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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他渾身哆嗦著，開始哭著求饒。

    無論一個人平時多么正經(jīng)，一旦開始認慫，就魅力全無。

    就像上一世跪在天臺磕破了頭的我。

    那時，時遇沒有放過我，現(xiàn)在，我也不會放過方諫。

    我停在方諫面前，抬腳踩上他的傷口：“親愛的，想讓我先剁你哪個部位？”

    方諫的臉因疼痛而扭曲，終于放棄求饒，絕望地嘶吼：“宋星玓，我這輩子最后悔的事，就是當(dāng)年追了你！無條件愛你？你在做什么白日夢？我寧愿孤獨終老，也不會去愛你這個毒婦！變態(tài)！瘋婊子！你爸媽寧愿自殺都不肯要你，居然指望我會真心愛你��？”

    好沒品的男人。

    居然這么無情地揭人家傷疤。

    我揮起斧頭，決定剁爛他的嘴。

    突然間，口袋里響起了電話鈴。

    是宋珸。

    按下接聽鍵，電話那一頭立刻傳來他磁性的嗓音：“星星，睡了嗎？”

    星星。

    全世界只有宋珸會這么叫我。

    一瞬間，所有殺意都消散了。

    我的心中，只剩下無限柔情。

    對啊，我還有宋珸。

    那個義無反顧吻向我的宋珸。

    “宋珸�！蔽胰崧晢舅�。

    從小到大我一直叫他小叔，這是第一次直呼他名字。

    宋珸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頓了幾秒才開口：“聽說今天方諫跟你求婚了，恭喜。”

    嘴上說著恭喜，其實內(nèi)心充斥了翻江倒海的醋意吧。

    真可愛。

    我踩著方諫的小腿，腳尖用力往傷口里鉆，他再次發(fā)出凄厲的慘叫。

    “什么聲音？”宋珸問。

    “狗叫而已�！蔽倚Φ�，“我突然不喜歡方諫了，所以，不打算跟他結(jié)婚啦�！�

    “方諫是你男朋友，”宋珸語氣低沉，“你不喜歡他，要去喜歡誰？”

    “你�！蔽逸p聲說。

    電話那一頭驟然安靜下來。

    悄悄暗戀著我的小叔，在聽到這個答案后，會給出什么樣的回應(yīng)呢？

    然而，我永遠也無法知道了。

    方諫不知何時爬了起來，使上全身的力氣推開我，我踉蹌著倒退幾步，腳下猛地踩空，直直摔下臺階，手里的東西也跟著甩了出去。

    首先砸落在地的，是我的脊椎，每一根骨頭都像煙花般爆裂開來。

    其次是手機，重重摔落在我身旁，屏幕已然粉碎，終止了和宋珸的通話。

    最后是斧頭，在空中轉(zhuǎn)了一個完美的三百六十度后，非常恰好地，正中我腦門。

    鮮血迅速噴涌出來，濺入我瞪大的瞳孔，模糊了我的視線。

    方諫呆了幾秒后，撲到我身上，痛哭流涕地哀嚎：“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

    好吵。

    趁著還有一口氣，我伸手揪住他的衣領(lǐng)：“既然這么舍不得，不如，陪我一起死？”

    方諫的哭聲立刻止住了，迅速扔下我，轉(zhuǎn)身就跑。

    王八蛋。

    屈指一算，從我重生到現(xiàn)在，還不到二十四小時。

    真是重生界的恥辱。

    在死神降臨之前，我只有一個念頭。

    早知如此，我應(yīng)該第一時間去見宋珸的。

    奔向他，抱住他，親吻他。

    把我失而復(fù)得的生命，全都用來跟他在一起。

    什么時遇，什么方諫，統(tǒng)統(tǒng)見鬼去。

    我只要宋珸。

    可惜，本人的腦袋已經(jīng)被斧頭劈成兩半了。

    真疼。

    *

    糊住視線的血漸漸散去。

    眼前是熟悉的KTV包廂。

    在周圍人的起哄聲中，方諫拿著戒指，沖我單膝下跪：“親愛的，嫁給我吧！”

    我抬手摸了下腦門，上面似乎還殘留著被斧頭劈裂的痛感。

    所以，我又一次重生了。

    “小玓，嫁給我好嗎？”方諫的聲音將我從思緒中拉回現(xiàn)實。

    我接過那枚鉆戒，手一揚，扔進了垃圾桶，開口：“滾。”

