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我失去了又年的消息。
聽說廢太子連手世家,奪回了皇位。
聽說作亂的奸黨與宦官卷走國庫八百萬白銀,一路南逃。銀子散落民間,致使糧價亂飆,許多百姓變成流民,許多流民成了匪。
將軍帶著我們?nèi)リP(guān)內(nèi)收糧,也庇佑著治下一方百姓。
那場聲勢浩大的劫法場,在混亂的時局中沒留下一片影兒。甚至沒人知道有這么個事。
每回遇到從京城方向來的行商,我便沖上前問。
——聽沒聽說過一位表字「又年」的王府世子?
可平頭百姓哪里知道皇族的表字?
「是下過天牢的那位世子!」我急慌慌說。
商人搖頭:「光是京城就有十幾個親王,新帝登基后論功行賞,又封了八個異姓王。這些王爺都忠心耿耿,哪個不是從天牢里撈出來的?」
「至于世子,活著的死了的、奪嫡的廢黜的,那是四只手都數(shù)不清啊。
「天下各地都亂著,處處都在造反,都在死人。流寇劫道,土匪掠財,官家占地。百姓提起鋤頭聚成伙伍,以揭竿起義為豪�!�
「一首童謠傳遍了天下,您猜唱的是什么——皇帝輪流做,今年到我家!」
「正是用人之際,皇上左支右絀,還活著的王孫都帶兵出去緝捕叛軍、鎮(zhèn)壓流寇了。」
我茫茫然望著關(guān)內(nèi)的黃沙。
從來我想不通,古人那些送別詩,怎么寫的那樣哀凄沉重?
原來有些人一轉(zhuǎn)身,下一回見面就不知是什么時候了。
我薄薄兩條手臂,區(qū)區(qū)一副肉身,沒有在亂世行走的底氣。得軍營庇護(hù),有吃有喝,已是幸事。
我朝著月亮磕了一個頭。
又年啊。
遙祝你萬事都好。
旁邊的方小將軍靠在女兒墻上,哼哼:「是誰成天嘴上講著不信神佛,怎么還朝月亮磕起頭來了?」
「給誰求?你情郎��?」
我笑著在他肩頭砸了一拳,拍開一壇子酒,喝一口,醉一重。
望著星空喃喃。
「是一個特別好的人。」
方世友輕哂了聲:「還特別好的人?在你眼里就沒個壞人!」
周圍幾個站哨的弟兄都笑。
說來有趣,當(dāng)年的一幫山匪,如今都成了共過命的弟兄。
當(dāng)年劫持我的山大王,就是方世友這家伙。仗著一身好武藝,升得比我還快,已經(jīng)是五品小將軍了。
23
韃靼屢次犯邊,都被我們狠狠打了回去。至今冬第一場雪后,他們終于偃旗息鼓。
這一年的冬天太冷了,凍死了牛羊,凍傷了戰(zhàn)士。
方將軍著急忙慌地催著我們給戰(zhàn)馬棚砌墻。
聽說韃靼想與我們議和,以畜肉換鹽糧。
朝廷沒理,反而大開國庫增補(bǔ)軍費(fèi),另派了巡撫使來慰問將士,趕在年關(guān)之前送來棉衣與糧肉。
「報——!」
「巡撫使已行至南關(guān)口�!�
撫軍隊(duì)伍長,前后綿延出十里地。三千輛載滿年貨的騾車壓出深深的車轍印。
大將軍率我們出城去迎。
看見好多活豬活羊捆著腳堆滿一車又一車,大家都高興壞了。
撫軍隊(duì)伍的中段是幾輛馬車,官大人們紛紛從車上下來,與大將軍見禮寒暄。
卻有一輛車上的大人遲遲未下車。
那大官已是彎著身要下車的姿勢,卻不知怎么被定了身似的,怔忡望著我們這頭,任鵝毛大雪落了他一身。
巡撫使詫異,低聲喚:「丞相身子可安?下官扶您下車?」
嚯,丞相,好大一官。
我們這些無官身的小卒急忙后退,生怕身上的豬臊屎臭味沖撞了貴人。
我才從人群中退出去,竟聽見身后喧嘩聲大起。
「哎呀丞相大人,您怎么啦?」
「快喊太醫(y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