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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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書名稱:
死后宿敵給我燒了十年香
本書作者:
余何適
本書簡介:
【即將正文完結(jié),謝謝大家支持!】
weibo,歡迎來點(diǎn)菜各種福利~
【古代背景人鬼文,宿敵文學(xué),雙向救贖】
大魏皇后沈今鸞死前,恨毒了大將軍顧昔潮。
她和他少時相識,為家仇血恨斗了一輩子,她親手設(shè)局將他流放北疆,自己也油盡燈枯,被他一碗毒藥送走。
生前為了家國殫精竭慮,她死后卻被污為妖后,千夫所指,萬人唾罵,不入皇陵,不得下葬,連墳頭都沒有。
若非不知誰人供奉的三炷香火,早已魂飛魄散。
直到一日,大雪紛飛,她流離失所的魂魄意外再逢顧昔潮。
十年未見,當(dāng)初所向披靡的殺伐戰(zhàn)神,甲裳破舊,為人追殺,窮途末路。
同樣走投無路的鬼皇后幽然現(xiàn)身,血污斑斑的寡白羅衣拂過大將軍磨鈍的刀鋒:
“我執(zhí)念未了,不得往生,想和將軍做個交易�!�
卻沒想到,交易達(dá)成之后,這位冷心冷情的昔日宿敵,會不惜一切,殺入京都,奪回她的尸身,為她報(bào)仇雪恨,得以往生。
***
顧昔潮出身簪纓世家,少時成名,半生輕狂,位極人臣,權(quán)傾天下。
所以,無人不嘆惋,他被那妖后害得身敗名裂,在極盛之時背棄所有,遠(yuǎn)走北疆,一世伶仃。
顧將軍不事神佛,不信鬼魂。
可每逢大雪,將軍總會燃三炷香火,供于那妖后的靈位前。
雪夜焚香十載,枯等一縷孤魂歸來。
而最后,在他深陷敵陣,瀕死之際,也是那縷孤魂——
她早已沉冤得雪,卻未去往生,
仍是一身素衣帶血,踏過尸山血海,為他招來千萬陰兵,千里相救。
他戰(zhàn)至力竭,肩甲浸赤,沉聲相問:
“還有執(zhí)念未了?”
“有的�!�
她拂去他面上血污,含笑道,
“想請將軍,為我燃一生一世的香火。”
#千山風(fēng)雪,百里桃花,十年生死,一世執(zhí)迷
別名《成了阿飄被迫纏上了宿敵》《死了十年宿敵還對我念念不忘》
【須知】
【高亮】HE!HE!HE!
1.
男女主不是打情罵俏的歡喜冤家,是立場對立,相愛相殺,確實(shí)有仇(有隱情),彼此真的動過殺心(不止一次)的那種,介意慎入。
2.
主人鬼,女主前面都是魂魄體態(tài),后面會有肉身。
3.
不是純感情的文,劇情濃度不低,且環(huán)環(huán)相扣,微公路微懸疑探案流。
4.
段評已開,文里埋了不少糖和玻璃渣,歡迎大膽開麥猜劇情。
5.
本文對魂魄的設(shè)定來源于《云笈七簽》《抱樸子》等道家系統(tǒng),《酉陽雜俎》《子不語》《閱微草堂筆記》《聊齋》等志怪傳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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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腰美人刀》“宿敵竟是我的白月光”文學(xué)
【亡國貴女刺客
x
冷面敵國悍將】
秦王二十四年,秦軍破楚國國都郢城。
國破家亡,楚國士大夫之女昭華予,化名瑤姬,不惜一切暗謀復(fù)國。
為了刺殺秦國重臣,她被迫依附秦國大將楚九河。
他教她箭法,授她兵書,將她養(yǎng)成了絕艷卻致命的美人刀。
她甘愿被他利用,對他言聽計(jì)從,為他不顧性命,刺殺朝堂政敵,穩(wěn)固兵權(quán)。
待時機(jī)成熟,她第一次忤逆他的命令,求他送她入宮:
“將我獻(xiàn)出去,成為秦王的枕邊人,將軍的地位才能穩(wěn)固�!�
最終,昭華予如愿送入秦王寢殿。
她靜坐榻上,赤紅的袖口藏著她經(jīng)年所用的短刀。
忍辱負(fù)重多年,她刺秦復(fù)國在望,成敗在此一舉。
枯坐一夜,卻沒等到秦王。
只見殿門大開,夜風(fēng)狂涌。楚九河手提長劍,滴血的寒刃淌濕了他的甲裳,身后是漫天火光。
他染血的指腹掐緊了她的下顎,聲音低�。�
“你怎么敢?”
