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孔世興眉頭緊鎖，打斷了兩人的談話:“先不提這個，現(xiàn)在最要緊的是找到大門的鑰匙�！�

    三人分散開來，開始在大廳一樓尋找著鑰匙的位置。

    其中一個主播埋頭在桌子下方尋找著，他抬起頭，被突然撞入視角內(nèi)的一個人影嚇得差點心臟驟停。

    一道孤零零的人形剪影站在樓梯間，被攏在黯淡慘白的光里，乍然看上去猶如鬼魅。

    那個人影緩緩上前兩步，整張臉暴露在了燈光之下。

    “……是你？”

    主播不由一怔。

    對方的身形五官十分眼熟，是個曾在副本內(nèi)部見過不止一次的新人主播。

    孔世興聽到動靜從值班室內(nèi)走出，他微微瞇起雙眼，視線落在了不速之客的身上:

    “怎么了？”

    “我，我想和你們組隊�！�

    男人說道。

    他臉上恐懼未消，面容蒼白，聲音顫抖:“讓我加入你們吧�！�

    剛剛跟男人搭話的主播給孔世興使了個眼色。

    孔世興面不改色地說道:“你想和我們一起行動也可以，但是必須要無條件服從我們的命令，不能拖我們的后腿�！�

    男人急急忙忙點點頭:“好……好！”

    在副本內(nèi)，基礎(chǔ)的生存時長十分寶貴，不僅擁有更多試錯的機(jī)會，還能將時長轉(zhuǎn)移給其他主播，也就是說，能夠被掠奪，被交易，被欺騙。

    有經(jīng)驗的主播一般都會自己的初始生存時長嚴(yán)格保密。

    太多的話容易被盯上，太少的話說明他已經(jīng)危險臨近，也會更容易被警戒和疏遠(yuǎn)。

    他們之所以對這個主播有印象，就是因為，作為一個生存時長過高的新手主播，他實在是太過高調(diào)。

    如果只是一個普通d級副本的話，他們一般不會考慮這個方法，畢竟如果最后對方?jīng)]有被搞死，一定會結(jié)下深仇。

    但是，現(xiàn)在這個副本……

    總感覺有什么超出了他們的預(yù)期和掌握。

    那么，在隊伍里備一個血包總是好的。

    孔世興眼底閃過一絲貪婪之色。

    “你叫什么名字？”

    值班室臟兮兮的玻璃上，模糊地倒映著男人的身形。

    他的面容蒼白而僵硬，嘴角緩緩裂開，上揚，露出一個扭曲而夸張的微笑。

    “程華全�！�

    男人回答。

    *

    天色已經(jīng)完全黑了。

    濃重的黑暗仿佛活物，將整個校園全部吞吃入腹。

    路燈滋滋的閃著光，僅僅照亮一小片蒼白的區(qū)域，建筑物的邊緣模糊而遙遠(yuǎn)，暗影憧憧，無聲無息地棲身于視線的邊緣。

    離開了傍晚，現(xiàn)在的校園好像是墜入了另外一個次元。

    溫簡言抬頭看向面前的教學(xué)樓。

    黑漆漆的窗子里沒有一絲光亮，死氣沉沉地浸沒在夜色中，仿佛有什么東西在暗影中蠢動，從一面面窗戶內(nèi)向外窺伺。

    死寂的大樓內(nèi)空無一人，莫名的壓迫感令人心頭發(fā)涼。

    蘇成忍不住吞了吞口水，抱著最后一絲不切實際的希望，抖著嗓子問道:

    “這，這里嗎？”

    溫簡言:“……”

