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你這個教主未免也太不負責了吧!
溫簡言剛剛離開鏡內世界,手機就嗡嗡地響了起來。
“……?”
這倒是他沒想到的。
溫簡言微微一怔,低頭看向手機屏幕。
是一通未知的來電。
溫簡言接起電話。
陳默的聲音從話筒的另外一端響起,簡單地報出了一個公寓的房間號之后,就立馬掛斷了。
溫簡言挑了挑眉,但還是根據(jù)自己的記憶,向著那個方向走去。
很快,陳默的身形就出現(xiàn)在了不遠處。
他的一只手垂在身側,掌心處的傷口裂開,猩紅的鮮血順著他的指尖滴滴答答地向下淌去,滴落在地面上,匯聚成血泊。
陳默的胸膛急促地起伏著,粗重的喘息聲在走廊中回蕩。
聽到腳步聲,陳默向著溫簡言的方向看了過來,他垂了垂眼,用平靜而壓抑的聲音說道:“有人想和你做個交易。”
他微微側開身形。
只見一個狼狽的人影委頓在地,渾身上下不停地微微顫抖著。
王涵宇抬起一張慘白的,涕淚交織的臉,看向不遠處的溫簡言,用哆哆嗦嗦的聲音說道:“我,我知道最后一個鎖魂壇在哪里!”
溫簡言挑挑眉,走上前來:“哦?”
最后一個鎖魂壇絕對在某個主播的身上,只要他繼續(xù)同化主播,漸漸地將大部分的紅方都拉進自己的陣營,找到它的概率就會逐步提升——當然,這前提是他一開始就準備得到鎖魂壇的話。
溫簡言在王涵宇面前蹲下身,凝視著對方扭曲的面孔,輕聲道:
“你知道的吧?如果我得到鎖魂壇,完成了主線任務,你們紅方剩余的主播都會死,包括你�!�
王涵宇膝行上前,死死地拽住溫簡言的袖子:“但是,但是你知道如何讓主播們擺脫陣營的束縛!對吧!”
他用渴望的眼神注視著溫簡言:“我愿意把鎖魂壇給你,只要你也把我轉換成你的人!”
“即使其他的紅方主播因此全滅也沒關系嗎?”
溫簡言確認道。
“我,我也不想這么做,但是……”王涵宇仰起涕泗橫流的臉:“規(guī)則本來就是這樣!這個直播是殘酷的,為了活下去大家都會不擇手段的——”
陳默無言地站在一旁,面容蒼白而冰冷。
他垂下眼,手指無聲地攥緊,平整的指甲狠狠地戳進柔軟的掌心中。
“但是,不夠哦�!�
溫簡言輕飄飄地打斷對方。
王涵宇一愣:“……什么?”
“僅僅只是知道鎖魂壇在哪里,是不夠的�!�
溫簡言微微瞇起雙眼:“副本里的形勢變化太大,你的知識可能已經作廢了,甚至還不如一個指引之手來的簡單,雖然我的指引之手的兌換次數(shù)已經耗盡了,但是我相信多的是紅方主播愿意拿指引之手來換取一個活命的機會,不是嗎?”
王涵宇的表情僵住了。
“你應該明白這一點吧,但即使如此,你還是向我提出了這個交易……”
溫簡言笑著湊近一點:“因為壇子就在你的身上吧?”
這種程度的謊言是在不夠看。
王涵宇心下一顫,下意識地咬緊牙關,嘴里瞬間嘗到了鮮血的味道。
——他知道,如果自己說鎖魂壇就在自己的身上,對方完全可以殺掉自己,再從自己的尸體上尋找,所以他才會欺騙陳默,對他說自己知道鎖魂壇的位置,讓對方叫來黑方主播,好給自己留下一點交易的籌碼。
但沒想到的是……居然會被對方直接識破,毫不留情地揭穿。
王涵宇的心頭涌起一陣強烈的絕望感。
這下真的完了。
溫簡言眨眨眼:“不過,可以哦�!�
“�。�!”在聽到對方的答復之后,王涵宇的臉上露出了又驚又喜的神色。
明明發(fā)現(xiàn)了他在說謊,但黑方主播居然還是同意了這個完全只對他有利的交易!難道說……
王涵宇隱晦地打量著眼前的青年,眼底閃過一絲精光。
這個直播中居然還有這種愛心泛濫的圣母嗎?
