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我弄疼你了?”他停住不敢動,“別哭別哭�!�
手掌滑過臉厐為她拭淚,陳婉側頭吻他的掌心。秦昊低低地哼了一聲,埋首蓋住她的嘴唇。她死死地摟緊他,迎向他最激烈的探尋。
秦昊回到明月湖父母家時眉眼間不掩喜色,開門的小保姆對他歪著嘴做了個鬼臉,他停下口中低哼的歌,豎起耳朵聽了聽里面的動靜才進去。
站在小客廳門口往里望,吳樂雅坐在沙發(fā)上怔怔對著電視,眼睛腫得象兩顆大水蜜桃。
“呦,哭到現(xiàn)在?幾個小時了?累不累啊你?”
吳樂雅扭過頭來,眼中毫無平日光彩。
秦昊冷笑一聲,開口準備說話已經被他媽從身后推了個踉蹌。
“我以為你風花雪月的忘記家門在哪了�!笔闾m拿著冰袋走進去,吳樂雅眼里又開始泛起淚光。
“你還知道要回來?”
“我當然回來啊,我還想看看這位——”秦昊拿下巴往吳樂雅指了指,“看看這位公主怎么告狀的。從小就會玩這把戲!你蓮藕心眼長那么多,怎么不見長腦子?”
“我是沒腦子,還好奇想看看你捧在手心里的是什么人物?也不過如此�!眳菢费爬湫�。
“什么人物——”
“都住嘴�!笔闾m厲聲呵斥,“小五你懵了心了?小雅人生地不熟的,你把她丟大街上?她出門追你時跑得急沒帶錢你不知道?這樣的天你讓人一姑娘在外頭一路走回來,越發(fā)混賬了!”
“我給了她一百塊錢叫她自己打車的。”秦昊怒瞪著吳樂雅,大有不老實說話就把她生吞活剝了的氣勢。
“我都被氣懵了,回過勁錢都不知道被風吹哪去了。你們兩個人影早不見了,我不走路我有什么辦法?”
“你不會打電話?不會打車到門口下了喊人來給錢?我還說你是故意詆毀呢,整個下午你存心搗亂當我是傻子?你讀幾年書越讀腦子越短路了是不是?我和你嫂子是你能……”話未說完,已經被他媽一耳光呼扇過來。秦昊頓了頓繼續(xù)說:“我和你嫂子誰也破壞不了�!眰饶槼驓獾冒l(fā)戰(zhàn)的石香蘭:“媽,我和小婉說好了,過些天就去看她舅舅,等她畢業(yè)我們就結婚。民政局大門朝哪個方向我認識�!�
第
64
章
秦昊以前告訴過她,無論任何時刻他都會選擇站在她這一方。
甜言蜜語不足為信,但是當他真正如此選擇時,陳婉的感動不能用言語描述。
她說回去馬上找機會和舅舅談,秦昊撫摸她下唇的手指停住,呼吸沉重,似乎在思考著什么,然后低聲問:“這回真下決心了?”
陳婉鄭重其事地點頭。
他眼中光芒轉亮,盛滿喜悅。
她止不住會心的笑。
可春節(jié)假期剛過,當紀檢委專案小組登門時,她知道將會再次食言。
“小婉,你跟我進來。”舅舅臉色陰沉地把專案組兩名工作人員送出門后對陳婉說。
陳婉看一眼慌得手腳無措的舅媽,抿緊嘴跟舅舅進了房間。
“剛才你說的是真話假話?”
陳婉低頭盯著腳尖,再抬頭時臉色堅毅,“信是真的,爸爸的和我寄出去的,都是真的。騙他們不是我寫的是因為不想給你們惹麻煩。”
“你這孩子,吃了熊心豹子膽了?”鞏自強震驚地站起來吼。“這么大的事不和大人講?”
“沒想到他們會找上門來。”陳婉又重新低下頭,使勁摳著指甲,老老實實坦白說:“我寄的匿名信,我想著應該不會有事的,就算猜到是我,也沒有證據證明。后來信寄出去很久沒動靜,我還問人探過口風,我以為又和爸爸以前那樣沒人管,幾乎死心。想不到拖幾個月他們才找上門來�!�
鞏自強緩緩坐下去,“你爸爸的信呢?還是把原件也寄出去了?”
