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說完,男人站直身子,從一旁抽出紙巾,仿佛摸到了臟東西般用力擦著。
林禾發(fā)絲還在滴水,她打了個冷顫,是冷的,也是怕的。
記憶中的蔣嶠永遠一副笑瞇瞇的樣子,包容著她的任性,因為她說喜歡他充滿少年感干凈清爽的模樣,所以后來即便當(dāng)了父親,成了集團掌權(quán)人,他也從不像其他老總,用發(fā)油將頭發(fā)背后弄成熟模樣。
為此林禾還笑話他,說這幅男大氣質(zhì)不好撐氣場。
蔣嶠笑笑沒說話,依舊不改打扮,一直都是清清爽爽身上仿佛帶著陽光的味道。
而眼前的人不一樣,梳著三七分側(cè)背的發(fā)型,量身修材的黑色襯衫松開兩個扣子,曾經(jīng)清澈的眼眸變得幽暗冷沉,散發(fā)著迫人的冷意。
記憶中的蔣嶠是溫暖粘人的貓咪,懶洋洋在陽光下露著肚皮伸懶腰,面前的人更像是蟄伏在暗處亮著獠牙的黑豹,隨時趁其不備一口咬住獵物咽管。
視線落在男人的鎖骨,那里有一處微不可查的疤痕,這是當(dāng)年為了救她被窗戶碎玻璃劃的。
林禾嘴唇顫顫,看著男人眼角的細(xì)紋,雖然很有歲月沉淀的味道,但......
“你怎么變老了?”
變化很大,但林禾可以肯定面前的人是蔣嶠。
陰鷙如鷹隼般的眸子微微瞇起,蔣嶠臉色更加難看了幾分,充滿厭惡道:“聲音學(xué)的很像,可惜,我從不找替代品,不管是誰讓你來的,不想死......”
“嶠嶠,你不認(rèn)識我了?搞什么嘛,我現(xiàn)在是做夢還是穿越了��!太扯了!”
狠話沒撂完被打斷了。
林禾氣得拍了下水,怒氣沖沖橫道:“你是不是叫蔣嶠?!”
蔣嶠沒說話,就那么陰臉盯著,若是旁人看了這副模樣,怕死要嚇破膽,每當(dāng)蔣總這副表情,就代表要大開殺戒了。
林禾剛剛是怕的,眼下腎上激素飆升,再加上對方那張熟悉的臉,心里氣大過怕。
“你以前是不是住在云城瑞安區(qū)東巷胡同!你是不是做什么都很厲害,唯獨是個音癡!你是不是吃芒果過敏,但因為我愛吃你就硬吃抗敏了,你......”
林禾連串說了一大堆。
摸了摸被掐得很痛的脖子說著說著眼淚出來了,她又氣又委屈,自己本來就很怕了,結(jié)果還要被這樣對待。
哭著哭著又覺得丟人,抬起胳膊動作幾分孩子氣似的擦著眼淚,因為是蔣嶠動手掐的,更是加倍的委屈。
林禾沒有注意到,面前的男人隨著她說的話臉色越來越白,垂在腿旁的雙手止不住的顫抖,眼底的猩紅比剛剛盛怒模樣更甚......
“你是誰�!�
沙啞的聲音帶著明顯的哽咽,干癟的三個字仿佛是用盡了全身力氣才從喉間擠出。
“林禾!我是林禾!我還能是誰!”
林禾從浴缸走出來,越擦越多的淚水讓她眼前有些模糊,拿起一旁的浴袍然后用力推開在旁杵著的人。
“起開,討厭鬼!”
討厭鬼是林禾一生氣就罵蔣嶠的詞兒。
被推到門外的蔣嶠踉蹌靠在墻邊,像是溺水被救的人,大口大口喘著氣,隨后像是想到什么,撐地的手握成拳頭用力捶向墻面。
緊皺的眉頭松開幾分,望著血肉模糊的指節(jié)蔣嶠出神。
是痛的。
浴室內(nèi)林禾將濕衣服換下來穿上浴袍,情緒發(fā)泄后她有些搞不清楚現(xiàn)在的情況,她很確定飛機失事不是夢,衣服也是做飛機時穿得那套。
可自己轉(zhuǎn)眼怎么又在這里,蔣嶠又是怎么回事?