為了防止對方反悔,王涵宇匆匆將鎖魂壇掏出,遞到對方手上。
溫簡言掂量了一下手中的鎖魂壇,耳邊傳來系統(tǒng)熟悉的聲響。
沒錯,是真貨。
在這個過程中,陳默始終安靜著,定定地站在幾米之外,視線移開,像是木雕泥塑一般站在。仿佛整個人已經融入到了黑暗之中。
王涵宇半跪在地上,仰著頭,用熱切的視線注視著面前的青年:
“您,您現(xiàn)在能讓我入教了嗎?”
“當然�!�
琥珀色眼眸的青年垂下眼:“你知道我們這個教派的宗旨是什么嗎?”
“什,什么?”
“誠實與贖罪�!睖睾喲晕⑽⒏┫律�,愛憐地撫了下對方的臉頰,然后緩緩地側了側身,露出了背后不遠處的陳默:
“所以,誠實地向對方贖罪吧�!�
他溫柔地笑著,像是披著天使外殼的魔鬼:“只有我珍貴的教眾同意了你的贖罪,我才會允許你的加入,明白了嗎?”
王涵宇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
他呆呆地注視著眼前的青年,視線在自己的曾經的隊友和黑方主播的身上移動徘徊著,很快,在意識到對方究竟在說些什么之后,他的面孔開始一點點地褪色,到最后看上去和紙張一樣慘白脆弱。
遠處的陳默愣住了。
他抬起眼,有些不敢置信地看向不遠處的溫簡言,嘴巴微張,但是什么聲音都發(fā)不出來。
……為什么?
按照他的習性和做派,是決不允許這種背叛背刺自己的人活著的,但是,陳默也同樣知恩圖報,雖然他發(fā)自內心地想要弄死眼前這個兩面三刀的小人,溫簡言也曾說過,他并不準備完成主線任務,但是,在聽到王涵宇涕淚交加的懇求之后,他還是選擇停止了復仇,給溫簡言打去了電話。
他始終記得,無論是出于什么目的,這個人救了自己,將他從幾乎必死的絕境中撈了出來。
陳默不喜歡欠別人的恩情。
溫簡言走了過來,輕輕地拍了拍陳默的肩膀,笑瞇瞇地低聲道:
“交給你了�!�
說完,他將鎖魂壇放進口袋里,轉身走了。
陳默愣愣地注視著對方的背影。
青年修長的身形,莫名其妙地和自己因為san值降低,而混沌混亂的記憶中,那被血腥圣光籠罩的那抹身形重合。
他感到自己的心臟被狠狠地敲擊了一下,先前一直被刻意壓制的震撼與感動,甚至是……懾服,剎那間,像是打開了閘門一般,無數(shù)種情感仿佛洪水似的涌出,令陳默一時有些混亂。
就好像……
他真的是對方的信徒一般。
太奇怪了。
太……可怕了。
他不喜歡欠別人的恩情。
但現(xiàn)在不知道為什么,欠的反而越深了。
王涵宇呆滯地坐在原地,他的腦海中回蕩著四個字:
【高塔正位】
“你的一切將從深層開始崩潰,解體,你曾經做過的一切壞事將報應在你的身上。
*
和陳默他們分別之后,溫簡言重新向著自己一開始就決定好的目的地走去。
他有一件事需要確認。
溫簡言熟練在地圖中七歪八繞,最終在一扇熟悉的門板前停下。
1326。
他伸出手,將房門緩緩推開。
在最開始的表世界內,它正正地位于1304的對面,只要一出門,跨過走廊,就能進入那扇發(fā)生過滅門慘案的房間內。
溫簡言深吸一口氣,邁步向著房間內走了進去。
熟悉的香灰味傳來,逼仄而凌亂的窄小房間在眼前敞開,小小的菩薩像前亮著猩紅的電子蠟燭,勉強驅散了濃重的黑暗。
搖椅發(fā)出嘎吱嘎吱的響著。
在聽到房門被推開時,搖椅的聲音停頓了一瞬,一個蒼老的聲音從房間深處響起:“秀清啊,是你嗎?”