***
楚九河出身寒微,憑借冷血?dú)⒎ヒ徊揭徊缴衔�,大�?quán)在握,一人之下。
他為了爭權(quán)奪利,背信棄義,無情無欲。
無人知曉,他昔年落魄之時,曾在楚地與一啞女互許終生。
她是他苦尋半生的白月光,也是他烙刻心頭的朱砂痣。
直到親手將她送上龍榻上時,才知——
心心念念的白月光,就是他親手養(yǎng)出來的美人刀。
起初,他以為她不過是他鼓掌之中供人驅(qū)使的玩物,爭權(quán)奪利的器皿。
卻不料,美人刀,刀刀致命,寸寸剜心。她處心積慮走向他的每一步,都是為了刺秦復(fù)國的算計(jì)。
后來,他甘之若飴,愿做她手中最鋒利的一把刀。
【推一下朋友的文】《女扮男裝被兄長發(fā)現(xiàn)后》by云華渺渺
“掉馬后如何攻略反派兄長”
第01章
喜喪
“他送來一枝春山桃來,是何意?”
大魏皇后沈今鸞支頤在雕花窗欞前,素手拈著一枝桃花,自言自語。
春山桃是開在故鄉(xiāng)北疆的野桃,她幼時最愛簪在鬢邊,在京都并不常見。
北疆距京一千五百里之遙,這一枝春山桃快馬加鞭送至宮內(nèi),已開近荼蘼,輕輕一觸,花瓣就簌簌掉落。
那個人,大費(fèi)周章,從北疆給她送來如此難得卻無用的桃花,究竟是想要做什么?
她久病懨懨,看花看得出神,不自覺咳了幾聲。貼身侍女琴思為她披上一件毛邊鳳氅,回道:
“送花來的人帶了顧將軍一句話,他說……”
話到這里就斷了。
殿前沾灰的琉璃宮燈在風(fēng)里打了個旋,冷寂的永樂宮里突然響起了細(xì)碎的腳步聲。
琴思敏銳地收了聲。
數(shù)月前,主子在宮中行厭勝之術(shù),惹得龍顏大怒,帝后大吵一架�;实垡慌率兆咚镍P印,從前服侍她的親信宮人全不見了。
自此,往日奢靡熱鬧的永樂宮門庭冷落,鮮有人踏足。
宮中處處皆是殺機(jī)。琴思謹(jǐn)言慎行,日夜提防有人趁帝后失和,皇后臥病,要對主子不利。
“嘎吱”一聲,宮門被推開。
是每日送藥的小宮女,端著一碗黑漆漆的湯藥進(jìn)來。
太醫(yī)院的人是后黨舊識,一向信得過。這幾日飲藥調(diào)理,身子已恢復(fù)了不少,沈今鸞閉著眼,將湯藥一飲而盡。
今日這碗藥,真是格外的苦。她眉頭都沒皺一下,用絹帕點(diǎn)了點(diǎn)唇角,只想著,待病好了,她還要再掌鳳印,重振她沈氏一族。
“咣當(dāng)——”
湯碗從手中滑落,摔在皇后的金絲革履邊上,碎瓷四散。
霎時,沈今鸞面白如紙,趔趄一步,手捂住胸口,壓得襟口鸞鳳繡紋皺成一團(tuán)。
琴思大驚失色,疾步過來,伸手將她扶�。�
“娘娘……這藥、這藥有毒?!”