正打算出去和蔣嶠談?wù)剷r,門突然被大力破開,然后她被緊緊抱住了。
熟悉的懷抱讓林禾緊繃的神經(jīng)微微放松,她嘟囔道:“到底是怎么回事,飛機失事明明掉進海里,我怎么轉(zhuǎn)眼在這了,而且你剛剛是什么態(tài)度......”
林禾說著說著頓住了,她察覺到脖頸處的濕潤,蔣嶠......哭了?
“禾禾,你失蹤了十五年,我找你找得要瘋了,禾禾。”
感受腰間收緊的手臂,林禾蒙了。
��?!
第2章
有句非常流行的話是這樣說的,林禾覺得很有道理。
——眼睛一閉一睜,一天過去了,眼睛一閉不睜,這輩子過去了。
但要說眨個眼過去有零有整的十五年,她則認(rèn)為非常不合理!誰聽到這樣的事情都會感到荒謬。
“你是不是和安安那個臭小子聯(lián)手拍隱藏相機?還裝哭呢,不過,你這妝容挺成功的......”
林禾發(fā)現(xiàn)她越說蔣嶠把她摟得越緊。
“我—腰—要斷了!”
林禾惱著伸手去擰蔣嶠,這種談戀愛時的小動作,到婚后她也沒改。
“對不起,禾禾�!�
蔣嶠聞言連忙松了力道,林禾哼了一聲去扯開他的手,發(fā)現(xiàn)觸感不對她低頭看去,表情猛地一變,“怎么傷了?”
右手指節(jié)血跡斑斑,好幾處皮肉破開,帶著紅腫。
林禾拉著蔣嶠去找醫(yī)藥箱,一般酒店柜子里都有備著的。
蔣嶠亦步亦趨地跟在后頭,目光定定不移。
“你怎么搞的,剛剛掐我的時候還好好的,你、”
林禾涂藥的手頓住,不對,如果是拍隱藏相機在演戲,蔣嶠根本不可能下那么重手!
她按亮茶幾上的手機,上面的時間清清楚楚寫著的日期正是十五年后!
“禾禾,這些年,你、你去哪里了?”
十五年前飛機失事,123名乘客下落不明,黑匣子在某小島找到,失蹤乘客的尸體這些年陸續(xù)在海邊被發(fā)現(xiàn)。
蔣嶠想找到林禾,又怕找到林禾。
看到眼前活生生的人,是蔣嶠夢中無數(shù)次渴望的場景。
林禾聽不到蔣嶠的提問,她沉浸在自己的震驚中。
“十五年,怎么會呢......那安安豈不是二十一歲了?初一和十五也......”
林禾猛地抬頭,眼底滿是執(zhí)拗道:“你給安安打視頻電話,我要看看他現(xiàn)在的模樣,嶠嶠,你給他打電話!”
如果是真的,那這十五年的空白算什么!看到長大后的安安,她才會相信。
見林禾激動起來,蔣嶠連忙安撫,“好,禾禾,我馬上打�!�
撥通安安的視頻通訊,那邊久久不接,直到第三遍才接起。
“什么事�!�
冷冰冰的三個字以及黑漆漆的畫面,讓林禾躁郁的心情倏地冷靜了。
這絕對不是她的寶貝兒子安安,那小家伙每天都是軟糯糯地叫著粑粑嘛嘛,長大了妥妥陽光少年,怎么可能是這樣陰郁的神色。
“安安,你是安安嗎?”