“是我�!�
溫簡言邁步向著房間深處走,應道。
隨著距離的拉近,老婆婆的身形已經近在眼前,和溫簡言離開前一樣,她仰靠在搖椅上,下半身蓋著厚厚的毯子。
她抬起那雙渾濁而慈愛的雙眼,在空中尋找著來人的身影,然后緩緩地向溫簡言顫顫巍巍地探出手:“你怎么走這么久啊,秀清,有時間多陪陪媽吧�!�
溫簡言站在原地沒有動,視線垂下,輕飄飄地從對方的身上掃過。
他的聲音溫柔輕緩:
“當然了�!�
溫簡言房間內環(huán)視著,似乎在尋找著什么。
很快,他的視線落在房間的一角,眼前不由得微微一亮。
“我工作畢竟很忙嘛�!睖睾喲砸贿吀┥頁炱饓堑牧酪聴U,一邊用毫無異樣的,甚至帶著笑意的聲音應答道。
他掂量了一下手中沉甸甸的金屬制品,瞇起雙眼瞄了一下和對方的距離,然后無聲無息地掄圓了胳膊:
“不過您放心,我之后一定會多陪陪您的。”
“呼——”
晾衣桿揮空了。
“……”
搖椅上的老婆婆緩緩站起身來,她的面容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發(fā)生著變化,轉眼間就變成了文婆的樣子。
她的眼珠被白翳覆蓋,布滿皺紋的松弛臉皮隨著說話的頻率抖動著,臉上的微笑雖然和先前無異,但卻怎么看都有種格外險惡陰沉的意味:
“年輕人,你就不知道什么叫做尊老愛幼嗎?”
可惜,沒打到。
溫簡言有些遺憾地將手中的晾衣桿丟開。
“老人家,老而不死是為賊,聽說過嗎?”他笑瞇瞇地說道:“生老病死,這可是自然規(guī)律�!�
文婆臉上的皺紋再次哆嗦了起來,那雙被白翳覆蓋著的眼珠死死地盯著眼前的青年。
被對方砸了房間,毀了菩薩像的新仇舊恨疊加起來,令她的表情看起來格外的猙獰。
文婆冷冷地問道:
“你是怎么發(fā)現(xiàn)的?”
“你是說,如何發(fā)現(xiàn)你是冒牌貨的嗎?”
溫簡言背靠著門板,笑著說:“一直待在搖椅上倒是無所謂,但是,動作沒有改變,右手始終放在胸口偏下的位置,正好在我掖的毯子正上方五厘米的地方,和我離開時沒有任何差別�!�
溫簡言的視線從落在地面上的毯子掃過
“只要是活人,都不可能在這么長時間一動也不敢動吧?”
“這是第一點�!�
“……還有第二點?”文婆緩緩地瞇起雙眼。
溫簡言點點頭:“自然。”
他松松垮垮地靠在門板上,顯得輕佻散漫,吊兒郎當:“因為這里其實也不是真正的外部世界吧?”
“……”
在他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文婆的神情頓時變得陰沉起來。
這一點溫簡言一開始也只是猜測。
畢竟,即使在意識到自己在背后動了手腳,對方始終持續(xù)不斷地向著里世界內輸入著新的主播,溫簡言可不覺得文婆會是如此不知變通的死腦筋。
恰恰相反,對方的鬼腦筋可是多的很。
從她一開始就試圖讓所有主播獻祭就能看出來了。
是文婆一以貫之的手法出賣了她。
欲望與屠殺,只有這二者才能煉成鎖魂壇,而那些為了求生不斷地將自己的隊友出賣,將對方的名字寫在黃紙之上的主播,本身也正是一場無情的自相殘殺。
關于他們現(xiàn)在身處的地圖,溫簡言一開始以為是將外部世界和內部世界相融合了,但是,在發(fā)覺文婆行為的異常點之后,溫簡言開始重新審視自己先前下的結論,然后意識到事情并沒有這么簡單。
副本內的文婆是不知道副本和夢魘系統(tǒng)的存在的,她更不可能知道副本的異化,那么,如果把這個前提刨除,但從對方已知的情形出發(fā)來看的話——自己將對方房間內的神像搗毀,從神像底座中找到了關鍵性的手札,然后轉頭逃入了鏡中。
作為一開始就不準備進入鏡子內的始作俑者,文婆會怎么做呢?
