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6章
那是巫燭第一次鮮明感受到“疼痛”的時刻。
這種感覺很奇妙。
在黃銅刀刺入身體的那一瞬間,他被本以為早已收入囊中的所有物無情背叛、曾經(jīng)的支配地位被瞬間顛覆,眨眼間,他就從高高在上的掌控者,變成了被鐐銬綁縛的階下囚。
明明是個人類,但卻虢奪竊取了神的權(quán)柄。
但在憤怒之外,更多的卻是前所未有的亢奮與激動。
因陌生事物存在而感到新奇的興奮,被勢均力敵者挑戰(zhàn)威脅而激起的戰(zhàn)栗……
這些本不該存在的情緒像是一點細微的火苗,在冰冷死寂的胸腔深處無聲點燃——
他第一次【看到】了溫簡言。
隨著時間推移,一片又一片的靈魂碎片回歸身體,每一片碎片的記憶都會匯入巫燭的身體,讓他的靈魂逐漸完整壯大。
將那所有的繁雜記憶全部統(tǒng)籌起來是一個龐大的工程,但是……
沒錯�?偟膩碚f,巫燭的確“記得”。
有時是從精神病人的貪婪的眼睛向外張望,有時是從懵懂本能的自己身體之中靜靜觀察——每個碎片的記憶都是他的記憶,每片碎片的雙眼都是他的雙眼。
他一次又一次地看到這個人類。
看他虛與委蛇,看他巧言令色。
臉上掛著面具,舌尖淬著鴆毒,將他人輕易玩弄于鼓掌唇舌。
是的……他開始被吸引。
他開始好奇,開始探究。
也正因如此,巫燭才會在掙脫銜尾蛇的束縛、在對方生命垂危的時候趁虛而入,一鼓作氣將對方的身體靈魂全盤占有時,選擇了向后退一步……在自己明明地位占優(yōu)的情況下,選擇同意對方那明明對自己毫無益處的賭約。
包括之前被對方邀請時,他居然放棄了唾手可及的享樂。
現(xiàn)在想起來,實在是有些莫名其妙。
但更奇怪的是……
這感覺似乎,并不算太糟糕?
巫燭側(cè)撐著頭顱,一眨不眨地審視著對方。
漲紅的面孔,因淚意而明亮的雙眼,以及眼底跳躍的憤怒。
冰冷的胸腔深處,陌生的情緒再次鼓噪——咚咚、咚咚——像是有什么東西正在破土而出。
這張不馴的臉上還會出現(xiàn)什么表情呢?
這條虛偽的舌頭還會說出什么話語呢?……邀請?親昵?辱罵?謊言?
巫燭傾身。
似乎想要看的更清楚一點。
人類仍在發(fā)怒:
“——我上次的提議僅限于上次?懂嗎?”
對方呼吸急促,咬牙切齒。
“你知道這里是哪里嗎?……他媽的,別以為我不敢殺你第二次——我這次喊你來是有正事要說,不是和你做——做這種事的!”
“總之,”
溫簡言閉了閉眼,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我最近都不準備下副本,你那邊最好也消停點,我不確定它最近這些動作究竟是為了針對誰,但一定不懷好意�!�
“還有,你是怎么能堂而皇之地出現(xiàn)在主播空間中的?直播就算了,但夢魘究竟在做什么?它發(fā)現(xiàn)你了嗎?你做了什么?”
溫簡言一怔,垂眸陷入沉思。
“等等,還是說,它是故意的?”
巫燭的視線定焦。
那從未消失過的吸引力此刻變得前所未有的強大,像是黑洞吸引著行星,質(zhì)量牽引著質(zhì)量。
他繼續(xù)傾身。
忽然,溫簡言意識到對方離自己似乎有點近……不,是太近了,簡直就是近在咫尺。
他心下一顫:
“喂,你要干什么——呃!”
冰冷柔軟的東西在嘴唇上擦過,輕輕印了一下,然后一觸即離。
“?!”