“我沒那么笨!寄的是復印件。原件我這就去拿�!�
再回來時舅媽也進房間,把信交給舅舅,陳婉在床沿坐下。
鞏自強視線越往下,神色越平靜,看到結尾已如死水般。把信遞給陳婉舅媽,他哆嗦著抽支煙出來,卻幾次打不著火。陳婉連忙接過火機,幫舅舅點燃。
“什么時候找到這封信的?”
“去年十——”陳婉深吸口氣,將大致經過復述遍。
舅舅悶頭抽煙,顫抖的手指漸趨穩(wěn)定。但是看完信的舅媽眼里包著淚,張口想說話,淚水已經止不住�!斑@叫什么事什么人��?這不活活逼死人嗎?”
陳婉見舅媽流淚,再克制不住眼中的酸意。只見小肩膀抽動卻不聞聲,鞏自強看著更加心如刀絞,“你哭什么?你長輩呢。小婉,你也別哭。哭解決不辦法,我要想想事怎么處理才行�!闭f著又重新燃支煙,陷進復雜的心緒里。
許久后鞏自強抬頭,“這事我相信有償還公道的一天,不過不能急。小婉,信你妥善保管好。今天來的人既然是專案組,那就是已經立案。他們旁敲側擊的想要原件,有可能秉公辦案,也有可能是別的。我們要慎重,這信一交出去就什么證據也沒了。所以要給也一定要給信得過的人�!�
陳婉不停頭。
“還有,件事不能隨便和人說。不到有轉機的那就不能逞強,你舅舅活幾十年,憑著一股血性,連你也護不周全就太對不住你媽媽爸爸�!�
“舅……”
“你這孩子,”鞏自強嘆氣,“你還沒把我們當家人?這么大的事情,自己擔著。”
“我怕給家里惹麻煩……”
“你和你媽一樣的驢脾氣。這樣的事能不和大人商量?惹了麻煩怎么了?再大的麻煩也有舅舅給扛著。以后再不能這樣了,聽到沒有?”
陳婉頭�;亓俗约悍块g,按出秦昊的號碼,思量許久又一個個消掉。想了想,撥通方存正的電話,能夠毫無保留地付托信任的朋友似乎也只有他。
方存正去年年底將一攤子做碟子的設備廠房全部盤給了別人,電話接通時正在帝宮對酒水帳,“還沒開學?”
“快,還有兩天。”上回見面拜托方存正幫他打探消息,畢竟他人面廣,三教九流的認識的人多�!吧洗蔚氖隆�
“你等等,我進辦公室說�!�
聽見重重的關門聲,陳婉才重新開口:“今天有人來找……”
她將大概復述遍后,方存正才說:“你舅得有道理。那封信不能隨便交出去,那是唯一的本錢,能不能幫你爸翻案就靠它。這事是不是真能查到底,還要看上面的態(tài)度。上頭有動靜,我們多多少少能聽到風聲,到時候再做決定也不遲。再不濟,到最后沒辦法可想的時候,大不拿著信往高處走。”
“我想幫爸我爸翻案不太可能,畢竟他也有錯。我只是希望能讓其他更壞的、逼死我爸爸的人也受到懲罰。”
……“哭了?”
“沒有,就是鼻子塞。”
他沉默著,過了會小心試探:“這事怎么不問問他?他想知道內情比我們容易�!�
“我不敢�!标愅癯槌楸亲樱拔遗掠绊懱�,他們家……”方存正大概不知如何安慰,陳婉能想象到他坐在辦公桌前抓腦袋的樣子�!皼]打算和他說,只是我們家自己的事,把他家也牽扯進來的話,麻煩就大了�!�
“我明白,我們不找他,有我?guī)湍隳�。有什么風吹草動的,我第時間和你說�!闭f著突然想起什么,“春節(jié)前我忙著盤廠子給人,還真有事忘記了。賀瘋子被抓了,年前嚴打的時候抓到的,那家伙跑到南方去混兩年。早段時間帶批貨回來,進濟東地面就被逮著了。這事,會不會和你爸的事情有關?”