沈今鸞頹然地倒了下去,視線漸漸模糊不清,最后失焦在那一枝散落的春山桃。
恍惚之間,春山桃的花瓣微微顫動,仿佛正被一只修長有力的手緊緊攥著。
沿著花枝,她眸光上移,隱約看到那一張冷若冰霜的面龐。
男人立在漫天大雪之中,身后萬里群嵐無限岑寂,身前甲胄覆滿白霜,也在凝眸回望著她,居高臨下,如在冷笑,如在嘲諷。
沈今鸞這才明白,這個人送來這一枝春山桃的意味。
他雖遠(yuǎn)在北疆,一得知她失了勢,便迫不及待要取她性命來了。這一枝春山桃,就是他毒殺她前獻(xiàn)上的祭品。
“顧昔潮,你竟敢……”
喉頭涌上的鮮血令她再難發(fā)聲,一想起那個人,心口疼得汗?jié)耵W發(fā)。
柱國大將軍顧昔潮,是她少時相識的世家公子,也是與她勢同水火的一生宿敵。
十歲那年,沈今鸞身負(fù)家族振興之命,從北疆來到京都,結(jié)識了出身隴山顧氏世家的顧昔潮。
沈氏祖輩出身北疆草莽,并非門閥世家。作為不入流的軍戶孤女,她入京之初,不受人待見,受盡奚落。
唯獨(dú)顧昔潮與她交好,為她出頭,在彼此最狼狽之時出手互助。
在一年又一年的暗諷嘲笑聲中,她仰人鼻息,謹(jǐn)小慎微,好不容易在京都攢下名聲,站穩(wěn)了腳跟,北疆卻傳來父兄戰(zhàn)死的噩耗。
她的阿爹、大哥還有二哥,沈氏一門三將,是被圍困多日,卻遭同行的世家大軍背棄,久久不得馳援,最終力竭戰(zhàn)死,連一寸尸骨都沒帶回來。
于是,她從此恨毒了京都世家,恨毒了顧氏,也一并恨透了顧昔潮。
父兄戰(zhàn)死,沈氏凋敝,她沒
殪崋
有根基,亦無退路。于是,她拋卻了入京以來一直苦苦維系的名聲,費(fèi)盡心機(jī),不擇手段,在謾罵聲中一步一步爬上了皇后之位。
心中唯有一念,一一清算當(dāng)年對北疆軍見死不救的世家,為父兄報(bào)仇。
在她生前,她的后黨和世家針鋒相對,明爭暗斗。她與世家之首,顧家家主顧昔潮,更是斗得你死我活。
她陷害他最忠心的家臣,他誘殺她最得力的心腹;她利用朝局削他兵權(quán),他送人入宮奪她后位;她迫他飲鴆酒,他給她送毒藥……
斗了數(shù)年,終于讓她等來一個千載難逢的機(jī)會。
她親自設(shè)下一道毒計(jì),最終使得顧昔潮身敗名裂,被迫離開京都,自此了無音訊。
她顧念舊情,留他一命,只將他流放,而他手眼通天,竟還能反撲回來,趁她久病,對她痛下殺手。
尖利指甲刺破了掌心的皮肉,沈今鸞恨得銀牙咬碎。
因她在后位上連年操勞,身體虧空,加之多年來苦尋父兄尸骨不得,她心力交瘁,郁結(jié)于心,才落下病根,讓仇敵鉆了空子。
成王敗寇,她無話可說,此生不負(fù)家國,唯一憾事,便是未能尋得父兄遺骨,入土為安,實(shí)在愧為人女。
彌留之際,沈今鸞深埋在暗無天日的帳幔里,盯著帳上的金絲鳳紋,目光空蕩,意識混沌。
她恍若又回到了大雪紛飛的北疆,看見了死去的父兄。
那是她幼時的除夕,一家人守歲,兄妹三人在雪地放爆竹玩。
大哥老成,只背著手在一旁看。她膽小,阿爹的大手捂住她的雙耳,將她護(hù)在身側(cè)。
二哥會雄赳赳氣昂昂地舉著長桿頭,里頭放滿白紙草屑,點(diǎn)燃火引子,爆竹噼里啪啦,長長的火星子亂竄。
末了她會扯著二哥袖口,要他把歲錢給她買糖吃。
那時她二哥也不過比她高一個頭,數(shù)著掌心的銅錢,為難地道:
“不能都給你,我還要存著將來給媳婦呢!”
