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但是最讓他不爽的是,為什么凱霍斯總是要盯著自己的臉打?
雖然費了不少力氣,但是成功地將那個熊小子收拾了一頓出了口氣的凱霍斯心情也舒暢了。
他收回劍,說:“你也不錯,不愧是將軍選中的后繼者。”
抬眼看了一下奧帕達那張和他記憶中的那個人有點相似的面孔,騎士頓了一頓,又說了一句:“……如果我的對手是‘他’的話,大概勝負難料�!�
說完,他就收回劍,轉(zhuǎn)身離開了。
在回去營帳的路上,伽爾蘭好奇地問了一句。
“你說的‘他’是誰?”
凱霍斯笑了一下。
他說:“很久以前的一個好友�!�
他抬眼看向一望無際的天空,眼底浮現(xiàn)出一點緬懷。
“不過以后大概很難見到了。”
伽爾蘭還想說話,可是那突然向他飛過來的黑鷹打斷了他的話。
安努抓著一個土黃色的東西在他頭頂盤旋了一圈,落下來,將抓著的東西往他腳下一丟,然后落到了他的肩上,短促地鳴叫了一下。
他低頭一看,被丟在他腳下的是一個肥肥的黃毛兔子。
“沙漠兔?”
凱霍斯笑著說,“這個小家伙很機靈,又會打洞,很難抓到,但是味道很不錯,我們晚上有烤肉吃了�!�
肩上的安努又拍打了一下翅膀,發(fā)出一聲鳴叫,像是在邀功一樣。
伽爾蘭笑著摸了摸它的羽毛,它便心滿意足地不叫了。
…………
凱霍斯離去之后,空地并未就此安靜下來。
看了那一場格斗之后熱血沸騰的塔斯達人毫不猶豫地自己上了,吆喝著對手,又開始了這種讓他們不會感到厭倦的游戲。
而奧帕達則是一臉郁悶地站在旁邊,他的好友正在給他上藥……那藥膏大多都抹在了他的臉上。
原本寂靜荒涼的戈壁荒漠,因為這個喧鬧著的營地難得地顯出了幾分熱鬧。
塔斯達人們盡情地揮灑著汗水,在點燃的火光下展露他們結(jié)實的軀體,向同伴以及情人展示著自己的武勇。
沒有人知道,在這個熱鬧的營地數(shù)里外的戈壁山上,有人在遠遠地俯視著點著篝火而在夜色中極為顯眼的營地。
這些精壯的漢子都騎著馬,每個人都看起來頗為彪悍,但是那種彪悍不是軍隊的威嚴與渾厚,而是兇狠和邪氣,給人一種窮兇極惡的感覺。
他們胳膊上的蜥蜴的紋身暴露出了他們的身份,那是西瓦里匪團成員的標志。
這些趕了數(shù)十里的路奔襲而來的匪徒們俯視著戈壁山下的營地,目光陰狠。
“兄弟們,干完這一票,就足夠我們樂呵很長一段時間了�!�
領(lǐng)頭的馬賊頭子催動著身下的馬匹,對身后的同伴喊到。
“到時候,要寶石,要黃金,要女人,要美酒——”
他高聲喝道,手中的馬刀沖著山下的那個營地一指。
“只要干掉那個只有一百多人的使團!你們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馬賊頭子的鼓動讓他的同伴發(fā)出高聲的歡呼聲,他們的目光像是豺狼一般,貪婪而又兇狠地盯著遠方的獵物。
金錢鼓動著他們的血液,讓他們沸騰起來,讓他們迫不及待地想要用他們的刀鋒舔舐獵物的鮮血。
西瓦里匪團的老大盯著營地,舔了一下厚厚的下唇。
他看著營地中那些人的目光就像是盯著一堆堆行走的黃金。
雖然一般來說,襲擊使團這種事情不僅沒什么油水,還會激怒兩個國家,說不定就會發(fā)兵來征討他們,實在是費力不討好,他們這些匪團根本不會去做。
所以,到目前為止,大陸上還從未發(fā)生過盜賊匪團襲擊使團的事情。
但是,這一次,有人給了他們足夠的錢財,讓他們?nèi)ヒu擊塔斯達的使團。而且還告訴他,不留一個活口。
那筆數(shù)量巨大到讓他都瞠目結(jié)舌的財物已經(jīng)足夠讓他們鋌而走險了。
何況不留活口,誰會知道是他們西瓦里匪團干的?他們偷偷奔襲過來,干完這一票,完全可以把事情嫁禍給盤踞在這附近的匪團。
他無比期待夜晚地到來,一場鮮血的盛宴即將揭幕。
…………