林禾拿過手機對著自己。
視頻那頭頓了下,啪嗒一聲開關(guān)的動靜,只見手機畫面瞬間明亮。
看清模樣的瞬間,林禾怔住了。
兒子的眉眼當(dāng)媽的怎么可能看不出來,這就是放大版的安安,和小時候變化并不大!
“呵,你要找不三不四的女人別舞到我面前來,東施效顰!”
嘟嘟嘟——視頻被掛斷了。
林禾:......
她、被兒子罵了?!
為母則剛,林禾心里的迷茫直接被驅(qū)散了個干凈,她啪地把手機扣下,拿起桌上的水杯咕咚咕咚喝了大半,然后道:“跟我說說,到底怎么回事!”
她那么大一個可可愛愛的小團子呢!怎么變成了個小刺猬!
蔣嶠垂眸,耷拉著肩膀神情沮喪,眉眼間滿是憂郁以無奈的悲傷。
“你失蹤后我滿世界找你,對孩子們疏于管教,孩子們對我也有些誤會,對不起禾禾。”
林禾抿嘴,狗東西知道自己吃這套!從追她的時候就慣會裝可憐!
轉(zhuǎn)念再想,如果自己真的失蹤十五年,那便意味著孩子失去了母親,蔣嶠也失去了妻子,是整個家庭的破碎。
林禾心里難受極了,她覺得老天開了一個很惡劣的玩笑。
“我不知道,嶠嶠,我不知道怎么回事,飛機出事故了,落在海水里,我拼命逃出機艙,但人太多了,我出不去,好多的水嗆到嘴巴里......”
林禾是真的不清楚,甚至現(xiàn)在人還有些暈暈乎乎。
“......等我再睜眼,發(fā)現(xiàn)自己出現(xiàn)在了浴缸里,然后你掐著我的脖子,好痛�!�
林禾抽泣兩聲,被蔣嶠抱在懷里的她環(huán)住他的脖子,額頭貼著對方的脖頸,感受到頸脈的跳動,心里才安下幾分。
這一系列動作相當(dāng)自然,對蔣嶠撒嬌依賴已經(jīng)是林禾刻在骨子里的習(xí)慣。
“不怕不怕,禾禾,我在,我會保護你…”
蔣嶠一邊安撫著林禾,一邊不著痕跡地點燃了床頭的熏香,縷縷白煙浮起,模糊了二人的身影。
“怎么會睜眼就來到十五年后呢,我現(xiàn)在腦子好亂,安安那孩子也變得好兇,這些年他一定很不開心,還有初一和十五,小小年紀(jì)......”
聞著檀木香氣,林禾意識漸輕,聲音越來越含糊,緩緩進入夢鄉(xiāng)。
確定懷里的人陷入了沉睡,蔣嶠撥通了一個號碼。
“立刻叫張醫(yī)生過來�!�
掛斷電話后,蔣嶠打開床頭柜上的電腦,隨便敲擊幾下,酒店走廊的監(jiān)控出現(xiàn)在屏幕上,回放時間正是他走出房間后。
而在做這些的時候,他握著林禾手腕受了傷的右手,一直沒松開過。
彼時,蔣安房間內(nèi)一片狼藉。
他遠沒有視頻里表現(xiàn)得那么不在乎,看清那同母親相似面容的瞬間,他大腦一片空白。
隨即快速反應(yīng)過來,他覺得惡心至極,那人是昏頭了么,居然搞起了替身文學(xué)!
氣憤的蔣安發(fā)泄般地將屋內(nèi)所見之物都砸了。
認(rèn)識蔣安的都知道,平日里朋友間的玩笑話絕對不可以冒犯到他的母親,沾到一點哪怕是無意的都不行。
只要涉及和母親相關(guān)的事,蔣安就會像個暴怒的獅子。
棚頂搖晃的吊燈最終沒經(jīng)受住,松動掉落下來,房間內(nèi)變得一片黑暗。
癱在沙發(fā)上的蔣安蜷曲著身體,整個人縮成一團,他手里是六歲那年母親送的生日禮物——親手雕刻的項鏈。
將其緊緊放在懷中,是他如今能汲取到唯一的溫暖。
極輕的嗚咽響起,在寂靜的聲音像是受傷的小獸,那樣無助和彷徨。
媽媽,安安好想你——
良久,蔣安猛地睜眼,不行,他不允許任何贗品仗媽媽的勢!