在意識到對方在做什么之后,溫簡言瞳孔猛地一縮。
但是,在他反應過來之前,巫燭已經(jīng)退了回去。
“……”
溫簡言以一個別扭的姿勢往后仰,一動不動,驚愕地望著對方——明明剛剛才被做過更出格的事,但似乎這件事反而讓他難以置信。
沉默的時間像是被無限制拉長,整個船艙都被黑暗籠罩,安靜的房間內(nèi)只能聽到海浪均勻的聲音。
反倒是巫燭率先打破了死寂,他擺出一副認真傾聽的模樣:“你繼續(xù)說�!�
僵局被打破。
溫簡言似乎這才終于緩過神來。
“你……你……”
能言善辯的騙子臉上露出困惑的神情,第一次因不受控制的事情進展而感到茫然無措,甚至罕見的有些張口結(jié)舌。
“你怎么……為什么——”
“嗯?”
巫燭撐著頭,神情和剛剛藏進被子里時一樣坦然。
“哦,這個,”明白溫簡言在問什么之后,向來不屑于掩飾自己的異神回答得十分直接,幾l乎不假思索,“沒有為什么,我想做便做了�!�
溫簡言:“………………”
他垂下眼,久久沉默之后,他抬起眼,一字一頓地問道:
“雜志在哪?”
巫燭:“?”
“別裝傻!”看著對方習慣性地擺出那副好像什么事情都不知道的無辜模樣,溫簡言臉色陰沉,咬牙切齒,“讓你學這些東西的雜志在哪?”
他抬起手,重重擦了擦自己的嘴唇,惡狠狠道:
“還給我!”
“我沒收了!!”!
529.主播大廳
“他不一樣�!薄�
第五百一十九章
雜志一到手,溫簡言就面無表情地將它撕——
沒撕動。
“?”
溫簡言狐疑地低頭看了那本雜志一眼。
啥?
他不信邪,用雙手捉住它的兩邊,然后深吸一口氣,鉚足了勁向著兩邊猛拽——雜志依舊完好無損。
巫燭:“……”
溫簡言:“……你閉嘴!”
巫燭:“我沒……”
溫簡言猛地抬頭,眼珠冒火。
巫燭閉嘴了。
溫簡言神情陰沉地將這本發(fā)行自夢魘的刊物往枕頭下面一塞——這東西似乎并非紙質(zhì),因而無法被外力破壞——既然撕不掉,那就只能沒收了。
“好了,現(xiàn)在來說——”
注意到了對方過于明顯的視線,溫簡言的眉心跳了跳,他伸手將被扯得松松垮垮的睡衣拽回肩膀上,用力拉攏,咬牙道,“……說正事。”
像是從來不知收斂為何物似的,巫燭的目光仍在溫簡言的脖頸和手腕的皮膚處徘徊:
“嗯,你說�!�
“……”
溫簡言捏了捏鼻梁,用力地深呼吸,捺著性子問:
“首先,夢魘知道你在這里嗎?”
巫燭:“不知道。”
他用手支著頭,漫不經(jīng)心地回答。
“不過,它這段時間倒是很想找我。”
溫簡言:“它大概是什么時候發(fā)現(xiàn)你還活著的?”
“不久。”巫燭想了想,“大概在你上個副本結(jié)束之后�!�
溫簡言陷入了沉思。
看來他之前的猜測是正確的。
首先,巫燭的確找到了在夢魘搜尋下銷聲匿跡的方法。
但同樣的,既然夢魘“很想找到”巫燭,那這也意味著它應該已經(jīng)知道了巫燭并未在昌盛大廈中死去,所以才會想方設法進行搜尋。
至于夢魘會不會將這點和自己關(guān)聯(lián)在一起……
溫簡言倒不是很在意。
畢竟,他們雙方已經(jīng)圖窮匕見。
自從夢魘試圖在育英綜合大學這個副本之中設置陷阱,讓他成為所謂的“新神”卻失敗之后,它的偽善面具就已經(jīng)被徹底撕下——即便在他進入育英綜合大學之前,巫燭的存活還是一個秘密。
也就是說,在他背著夢魘和巫燭進行交易的同時,夢魘也在替他挖掘墳墓了。
“……”
想到這里,溫簡言忍不住面色微沉。
如果他當時真的像夢魘期待的那樣,在昌盛大廈副本結(jié)束之后用黃銅刀將巫燭殺死,并且在接下來的副本之中乖順地幫忙清理掉巫燭的碎片……那么,等待他的就不會是夢魘所承諾的優(yōu)渥條件,而會是無情利用、卸磨殺驢。
即便已經(jīng)對夢魘的行事風格有了十足的了解,但是,在親身感受到它的卑劣和無恥之后,溫簡言還是不由得牙根發(fā)癢。
……還是被擺了一道啊。
不過——
溫簡言似乎想到了什么,他抬起眼,若有所思地向著巫燭看去。
“你……”
巫燭:“嗯?”