見她癟了小嘴,二哥嘆口氣,最后還是分了她一半銅錢。
等她吃完糖,舔著指頭上的黏絲,信誓旦旦地道:
“我將來的錢,都給二哥娶媳婦!”
滿堂哄堂大笑,院外爆竹齊響,震得滿枝的積雪嘩啦啦往下掉。
二哥故意把雪潑到她的新衣上,笑呵呵地被她追著打。
可一眨眼,她手里的銅錢化作白花花的紙錢,二哥滿眼笑意的臉龐變得血肉模糊,只剩森森白骨,輕輕一觸便化作霧氣消散了。再回首,大哥阿爹也都不見了。
她尖叫著撲進(jìn)雪地里瘋找,徒手刨地,卻始終連一寸尸骨都尋不見。
她找啊找,十指摳得滿是鮮血,指尖所能觸碰到的,只是一塊堅(jiān)硬的棺板。
緊緊閉闔的棺板,遮天蔽日,再無聲息。
……
四面久久地陷入一片沉黑,她指甲破裂滴血的雙手無望地掙扎。
棺槨里的光陰無聲流轉(zhuǎn),轉(zhuǎn)瞬而過。不知今夕何夕,她垂落的手突然摸到了一張紙。
紙面稍一拂動,竟有一絲暗光透了進(jìn)來。
沈今鸞借著這一絲微光,抬頭望去。
是一張血色的窗紙,映著一道黢黑的影子,如量尺一般端正而僵直。
正是她自己。
她想看清楚些,眼簾間被大片的赤紅溢滿,一簇一簇的流蘇垂落下來,阻隔了她的視線。
沈今鸞伸出手去,想要揭開礙眼的紅布,透明的手徑直穿過了紅布,什么都摸不到,只能看到自己慘白的魂魄。
死寂之中,忽有一聲尖細(xì)又沉悶的嗩吶吹奏,刺破了夜空。
這一聲,沈今鸞全然驚醒了,魂魄不受控制地?fù)u搖晃晃,發(fā)現(xiàn)自己身處一座行進(jìn)的花轎之中,咯吱咯吱直響。
再低頭一瞧,她的身子竟是一個紙?jiān)呐恕?br />
紙人的骨架由木條搭就,鬢邊一綹一綹的黑發(fā)以濃墨草草勾畫,雙目是鏤空的黑洞,沒有眼珠子,透薄白紙做的頭顱,面頰兩坨胭脂,紅得要滴血。
身上粗制濫造的紅衣描著龍鳳呈祥的圖樣,擁著一個猩紅刺目的“囍”字。若再看,又像是一個“奠”字。
這紙人,分明是一個待嫁的新娘。
“大吉大利,恩恩愛愛,孝敬公婆,早生貴子……”
轎子的斜后方,跟著一名喜婆,步子顫顫巍巍,涂了紅脂的嘴只僵笑,擠出幾句古怪的話。
“你是何人?”她端起皇后的架子,朝那人怒喝。
無人回應(yīng)。
畢竟都做鬼了,哪個活人能看得見她?更不可能,聽得到她的聲音。
掠過喜婆,她望向不遠(yuǎn)處,只見一面面纏著紅綢的白幡,在寒風(fēng)中飄飄蕩蕩。
底下的幾道人影一身素白麻衣,提著一盞漏了風(fēng)的白燈籠,嗚嗚咽咽在哭,后頭抬著碩大四方的棺材,蓋了一層厚厚的白布,棺頭堆滿了小山似的紙疊金元寶。
漫天白花花的一片,是紙錢在大雪里紛飛。
饒是作為死了很久的鬼魂,沈今鸞反應(yīng)過來,登時脊背發(fā)涼,生出一股惡寒。
誰能想到生前母儀天下的皇后娘娘,死后不僅往不了生,一縷孤魂竟被強(qiáng)行配了一場陰婚!