最有效率的方式,自然是順勢而為,按照原計劃繼續(xù)煉制鎖魂壇了。
她甚至不需要完全改變整個地圖,只需要在許多細節(jié)上向著現(xiàn)實世界進行一些改變,就能誤導主播們,讓他們以為兩個世界已經融合在一起了,然后再以現(xiàn)在這種方式讓他們彼此互相殘殺,彼此出賣。
這也是為什么文婆無法影響到溫簡言之前所在的區(qū)域——鏡子和鏡子之間的次元是相互疊加的狀態(tài),而并不是套娃狀態(tài),根據(jù)溫簡言從對方房間內找到的那個手札上的內容來看。文婆只能影響到距離她最近那一層,也能夠將主播送進更深一層,但是卻無法直接對第二層施加控制。
當然,這些只是溫簡言的猜測。
他沒有什么非常切實的證據(jù),有的只有對文婆本人行為邏輯的懷疑,不過這一點對他而言就已經足夠了。
在進入1304之后,看到了文婆偽裝成的老婆婆,溫簡言才徹底確定自己的想法是正確的。
如果他現(xiàn)在真的位于最外面的那層表世界,無論內外世界是否重疊,房間內的人都是不會發(fā)生改變的,文婆還沒有那么大的力量將現(xiàn)實世界也跟著操控。
既然婆婆不在這里,那這里就絕不是最外層。
文婆死死地盯著不遠處的青年,臉上的皺紋微微抖動著,蒼老的面孔上看不出什么多于的情緒:
“可惜了�!�
“你真是個聰明的年輕人。”
在文婆話音落下的瞬間,身邊的景象在瞬間發(fā)生了改變,由326內雖然雜亂,但卻不乏溫馨內部環(huán)境像是褪色的油畫般一點點地消失變淡,逼仄的空間內,掛滿了各種各樣奇詭的法器和許多一看就很邪惡的道具。
一人多高的黃銅菩薩像出現(xiàn)在了溫簡言的面前。
暗淡的光線中,唯有菩薩像前猩紅如血的兩只電子蠟燭沒有改變,仍然在幽幽地亮著。
文婆沖著溫簡言露出一個慈愛的,甚至算得上是快意的微笑:
“——你還是踏入了我的房間�!�
“既然你都猜到不少了,那么,再向你透露一點也沒什么關系�!�
文婆拄著拐杖,緩緩地走到桌前坐下,用那雙被白翳覆蓋著的渾濁雙眼死死地盯著不遠處的青年,臉上的微笑緩緩加深:“確實,我在這個世界的影響力是有限的,但是只要你在這個世界里,踏入了我的房間,也就是進入了我的世界里——即使你再怎么聰明,沒有我的允許,也無法從這里走出一步�!�
文婆那蒼老丑陋的面容露出險惡的微笑:“真是可惜啊,你明明已經那么接近真相了,但還是——”
她剩下的話被堵在了嗓子眼里。
眼前的青年好像完全沒有注意到她究竟在說些什么,他左瞧瞧右看看,最后踱步至那座一人多高的菩薩像旁,俯身湊近端詳,甚至還伸出手,微微曲起指節(jié)——
“你在干什么?!”
文婆的嗓音驟然尖銳起來。
溫簡言動作一頓,毫不害臊地收回手,扭頭向著文婆看去:“啊,沒什么,我只是想確認一下,我之前應該沒有把它摔壞吧?”
他的臉上露出可惜的表情:
“現(xiàn)代工藝能做的這么精細,可真是不多了。”
文婆:“……”
她氣得鼻子都歪了,五官都在強烈的憤怒下移了位,嗓音中裹挾著仿佛能夠將一切燃盡的可怖怒火:“你要為自己的不敬付出代價——”
她的話還沒有說完,就只見青年慢條斯理地從自己的口袋中掏出了什么。
“當�!�
一只通體漆黑的陶制壇子放在了桌上,發(fā)出了輕微的一聲響。
在那瞬間,文婆的脖子就像是被無形的力量卡住了,她的眼珠微微顫抖著,幾乎難以置信地看向面前的那個鎖魂壇。
“這個夠嗎?”