    雖然很不想承認(rèn)，但是——

    他面無表情地點點頭。

    得到肯定的答復(fù)之后，蘇成心中的最后一絲希望也破滅了，他哭喪著臉注視著眼前的教學(xué)樓，脊背上的冷汗出了一層又一層。

    這鬼地方，一看就知道里面沒什么好東西！

    溫簡言對此深有同感。

    但是任務(wù)在手，退無可退，他只好硬著頭皮邁步向前，用訓(xùn)練有素的平靜聲音說道:“走吧�！�

    蘇成望著自己同伴陡然高大起來的背影，不由得肅然起敬。

    不愧是一身正氣的人民公仆，即使在恐怖直播里也能給人這么強(qiáng)的安全感！

    他深吸一口氣，也鼓足勇氣跟了上去。

    教學(xué)樓里太安靜了，空曠死寂的走廊里只能聽到兩人的腳步聲。

    蘇成緊跟在溫簡言身后，視線忍不住向兩邊飄。

    突然，他渾身一僵。

    黑漆漆的教室里，隱約可見遠(yuǎn)處路燈的暗淡光線。

    燈光勾勒出來數(shù)道黑色的剪影，那影子一動不動，悄無聲息地并排站著。

    蘇成白著一張臉，加快步伐湊到溫簡言身旁，伸手拽了拽對方的衣袖，壓低聲音道:

    “教，教室里，好像有人�！�

    “不一定是人。”

    溫簡言頭也沒抬，用最快的語速說道:“別看，低下頭，快步往前走�！�

    蘇成頭皮發(fā)麻，匆忙點頭。

    兩個人繼續(xù)向前，配合著心跳凌亂的鼓點，空洞腳步聲在走廊中回蕩著，越來越快，越來越快。

    很快，這間教室被遠(yuǎn)遠(yuǎn)拋在了身后。

    還沒有等蘇成松了口氣，下一間教室里，那幾抹剪影再次出現(xiàn)，它們?nèi)耘f肩并肩地并排著，這次靠的更近了。

    再下一間。

    再下一間。

    每向前一間，剪影都會向前一步，那詭異的影子逐漸放大，似乎正在緩緩逼近。

    耳邊隱約響起細(xì)細(xì)碎碎的詭異聲響，仿佛低低的嬉笑，又好像惡意的絮語，那些無意義的音節(jié)從走廊的遠(yuǎn)處傳來，一點點地迫近，迫近——

    “跑！”

    溫簡言一聲斷喝。

    話音落下的瞬間，兩個人玩命地跑了起來。

    視線的邊緣模糊成一片，但卻仍然能夠看到那黑影窮追不舍地繼續(xù)靠近，靠近，再靠近。

    到最后，已經(jīng)完全放大成正常高度的影子緊貼著靠近走廊的窗子，仿佛下一秒就會離開教室，來到走廊上。

    那些窸窸窣窣的詭異人聲一再放大，在空蕩蕩的走廊中回旋著，從四面八方襲來，卻完全找不到聲音的來源，卻莫名地令人通體生寒，心神震顫。

    “這邊！”

    跑在前方的青年猛地一個急轉(zhuǎn)彎，拽著蘇成沖進(jìn)了樓梯間里。

    樓梯間里黑暗而狹小，綠色的墻漆剝落，露出亂涂亂畫的凌亂涂鴉，頭頂?shù)臒艄忾W爍著，發(fā)出滋滋的聲響。

    除此以外，一片死寂。

    絮語聲消失了。

    那些逐步逼近的影子也似乎沒有追上來。

    蘇成驚魂未定地靠在墻壁上，嗓音變調(diào):“那都是些什么鬼東西？！”

    溫簡言沒回答。

    他抬起頭，看向面前向上延伸的階梯。

    有些歪斜的樓梯頂端被黑暗吞沒，看上去仿佛無窮無盡。

    剛才狂奔時產(chǎn)生的腎上腺素已經(jīng)消失，冰冷的寒意開始從腳底竄了起來。

    雖然臉上仍然保持著訓(xùn)練有素的平靜和鎮(zhèn)定，但溫簡言心里卻開始發(fā)虛。

    ……如果可以的話，他真的完全不想上去。

    他想起那個任務(wù)的時限，又捏了捏自己口袋里鑰匙堅硬的輪廓，咬咬牙，艱難地擠出幾個字:

    “……走吧，上樓�！�

    蘇成震驚地看了身旁的青年。

    這位npc，請問您完全不害怕的嗎？

    “您……心理素質(zhì)可真強(qiáng)啊�！彼麖埩藦堊臁Ｕ媲閷嵏械刭澝赖�。

    溫簡言:“……”

    呵呵。

    強(qiáng)你個大頭鬼。

    我這是不得不頭鐵好嗎！

    他嘴角抽搐了一下，皮笑肉不笑地回答:“謬贊了�！�

    彈幕笑瘋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為什么這么好笑？”

    “這是什么奇妙詭異的喜劇效果啊！”

    “某種意義上對面確實說到真相了，主播心理素質(zhì)確實很強(qiáng)，只不過全部點在了說謊話不眨眼這個方向上了�！�

    “但是怕鬼也是真的啊哈哈哈！”

    進(jìn)入樓梯間之后，一路再沒有出現(xiàn)什么異聲怪像。

    但是，一旦他們想要離開樓梯間，進(jìn)入二層三層的走廊，就會再次陷入先前的困境。

    那些影子變得清晰而迫近，它們在走廊和教室的黑暗中攢動，貪婪而渴切地注視著他們，伺機(jī)將他們拖入黑暗。

    蘇成在過程中偷偷把身份卡掏出來看過幾眼。

    他發(fā)現(xiàn)，每次進(jìn)入一次黑影的領(lǐng)域，自己剩余的生存時長就會被啃下一大截，進(jìn)教學(xué)樓明明只不過是幾分鐘前的事，但是身份卡上已經(jīng)掉了接近半個小時的時長了。

    他后背一涼，就此打消了去二三樓探索的心。

    很快，四樓已經(jīng)近在眼前。

    “4”。

    鮮紅的數(shù)字漆印已經(jīng)褪色剝落，被走廊閃爍的燈光照亮，越發(fā)顯得不祥。

    溫簡言緩緩地深吸一口氣，小心翼翼地邁出步伐，一點點地側(cè)身走出樓梯間。

    耳邊十分安靜，沒有層層環(huán)繞的詭異絮語和低笑。

    聲控?zé)糁鹨涣疗穑�照亮空空蕩蕩的走廊�?br />
    沒有暗影。

    準(zhǔn)確來說，在離開樓梯間之后，什么都沒有發(fā)生，和其他三個樓層相比，簡直和平簡單的過分。

    但是溫簡言卻并不覺得有絲毫輕松。

    這里如此安靜只有兩種可能，一是那些暗影一開始就是為了把他們逼到四樓，二是這里有些什么更兇惡的東西，就連它們都不敢靠近這里。

    無論是哪種，都不是能輕易對付的。

    頭頂冰涼的光線穩(wěn)定而持續(xù)。

    空蕩蕩的走廊向著兩側(cè)延伸出去，盡頭被黑暗吞沒，兩側(cè)的教室全都沒有明顯的標(biāo)識，只能去一一確認(rèn)。

    溫簡言扭頭看向蘇成:

    “我們分頭找一下408教室，如果遇到什么異狀不要輕舉妄動，大聲喊我�！�

    蘇成先是一怔，然后連忙點頭:“沒問題。”