沈今鸞又驚又氣,魂魄在紙人里亂竄,可周身貼滿了油黃的符紙,魂魄就像被捆縛一般,無法掙脫。
陰風(fēng)大作,紙錢亂舞。許是感受到她升騰的怨氣,窗外傳來那喜婆細(xì)小如蚊蠅的聲音:
“我們卜算過了,你的父母兄弟早就死絕了,無人祭拜,沒有墳頭�!�
“你雖嫁過人,可你的丈夫,不允你葬入他家的祖墳,連一塊牌位都沒有給你留。”
喜婆的語調(diào)因恐懼而哆嗦,可說出來的每個字就像是細(xì)細(xì)密密的針,針針刺人。
沈今鸞聽了,大罵狗皇帝元泓無恥之尤。
當(dāng)初她苦尋父兄遺骨不得,便孤注一擲,以厭勝之術(shù)問靈,想要探得尸骨下落。被元泓得知,不僅將她幽禁,死后竟不讓她以后禮下葬,不入大魏的皇陵。
沒想到,少年夫妻,他卻厭惡她至此,人都死了,一點(diǎn)體面也都不留給她。
她死后,魂魄長久地困在幽暗逼仄的棺槨中,無法逃脫,無法往生。再醒來時,已被困在這座喜轎之中。
“你啊,就是一孤魂野鬼,沒人會惦記你!你老老實(shí)實(shí)嫁了鬼相公,別費(fèi)勁了�!�
喜喪的隊(duì)伍吹奏嗩吶,敲響大鑼,一聲一聲,縹緲又強(qiáng)勁,像極了鉚釘敲打入棺一下一下的撞擊聲,誓要將她活埋在這轎中。
轎外的雪越下越大。
四野空寂,杳無人跡,忽有一陣馬蹄聲疾行而來,驚破幽咽的陰風(fēng)。
馬蹄急促,大地隨之震顫,沈今鸞一個激靈,轎子忽地重重一沉,陷進(jìn)了雪地里。
“快逃啊,鬼相公來了!——”
一聲驚呼之后,四周的人被來者所震懾,全都嚇得落荒而逃,不見蹤跡。
荒山野林,紅白撞煞,喜轎和棺槨被棄置在旁,紅綢和白幡不再飄蕩,半空中揮灑的紙錢也全落了下來,靜止在雪地上。
天地之間,忽然安靜下來。
唯有來者的腳步聲,沉定有力,行至她的大紅喜轎前停下立定,止步不前。
難不成,真是那位和她結(jié)陰婚的鬼相公來了?
她倒想看看,是誰如此大膽,敢娶大魏皇后的鬼魂。
沈今鸞端坐不動,正要透過喜帕的縫隙看出去,一陣凌厲的風(fēng)陡然涌入轎中。
一柄尚在淌血的刀尖已探入轎中,率先挑開了她的喜帕。
喜帕徐徐落地。沈今鸞掀起眼皮,目光一寸一寸抬至來人面上,剎那間心頭閃過驚雷,如同見了鬼。
那碗毒藥所帶來的痛楚再一次穿腸而過,流入四肢百骸。
她沒想到,來娶她魂魄的新郎,竟是毒殺她的仇人,此生的宿敵,顧昔潮。
第02章
故人
天地清寂,唯有落雪紛紛而下。
一簾之隔,一個在喜轎內(nèi),一個在轎門外,一道怔住了。
望見他的面容,沈今鸞一下子攥緊了手,揪得身下那層紙皮連連發(fā)皺。
沒想到,陰差陽錯,她魂歸故里,回到了北疆。她更沒想到,這偌大天地,她死后見到的第一個故人,偏偏是顧昔潮。
沈今鸞想起臨死前那碗可疑的湯藥,穿腸而過,死前的痛意幾近要將她的魂魄撕裂。
她為后以來,雖然樹敵無數(shù),可真正恨她入骨,會不惜一切毒
憶樺
殺她的,除了顧昔潮,還會有誰?