“不可能。我爸怎么會和黑道有關?”陳婉想不通其中關鍵。
“你想啊,賀瘋子一貫和江磊那幫人走得近,鞍前馬后的……”
“我明白了�!标愅褚稽c即透,“是不是從他那里審到什么,和江磊他爸有牽扯?”話音顫抖,顆心咚咚直跳。
“你先別急,這事不能急。我也只是猜測而已,我們看準了再走下一步。”似乎連方存正也聽見她如雷的心跳,慌忙勸阻說。“賀瘋子要是真的判下來了,進了里邊我不玩死他?”
“我知道。謝謝你,老二�!�
“別客套了,聽不慣你的客氣話。我們做不成……反正,任何時候還是朋友不是?”
朋友。陳婉我默默頭。
開學后,宿舍樓里明顯比以往清靜不少。找到實習單位的幾乎都離開了宿舍,有門路沒門路的也都是混最后半年。何心眉泡在宿舍里上網睡覺,陳婉與她作伴。
“你家耗子呢?”何心眉最愛陳婉舅舅做的鹵菜,見陳婉遞來猶豫半秒鐘還是接過去。
陳婉把其他東西丟床上,躺下來嘆氣,“和我慪氣呢。送了我回來說了聲再見就走了�!本司私螘r日強打精神,一夕間老幾歲,家里愁云慘霧的,沒一聲笑。叫她怎么和舅舅提結婚的事?偏偏又不能向秦昊表露半蛛絲馬跡,只能拖延著過幾天。他以為是她再次膽怯猶豫推搪,剛才神情黯然,像是連發(fā)作也無力了。
陳婉想想他剛才欲言又止垂頭喪氣的表情,心里酸痛。
“你倆……”何心眉含著五香牛肉搖頭,“我現(xiàn)在連勸也懶勸了。好的時候蜜里調油的,不好起來跟仇人似的。這種戀愛太傷神,真像寧小雅說的,不傷筋動骨不蕩氣回腸就不叫愛情?”
“那你來場柔情似水的來給我們見識見識?”
“免了。我自己過得挺好。”她舒服地嘆息,“現(xiàn)在就等我媽的消息,我還想多讀兩年,我家西太后不樂意。說書讀多嫁不出去。那好,我就聽她的,等西太后給我找到工作,我就混吃等死地享清福。”
陳婉莞爾,坐起來收拾床上的東西。
“你呢?你家那個怎么說?”
“他不是保險公司就是銀行,總之是輕省工作就行。我沒多問。沒有也沒什么,我自己找就是了�;蛘哒娴拈_個館子,想開館子想瘋了。老二手上有點余錢想開酒樓,問我愿不愿意幫忙。你別說,我還真有動心�!�
“哇咔咔,那就精彩�!焙涡拿己苡猩匡L火看熱鬧的激動,“黑道大哥與貴胄公子火拼,欲知鹿死隨手,且看……”
“行了你。我只是心癢癢的,又不會真答應�!标愅癜姿谎�,“小雅不知道怎么樣了,上回她找到實習單位,趙國治反而沒有�!�
說完還在低頭收拾,門砰地被撞開。寧小雅慘白著臉走進來,腳步虛浮,陳婉一看急忙上前扶住。寧小雅已經強撐不住,大半個身體的重量壓在陳婉身上。
“何心眉,來幫忙。”
何心眉一腳把凳子踢開,扶寧小雅躺下去。寧小雅看清是何心眉,“哇”地一聲痛哭起來。
第65章
陳婉特別羨慕校園里的戀愛,因為彼此賦予對方的是最純凈的心。如果磨合成功,相依相戀一世,那就是高原與風,冰川與水,世上最完美的搭配。
可是大家都說,初戀成功的機率太小。
早在半年多前,小雅和男朋友已經矛盾重重。因為不舍與趙國治分開,連家人讓她出國的計劃也擱置一旁,專心找工作單位,為自己為趙國治。到頭來,所有努力成空,趙國治決定回家。對于寧小雅,他攤手,“看還有沒有緣分。”
陳婉被寧小雅的失落頹喪的情緒感染,加上她和秦昊一波三折的,春寒料峭,在眼中是隆冬的肅殺之氣。
年后秦昊一直在忙,陳婉只知道他和葉慎暉一起做房地產項目,沒有過問其他。她覺察得到他的煩躁不安,猜不透他是因為工作還是因為父母的阻撓,或是因為他的推諉。
晚上被他逗弄的象貓一樣哼哼時,被他一巴掌打在屁股上,陳婉睜開眼睛,“疼!”