“你還有蘇醒之前的記憶嗎?”
溫簡言猶豫了一下,問道。
他以前問過類似的問題。
當時巫燭的回答是“不記得”,還有什么……“記憶始于對視”之類的話。
溫簡言向來不是會將同一個問題問兩遍的人,但是……
這次是例外。
【育英綜合大學】這個副本是夢魘為了量身定制的絕妙陷阱,從開始到結(jié)尾,一步步巧妙設伏,不著痕跡地誘導他通過獲取一個又一個的身份逐漸與副本融合——“校長”的位置不僅僅是副本內(nèi)身份的最高點,更是同副本融合的最深度。
而一旦他獲取這一身份,他就將被“徹底同化”。
然而,這種同化和san值清零而被留在副本內(nèi)是不一樣的,他的所謂“同化”其實只是第一步。
由于曾經(jīng)經(jīng)歷過�?稻C合醫(yī)院這個副本的緣故,溫簡言曾獲取過一個獨一無一的“稱號”。
【世界之母】
而福康綜合醫(yī)院的院長與育英綜合大學的校長都是同一個人,他的目的從頭到尾只有一個,那就是喚醒……或者說“制造”異神。
也就是世界之母。
曾經(jīng)獲取過稱號、并且得到上百只鬼嬰認可的溫簡言正是這一計劃的完美胚子。
獨一無一,絕無僅有。
也就是說,一旦溫簡言在這個特定的副本之中異化,他不會真的以“校長”的身份被永遠留在大學里——他會成為新神。
一個由夢魘親手制造出來的神。
即便現(xiàn)在回想起來,溫簡言仍然感到心驚膽戰(zhàn)。
無論從哪個角度看……【育英綜合大學】這個副本都兇險過頭了。無論是它本身作為SS級副本的難度,還是夢魘以此為藍本創(chuàng)造出的惡毒計劃,都無比令人膽寒,是一個只要身入局中,就絕無破壞可能的可怕死局。
但也正因【育英綜合大學】這個副本作為陷阱太過完美,所以,夢魘所暴露的信息也是所有副本之中最多的。
溫簡言有種預感……
他似乎已經(jīng)借此窺見到了夢魘核心的一鱗半爪。
如果自己猜的沒錯的話,一旦陷阱成功,他將會取代巫燭,成為新的燃料。
既然這樣的話,那同樣曾作為副本爐芯利用、并被崇拜者稱之為“父神”的巫燭……會不會也……?
溫簡言不由自主地緊張起來,他微微屏息,緊緊盯著不遠處的巫燭,等待著他的回答。
“……有一點。”
巫燭撐著下巴,若有所思地說。
“!!”
聞言,溫簡言的心臟猛地一跳。
這是和上次不一樣的答案。
“是,是什么?”
他定定神,竭力用平靜的聲音發(fā)問。
巫燭:“我記得在一條走廊里。”
溫簡言一怔。
等等,走廊?難道說……
巫燭:“你也在�!�
“你想救一個男人。”
溫簡言:“…………”
他臉上的期待一點點消失,重新變得面無表情。
哦。
這些是在興旺酒店箱庭內(nèi)發(fā)生的事——當然了,嚴格從時間線上來說,這一事件的確是在巫燭從德才中學中蘇醒之前發(fā)生的,但這卻并非溫簡言希望得知的信息。
畢竟,作為事件的親歷者,他可太清楚那段時間內(nèi)發(fā)生過什么了。
巫燭還在繼續(xù)往下說:“你說你是我的妻子……”
溫簡言:“……”
上上個副本的記憶開始復蘇,一些不太應該被回憶起來的畫面開始涌入腦海,他眉心狠狠跳了兩下,開口打斷,“好了我知道了——”
“……你還說了很多我不了解的東西。”
什么花樣之類的。
巫燭的視線下移,落在枕頭下方露出一角的雜志上,若有所思道,“上面只有其中的一兩種,剩下的我還沒有找——”
“夠了夠了夠了!��!”