已是夜深人靜的時刻,晴朗的夜空中星光閃耀,如銀河一般在夜幕中流淌著。
彎彎的月亮給沙地上那一排的營帳撒上一層銀光,夜晚的涼風呼嘯而過,卷起地面的沙土。
夜里靜悄悄的,營帳之中,聽著身邊好友的鼾聲,奧帕達又翻了個身。
這半宿他已經(jīng)不知道翻來覆去多少次了,怎樣也睡不著,臉上還在隱隱作痛,不過胸口更是悶得厲害。
他一見鐘情的少年已經(jīng)有了戀人,而且,那位戀人還比他強大,比他武勇,比他英俊,也比他名聲更大,無論從哪一方面來看,他都比不過別人。
唉……
奧帕達嘆了口氣,實在是躺不下去了,干脆翻身起來,鉆出了營帳。
去山丘后面的小湖泊那里泡一泡吧。
他這么想著,向正在值守的塔斯達士兵打了個招呼,然后獨自離開了營地,到了不遠處的小湖泊中泡了起來。
冰涼的湖水一浸,一股涼意浸透了身體,奧帕達舒服地呻吟了一聲。
他本就是個單純的直性子,氣性來得快,去得也快,這一舒服了,睡意就上了頭,他竟是泡著水,就這么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
讓年輕的塔斯達人從沉睡中陡然驚醒的,是夜風刮過來的火與血的氣息。
他猛地睜開眼,赤紅的火光從后面照過來,照亮了平靜的湖面。
一轉(zhuǎn)頭,他就看到了不遠處的營地中熊熊燃燒的火焰,映紅了半個天際,也染紅了他的瞳孔。
奧帕達縱身一躍,從湖中躍出。
他一把拿起壓在石塊下的匕首——幸好,無論何時都要在身上留一把武器是他的習慣——是自小在那個人的教導下養(yǎng)成的習慣。
當匆匆趕回營地時,看到的情形讓他瞬間紅了眼。
無數(shù)馬賊在營地中肆虐,縱馬來回奔馳著,將鋒利的馬刀狠狠地向抵抗的塔斯達士兵身上砍去。
驍勇的塔斯達人在火光中頑強地抵抗著,為了掩護一同戰(zhàn)斗的同伴,他們毫不畏懼地用自己的身軀擋下劈砍下來的利刃。
他們抓緊砍進自己身體里的馬刀,硬生生地將敵人從馬上拖下來。
有的人身上還有火在燒著,可是他卻像是毫無知覺一般,任憑火焰灼燒著自己,依然兇狠地將長槍刺向敵人。
斷了手臂無法再戰(zhàn)斗的士兵,就毫不猶豫地一頭撞上奔跑的馬匹,用活生生的血肉之軀阻攔住馬匹的沖撞。
悍不畏死。
這就是塔斯達的勇士。
正是因為他們悍勇至極,才以一百多的人數(shù)硬生生抵擋住了十倍于自己的馬賊的襲擊。
但是,無論塔斯達人如何驍勇,面對著無窮無盡的敵人,尤其還是占盡優(yōu)勢的騎兵,還是寡不敵眾。
赤紅的火焰在夜空中翻滾著,燒紅了天空,映得戰(zhàn)況慘烈至極。
奧帕達沖了進去。
他的眼已被點燃了整個身體的血液的怒火燒得赤紅。
他揮舞著手中的匕首,一劍狠狠貫穿一個馬賊的胸口。
然后,他奪下死去的馬賊手中的長刀,再一次向著不遠處的幾個馬賊沖了過去。
其中一個馬賊撥了一下馬頭,向他沖來。
眼看就要撞上奧帕達,他一個側(cè)身躲過。
沉重的長刀在空中揮起,重重砍下來,竟是一下子將整個馬頭砍斷。
鮮血噴涌而出,染紅了奧帕達半個身體,他一刀將摔落下來的馬賊的頭顱砍了下來。
那十來個看著這邊的馬賊吃了一驚,一起沖了過來,想依仗著人多將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塔斯達人擊斃在馬下。
可是他們低估了這個塔斯達人的武勇,當他們沖過來之后,僅僅只是在奧帕達身上刺出幾道傷口,人卻一一被奧帕達殺死。
一口氣殺了十來個敵人,奧帕達站在那堆尸體旁邊,劇烈地喘著氣。
他渾身都被敵人的血染紅了,還有胳膊和身上的傷口也在流著血。但是他顧不得處理一下傷口,轉(zhuǎn)身就想要向著同伴那邊沖去。
而奧帕達的出現(xiàn)的確也讓塔斯達人露出了驚喜的神色,一股氣勢涌起,竟是拼命抵擋住了馬賊的攻擊,并且殺開一條血路向著奧帕達的方向沖來。