“我比你還疼。等你來個來個電話說一句解釋的話,從中午等到現(xiàn)在。你是存心氣我是不是?”
中午和方存正吃完飯無巧不巧地遇上他進門,秦昊一行十來個人,也不方便多說,打了聲招呼,陳婉就拉著方存正落荒而逃�!罢f話就說,你的手別亂動。”她往后躲,她如影隨形地跟來,“就只是吃頓飯而已,你和別人吃飯我也沒計較過。我和他只是朋友,有什么好生氣的?”
“哪能一樣?他一天不結婚我一天放心不下,你一天不和我結婚我更放心不下。”
“那以后我們三個人一起好了�!彼f著自己先樂起來。“你輕點,咬疼我了。”
他抬頭,強自壓抑著,黑色的瞳仁因怒氣格外閃亮,沙聲對她說:"你究竟怎么想的給我一句老實話。一天天往后拖,”手掌用力拖著她腰間,陳婉感覺得到掌下的積怒。“我全部人通知過了,你是打算不告訴你舅舅直接跟我去拿結婚證還是打算半路變卦走人?陳婉,你要敢變卦,我,我......”他自己也不知道接下來怎樣,只是一想到她中途毀約,心已經跟裂開了似得。
“我沒有,我也是認真的!”他第一次連名帶姓的叫她,讓陳婉有些忐忑�!澳惆謰尩浆F(xiàn)在沒有一個準確的回應,我舅舅心情不好,天天臉色黑得像鍋底,我怎么說?下個月!我保證!我發(fā)誓!”
手臂摟著他頸子,扁著嘴,哀哀婉婉地,這樣的請求他沒法拒絕。“那好,你說的,下個月。下個月再不行,我一口把你吞進肚子里省事。”臉埋在她濃密的頭發(fā)里,深嗅著熟悉的味道,狂人的背后是唯有自己才明了的恐慌�!拔覍κ裁炊加行判�,唯獨對你沒有。以前你多驕傲啊,看我的時候連眼皮也不屑抬一下。多難才到現(xiàn)在這樣?”為什么老覺得是做夢?怕一覺醒來,又回到從前。又像有個倒計時器在腦子里,每跳一下心也跟著慌一次。
以前......陳婉發(fā)現(xiàn)快忘了三年前,崩潰前的哀求,穿透身體的痛,把手機砸向墻壁時那聲嘶嚎......身上有些發(fā)冷,手臂下意識地抱緊他。“不說這個啦好不好?都過去了,過去了。”
他似有似無地點點頭,用盡全部力氣回擁她。
不動筋傷骨不是愛。
我這輩子愛這一遭足夠了。
寧小雅每次吵架和好之后總這樣講,可惜當日眼中濯濯清輝已不復見�?蘩哿�,罵累了,眼睛定定望著床頂,灰白似一片塵埃。
陳婉把化驗單攥得緊緊的,翻來覆去,看了一遍又一遍。坐在旁邊的何心眉不停咬手指甲,想必她腦中也在重復著趙國治的話,表情惡狠狠的。趙國治在電話里說:"我也沒辦法�!比缓笙袷橇夹陌l(fā)現(xiàn)加了句:“如果......我可以請假趕回去,錢也好說�!�
陳婉冷笑。消蝕了的青春、純真,對愛的憧憬,還有無辜的生命,拿什么來彌補?幾時才能治愈?
越想心越痛,那種痛深切如刀,凌遲所有希望。
“快三個月了......她打破死寂的氣氛,知道殘忍,還是殘忍地輕聲說;"要做決定了�!�
骨肉的生、或死,對女人來說,大概是世界上最痛徹骨髓的抉擇。淚水淌下小雅眼角。
“我覺得不能要�!焙涡拿及咽种敢У墓舛d禿的,再次說:“小雅,再不舍得也不能要�!�
寧小雅抽緊下顎抿緊嘴拼命點頭,手卻在自己肚子上輕微摩挲。
“別傻,想想將來,還有好幾十年呢。趙國治那個賤人叫他去死,你將來一定會比他過得好的,相信我。”
陳婉想開口,鈴聲忽響。接完電話從外面走進來,看看像幾乎死掉一半的寧小雅,眼眶一熱,對何心眉說:“秦昊他媽說在外頭逛街,想起我來了。問我有沒有課,說找我聊聊天�!�
何心眉呵呵地笑,笑得有些神經質地說:“該來的總要來的。要不要先跟你們耗子說一聲?”