沈今鸞氣得渾身發(fā)抖,可魂魄一動,紙人搖晃一下,竟如倒栽洋蔥一般向前傾去,一頭撲向了男人,癱倒在他懷里。
沈今鸞:……
咫尺之距,只能感受到他溫?zé)岬谋窍�,略顯急促的呼吸,甚至看到他濃長的睫毛,若有若無地顫了顫。
鬼使神差地,她朝他伸出了雙手,透明的指尖拂過男人的喉結(jié),仿佛能感受到那一處頸脈劇烈的跳動。
纖細(xì)慘白的十指停在了他凸起的青筋處,驟然扼住,收緊,再收緊。
真想掐死他啊。
可惜,眼前的男人紋絲不動,不見異樣,她虛無的手不過是生生穿過了他的咽喉,無法造成一絲一毫的傷害。
顧昔潮只是靜靜立于風(fēng)雪之中,一襲幽黑的氅衣在雪中翻涌如潮,濃如墨色,猶如從無盡的深淵中來,半點(diǎn)光亮也沒有。
唯獨(dú)那一寸暗燃的眸光,似能穿云破霧,好像在凝視轎中普普通通的紙人。
又好像,能透過紙人空洞的雙目,直直望見了她的魂魄。
只這一眼,就足夠令沈今鸞警鐘大鳴,無比忌憚。
她若無其事地收回了手,心頭不禁后怕,顧昔潮與她向來積怨已久,仇深似海,若他發(fā)現(xiàn)了她,會不會還想再找她報(bào)仇雪恨?
短短數(shù)息之間,這一個念頭足以讓沈今鸞心驚肉跳,而身下的紙人卻分毫動不了,斜倚在男人胸口,簡直比當(dāng)初困在棺中還要煎熬。
直到那柄橫亙喜轎的雁翎刀收走,顧昔潮忽然背轉(zhuǎn)身去,不見了。
一道陰惻惻的疾風(fēng)從身后而來。
沈今鸞回首一看,雙目大睜。竟沒發(fā)覺喜轎旁那棺材板不知何時被掀開了。
只見四周突然竄出幾團(tuán)黢黑的人影,手持利刃,直直朝喜轎橫沖而來。
這身紙人皮薄骨脆,一觸即散架,眼看就要遭殃了。紙人里的沈今鸞進(jìn)退不得,閉眼的剎那,一道寒光霍然飛至。
顧昔潮身動如影,已疾步朝黑影而去,步履踏過,雪花飛濺。
他長刀一挑,破開包圍過來的黑影,竟使得無一人近得了喜轎一步。利刃寒光所過之處,血沫橫飛,黑影悶聲倒地。
收手的那一刺,他的刀尖瞬間貫穿最后那一人的咽喉,脖頸在刀刃間“卡擦”一聲斷裂。
鮮血噴灑半空,如驟雨潑墨,灑滿青白雪地。那人的頭顱歪斜一邊,狀若厲鬼,口中最后一絲氣息尚在喃喃:
“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聲息未絕之時,那無頭的身軀在夜風(fēng)里搖晃一下,栽到進(jìn)雪地里,血流無聲地漫過積雪,蜿蜒而去。
遠(yuǎn)處又一陣馬蹄聲傳來,這一次更為疾猛,來者至少有數(shù)十人。
雪夜昏沉的天色下,只見一大批著甲的軍馬,馬上之人身披斗篷,背負(fù)長弓,腰系長刀,奔馳而至,席卷積雪如涌浪。
這些人馬還未停穩(wěn)便翻身下馬,迅速踏雪來到男人面前,屈膝半跪行禮,道:
“將軍,屬下來遲了。”
他們迅速將地上橫七豎八倒地的黑衣刺客包圍起來,強(qiáng)按在雪地上。
雪地上的刺客生死逃奔,披頭散發(fā),望見被男人一刀斃命的那名同伴,眼里的萬分驚恐漸漸轉(zhuǎn)為了怨毒和憤恨。其中一人大吼道:
“十年來,我們東躲西藏,隱姓埋名,過得像鬼一樣。你為何要對我們趕盡殺絕?”