    說實在的，在如此詭異的地方，分頭行動是他最不愿意做的事情。

    畢竟，單獨行動可是恐怖片必死定律。

    但是蘇成現(xiàn)在必須趕緊確認(rèn)一下自己身份卡上的剩余積分和時長，再從商店里面購買一下保命道具，所以對方的這個提議簡直就是正中下懷。

    和溫簡言分別之后，蘇成不著痕跡松了口氣，轉(zhuǎn)過身向一側(cè)走廊中走去。

    太好了，他接下來的要做的事可不能被那個npc看到，這不僅很難解釋，而且很有可能也會招致懷疑。

    他一邊想著，一邊打開了直播面板。

    但蘇成不知道的是，在他看不到的地方，那個“npc”本人正做著和他完全一樣的事情——

    開直播面板。

    距離上此打開直播面板已經(jīng)是很久之前了，溫簡言一進(jìn)去就看到了鋪天蓋地的彈幕，一時有些應(yīng)接不暇。

    “噢噢噢噢主播開彈幕了！”

    “�。�！【打賞積分50】”

    “主播看這里！”

    “啊啊啊啊主播風(fēng)格我好愛，前排表白！”

    他抽空看了眼直播間上的在線人數(shù)。

    好家伙，上次還只有兩千多，現(xiàn)在直接翻了一倍，幾乎快要逼近六千人！

    溫簡言掃了幾眼彈幕。

    前面那波熱情的過去了，剩下的彈幕內(nèi)容變得有營養(yǎng)含量多了。

    有熱情的，有冷淡的，有惡意的，也有質(zhì)疑的，當(dāng)然更多的都在興致勃勃地看戲，從中提取不出來什么特別有效的信息。

    這次的彈幕沒有什么利用價值。

    沒有什么互動的必要了，但是……也不能敷衍的太明顯。

    “謝謝�！�

    俊美的青年笑了一下，垂下眼，任憑長睫遮住眼底瀲滟的微光，他用指尖輕輕壓在彎起的唇上，輕巧地拋了個吻過去，用口型說道:

    “……也表白你們�！�

    先前冷漠而正直的偽裝被撕裂，露出一點不屬于那個虛假人設(shè)的秾麗輕佻和玩世不恭。

    但是并不認(rèn)真，反而帶著種漫不經(jīng)心的距離感，似乎只是隨意的一撩撥，但就是……

    莫名其妙蠱的很。

    緊接著，界面被毫不留戀地關(guān)閉了。

    彈幕陷入了短暫的空白。

    “……靠，他好懂【打賞積分50】”

    “可惡，這主播騙打賞也太熟練了吧！家人們不要被騙了！【打賞積分50】”

    “我一般來說是很少給這么新的直播間打賞的，但是……【打賞積分50】”

    “主播的嘴，騙人的鬼！【打賞積分100】”

    聽著耳邊叮叮當(dāng)當(dāng)積分到賬的聲音，溫簡言愉快地點開了商店界面。

    或許是積分儲蓄增加，這次商店開放的界面更多了。

    在仔細(xì)挑選之后，溫簡言將一個保命道具加入了購物車，畢竟接下來可能有會遇到危險，提前上個保險還是很必要的。

    他盯著商店界面想了想，又往購物車?yán)锛恿藗�東西。

    指引之手。

    雖然這玩意兒的價格不算便宜，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它的必要性變得越來越強(qiáng)了。

    溫簡言現(xiàn)在已經(jīng)收集到了困難級別的隱藏物品，傳奇級別的隱藏物品任務(wù)也正在進(jìn)行，眼看勝利在望，就差一個普通級別的隱藏物品了。

    這種情況下，如果不把這個副本中的隱藏物品集全，那就實在是有點太對不起拼死拼活的自己了。

    溫簡言點擊下單。

    “道具已放入背包中�！�

    系統(tǒng)提示音響起，看著自己的賬戶內(nèi)火速被劃走的七千積分，他的心不由隱隱作痛。

    快了快了，還剩幾十分鐘就又能結(jié)算積分了。

    溫簡言在心里安慰自己。

    正在這時，背后傳來蘇成的喊聲:

    “這里，408在這里！”