陳婉沉吟一下�!安挥昧�,我應付得來�!�
何心眉把陳婉從頭到腳掃了一遍,“穿漂亮點,打個勝仗。”
推開包房門時,何心眉的話言猶在耳�!按騻勝仗!”陳婉給自己鼓勁。
秦昊母親見了她,笑容可掬�!斑@是濟城唯一一家有粵式下午茶的地方,小點心不錯,你等會嘗嘗�!�
茶是菊普,陳婉站起來欠身斟茶。明知道對方來意不善,偏偏一副慈母模樣,她唯有見招拆招。寧小雅那會怎么說?“英國貴族范兒,禮貌中帶著濃郁的高人一等的矜持�!苯Y果被何心眉搶白:“別胡咧咧了,就是一假惺惺的笑面虎,被你形容的那么好聽�!�
想起這個,陳婉微笑。
“難怪我們小五說找到你是他的福氣,這樣一幅好模樣,我們家那傻小子不動心才怪。”
是說秦昊被狐貍精美色迷惑了?陳婉笑笑,靜等下文。
“說我們小五傻,還真不是假話。我兒子怎么樣,我最清楚不過。從小頑劣乖張,可心眼不壞。小錯不斷大錯不犯的那種,就是脾氣急,一個不順心就使擰。能降得住他的人沒幾個。別只顧著聽我說,我一說起兒子來沒完。來試試這蝦餃�!笔闾m頓了頓轉移話題問:“馬上畢業(yè)了吧,找到什么工作了?”
“正在找�!�
“我建議銀行號,和你專業(yè)對口,又穩(wěn)定輕松,說出去也體面。按你的家庭環(huán)境來說,能完成學業(yè),再找個好工作,將來奉養(yǎng)你舅舅舅媽,一路過來,也夠辛苦的�!�
陳婉咬住下唇,沒有接話。
“我聽說小五前段時間托了他一個世伯,請人幫忙在分行里安排個位置。這孩子,任性慣了,很多事不愛和我們長輩商量,他爸爸為他暗地里利用家里關系很不高興。我以前對你不太了解,后來聽說了不少,我和小五他爸爸說,小陳是個好姑娘,如果進去了能努力工作、踏踏實實做人,憑真本事吃飯也沒什么�!�
“伯母,我想你誤會了。秦昊幫我找工作的事情并不是我拜托他的——”
“是也沒關系,那孩子愛幫人,況且你們處了幾年了,幫你找份工作也不是什么大事。他老子只是氣他不出聲偷偷摸摸自己去找人,其實直接和我們說了,我們做長輩的怎么會不幫忙?”
“伯母,你們誤會了。事實上,等論文命題下來了我會自己找。而且我們家前兩年賣房子還有一筆錢,我舅舅一直打算開餐館。將來找不到您說的那種體面工作,我也能靠自己吃飯�!�
石香蘭停了筷子,“那也是最壞的打算不是?人往高處走,換到哪個時代都是真理。我聽說你年年專業(yè)考第一,年年拿獎學金,這么聰明,如果回到家里以前的那種環(huán)境生活不是埋沒了?”