    在場所有朋友都呆住了。

    方諫錯愕道：“好好的發(fā)什么瘋？”

    我嗤笑：“瘋的是你吧？談個戀愛玩玩也就罷了，誰要跟你結(jié)婚？方諫，其實我一直沒好意思說，跟你交往的這幾年中，你從來沒有讓我到達過高潮，一次也沒有。跟你上床，真是，無趣極了�！�

    “宋、星、玓！”

    在眾人面前被女友如此譏諷，方諫瞬間黑了臉，咬牙切齒地揮起拳頭沖向我，被一旁的哥們兒死死拉住。

    “正好大家都在，幫忙見證一下，從今天起，我和方諫正式分手，再無瓜葛�！蔽覜_滿屋子的熟人禮貌微笑，頭也不回地轉(zhuǎn)身離開。

    我和方諫做了四年同學(xué)，三年戀人，從青蔥到成熟，感情一直很要好。

    然而，有些看似穩(wěn)定的感情，只不過是因為沒遇上考驗而已。

    愛情的破碎，有時并不需要狗血的第三者，只一個眼神，一次松手，曾經(jīng)的熾熱愛意，便在眨眼之間蕩然無存。

    在危急時刻松開累贅的手，優(yōu)先確保自己的安全，倒也沒有錯。

    那個指望男友化身英雄守護自己的倒霉新娘，才是幼稚可笑。

    人這一生，除了自己，誰都靠不住。

    當(dāng)然，我理解他的行為，不代表就會原諒他。

    但我不想再把時間浪費在不重要的人身上了。

    宋珸。

    我只想見宋珸。

    直到此刻我才意識到，當(dāng)初宋珸為什么會拒絕我搬去他家。

    因為他察覺到了內(nèi)心對我的情愫，必須，不得不推開我。

    如果放任我住進他家，我們總有一天會越過那條防線，共同墜入深淵。

    一個人搬進公寓那天，我蜷縮在床上哭了一夜，以為自己被他拋棄了。

    我從未想過，那時的宋珸，內(nèi)心深處究竟在經(jīng)歷什么樣的煎熬和掙扎。

    原來他已經(jīng)愛了我那么久，那么久。

    經(jīng)歷了死亡，重生，仇恨，又一次死亡后，我終于冷靜下來，看清了自己的心。

    走出KTV，我立刻撥通了宋珸的電話：“宋珸，你在哪兒？我想見你�！�

    見了面，我一定要狠狠撲過去，給他一個纏綿悱惻的擁抱。

    或許，還應(yīng)該再給他一個吻。

    想到這里，我臉頰竟然有點發(fā)燙。

    宋珸愣了一下，開口：“我在外地參加一個學(xué)術(shù)會，過陣子回去�！�

    “……”

    滿腔熱情瞬間被澆滅。

    差點忘了，宋珸是個外科醫(yī)生，平時工作繁忙，偶爾還要出個差。

    見我半天不出聲，宋珸語氣放緩：“有事嗎？”

    我委屈道：“沒事，就是突然想你了�！�

    宋珸沉默。

    按照現(xiàn)在這個時間線，我上一次跟宋珸見面，還是在除夕飯桌上。記得當(dāng)時我敷衍地敬了他一杯酒，其余一句話也沒多講。

    結(jié)果此時此刻我卻在撒著嬌說想他了。

    任誰看來，我都是個企圖找他套近乎借錢的勢利眼親戚。

    我連忙證明自己的真心：“真沒什么事，就是非常單純地想念你�！�

    靜了半晌，宋珸沉聲道：“沒事就掛了吧，還有，下次不準(zhǔn)直呼我的名字，我是你叔叔�！�

    哈？

    這什么鬼態(tài)度？

    突然擺什么長輩的架子？

    哦，我懂了。

    表面上故作嚴(yán)肅地強調(diào)叔叔的身份，殊不知內(nèi)心已經(jīng)炸開了煙花。

    他從小就是這種悶騷的性格。

    我繼續(xù)撒嬌：“那小叔回來以后一定要記得聯(lián)系我哦！”