溫簡言彈起上半身,提高聲音,語速快得像是連珠炮,猛地打斷了巫燭的未盡之言,“我知道了��!不需要繼續(xù)說下去了!”
巫燭閉了嘴。
溫簡言按住了隱隱作痛的額角。
媽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這家伙似乎總是很清楚該怎么讓他頭痛。
不過……這也說明了,巫燭應該的確沒有在變成爐芯之前的記憶——興旺酒店內(nèi)所發(fā)生的事之所以會被記起,恐怕也是因為自己在的緣故。
因為自己是“錨點”。
溫簡言嘆了口氣。
看來,這件事的答案只能靠他自己去發(fā)掘了,而作為最其中的核心人物,巫燭卻并不能派上什么用場。
“唉……”
明明談話進行的時間不算很長,但溫簡言卻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疲累,他直直倒回了枕頭上,“我累了,我要睡了�!�
巫燭:“好——”
溫簡言眼皮一跳:
“好你個頭,我又沒準備和你一起睡。”
巫燭:“……?”
他看起來好像真的很驚訝。
溫簡言咬牙:“我剛剛說過了,上次的提議僅限上次,你再動手動腳就等著嘗苦頭吧——我絕對沒有開玩笑。”
他將被子拉起來,拽到脖子上,無情趕客:
“你該走了,快滾�!�
巫燭看了溫簡言兩眼,發(fā)現(xiàn)對方心如鐵石并無半點改變想法的準備之后,這才慢吞吞地爬了起來。
“……等等�!�
巫燭猛地扭頭。
“我有件事忘了說,”溫簡言捏了捏眉心,“最近夢魘開辦真人秀,我雖然不能確定它的目的是什么,但我不覺得它懷著什么好意�!�
經(jīng)過了前幾個副本,溫簡言對夢魘的警惕已經(jīng)達到了頂峰。
在自己決定不下副本沒多久,夢魘就開設了鏡頭直指主播大廳的“真人秀”……他不覺得這是個巧合。
“雖然現(xiàn)在夢魘已經(jīng)知道了你還活著,但你最好還是別太招搖�!�
“……你擔心我?”
巫燭輕聲一笑,一雙金色的眼珠在黑暗中閃耀。
“別自作多情�!�
溫簡言將被子拉上頭頂,翻身背對他,“你愛干什么干什么�!�
*
在第一天就要開啟真人秀的情況下,溫簡言本以為自己不會睡的有多踏實。
但是……
不知道是不是前一天晚上被迫釋放過一次的緣故,他睡的意外還不錯。
溫簡言醒來的時候,天已經(jīng)大亮了。
陽臺外是波光粼粼的大海,游輪航行平穩(wěn),海風中水汽濕潤——如果接下來沒有工作的話,簡直就是休假的最好時機。
溫簡言嘆了口氣,慢吞吞爬起來,來到了盥洗室。
他脫下睡衣,開始洗漱。
洗完澡之后,溫簡言來到鏡子前,在看到自己上半身的模樣之后,眼皮不由得一跳。
一側(cè)已經(jīng)完全腫了,尖端充血,圓鼓鼓地脹著,即便已經(jīng)過了一晚上的緣故,也仍舊沒有半點消下去的跡象,呈現(xiàn)出澧艷的玫色。
媽的……
溫簡言咬住牙齒。
可惜現(xiàn)在罪魁禍首不在身邊,他的憤怒無處發(fā)泄,只好忍氣吞聲地使用了5積分,將自己身上的痕跡治愈。
在做好所有準備之后,溫簡言離開盥洗室,隨即打開了直播。
直播剛一開啟,就有數(shù)量龐大的觀眾們涌了進來,他們似乎等待已久,對溫簡言的開播反應十分熱烈。
“啊啊�。�!”