話里話外的意思是她攀高枝、利用秦昊往上爬,陳婉壓住心頭火,說:“伯母,我記得上次在伯父書房里看見一個條幅,印象很深。‘居廟堂之高,須有山林氣味。處江湖之遠,須有堂廟經綸。’秦伯伯那樣的人也心懷自然,我想富貴榮華這樣東西不是每個人必須的。我也一樣,能過好生活沒有人不向往,但是比較下來,安穩(wěn)平凡的日子更實在。”
石香蘭微怔,隨即置之一笑,“說是那樣說,努力工作,踏實做人,可這最本分的事情有幾個人能做到?象我們家小五,也是眼睛長腦門上,畢業(yè)時他爸爸已經幫他鋪好路,他不愿意,結果磕磕碰碰到現(xiàn)在。話說回來,小五是一根腸子到底死心眼的人,很容易被利用
操縱,他如果進了事業(yè)單位我也提心吊膽的�!�
陳婉死死捏住臺下自己戰(zhàn)抖的手,定睛看著對方�!安�,秦昊是不是容易被利用的人,認識他四五年,我很清楚�!�
“再清楚也沒我這個當媽的了解他品性�!笆闾m審視的眼光不離她左右,許久后說:“我不兜圈子了。所有人,包括小五,總夸你堅強自立,可你的行為與其他人稱道的剛巧相反。你認為我們做父母的該怎么看?怎么評價你的自立自愛?”
“伯母,我不明白您的剛巧相反是指什么?喜歡秦昊就是不自立不自愛?如果是這意思,你把他看得太低,把你們家的地位看得太高了�!标愅窈粑贝�,深吸一口氣說:“別人眼里看的是他背后的光環(huán),我眼里看到的只有他。他的家庭背景父母祖輩的地位和他傻乎乎的笑,對我巨細靡遺的關心一樣,只是他的一部分而已,對我來說,甚至還沒有他傻乎乎的笑來得重要�!�
“既然不重要,那就聽我一句話話,你們不適合。小五天生要背負一些責任,我想你們不太明白這種責任的必須性。我說了這么多,不想提及你父親,可不得不提。政治上的錯誤不能犯,錯了污點會跟隨一生。我們家一貫開明,沒有門當戶對的封建思想,但是家世清白是首要條件。不然的話,對小五,甚至對他爸爸都會有影響……”
陳婉腦中嗡嗡響,一時只看見對方嘴皮上下嚅動,已經辨不清到底說什么。打場勝仗回來,好像是何心眉說。她深呼吸,慢慢將體內那股濁氣呼出去,聽秦昊媽媽說:“人性我了解,生存是第一本能。小陳,你很聰明,我知道你……”
她騰地站起來,顧不及桌上筷子翻滾下地,竭力保持鎮(zhèn)靜說:“伯母,你想說的我大致明白了。多謝你沒有提什么條件以分手為代價,至于合不合適的問題,我喜歡的是秦昊,想嫁的是他這個人。換過來,我想他也一樣。你覺得我家世不清白,可以找秦昊談,如果他也贊成你的看法,認為我令他蒙羞,請他站在我面前告訴我,我不反對分手。我還有課,先走一步。”
作者有話要說:
最近發(fā)生幾起撞文案,俺是怕麻煩的人。在此預告下哈,如果有撞文,以此日期為準。
第
66
章
進車位時速度太快,沖出輪擋,險些撞上墻。
頭一回知道什么叫恐懼。真相近在眼前,沒有觸碰的勇氣。刺耳的余音在地下車庫里回響,秦昊呆怔著坐了一小會才回過神,把車倒出來,離開金盛。
夜里再次回來,帶著薄醉微醺。見到她的那一瞬,說不清是什么情緒�!安皇钦f今天有事不過來嗎?”
“送小雅回家就順便上來了,找找資料。”她揉著眼睛說,“去喝酒了?”
秦昊無聲點頭。
“晚上電話里說在家?”陳婉惴惴不安地問。
他再次點頭,站書房門口與她對視數(shù)秒,突然別開臉,“我去洗澡�!�
以往這樣,他會進來抱抱她,糾纏一個吻。醒過神,陳婉對空廖的房門苦笑。
下午回校,何心眉聽她復述一遍經過,張開嘴巴好一會才合上,說:“你練了令狐沖的獨孤九劍?遇強則強?”
她也是這般苦笑說:“總有一些底線是不容侵犯的。我說的話會不會很過分?”
“不過分。我只是沒想到你平時寡言少語的……”
手撐著額頭,再次回想下午的每個細節(jié)每個字,如同今晚重復的無數(shù)次�;蛟S她冒犯了他母親的尊嚴,那她的尊嚴與驕傲呢?在殘酷的現(xiàn)實面前,蒼白得不堪一提?