第3章
張醫(yī)生是位中醫(yī),他肅著臉地給林禾把著脈,神情認(rèn)真。
過會兒緩了口氣,收手時掃了眼旁邊的熏香,那是他配的,也是林禾睡得這么沉的原因。
“從脈象上看身體沒有大礙,心脾兩虛,情緒上應(yīng)是有些焦慮不安......”
張醫(yī)生斟酌著用詞,從他進屋蔣總的視線就沒離開躺著的人,眉眼間的凌厲唯獨在面對床上人時軟一軟。
自己因為好奇忍不住多看了兩眼還被警告了!張醫(yī)生眼觀鼻鼻觀心,不敢再亂瞟。
離開的時候想了想又交代道:“熏香不要用得太頻繁…”
以往張醫(yī)生的交代蔣嶠是不當(dāng)回事的,這次才稍稍提醒,他就立刻給掐了。
蔣嶠失眠癥太嚴(yán)重了,張醫(yī)生配熏香時劑量下得很重,即便如此,對蔣嶠效果也不大。
但放在常人身上,比如林禾,就效果極佳,也有安神的作用,偶爾一次沒關(guān)系。
第一次見蔣嶠這么聽話配合,張醫(yī)生心里嘖嘖稱奇,向來不八卦的他,突然有些好奇這位小姐的來歷了。
出了酒店還在想,以后是不是能有人管蔣總這個不聽話的病人了…
確定林禾身體沒事,蔣嶠放下了心,他將監(jiān)控繼續(xù)看完。
全程沒有一點快進,在他離開期間無任何人進入屋內(nèi),包括保潔人員。
林禾出現(xiàn)后,狂喜的蔣嶠內(nèi)心仍有一絲理智,他怕是騙局。
這些年很多有心之人故意找和林禾相似的女人接近他,一次比一次像,他也一次又一次將幕后的人狠狠收拾。
很久沒人敢在這方面打他主意了,但不排除蔣氏敵手又利用起了這點。
蔣嶠半跪在床邊,將林禾的手貼在自己的臉龐輕輕摩挲,望著那張日思夜想的容顏,眼眸覆上濃濃的黑霧,看不清散不盡。
到現(xiàn)在為止沒有找到任何漏洞,如果真是場高明的騙局,他認(rèn)栽。
蔣嶠更愿相信,自己的禾禾真的回來了。
*
林禾這一覺睡得非常沉,醒來后看到身旁摟著自己眼底發(fā)青的蔣嶠,呆呆看了許久。
她不敢想自己失蹤的十五年里,嶠嶠和孩子們都經(jīng)歷了什么
“禾禾,早安�!�
醒來的蔣嶠眼底先是慌亂,察覺到身邊的林禾還在才放松下來,嘴角露出了一絲淺笑。
這是從昨晚到現(xiàn)在,林禾第一次看到對方露出笑,明明曾經(jīng)是那樣愛笑的人。
林禾想起了昨日蔣嶠說的孩子們和他有誤會,
加了“們”這個字,也就是說不止安安,初一和十五也同這個父親有矛盾......
林禾心里惦記這點,但沒過多追問,她打算回去見過孩子們再說。
早餐簡單吃了些,二人便踏上了回國的飛機。
其實蔣嶠看出了林禾的惦念,他沒敢主動來提,因為不止孩子們和他關(guān)系冷淡,幾個孩子之間的關(guān)系也......