男人從死人胸口拔出他的雁翎刀,抵在雪地上,劃開一道長長的血口子,一步步走向那群刺客。
甲兵聞聲分開兩側(cè),迅速為他讓開一條道來。
那一群黑衣刺客眼見地開始渾身顫抖,面色慘白如紙。當(dāng)中有人朝著男人放聲大罵:
“九郎,你殺了我們多少人?!都十年了你還不肯放過我們!”
“顧昔潮,你這欺師滅祖的東西,你不得好死!我恨不能生啖汝肉,就算做了鬼也不會放過你!……”
“很好,有志氣。”男人利落收刀入鞘,眼皮未抬一下,“賜全尸�!�
他身后親兵一得了令,訓(xùn)練有素地奔上前處置。
一片哭天搶地,回蕩在空寂密林之中,漸漸地,悄然無聲息。
“這群人竟躲過了我們的邊防,想要逃到關(guān)外去,還敢刺殺將軍……幸好被將軍就地截殺……”
他的親兵回來復(fù)命,驚道:
“將軍,您受傷了?”
沈今鸞抬眼,掃過男人大臂上的傷口。方才被刺客偷襲,那里的衣料裂開了一道口子,露出分明的肌腱,盤虬的青筋,淌出的烏血凝結(jié)成絳霜。
在軍士的簇?fù)硐�,顧昔潮解去了護(hù)甲,赤著健壯大臂,抓了一把雪水,洗滌一身血?dú)狻?br />
十余個刺客圍攻顧昔潮,就算近了他的身,也不過只劃了他一刀。大魏戰(zhàn)神,并非虛名。
然,三十年河?xùn)|,三十年河西,當(dāng)年京都前呼后擁的顧大將軍,在北疆連親兵都不過寥寥幾人,還淪落到單槍匹馬,為人刺殺的境地,哪里還有當(dāng)年叱咤風(fēng)云的樣子。
看著這般落魄的顧昔潮,沈今鸞心覺暢快無比,嘲諷的目光飄忽起來,不經(jīng)意撞進(jìn)了他暗沉沉的視線里。
顧昔潮似有所感,回眸朝喜轎看了一眼,很快用氅衣掩住了裸露的大臂,大步離去。
他掃視了一圈地上尸體后,散漫的眸光陡然泛起一絲戾色:
“少了一人�!�
語調(diào)輕淺,狀若雷霆。所有人神色一變,整齊地跪下。
顧昔潮目光所及,壓得所有人額頭陷進(jìn)雪里,不敢抬首。
密林之中,忽有一陣異動,光怪陸離的樹枝在寒風(fēng)中微微震動。
顧昔潮鐵腕一動,懸于腰際的雁翎刀驀地出鞘,向背后的枯樹刺去。
那頭傳來一聲慘叫。領(lǐng)頭的大胡子軍士立馬帶著手下在四處搜查一番,捉住密林中逃竄的幾人扔到了顧昔潮面前:
“將軍,那人沒找到……這些人全都抓來了�!�
喜喪隊(duì)伍里的轎夫,喜婆還有抬棺人,在雪地里蜷縮一處,瑟瑟發(fā)抖,怕得不敢吭聲。
“別,別殺我們……”
一個道士模樣的男子連滾帶爬走了出來,掰正頭頂被刀刺中的道帽,結(jié)結(jié)巴巴道:
“在、在下薊縣趙羨,道號敬山道人。多有打擾貴人尊駕,對、對不住……”
大胡子軍士指著那被破開的棺槨,厲聲問道:
“你等在此裝神弄鬼,是在故意私藏逃犯?”