走進房間,站在浴室門口,聽著嘩嘩的水聲。他那句“不管任何時候我都站你這頭”回蕩在耳際,似乎還能輕嗅到望谷溫泉里拂過發(fā)梢的山風送來的飄雪落蕊殘香,可他鄭重的表情、嚴肅的眼神已經消失了。
陳婉放下推門的手,回身拿了外套想離開,躊躇中又重新坐回床沿。
水流如注,掀起酒意壓制的狂躁,秦昊一遍又一遍回憶這個下午。
下午接了電話回去,知道父親逢主動來找,必定是有大事,只是沒預料大到幾乎能摧毀心底所有。
老頭子說話方式習慣性的先抑后揚再抑,一上來說起葉慎暉,又贊他這幾年在葉慎暉身上學到了三分穩(wěn)重練達。
秦昊暗笑,他年頭年后忙得焦頭爛額的,有一半是葉慎暉功勞。南昀湖地塊賣了一半給洪建學,那小子躊躇滿志,一心想撈個盆滿缽溢,拿到地上馬的全部是高端高檔住宅項目。葉慎暉黃雀在后,手上握著南昀湖最好的地塊作安居計劃,定位普通市民,小戶型簡裝修,預計價格將低于洪建學百分之二十。目前一切在信誠屈指可數(shù)的幾個高層掌握中,等五一正式開盤時,秦昊能想見洪建學知道預售價后崩潰的表情。
他笑是因為幾年的籌劃終于到了快揭盅的時刻,也是因為葉慎暉。那只老狐貍,算盤珠子劃弄得比誰都響。一個安居計劃,既撈到政治資本,又能套出大筆資金,還賣了個人情給他,順便折了洪建學銳氣。一石四鳥,不可謂不深算練達。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這幾年你少了和狐朋狗友交往還是有好處的。”秦仲懷取下眼鏡置于桌面,人往椅背靠去�!皳裼讶缣越�,沙盡不得寶啊。”
交錯在腹間的雙手青筋暴露,眼中精光斂去,頓現(xiàn)老態(tài)。秦昊和父親并不親近,行事疏懶的他樣樣入不了父親法眼。年紀大了明白契小沒什么是值得父親驕傲的,也逐漸能理解父子慣來的疏離。瞥見父親不經意間露出的疲憊,才恍覺為人子的不孝�!鞍帧�
“去年十一后,省紀委收到一封匿名檢舉揭發(fā)信。限于組織紀律,具體內容不能向你透露�!鼻刂賾丫従徴f道:“匿名信兼復印件,字跡模糊,不具備法律效率和立案要求。但年前一個被抓捕到的在逃犯,審訊中供認有人為黑社會充當保護傘。兩件事情關聯(lián)很深。本來與你無關,但是牽扯到的人和你有關。”秦仲懷坐直后眼神緊迫盯住兒子,“我只問你,小陳有沒有向你透露過相關細節(jié)?”
秦昊心中巨震。強捺住驚濤駭浪,思忖下鎮(zhèn)靜問說:“沒有。什么事和她有關?和她父親有關?”
“年后一直在做她的思想工作,希望她能全力配合調查——”
“爸,你們的意思是——信是她寄的?”秦昊勉力自持,維護說:“不可能。有這么大的事,她不可能不和我商量。她爸爸的事情我知道很久了,如果是和她爸爸有關,早干嘛去了?再來,有可能寄信的人多了,她舅舅、她爸爸的同事……”
秦仲懷揚揚手,止住秦昊的話�!靶攀怯蓶|大附近的郵局寄出的�!�
秦昊詞窮,沉默許久仍辯白說:“不會是她,她不可能有事不和我商量。”
“小昊。”他父親沉吟片刻,“小陳掌握的她父親的遺書是關鍵,里面透露她父親自殺前曾經向組織遞交兩封檢舉信,結果石沉大海。如果情況屬實,性質是非常嚴重的。她態(tài)度的不配合為調查工作帶來很大阻礙,叫你回來一是問問你知不知道內情,再者是提醒你。我剛才說過擇友如淘金,不僅是選擇朋友,終身伴侶更是如此。”
秦昊全身緊繃,警覺的眼神望住父親。
“你的婚事,我沒有表過態(tài)。小陳踏實努力,這點我很欣賞,但是對她的動機存疑。年輕人行事沖動,我能理解,不過希望你不要盲目,遇事審慎分析。結婚的事多考慮考慮�!�
“動機?爸你的意思是小婉是利用我?”秦昊覺得很是可笑,“如果利用我,為什么不告訴我,找我?guī)兔�?那不更直截了當?”見父親不置一詞,只是靜靜看著他,秦昊收了笑,忽地感覺心底一絲絲涼意冒上來,“不就是時間上剛巧對著了嗎?我和你們說要結婚的時候剛巧她寄了信出去。這有什么?”