林禾有三個孩子,飛機失事時大兒子六歲,龍鳳胎兩歲。
回國前,她想過要不要和蔣安先通一通話,轉(zhuǎn)念想到自己這離奇的情況,一兩句說不清,可能反倒讓兒子誤會胡思亂想,決定還是等見面再說。
林禾一想到她的孩子們這么多年沒有母親的陪伴,心里就忍不住酸澀。
這邊林禾不好受,b市的蔣安亦然。
他主要是被氣的。
一早趕回老宅別墅的他,發(fā)現(xiàn)院內(nèi)重新栽了一片大馬士革玫瑰花。
這是母親喜歡的花!那個女人連這也模仿?
自從母親飛機遇難后,別墅老宅陳設(shè)十五年如一日,連個花瓶都不曾換過。
眼前竟是大變樣,沙發(fā)舊了換新的,樓梯翻新地毯茶幾全換......
他瘋了嗎?!為了新歡要抹去媽媽的一切?!
蔣安眼中戾氣翻涌,“住手!不許換!!”
屋內(nèi)打掃忙碌的傭人們嚇了一跳,紛紛停下動作,視線看向管家求助。
管家小跑過來道:“少爺,是先生的吩咐�!�
“他都吩咐什么了?”
蔣安聲音冷得仿佛帶著冰碴,讓管家忍不住抖了下。
深知大少爺?shù)男宰樱芗也桓液?br />
“屋里屋外大掃除,花園栽種大馬士革玫瑰,三樓主臥除塵清掃......”
管家聲音越來越小,因為蔣安的臉色陰沉得可怕。
老宅的傭人都知道,三樓主臥是禁地,那是大少爺親母住的屋子,這些年只有先生可以進入,里頭的衛(wèi)生也是先生親自收拾,從不假他人之手。
這回先生卻讓傭人去整理,再加上吩咐的這些,大家心里清楚。
——家里要有新的女主人了!
管家說完眼神示意其他傭人繼續(xù),他以為大少爺聽了就不會管。
“我說不許動聽不到嗎!”
蔣安并沒有那么善解人意,他可以接受父親和其他女人在一起,但別這么惡心人!
既然有了新人那就搬走!為什么要抹掉母親曾經(jīng)有過生活氣息的地方!
而且那個女人明顯是靠著同母親相似長相上位的!以為這樣就可以霸占母親的一切然后登堂入室?不可能!
最終管家沒敢讓傭人繼續(xù)收拾。
瞧蔣安坐在沙發(fā)上架勢相當(dāng)不善的樣子,管家心里有些慌,等先生領(lǐng)著新夫人回來,大少爺怕是要大鬧一場了!
在這期間,管家一直試圖聯(lián)系蔣嶠,結(jié)果電話不通,直到聽見外頭的車聲。
管家嘴巴顫了兩下,先生回來了!
屋內(nèi)的傭人們噤若寒蟬,屋內(nèi)氣壓太低了!
管家趕緊出門去迎接,看到穿著淡綠色長裙的新夫人,管家愣了好幾秒。
他是十年前來到蔣家的,雖然只在照片里見到過太太的樣貌,但也能看得出來,眼前的新太太和那位像了個十成十!
原本管家覺得一個男人能為妻子守十五年,已經(jīng)做得很可以了,再看這位新太太,分明是先生還沒走出來!
“先生,大少爺在屋子里,他、”
后面那句心情不太好的話沒等說完,就見這位新太太眉宇間神色一亮,驚喜道:“安安在家?!”
林禾沒想到一回來就能看到兒子,她松開挽著蔣嶠的手,快步往屋里跑。
瞧著突然空蕩蕩的胳膊,蔣嶠氣息沉了沉,隨即跟了上去。
管家:......
新太太急著去討好大少爺?怕是要完哦!
第4章
蔣安耳朵比管家尖多了,他早就聽到了外面的動靜,自然也沒落下那聲“安安”。
心中火氣因此更大了,誰允許她這么叫自己的!
心情激動的林禾跑進屋,還沒等給兒子一個大大的擁抱,就被震天響的滾字止住了腳步。
“滾開,你這個女人離我遠點!”