溫簡言笑瞇瞇地問道。
他拉開椅子,在文婆的對面坐了下來:“你應該知道吧?這是最后一個鎖魂壇了,只要將它破壞,邪靈就會被釋放出來——而且,就只剩下最后一個步驟了,只要我想,現(xiàn)在就能將它解開。”
溫簡言用指尖輕輕點壇口,琥珀色的眼眸微微瞇起,眼底笑意閃爍:
“你猜我為什么會主動進入你的地盤?”
“當然是因為我也不想看到這種事情發(fā)生�!�
溫簡言微微俯身,神情真摯誠懇:
“不如,我們來做個交易吧?”
第
67
章
安泰小區(qū)
第六十七章
“……交易?”
文婆的嗓音嘶啞蒼老,她緩緩地抬起那雙渾濁的眼珠,定定地注視著眼前的青年,似乎想要透過對方那看似處變不驚的面具,將他從內到外解剖開來:
“你什么意思?”
“其實,無論是成為邪靈信徒,還是后面加入了它們的組織,其實都并非我所愿�!�
溫簡言嘆了口氣:“一切只不過是生計所迫罷了�!�
“那些惡鬼和怪物,我雖然能夠欺騙的了它們一時,但是誰又能確定它們一直不對我下手呢?”
他垂了垂眼,臉上露出了后怕的神色:
“雖然我現(xiàn)在勉為其難保住了一條命,但是,和這些非人的鬼怪待在一起,還是實在太可怕了,過分挑戰(zhàn)我身為人類的生理極限了�!�
文婆瞇起雙眼,用毫無波瀾的聲音說道:“既然如此,你想和我做什么交易?”
“在我逃進了鏡子里之后,我猜,你從那個時候應該就已經計算好了一切,準備把我也一起煉進壇子里�!�
溫簡言沒有正面回答,而是微微曲起指節(jié),摩挲著鎖魂壇凹凸不平的冰冷邊緣,緩緩地補充道:
“而且,你還確認了我無法再從鏡子內逃出去,對么?”
在意識到其實副本異化并不代表著離開鏡子之后,溫簡言一開始沒必要準備去尋找文婆,而是試著使用老辦法,讓鎖魂壇內的惡靈通過最開始的那面鏡子將自己拽回現(xiàn)實世界。
他失敗了。
原本連接兩個世界的通道被從外部封鎖,令所有進入其中的主播都無法離開。
溫簡言很快就意識到了外面究竟發(fā)生了什么。
他和蘇成從鏡子世界跑了出去,還將文婆的房間翻的一團亂,在眾多紙人的圍追堵截之下,最終選擇了進入鏡內逃生。
文婆并沒有選擇追進來,恰恰相反,她選擇將通道關閉,阻止任何人逃出來,然后繼續(xù)了自己的計劃——將這個不知死活的主播和其他人一同煉化進鎖魂壇內。
在這個方面,文婆很顯然做了兩手準備。
即使那些名字被寫在黃紙上的主播沒有自相殘殺成功,將他們投入鏡中的行為本身也是一種彼此背叛,他們也一樣能夠成為祭品。
“我本來能夠打破壇子,結束這一切,但是你瞧,我卻選擇來找你做個交易�!�
溫簡言攤開手:
“我說到底也只是一個人類,其實我也不希望邪靈被釋放出來為禍人間……我做的這么多努力,其實只是想要活下來罷了�!�
“所以,只要你愿意重新打開通道,讓我回到現(xiàn)實世界,我愿意將這最后一個鎖魂壇還給你……至于你在這個鏡面世界里想干什么,想要對其他人做什么,我保證不再插手�!�
青年抬眼,真誠地說道:
“怎么樣?”