    “嗯�！�

    宋珸淡淡地應(yīng)了一聲，然后迅速掛斷電話。

    這人未免有些裝過頭了。

    算了，他畢竟是做長輩的，如果二話不說就跟我恩恩愛愛，那才是不正常。

    要慢慢來。

    總有一天，我要拿下宋珸，然后當(dāng)著爺爺奶奶的面甜蜜官宣。

    他們最寵愛的兒子，跟他們最瞧不上的孫女，熱烈地相愛了。

    不知道他們會不會氣暈過去？

    總之，整個家都會亂成一團。

    越亂越好。

    光是想象一下那個場景，我就興奮不已。

    從小到大，我竭盡全力地扮乖，只為獲得大人的一點憐愛。

    然而在我生死攸關(guān)之際，我爺爺脫口而出的卻是：別管她死活。

    宋星玓，你的人生，可憐至極。

    如此可憐的我，偶爾叛逆一次，跟小叔談個戀愛，也是情有可原的吧？

    人生在世，乖巧二字，最是無用。

    他們讓我不痛快，那我就讓他們更不痛快。

    沒有動刀，也沒有動斧頭，我已經(jīng)夠孝順了。

    收拾好心情，我準(zhǔn)備回公寓，走了幾步后，猛地停下來。

    差點忘了，家里還有個變態(tài)在等我。

    上一次重生讓我深切領(lǐng)悟到：人，不能太沖動。

    因為我一時沖動殺了時遇，所以才會被方諫發(fā)現(xiàn)尸體，才會氣得我抄起斧頭追殺他，才會被他失手推下樓梯，才會被斧頭劈中腦門斷了氣。

    這一切的源頭，都是因為我殺了時遇。

    雖然把那個變態(tài)活活捅死是一件很爽的事，但爽完之后，剩下的是無盡麻煩。

    即便不再有方諫搗亂，我也必須要一個人辛苦地藏起尸體，要把現(xiàn)場清理干凈，要防止被鄰居發(fā)現(xiàn)異常，何況把尸體塞進冰柜也不是長久之計，未來勢必還要偷偷摸摸地分尸，扔尸，在這個滿大街都是監(jiān)控的年代，我能把尸塊扔去哪兒？

    大概率會是我上一秒剛?cè)油晔瑝K，下一秒就被扭送進了派出所，那這次重生的機會就又被浪費了，唯有自我了斷。

    我根本就沒有殺完人后瞞天過海的能力。

    報警揭發(fā)時遇是殺人犯？

    可目前樓上一家三口還沒有被殺，除此之外我并不清楚時遇有沒有殺過其他人，在沒有掌握實際證據(jù)的情況下，如果我貿(mào)然報警，說不定非但影響不了時遇，還會引火上身，讓他提前對我下手。

    誰又能保證，我還會有第三次重生的機會？

    所以，這一世，我絕不能再沖動。

    不能殺人，更不能被殺。

    好好活下去，才是我的首要任務(wù)。

    雖然很不情愿，但偶爾還是要聽一下閻王的話。

    于是，我果斷掉頭，去了閨蜜姜韻家借住。

    如果回公寓，我必然會在電梯里撞見時遇，牽扯出后續(xù)的恩怨。

    那我索性讓那次偶遇不再發(fā)生，在外面住上一段時間，然后直接搬家，躲個清靜。

    于是，我在閨蜜家安然無恙地待了一陣子，其間除了爺爺奶奶偶爾打電話質(zhì)問我跟方諫分手的事，其他什么也沒發(fā)生。

    我還認真背下了幾期彩票頭獎的號碼，如果未來又一次重生，我就可以靠買彩票發(fā)財了。

    一切都在朝著好的方向發(fā)展。

    新的一天，親人們照舊給我發(fā)送著慰問短信。

    爺爺：你休想跟方諫分手！那么好的男人你也舍得甩？你以為自己是天仙？以你的條件，老老實實跟方諫結(jié)婚才是最佳選擇！

    奶奶：小方家境好，工作好，平時還經(jīng)常幫襯我們，我們早就認可了這個孫女婿。你一向懂事，從不忤逆大人，這次怎么會昏了頭？趕緊跟方諫復(fù)合，別再讓我們操心了。