林禾看到一下變得這么大的兒子,也是有點不知所措,視線落到蔣安脖頸間那自己親手做的項鏈,心里又安定下來。
不管多大都是自己的寶!
深吸口氣,林禾用著安撫的語氣道:“安安,這事說來很不可思議,但......”
蔣安不聽,他直接無視林禾,對后頭進來的父親起身沖過去,二十歲的大小伙子個頭已經(jīng)跟父親一樣高了。
“你為什么要這樣做!我媽媽不是你隨便找個女人就能代替的!她配嗎?!你是不是瘋了!”
憤怒的蔣安諷刺一笑,“是呢,你早就瘋了�!�
明明是最該親近的父子,此刻卻像是宿敵,蔣安眼中的憤恨讓林禾心驚。
蔣嶠神情淡然,他先是走到林禾身邊拉起她的手挽在自己胳膊上。
然后平靜地對蔣安道:“來書房說�!�
事實證明,離奇到離譜的事情,很難讓人相信。
書房內(nèi),聽了解釋的蔣安火氣依舊。
“為了讓她進門,你連這樣荒唐的理由都編得出來?”
蔣安不明白父親為什么要拿自己當(dāng)傻子。
瞧兒子這個反應(yīng),林禾腦子突然閃過一個念頭,蔣嶠是真的相信自己了嗎?
“她是你的媽媽�!笔Y嶠握著林禾的手十指緊扣,很肯定地說。
“我媽早死了!”
蔣安心里從不承認(rèn)母親去世,但看到父親這番模樣,他第一次吼出這樣的話。
看著面前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年輕女人,蔣安搖頭,瘋了瘋了,是真的瘋了。
“安安,你記不記得咱們的小秘密?一起雕刻項鏈送給爸爸當(dāng)生日禮物,你還說要在項鏈后面寫上咱們的名字......”
蔣安神情驚疑,這的確是他和媽媽的約定,但......
“當(dāng)時傭人也聽到了,完全可以打聽出來�!�
蔣安壓根不相信這種離譜的事,不欲在這方面過多糾纏,他看向蔣嶠一字一句重聲道:“你愛和誰在一起我不管,但別和我媽媽沾邊,這間別墅屬于我媽媽,你和這個女人出去住,不許再碰我媽媽相關(guān)的任何東西!”
提到媽媽,蔣安表情閃過一絲脆弱,很快又被狠意代替,逼急了他什么都做得出來!
稚嫩的面龐釋放著威脅的意味,聲色厲苒像是被圍剿逼到了絕境的狼崽子。
面對這樣的蔣安,蔣嶠表情沒有一絲變化,反倒是林禾眼淚汪汪。
蔣安擰眉,真會演戲!
“這些年你到底是怎么養(yǎng)孩子的!他能說出這些話,說明你這個父親沒有給他足夠的安全感,我的安安是最乖的好寶寶,他應(yīng)該泡在蜜罐里長大,而不是這樣苦兮兮!”
林禾難過,兒子這些年心里一定很苦!
蔣·小可憐·安傻眼了。
因為他看到林禾一邊哭唧唧一邊伸手?jǐn)Q著父親的耳朵訓(xùn)斥,力道毫不留情,耳朵都變形了!
沒人敢對他父親這樣!
關(guān)鍵是父親的態(tài)度,他任由對方“欺負(fù)”,別說憤怒,連伸手去扒拉開的動作都沒有,還在低聲哄著說不要生氣。
“什么不生氣,我簡直要氣死了,待會晚飯不要吃了,你好好和我說說孩子們的情況!”
林禾覺得自己應(yīng)早早問,就不該心疼這個渾蛋!