    溫簡言回過神來，他關(guān)閉界面，轉(zhuǎn)身向著蘇成所在的位置走去。

    蘇成指了指面前緊閉的房門上貼著一個褪色的鐵片。

    果然，這就是他要找的那個房間。

    溫簡言點點頭，上前一步，把手按在了門把手上。

    冰冷的金屬觸感從掌心傳來，一股寒意蔓延開來，令他微微打了個寒噤。

    他深吸一口氣，正準(zhǔn)備把手掌向下壓的時候，突然，一股念頭如同閃電般從腦海中竄過。

    溫簡言一怔，微微瞪大雙眼。

    等等……

    他扭頭看了看。

    這里是四樓……靠右側(cè)的第二個房間。

    沒錯了，自己在從宿舍樓內(nèi)看到的，那個站在在教學(xué)樓內(nèi)，將臉貼在窗戶上的恐怖人影，所在的房間似乎也正是……

    四樓靠右側(cè)，第二個房間。

    溫簡言的視線落在眼前的門扉上，鐵片上，鮮紅的漆印微微褪色。

    也就是這里。

    408。

    第

    10

    章

    德才中學(xué)

    第十章

    溫簡言感到一股寒氣從腳底直升上來。

    “怎么了？”

    見他久久不動，蘇成有些緊張地開口問道。

    溫簡言定了定神，盡量用沒有起伏的聲音回答道:“……沒什么�！�

    無論如何，進(jìn)還是得進(jìn)的。

    他深吸一口氣，施力將門把手向下壓去，只聽清脆的“咔噠”一聲，門鎖被旋開，順著力道向內(nèi)滑去。

    門內(nèi)漆黑一片。

    濃重的陰影不規(guī)律地流淌，將一切都籠罩在未知的黑暗中。

    走廊中的燈光順著逐漸拉開的門縫涌入，勉強(qiáng)將暗影驅(qū)散，將房間的一角照亮。

    在距離門口極近的地方，定定地立著一個漆黑人影。

    溫簡言悚然一驚。

    他猛地倒退數(shù)步，遠(yuǎn)離門口。

    蘇成從喉嚨里溢出一絲哆嗦的驚叫，然后又被猛地壓了回去，他跌跌撞撞地向后退去，幾乎差點將自己絆倒。

    失去了控制力道的門板發(fā)出“嘎吱嘎吱”的聲響，緩慢地向內(nèi)敞開。

    借著走廊內(nèi)的燈光，能夠看到更多的人影站在房間之中。

    或高或低，或遠(yuǎn)或近，一動不動，無聲無息地立于陰影之中，仿佛早已和黑暗融為一體，猛地看過去，令人不由得頭皮發(fā)麻。

    蘇成聽到自己的牙齒咯咯作響，脊背上噌地出了一層冷汗，身體緊繃，瞬間已經(jīng)做好了立刻逃跑的準(zhǔn)備。

    余光里，他瞥見身旁的人突然動了。

    蘇成的心臟提到了嗓子眼:

    “別——”

    青年仿佛沒有聽到似的，沒有回頭，反而邁開步伐，徑直向前走去。

    他的腳步很輕，落在地上聽不到半點聲響，修長的身形緊繃微弓，像是某種蓄勢待發(fā)的貓科動物。

    他謹(jǐn)慎地向前走去，一步步地與房間拉近距離。

    不遠(yuǎn)處，在光明和陰影的模糊邊界里，那些人影悄無聲息地立在房間深處，一個個輪廓暗影重疊，黑黢黢的，像是一張張向外窺視的臉，無聲地注視著他們，耐心地等待著獵物落入陷阱。