文婆沒有回答,而是用渾濁的眼珠無聲地凝視著對方,似乎在忖度思考著什么。
溫簡言任憑對方審視著自己,神情坦蕩。
他似乎早就已經猜到了文婆現(xiàn)在的態(tài)度,并且已經據(jù)此做好了準備,從口袋里掏出一份契約書,緩緩地推了過去:“我明白,如果我在你的立場,恐怕也很難相信我自己的�!�
這正是上個副本中他和季觀簽訂的契約,只要簽署了契約,雙方就會被系統(tǒng)規(guī)則約束,強制執(zhí)行契約內容。
“我相信,你應該能夠看出來,這可是真貨�!睖睾喲哉UQ邸�
【誠信至上】直播間內:
“!這是系統(tǒng)商城里兌換的道具吧?居然還能和npc簽的嗎?”
“不清楚……好像還真沒有主播嘗試過?”
“理論上應該是可以的吧,我記得這個道具沒有嚴格規(guī)定簽署人必須是主播。”
“連這個都掏出來了,這家伙居然是真心實意地想要做交易!震驚了,他是真的打算平局了嗎?”
“啊……這樣啊,沒想到最后居然會是平局,唉,沒意思。”
文婆垂下眼,一個字一個字地仔細讀著,不放過上面的半個細節(jié)。
上面寫著,只要她能將回到現(xiàn)實世界的通道再次打開,讓溫簡言出去,他將把鎖魂壇交還給她,并且保證再不前來爭奪,也不會再插手干擾文婆的行動,也不會再與她為敵。
終于,她抬起頭,用沒有起伏的聲音說道:
“我怎么能確定,你在這些條款里沒有做手腳?”
“你不能。”
溫簡言搖搖頭。
“但是如果你認為我的條件不夠好,并且也不愿繞我一命的話……”青年抿抿唇,他瑟縮了一下,臉上露出了沉痛而畏懼的神色:
“我恐怕就別無選擇,只能和你魚死網破,解開鎖魂壇的封印了。”
【誠信至上】直播間內: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用最慫的語氣,放最狠的話�!�
“笑死!”
“主要是文婆在這場交易中是遠占下風的,主播這邊已經把獲勝的道具集齊了,只差最后一步就贏了,而文婆那邊,如果不想邪靈真的被召喚出來,除了接受之外基本上已經別無選擇了�!�
“而且主播的這些個條件確實挺合理的,沒啥拒絕的理由啊�!�
“算了,平局就平局吧,唉。”
文婆的房間內陷入一片死寂。
溫簡言耐心地等待著。
文婆坐在桌前一動不動,注視著面前桌上的契約書,半張臉全都隱沒于黑暗之中,像是已經變成了不會動的雕塑一般,
終于,不知道過了多久,文婆動了。
她緩緩地抬起頭,顫顫巍巍地說道:“好,既然你承諾了接下來不會再插手我的事,也不會在和我作對,我也不是不能放你一馬。”
說著,文婆拿出朱砂,然后將自己的手印摁在了契約書之上,下一秒,契約書化成了光點,消失在了空氣之中。
溫簡言微笑了一下:“合作愉快�!�
契約達成。
文婆拄著拐杖站起身來,來到了菩薩像前,將厚厚的香灰刨開,從中拿出了那枚小小的八卦鏡。
八卦鏡的鏡面之上貼著猩紅的符紙,將鏡面嚴嚴實實地封住。
她用皺皺巴巴的手掌拍了怕八卦鏡上殘留的香灰,嘴里低聲的念著什么,然后緩緩地,一張接著一張將符咒揭下。
隨著上面貼著的符咒漸漸消失,溫簡言發(fā)現(xiàn),它和自己在此之前看到的八卦鏡完全不同,它雖然仍舊是銅質,上面的圖案紋飾也和普通的八卦鏡無異,但是,那原本象征著鏡內世界地圖的陰文卻清晰地顯露出現(xiàn),在暗淡的燈光下呈現(xiàn)出一種刺眼的猩紅。
如果說之前文婆分給主播的都是子鏡,這應該就最核心的母鏡了。
文婆抬起眼看向溫簡言,用嘶啞的嗓音緩緩道:“好了,你過來�!�
溫簡言走了過去。
“把手放在鏡面上�!�
青年照做了。
溫簡言的耳邊響起系統(tǒng)熟悉的聲音:
【叮!恭喜主播獲得副本中的隱藏道具(困難)!】
【收集度:45】
“……”
好家伙!