對待蔣嶠,林禾如秋風(fēng)掃落葉般‘殘忍’,轉(zhuǎn)頭對蔣安,又變成了春風(fēng)和煦的慈母。
“安安,我知道這種事情很難讓人接受,但這就是事實,我真的是媽媽,這些年媽媽不在身邊,你一定受了很多委屈,寶寶,對不起�!�
蔣安心里告訴自己,對面的女人在裝瘋賣傻,外頭的女人為了攀上蔣家,什么瘋癲手段都使得出來。
可當(dāng)視線對上那包容柔和的目光,再次聽到寶寶這個稱呼的時候,鼻間忍不住地發(fā)酸,突如其來委屈的情緒,讓他有些無措地后退一步。
林禾難過地吸吸鼻子,扯下幾根頭發(fā)放在桌上。
“寶寶,你有防備心是好的,這是我的頭發(fā),你拿去找自己信得過的機構(gòu)去驗DNA,數(shù)據(jù)報告是不會撒謊的�!�
“這期間你好好想想,有什么是咱們母子之間才知道的,等看到報告結(jié)果,你再來找我證實好不好?媽媽會一直在家......”
林禾循循善誘地輕哄,放大版的兒子和小團子時期沒什么差別,眼神動作還能看到兒時的影子。
見蔣安小拇指稍稍彎曲的細(xì)微小動作,林禾知道,兒子聽進去了。
蔣安嘗試讓自己接受那個說法,但真的太離譜了!
他又往后退了兩步,最后像是下定了什么決心,大步跨過來將頭發(fā)拿起,然后一言不發(fā)地走了。
兒子離開后,林禾開始“審問”蔣嶠。
其他的人和事她都不關(guān)心,只想弄清楚三個孩子的成長經(jīng)歷。
飛機失事后,在黑匣子定位附近陸續(xù)發(fā)現(xiàn)了死去的乘客尸體,到現(xiàn)在為止,機上還有幾十人處于失蹤狀態(tài),生不見人死不見尸。
林禾便是其中之一。
蔣嶠心里一直抱著希望,認(rèn)為林禾還活著,他親自領(lǐng)隊帶船進行搜索,這樣的尋找不間斷地持續(xù)了一年。
最初蔣安被蔣嶠帶在身邊,但年幼的蔣安根本無法適應(yīng)船上的生活,只好送回別墅由保姆帶著。
龍鳳胎則寄養(yǎng)在幼兒園,全程有專業(yè)人員照顧。
蔣嶠的生活至此分為兩部分——工作和尋找林禾。
人的精力有限,孩子們便被忽視了,漸漸地父子關(guān)系越來越疏遠......
“蔣安從小到大讀的都是住宿學(xué)校,初一和十五平日也住校,我雇了十名私人管家負(fù)責(zé)他們的日常生活…”
“禾禾,我知道錯了,是我沒照顧好他們,你別生氣好不好,以后咱們一家人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再也不分離�!�
蔣嶠伸手扯著林禾的袖角,眼底充滿了小心翼翼。
“我需要靜靜�!�
林禾沒想到自己失蹤后,蔣嶠會做得這么糟糕。
所以孩子們在失去了母親后,相當(dāng)于在各種意義上同時失去了父親!
林禾把蔣嶠趕出書房,獨自坐在地上翻看柜子里孩子們這些年的照片,成績單,私人管家的記錄等等。
關(guān)于孩子們的點滴,她努力找回。
書房門口,被一腳踹出來的蔣嶠席地而坐,他要守在這里才放心。
這一晚,蔣家別墅燈火通明。
第5章
林禾不知道自己什么時候睡著的,手里相冊的掉落讓她驚醒。
外頭天色蒙蒙亮,走出書房的她沒有低頭看路,差點被地上的人絆倒。
——是守在門口的蔣嶠。
兩人還沒等說話,管家拿著手機上樓了。
“先生,大小姐的電話�!�
林禾視線灼熱地看向手機,是女兒!龍鳳胎里的姐姐初一。
蔣嶠接過電話很有眼力見地按了免提,讓林禾也能聽到女兒的聲音。
“爸爸,你給張?zhí)刂鷻?quán)限大點唄,下次沒超過一千萬就不請示你了行不行?不然好麻煩,我現(xiàn)在需要八百萬,打我國內(nèi)那張卡,不要打錯了哦,我先忙去了,拜拜�!�
不用蔣嶠回復(fù),初一毫不留戀地掛斷了電話。
父女倆溝通最多的渠道就是打電話,內(nèi)容通常是一個要錢一個給錢。
“管家,你去聯(lián)系張?zhí)刂�,讓他給、”
“等等!”