“逃犯?我們沒見著什么逃犯��!”道士趙羨抖如篩糠,跪倒下來,道:“大人們有所不知,此地有鬼相公作怪,我們也是被逼無奈……”
一聽到“鬼相公”的名號,有幾名軍士神色驟變,兩兩對視一眼。大胡子面上騰起厲色,刀柄一震,呵斥道:
“什么鬼相公,還不從實(shí)招來?”
趙羨嘆口氣,繼續(xù)道:
“這事啊,還要從十多年前說起,我們縣有人在崤山里頭挖到了一具不成形的枯骨,就從此驚擾了那鬼相公。聽說,他生前有一心上人,可還沒娶親,人就死在了崤山里頭,未婚妻還遠(yuǎn)嫁他人,因此他怨氣極重。前幾年還好,鬼相公只是偶爾作祟,縣里只要供著些香火給他便可安然無事�!�
“可不知為何,就在十年前,鬼相公突然怨氣大作,一連殺了很多人。有人被他害得失足跌落山崖摔死,有人夜半行路當(dāng)街橫死,還有人辦喜事事,結(jié)果新娘殺了新郎……”
“于是,宗族長老找上我,想給鬼相公操辦陰婚,令他心愿得償,便不再作惡。于是,縣里每年都會找一女子的陰魄,與之配個陰婚,只為息事寧人……”
“啪嗒”一聲。
顧昔潮不言不語,竟生生擰斷了掌中一截粗枝。
一提到今日陰婚之事,他的面容就變得猶為森冷。眾軍士察覺他微妙的變化,大氣不敢出。
趙羨說完舊事,低頭抹一把汗,驀然看到滿地尸首血跡,頓時嚇得跌坐在地。他渾身發(fā)起了抖,指著半空,大叫道:
“見血了……怎么見血了?鬼相公的紅白喜喪怎么能見血啊?”
“這、這毀了鬼相公的親事,鬼相公發(fā)怒了,要來找我們報(bào)仇的�。 �
寒風(fēng)呼號,大雪紛紛揚(yáng)揚(yáng),他凄切的回音在空蕩蕩的密林里,顯得猶為滲人。
身處詭異的紅白雙幡之間,面前是空蕩蕩的喜轎和棺槨,軍士們反復(fù)握了握手中長刀,凝重的神色中流露
殪崋
出幾分驚懼之色。
“這道士不懷好意,顧大將軍不嚴(yán)懲么?”
半空中傳來一聲輕笑。
大紅喜轎停于皚皚白雪之中,里頭的紙人新娘,形單影只,詭異又凄涼。
一直在看戲的沈今鸞瞇了瞇眼,隨口道了一句。
在場軍士自是無人聽見,唯有顧昔潮微微頷首,示意親衛(wèi):
“此人私藏逃犯,帶走審問�!�
一眾帶刀甲兵一把抓著張羨的道袍領(lǐng)子,強(qiáng)行將人綁起來。
到底身居高位久了,沈今鸞冷笑一聲,頤指氣使地道:
“這倒是僭越犯上,是大不敬,必要將他五馬分尸才好!”
顧昔潮搖頭道:
“未及審訊,不可草菅人命�!�
正在將道士五花大綁的甲兵聽到他的命令,茫然抬頭,又將那人脖頸上的繩結(jié)松開了一些,只綁了雙手。
“你以為就這么完了啊?這冥婚沒結(jié)束呢!”那道士面色駭人,虛虛指了指顧昔潮和他身后的親兵,大叫道,“你、你們,快跑吧,鬼相公不會放過你們的!”
他又面朝著喜轎里的紙人,厲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