    蘇成的大腦緊張的仿佛要爆炸，下意識地屏住呼吸，膽戰(zhàn)心驚地看著眼前的一幕。

    很快，溫簡言走到了門口。

    他沒有貿(mào)然踏入房間，而是用胳膊的一側(cè)抵住墻壁，保證自己整個身體的大半都留在房間外，然后向黑暗中探出一只手，在房間內(nèi)的墻壁上摸索著——

    蘇成聽到自己倒吸一口涼氣。

    “啪嗒”。

    一聲輕響。

    燈光亮起，驅(qū)散了濃重的黑暗，將整個房間瞬間照亮。

    光線下，一切都無所遁形。

    偌大的教室里沒有桌椅，凌亂支著數(shù)個畫架，姿勢不一的石膏像站在教室的不同角落，安安靜靜，一動不動。

    “……”

    蘇成一怔。

    原來……那些黑影是石膏像？

    前三層樓漸漸逼近的恐怖影子，四樓又過分的空蕩，在這樣的氛圍暗示下，他根本沒有往無害的方向思考。

    突如其來的事實沖擊令他有些茫然，仿佛一口氣吊在胸口下不來。

    溫簡言緩緩地吐出一口氣。

    他的掌心里一片濕黏。

    剛剛，在身體轉(zhuǎn)身欲逃的瞬間，他的大腦卻在習(xí)慣性地用理智清醒地思考著。

    如果這個房間是開門殺，那這個所謂的“隱藏物品開啟任務(wù)”就沒有完成的可能性，再加上，從徐媛的日記中一些細(xì)節(jié)里可以看出，她是個學(xué)美術(shù)的藝術(shù)生。

    溫簡言對房間中的黑影有了點隱約的猜測，于是才果斷做出行動。

    蘇成緩過神來。

    他邁步上前，半是驚嘆半是感慨地地抬手拍拍溫簡言:

    “……牛��！”

    在剛才那么詭異的氛圍中，都能冷靜觀察，精準(zhǔn)判斷，不愧是訓(xùn)練過的專業(yè)人才。

    溫簡言被拍的差點一個踉蹌，表情差點沒繃住。

    “……”

    他雖然猜到了房間里應(yīng)該沒有什么大危險，但是這不代表他不害怕��！

    到現(xiàn)在還有點腿軟呢。

    所幸的是他還扶著墻，這才沒有暴露出自己真實的慫樣。

    溫簡言繃著一張臉，高深莫測的說:“進(jìn)去看看。”

    蘇成點點頭。

    房間里開了燈，每個角落都分毫畢現(xiàn)，先前的恐懼也終于煙消云散。

    他率先邁步向內(nèi)走去。

    正往前走的蘇成沒看到，在自己的背后，剛剛還一臉嚴(yán)肅的青年扶著墻，左腳右腳顛倒了一下重心，偷偷地活動了一下有些發(fā)麻的兩條腿，這才邁步跟了上來。

    “小溫哥，你要找的儲物柜是幾號？”

    蘇成站在房間盡頭的一排儲物柜前，提高聲音問道。

    “368�！�

    溫簡言答道。

    蘇成快速地掃視了一圈面前的儲物柜，眼前一亮，向著房間角落指了指:“這里！”

