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可我都快要死的人了,享受一下臨終關(guān)懷怎么啦?
這么一想便又心安理得。
唯一可惜的是沒法理發(fā),我頭發(fā)快長到膝窩了,每晚睡前都要梳成雙馬尾,再盤起來放在枕頭外。
不然一翻身就壓斷好多根,疼得我是齜牙咧嘴。
每天伺候我們梳洗的人進進出出,卻沒人給我剪發(fā),也沒人給又年刮胡子。
這是天牢的規(guī)矩:除了獄卒,不許任何人攜利器進入,怕有人奪刀殺人,致使獄中暴亂。
待頭發(fā)干透,我鉆回棉被里。抬起胳膊,聞聞自己的手臂和咯吱窩。
「嘿嘿嘿,我好香�!�
也湊到又年頸側(cè)深深嗅了一口。
「嘿嘿嘿,兄弟你也好香。」
我呲著大牙嘎嘎樂。
又年全身僵硬,僵得跟晾了十年的干臘肉似的,一動不敢動,連呼吸都止住了。
半晌,他拿手掌抵住我的腦門,虛弱無力地往外推了推:「小魚,不可胡鬧。你還要不要名節(jié)了?」
「我都快死了,還要什么名節(jié)?快活一天是一天�!�
「你想……快活?」
「你想,怎、怎么快活?」
他目光里冒出一分驚,兩分喜,然后又添了三分釋然,四分……
算了,我詞窮。
反正他慢慢松開了抵住我腦門的手,深吸口氣,閉上眼,平展展地躺在那兒不動了。
「你說得對,何須拘泥于名聲禮節(jié)?人生到頭,快活二字�!�
「小魚,由著你心意來罷�!�
嗯……雖然聽不懂。
但我快笑死了。
我總想鬧騰他,看他露出點鮮活的反應(yīng)。想看到他古井無波的神情崩裂,想看他揉著額角無可奈何地笑,想看他惱火地瞪我一眼。
總之,別總一人枯坐著想事情。
人呀,活著的每一天總該有點精氣神,別被痛苦拽著沉進虛無主義的泥沼里。
我抓著他嘰嘰呱呱。
「你說宮里派來的人挺不上道的,只給咱們一張床,扣扣搜搜的。床帳倒是掛了三層,擋這么嚴實,睡覺都悶得慌�!�
又年:「……嗯�!�
「這床是不是很貴啊?木頭黑亮中又隱隱泛著紅色,瞧著挺氣派的。」
又年:「……嗯�!�
我趴起身,湊到他枕邊看他:「你怎么愛答不理的?有煩心事么?說出來,我?guī)湍惚P盤。」
又年深長地嘆了一口氣:「小祖宗,睡吧�!�
這聲小祖宗給我樂半天。
「又年你真可愛。」
他又不吭聲了,眼睛緊緊閉著,呼吸很慢,好似睡著了。
我一身的花味,太香了睡不著。好在點著燈,我便對著墻上的影子玩手影,一會比劃個王八,一會比劃只狼狗。
一回頭冷不丁被嚇一大跳,我手比腦子快,一巴掌呼在他鼻梁上。
「你不是睡了嗎!擱我背后直勾勾盯著我干什么?陰森森的嚇死人了�!�
又年梗了好半天。
他憋屈又無助地轉(zhuǎn)了個身,只肯把后背對著我了。
哎,男人的腦袋瓜里真不知道在想什么。
17
如我們猜測的那樣,到這四條線路都寫出來時,狗皇帝歡喜得很,當天又送了兩箱金銀珠寶到監(jiān)牢。
派來傳話的大太監(jiān)生了兩副面孔,傳口諭時趾高氣昂。
——世子爺識抬舉,皇上很高興云云。
待傳完口諭,幾個御前侍衛(wèi)撤走了。
大太監(jiān)立馬躬了背,態(tài)度恭謹起來,說話也柔聲細語的。全然沒有先頭喜公公的刻薄樣,面上慈藹地像個老爹爹。
「路過酥飴坊,買了些飴糖和牛乳糕,世子爺拿去給小妹兒甜甜嘴�!�
我沒伸手接,怕有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