掌心,再重新投射出去。
這樣難挨的一天,撐到晚上。倫納德也變得疲憊,連續(xù)打著哈欠,還要強撐起精神開車送他和老板回去。
他的老板在門口整理衣服上的褶皺,煩悶一天的臉擠出笑容;踏入客廳后巡視一周,沒有看見先生的身影,便把他丟在腦后向著樓梯走去。
輕手輕腳的踩踏聲,他的老板仰著頭,仿佛得勝將軍,要迎娶他的公主,推開教堂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