    溫簡言此刻已經(jīng)完全恢復(fù)了先前面無表情的冷淡模樣。

    他順著蘇成手指的方向向前走去，在柜前站定，從口袋里掏出鑰匙。

    銹蝕的鑰匙嚴(yán)絲合縫地陷入鎖孔，只聽“咔噠”一聲輕響，柜門彈開了。

    溫簡言緩緩地深吸一口氣，將儲物柜的門拉開。

    一陣古怪的血腥味撲面而來，嗆的他微微側(cè)開臉，下意識地屏住呼吸。

    溫簡言適應(yīng)了這個氣味，定睛向著柜子內(nèi)看去。

    柜子內(nèi)側(cè)的表面都被涂滿了粗糙的黑紅色紋路，在背后燈光的照耀下，顯得陰森而詭異。

    柜子里，森白的骨骼制品被繞成一個圓，像是某種古怪的祭壇，圓心中央躺著一堆軟踏踏的毛東西，棕黃色的皮毛上凝著褐色的血痂，那股腐臭的血腥味就是從這里逸散出來的。

    那是一張被生剝下來的貓皮。

    溫簡言看的頭皮發(fā)麻。

    “好家伙，這是徐媛的柜子？！這里面的東西也太邪乎了�！�

    “不可能吧，估計是那個占了徐媛身份的人的柜子吧，你看那張貓皮，應(yīng)該就是被那個人給剝下來的�！�

    “等等，我記得徐媛不是在那本日記里說，聽到床邊傳來滴滴答答的聲音嗎？那該不會就是因為，那個偽裝她的人手里正拎著的剝了皮的貓，而她聽到的就是血淌下來的聲音？”

    “……我汗毛起來了，開始刺激了�！�

    “說起來，我剛剛花積分去兌換了個劇情提示，這條故事線發(fā)生的時間是整個學(xué)校里最早，而且又關(guān)乎s級隱藏物品，估計這條線可能會涉及到整個副本最核心的地方了�！�

    “草�。∷�該不會第一個副本就百分百解鎖吧！”

    “啊啊啊啊主播nb！”

    正在這時，溫簡言的視線被柜子深處的一角吸引了。

    那是一本皺皺巴巴的黑皮小本子，很薄，邊緣的頁扉卷了起來，露出沾著棕褐色血跡的內(nèi)里。

    溫簡言伸手進(jìn)去將本子拿出，開始快速地翻閱。

    蘇成站在一邊，一手捂著鼻子阻擋臭味。

    強(qiáng)烈的好奇心驅(qū)使他走上前去，探頭向著柜子里看去。

    但是，還沒有等他看到些什么，余光里，背景處似乎有什么東西微微一動。

    “？！”

    蘇成如同驚弓之鳥一般猛地蹦了起來，扭頭向著背后看去。

    房間里安靜的很。

    明亮的燈光從頭頂流瀉而來，照亮了地面上干掉的顏料，蒙著白布的畫架，以及一動不動的石膏像。

    沒有半點陰影，也沒有任何能夠藏身的地方，一切都分毫畢現(xiàn)。

    耳邊只能聽到溫簡言那邊傳來的翻頁聲。

    但是，莫名的，蘇成感到自己的神經(jīng)漸漸緊繃起來，掌心里也滲出了冷汗，危機(jī)感毫不遜于剛才在走廊上時。

    不，甚至更強(qiáng)。

    他強(qiáng)迫自己用視線掃過眼前的空曠教室。

    等等……

    那些石膏像，剛才就是這個姿勢嗎？

    那些面朝不同方向石膏像，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

    齊齊面向了這邊。

    冰冷的燈光從頭頂打下，落在石膏像的五官輪廓之上，為它投下深深的陰影，一張張慘白的面孔，一雙雙沒有瞳孔的眼窩無聲地向著這個方向看了過來。

    雖然它們?nèi)耘f一動不動，但是蘇成卻再也不敢把它們當(dāng)成什么無害的裝飾品。

    他艱澀的吞了口唾液，張了張嘴:“我，我說……”

    蘇成被自己沙啞的不像話的嗓音嚇了一跳。

    溫簡言低著頭，認(rèn)真地讀著手中的那本小書。

    他越看，眉頭皺的越緊，一手翻頁，另外一只手則小心翼翼地挪動著柜子內(nèi)環(huán)繞成圓形的動物骨骼，專注到完全沒有聽到蘇成的呼喚。

    蘇成用有些變調(diào)的嗓音說道:“我們是不是該走了？”

    溫簡言動作一頓，從專注的狀態(tài)中抽離出來。

    正在這時，耳后突然清晰地響起一聲——“滴答。”

    他微微一怔，下意識地扭頭向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

    只見那一團(tuán)貓皮下不知道什么時候開始滲出了大量的鮮血，殷紅腥臭的污血緩緩地漫出骨骼的區(qū)域，順著柜子邊緣淌下——

    “滴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