“啊啊啊啊啊開播了�。。 �
“啊啊啊啊嗚嗚嗚嗚主播你等的我好苦�。。。�!”
“啊……早上好�!�
溫簡言大大地伸了個懶腰,向著觀眾們打了個招呼,態(tài)度懶洋洋的,十分漫不經(jīng)心。
“早上好早上好啊啊�。�!”
“嗚嗚嗚嗚這么久沒見還是那么好看��!”
“主播今天感覺怎么樣��?身體好些了嗎?”
“啊啊啊啊主播什么時候下副本��?看多了你的副本其他人的我都看不下去了……”
“嗯嗯,好多了——別擔心,只是著涼。”
溫簡言點頭,面不改色撒謊。
“下副本啊……這個應該最近都不會下了�!�
他一邊說著,一邊拉開門走到陽臺上,瞇起雙眼:
“啊,天氣真好�!�
海風迎面吹來,將他身上的襯衫吹得敞開——他的襯衫又換了種花色,雖然顏色變了,但還是一樣的花里胡哨。
溫簡言笑嘻嘻地指了指面前的大海:
“如你們所見,我現(xiàn)在正在游輪上度假呢。”
在簡單地回答了幾個觀眾的問題之后,溫簡言隱藏了直播界面,在給公會中的其他幾人發(fā)了消息之后,他轉(zhuǎn)身出了艙室。
貴賓用餐區(qū)。
這里的面積是普通船艙用餐區(qū)的十倍,但其中用餐人數(shù)卻寥寥無幾。邊緣巨大的落地窗后,溫簡言坐在其中一張桌子前,管家正給他面前擺放著幾樣簡單早餐——雞蛋牛奶面包和幾樣水果。
其余幾人陸陸續(xù)續(xù)到達。
聞雅掃了眼溫簡言面前餐盤的里內(nèi)容:“給我來一份和他一樣的�!�
季觀伸了個懶腰:“我也一樣�!�
瑪琪歪著腦袋:“有可麗餅嗎?”
身材最高大壯碩的孔衛(wèi)則是點了三份牛排兩份意面——其分量令人瞠目結(jié)舌。
其余幾人也都接一連三點了自己想吃的東西,在同一張桌前坐下。
陳默搖搖頭,克制拒絕:
“不了,我已經(jīng)吃過了。”
常飛羽笑嘻嘻點頭:“我也一樣�!�
白雪:“一杯牛奶�!�
溫簡言:“……你怎么還在?”
而且他剛剛也沒給他發(fā)信息啊?
白雪像是沒聽到他的質(zhì)問,面無表情地坐在座位上,一言不發(fā)地喝著他的那杯牛奶。
溫簡言:“……”
頭又開始痛了�。�!
“會長,”最后還是陳默最先開了口,他曲起手指敲敲桌面,態(tài)度是一如既往的冷靜,“你開直播了嗎?”
溫簡言恨恨看了兩眼白雪,然后才收回視線。
“當然了,”他嘆了口氣,揚揚下巴,“現(xiàn)在正開著呢。”
陳默點點頭。
“規(guī)則我也差不多清楚了,”溫簡言將流心荷包蛋塞到嘴里,含混地說道,“不過和我昨晚了解的不太一樣�!�
他簡單地將直播的階梯算法給眾人講了講。
聽完他說的內(nèi)容,桌上的所有人都若有所思地沉默了下來。
看樣子,這種整體性的規(guī)則并非所有人都知道,而是只有溫簡言這樣的夢魘前十才有資格了解。
“對了,”常飛羽像是想到什么,看向溫簡言,“會長,你開始接私密任務了嗎?”
溫簡言:“還沒�!�
根據(jù)對方的態(tài)度,他敏銳地意識到了不對勁:“怎么?”