林禾打斷蔣嶠的話,捏了捏鼻梁有些頭疼地問道:“孩子要錢你就給,初一今年才十七歲,她做什么需要八百萬?你問明白了么你就給打錢?”
有了兒女后,林禾告訴自己絕對不會把孩子養(yǎng)成紈绔二代,如今還沒和女兒見面,通過電話發(fā)現(xiàn),蔣嶠給養(yǎng)成了!
蔣嶠看林禾分明要發(fā)火的架勢,小聲辯解道:“禾禾,你說的,富養(yǎng)女�!�
父親角色的失職,讓蔣嶠在金錢方面從不吝嗇。
“那先不打錢?”蔣嶠小心問著。
林禾沒說話,蔣嶠見狀繼續(xù)道:“我現(xiàn)在問她要這筆錢做什么。”
電話那頭的初一看到來電顯示頗為驚訝,頭一回自己要錢后父親回?fù)苓^來。
“你要那筆錢做什么?”
初一愣住了,這也是父親第一次問自己要錢做什么。
“就、就拿來用嘛,買衣服買包包很快就沒了。”
初一回答得很含糊。
蔣嶠看向林禾,女兒這個理由行嗎?給打錢嗎?
林禾皺眉,女兒明顯在撒謊。
蔣嶠會意,立馬冷下聲道:“初一,不要跟我撒謊。”
初一拿著電話的手緊了緊,父親從來不管她的生活。
想到以父親的能力,她就算不說也能被查出來,她選擇坦白。
“我們班有個同學(xué)被嘲笑家里窮,我打算送他臺車,打那些笑話他的人的臉�!�
這回蔣嶠不用林禾示意,他問:“男同學(xué)?”
沉默片刻,電話那頭輕嗯聲傳來,“韓郇不知道,是我主動要送的�!�
“理由不通過�!�
初一想要再多解釋兩句,電話卻被掛斷了,她人都傻了,八百萬而已,父親怎么變得斤斤計較了?
到了晚上,初一接到了表姨的電話,說有人看到父親帶女人回家了,問她知不知道怎么回事。
初一恍然,她好像知道是為什么了!父親一定是被吹了耳旁風(fēng)!該死的壞女人!
等她回去定要對方好看!
這是后話暫且不提,眼下掛斷電話的蔣嶠心里忐忑,因為他發(fā)現(xiàn)林禾心情更不好了。
“你對兒女真是一點不‘費心’啊。”
一句話,林禾磨著后槽牙說出來的。
蔣嶠多聰明的一個人,把心思留給兒女三分,也不至于到今天的地步。
“對不起,我錯了�!�
蔣嶠沒有辯解,直接認(rèn)錯。
一旁的管家大氣不敢喘,他算是看出來了,這位新太太可不一般!
管家以為修羅場上,新太太才是讓步的那個,結(jié)果是大少爺臭著臉離開,先生在太太面前更是沒有一點男子氣概,完完全全妻管嚴(yán)!
堂堂蔣氏集團掌權(quán)人給女兒打八百萬,還得看新太太的臉色,說出去都沒人信。
看來那句話在哪里都很適用,有后媽就有后爹!管家在心里瘋狂吐槽著。
然后,管家態(tài)度更為恭敬了。
先生為了對方都能和兒子女兒鬧臉,他一個小小管家還不是說換就換!自己可不能得罪新太太!
管家如此告誡自己。
所以在姜慕華打給他電話來試探時,管家閉口不提林禾相關(guā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