    難為二老打這么多字了。

    我可憐的爺爺奶奶并不知道，此刻我正坐在鏡子前，仔仔細細地梳妝打扮，準(zhǔn)備出門去勾引他們的寶貝兒子。

    今天是宋珸出完差回來的日子，我要趕在第一時間去見他。

    “聽說你拒絕了方諫的求婚，怎么回事？”宋珸在電話里問。

    “人家移情別戀啦�！蔽覌尚叩匦Α�

    “什么？”宋珸有一瞬的詫異，很快又恢復(fù)冷峻，“不準(zhǔn)開玩笑�！�

    “我沒有開玩笑，不喜歡了就果斷分手，勉強耗下去也是損人不利己�！�

    “那你喜歡上誰了？”宋珸語氣低沉。

    “見面告訴你�！�

    我要當(dāng)面告白，欣賞他錯愕的表情。

    一向沉穩(wěn)冷峻的宋珸，受到驚嚇后會是什么樣子呢？

    肯定超可愛。

    我們約在了閨蜜家附近的咖啡館，我心情大好地出了門，卻發(fā)現(xiàn)門口放著一個寫我名字的快遞盒，拆開一看，竟然是方諫之前求婚用的那枚鉆戒。

    什么晦氣玩意兒。

    我一邊往咖啡館的方向走，一邊掏出手機發(fā)消息：方諫，你再敢死纏爛打，我就把你全家剁碎了沖馬桶。

    還沒來得及按下發(fā)送鍵，攥在手心的鉆戒突然滑了下去，在地上滾了好幾圈后，最終落在了一雙黑色靴子旁。

    我皺皺眉，不打算去撿，反正本來也要扔掉的。

    然而黑靴的主人卻彎下腰，撿起戒指，遞向了我。

    我只好抬起頭，將目光從手機屏幕轉(zhuǎn)向這位熱心路人。

    凌亂的頭發(fā)，不修邊幅的打扮。

    以及熟悉的，腐爛的味道。

    那張曾被我捅爛踩扁的臉，此刻，就在我面前。

    有體溫，有呼吸，有心跳。

    隱藏在凌亂頭發(fā)下的眼睛，正直勾勾盯著我。

    我感到身上的血液一點一點地，從頭涼到腳。

    路上的熙攘人群，仿佛瞬間消失了。

    整條街上，整個世界，只剩下了四目相對的我與他。

    腦中有個冰冷的聲音在提醒我：好不起來的，你的人生。

    只要有這個人在，我就永遠，永遠，好不起來。

    第三章

    游戲

    我下意識將手伸入包中，想掏出藏在里面的折疊刀。

    如果速度夠快，一刀割破他的頸動脈，應(yīng)該可以讓他當(dāng)場斃命。

    可我畢竟不是專業(yè)殺手，何況還是在公共場合，貿(mào)然出手弊大于利。

    看來，無論我躲去哪兒，都躲不開這個變態(tài)跟蹤狂。

    變態(tài)之所以是變態(tài)，正是因為他一旦盯上某個目標(biāo)，就決不輕易放手。

    逃，躲，藏，根本不管用。

    所以，不能殺他，也不能避開他，那就只能，應(yīng)戰(zhàn)。

    我望著他，露出笑容：“你好啊，鄰居先生�！�

    時遇微微一怔：“你認識我？”

    我笑意更深：“當(dāng)然，您就住我家隔壁，怎么可能不認識？”

    即便隔著凌亂的頭發(fā)，我也能感受到時遇的情緒波動，他顯然很意外自己這樣的人會被記住。

    “我正打算回公寓，您呢？”我問。

    此刻宋珸正在不遠處的咖啡館等我。

    雖然我無比渴望去見他，可身旁的男人一定也會跟過去。

    這種仿若癌細胞般的可怕存在，我不能帶去宋珸周圍，會連累他的。

    閨蜜家也不能繼續(xù)住了，只能先回公寓。

    時遇的聲音低不可聞：“我也回公寓�！�

    你當(dāng)然也回公寓了，變態(tài)跟蹤狂。

    “那我們一起回家吧�！蔽夜首饔H昵地扯了下時遇的胳膊。

    “嗯�！睍r遇身形有些僵硬，沉默著走在我身旁。

    我低頭給宋珸發(fā)消息：親愛的，對不起，我這邊突然有點麻煩要解決，等忙完了再找你約會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