“會長大人神機妙算,”瑪琪嘴巴塞得鼓鼓的,坐在椅子上搖頭晃腦,“船上已經(jīng)開始亂了�!�
實際上,在凌晨十一點真人秀開始起,亂相就已經(jīng)漸顯了。
不過,當時絕大多數(shù)人還在謹慎觀望,所以并未出什么太大的亂子……不過,隨著時間推移,天色漸亮,事態(tài)也漸漸開始不對勁了。
一開始只是幾場肢體沖突,很快變演化成流血事件。
就像是一滴冷水落入了熱油,隨著導火索的出現(xiàn),事態(tài)開始不受控制。
的確,夢魘內(nèi)禁止在主播大廳內(nèi)互殺。
但……沖突也并不是非得死人的。
更何況,這是在主播大廳里,受到的所有傷都能用積分治愈。
觀眾們發(fā)布的私密任務千奇百怪,有的只是做一些奇怪無害的小事,有的則血腥暴力、與性相關(guān),他們隨意地發(fā)布任務,挑起一個又一個的紛爭,或者單純只是命令主播自殘……而自己則高高居于看臺上發(fā)笑。
“不過,”陳默補充道,“這些亂子基本上都集中在三四等艙區(qū)域和公共甲板上,一等艙只是稍微有些不太安穩(wěn),但一層艙及以上的獨立區(qū)域都還很平靜�!�
畢竟,能買得起更高級船票的主播,也都不會是被這些蠅頭小利驅(qū)使的了的人。
“主播受眾越多,”
聞雅已經(jīng)吃完了早餐,用餐巾優(yōu)雅地擦拭著嘴角,平靜道,“完成私密任務的難度就越小�!�
雖然接取私密任務的數(shù)量有下限的,但是,主播畢竟是可以隨意挑選自己想接的任務內(nèi)容的——受眾多了,粉絲也就多了。
只要直播間的觀眾不全都是惡意的,任務內(nèi)容也就有了主播挑選的空間。
溫簡言點點頭:“這樣啊�!�
對這樣的結(jié)果他并不意外。
事實上,在昨天晚上看到具體的真人秀規(guī)則之后,溫簡言就已經(jīng)猜到了之后可能會發(fā)生的事。
“那,”黃毛猶豫發(fā)問,“會長,我們接下來怎么辦?”
“怎么辦?不怎么辦�!�
溫簡言把自己的早餐吃的干干凈凈,抻了抻筋骨,“既然三四等艙和公共甲板區(qū)域亂了,那就不去那邊咯�!�
“……”幾人一愣。
“你忘了我們是來做什么的嗎?”
溫簡言不知道從哪里又摸出一副墨鏡,架在了鼻梁上,懶洋洋道,“是度假啊�!�
他站起身來,示意遠處的管家可以來收拾桌子了。
“在副本里廝殺的還不夠累嗎?——別管其他人在做什么了,好好玩吧�!�
說完,溫簡言就晃晃悠悠地走遠了,留下其余幾人面面相覷。
……這話說的確實有道理。
不知道是不是溫簡言顯得太無所謂了,在他的態(tài)度帶動下,因真人秀的出現(xiàn)而緊繃的神經(jīng)莫名松弛了下來。
常飛羽率先笑起來:“說的也是�!�
“度假度假!”瑪琪歡呼起來。
季觀:“走走走,曬太陽去!”
陳默嘆了口氣,搖搖頭跟了上去。
眾人接一連三離席。
在他們身后,只剩下一人的餐桌上,孔衛(wèi)仍在默默往嘴里塞牛排。
*
頭等艙專用甲板。
放眼望去,除了侍者和管家之外,主播寥寥無幾。
溫簡言躺在其中一把躺椅上,大大的墨鏡遮住了半張臉,十分愜意地曬著太陽,花襯衫敞開著,白皙的胸腹暴露在外,在陽光下好像在發(fā)光似的。
“就這樣單純休假嗎?”陳默坐在不遠處的吧臺邊,眉頭緊皺。
聞雅搖搖頭,無奈嘆口氣:“你也別太工作狂啦,多少休息一下吧,不然多浪費了這么貴的船票�!�
黃毛喝著汽水,點頭附和:“工作狂,勞碌命!”
“……”
陳默面無表情地看了過去。
黃毛肩膀一縮,裝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樣子轉(zhuǎn)過身去。
“不過,周圍人太少了確實是有點麻煩,”季觀坐在一旁,用手指滑動著面前的直播面板,連連搖頭,“這些發(fā)布的任務我都做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