“你也不小了,判斷力不要被感情蒙蔽�!�
秦昊與父親對視良久,血脈奔騰下全身滾燙,只剩下一顆心逾覺冰涼。
熱水澆灌不出一絲暖意,心心念念的人就在外面,他不敢觸碰真相。
開門時她正好準備敲門,兩人都嚇了一跳。秦昊聽陳婉吶吶說了句“洗澡洗這么久,怕你有事�!彼拥羰冒l(fā)的毛巾,開口就說:“去打電話給你舅,明天我去你家�!�
陳婉呆愕,“為什么?不是說好下個月嗎?你媽媽回去和你說了什么?”
他腦子懵了一天,不知道她后一句什么意思,注意力全在她的拒絕上,冷著臉拿了自己手機遞給她,“自己打,我看著你打。約好時間見了面,下個星期我們去拿證,婚禮等你畢業(yè)了辦�!�
他臉色陰沉,語氣冰冷。許久不見他這種模樣,她打算坐下和他好好談談的想法一掃而空,只余惶遽。
“看著我做什么?要我?guī)湍惆刺柎a?”激憤之氣在她冷冷的瞪視中幾欲噴薄而出,秦昊搶過電話準備撥號,見她喊了聲“你發(fā)什么瘋”接著來搶,舉高了手慢慢說:“我瘋不是一兩天了,從認識你就瘋了。我管你是人還是披了張畫皮的鬼,我娶你娶定了,說我瘋我也認了�!�
陳婉怔住,回過味立時抿緊哆嗦的雙唇,說不出話來。
秦昊馬上心軟,低聲說:“結婚好不好?貓兒,別在拖我了,只要結了婚什么事都沒有。”
“你什么意思?什么是人是鬼?什么認識我就是瘋了?把話說清楚�!�
我還想問清楚,你答應結婚有幾成是真心的?”他笑,笑聲艱澀,“我就知道沒那么好的事,就知道做了錯事要受懲罰。行,沒關系,什么我都不計較,只要能和你一起,能結婚就成�!�
“你什么意思?”
“結婚,只要結婚,只要你肯一直裝下去,裝成和我一起高高興興的樣子,你想怎樣都行,想做什么我都幫你。還不成?還不成我掏了心掏了肺都給你。”
濁氣攻心,陳婉胸口起伏,幾次開口又合上發(fā)不出聲音的嘴,轉身拿了外套想走被他扭住手,“你還沒給你舅打電話�!�
“你喝多了,我當你今晚說的是醉話�!睂χ帕季煤粑綇秃箨愅褫p聲說,見秦昊微微闔首不止,神態(tài)間頹喪無比,心下一酸,“明天再說好不好?我先回去,有話明天慢慢講�!贝┥贤馓诇蕚淠米约旱陌鼤r,聽他在后面問:“我做了這么多,你究竟有沒有動過心?哪怕一成也好。”
她倏然轉身,冷著臉回問:“我有沒有動心你不知道?”
“我以為我知道,原來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你為什么一再推脫婚期,為什么要借著考我問我濟東省公檢法的事,為什么十一突然說答應和我結婚,為什么答應結婚又不提條件,甚至到了現(xiàn)在為什么還不和我說你父親的事,要我從我父親那里聽到�!�
一連串的為什么,陳婉如遭雷擊,聽到最后
一句時,已經止不住顫抖,遍體生寒。
秦昊軟塌塌地抵著門,眼中渾不見一絲情緒,就這樣看著她很久才說:“我以為我能不在乎,和自己說了一晚上說沒關系,可還是在乎。你可以不喜歡我討厭我,為什么要利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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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7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