溫簡言精神一振。
文婆閉上眼,嘴里低低地念誦著什么。
下一秒,溫簡言感到一股強烈的拉拽力從鏡面中傳來,伴隨著一陣強烈的天翻地覆,鼻端傳來一股濃烈的香灰氣味。
他踉蹌了一步,手在墻壁上一撐,穩(wěn)住了身形。
溫簡言抬起頭來。
他此刻正站在文婆房間的中央,耳畔響起契約完成的提示。
很明顯,他現(xiàn)在已經離開了鏡面世界內,回到了現(xiàn)實世界之中。
“我們兩清了?”
文婆抬起眼,看向站在自己面前的青年。
溫簡言點點頭:“兩清了。”
他整整衣領,轉身向外走去。
文婆的臉上露出一絲隱晦的微笑,她轉過身,拄著拐杖,一步步走到桌前,好整以暇地注視著對方的背影。
“吱呀�!�
房門被擰開的聲音響起。
溫簡言推開門,抬起眼。
在暗淡的燈光之下,無數(shù)面容慘白帶笑的紙人站在門口,用一雙雙仿佛被畫上一般的眼睛死死地盯著他。
背后,文婆蒼老的嗓音幽幽地響起:“我記得,契約上規(guī)定,我只承諾把你帶回來,沒有承諾不對你做些什么吧?”
溫簡言臉色一變,扭頭向文婆看去:“你——”
身材佝僂的老太婆臉上露出險惡而陰毒的微笑:“你不會真的以為,在你對菩薩神像做出如此大不敬的行為之后,我不會有任何結果吧?”
越往下說,她的聲音也就越發(fā)尖利而憤怒,頭頂暗淡的燈光灑落下來,越發(fā)顯得神像上坑坑洼洼,有的地方甚至還被蹭掉了漆,看上去格外的凄慘。
【誠信至上】直播間內: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草,文婆真的好記仇!”
“主要是……誰讓主播把人家神像砸了�。]有比這更能得罪一個狂信徒的了�!�
“哈哈哈哈哈這個菩薩像真的好慘啊,我覺得它頭好像都被摔歪了點。”
“現(xiàn)在,鎖魂壇已經到手了,你也沒用……”文婆陰沉沉地注視著不遠處從溫簡言,伸手將鎖魂壇拿起。
沉甸甸的重量令她手掌一沉。
文婆微微一怔,不由自主地收住聲音,她低下頭,有些疑惑地看向自己手中的鎖魂壇。
重量似乎,不太對?
她的心中突然有種不祥的預感。
文婆將鎖魂壇的壇子口拆開,向著鎖魂壇內看去——壇子里,除了原本的骨殖和封印未揭的八卦鏡之外,還有另外一只鏡子。
而這只鏡子上卻光禿禿的,沒有被貼上任何符咒。
光亮亮的黃銅鏡面靜靜地躺在壇底,反射著房間內昏暗的燈光。
文婆瞳孔一縮,手指不由自主地微微顫抖著。
這……這是……
這不可能!
鏡面內有什么東西微微一閃。
“咯咯。”
“咯咯�!�
熟悉的,骨骼摩擦般的聲音在窄小的房間內響起。
慘白的手臂從鏡面內探出。
站在門口的青年輕輕地笑了,一雙琥珀色的眼眸微微瞇起:“我記得,契約上只規(guī)定,我不會插手你的計劃,也不會與你為敵……但是,我沒保證,如果有什么東西跟我一起回來,它們不會對你做些什么吧?”
文婆神面如土色地站在原地,她死死地盯著不遠處的溫簡言,仿佛要用眼神將他撕成碎片,凌遲處死。一只接著一只。
慘白的畸形的怪物從鏡子內爬出,沒有五官的面孔上裂開巨大如黑洞般的嘴巴,尖銳鋒利的牙齒深深地陷入文婆的胳膊之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佝僂矮小的身體抖如篩糠。
文婆的喉嚨里發(fā)出刺耳的尖銳慘叫,那凄厲的嗓音中蘊含著強烈的恐懼和怨毒,在窄小的房間內回蕩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