他們所認可的未來領(lǐng)袖的出現(xiàn)給予了塔斯達人莫大的士氣。
就在奧帕達轉(zhuǎn)身要跑向同伴時,突然一股寒意從身后襲來,從身體內(nèi)部洶涌而出的危機感讓他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他甚至來不及思考,身體在這種危機感的促使下本能地一低頭,向前一個狼狽地翻滾。
一柄程亮的漆黑鐵槍從黑夜中刺出,鋒利的槍尖貫穿了奧帕達后腦的虛影。
遲個半秒,他就會被一槍爆頭。
狼狽地一個打滾躲過這一槍,奧帕達眼角余光看到身后那漆黑的馬蹄,干脆就沒有站起來,而是就地一滾,直接滾到馬蹄旁邊。
他一抬手,手中馬刀狠狠地向馬腿劈砍而去——
鏗鏘一聲。
漆黑鐵槍自上而下地刺下來,擋住了他朝馬腿砍下去的長刀上。
鋒利的刀刃在堅硬的黑鐵槍桿上劃動著,發(fā)出尖銳而又刺耳的聲音。
然后,那黑鐵槍一撥,槍頭朝奧帕達刺來。
奧帕達趕緊向后一躍,躲開黑鐵槍的攻擊范圍。
這是個強敵。
他的直覺、身體的感覺,以及從對方那里傳來的強大的壓迫感都在這樣告訴奧帕達。
他深吸一口氣,讓自己穩(wěn)下來。
不要急。
他在心底告誡自己。
越是遇到強敵,就越是要冷靜。只有冷靜下來,才能抓住制勝的機會。
握緊手中的長刀,奧帕達抬頭,朝騎在馬上的那個強大的敵人看去。
這一看,他的瞳孔陡然放大。
原本緊握在手中的長刀啪的一聲,掉落在地上。
“……大哥?”
那放大到極限的瞳孔映著馬上男人的身影。
奧帕達發(fā)出夢囈一般的聲音,整個人都呆滯在原地。
騎在馬上手持漆黑鐵槍的男人同樣有著一頭褐色的短發(fā),還有一張和奧帕達極為相似的臉,只是臉部輪廓銳利冷硬了些。
他俯視著奧帕達,灰色的眼,目光冷然,居高臨下。
“奧帕達,我的弟弟�!�
他低沉而又幽深的聲音在被火焰燒紅的夜空下響起。
“這么多年過去,你依然毫無長進�!�
他說,“所以,用你的死亡為塔斯達開拓前進的道路吧——”
男人話剛落音,手中長槍一挺,宛如疾風般再一次向奧帕達刺來。
奧帕達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他空茫的瞳孔中映著他曾經(jīng)最為崇拜和尊敬的兄長向他刺來的漆黑鐵槍。
這一刻,他什么也想不到,什么也感覺不到。
他的腦子只剩下一片空白。
他呆呆地站著,一動不動。
眼看那疾刺而來的槍尖就要貫穿他的眉心——
鏗!
一聲利刃撞擊的金屬脆響。
從斜地里刺出來的銀白劍刃硬生生地擋住了刺下來的槍尖。
黑夜中,細小的火花炸開一點亮光。
宛如一束刺破黑暗的陽光,明亮的金發(fā)從黑暗中出現(xiàn),在奧帕達的眼前飛揚而起。
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xiàn)在他的視線中。
熊熊火焰在黑夜之中燃燒著。
金發(fā)的王子手持長劍。
將奧帕達保護在他的身后。
第79章
熊熊火光映紅了漆黑的夜空,
也將手持雪白長劍的少年的側(cè)頰映得緋紅。
金色的額發(fā)有些凌亂地散落在他的眼角,他抬頭,
注視著那騎在黑馬上的男子。
和所有塔斯達人一樣,這個男人的身形高大魁梧,從他那拿著黑鐵槍的手臂上鼓起的肱三頭肌就看得出來,他的身體極為強健有力。
“亞倫蘭狄斯的王子?”
男人騎在馬上,
俯視著他,
居高臨下。
火光將男人身上的銅甲映得錚亮。
他說:“你還小,本來還能有很長的未來……但是很可惜,你不該在這里�!�
伽爾蘭抿緊了唇,
沒有回答。
他的金眸中映著男人的臉,
那是和身后的奧帕達極為相似的臉。
他聽見了奧帕達的那一聲夢囈般的喊聲。
大哥。
伽爾蘭握緊了手中的白劍。
這個人,是奧帕達的大哥,
同時,
也是他的騎士凱霍斯曾經(jīng)的好友。
……
在吃著安努帶回來的沙漠烤兔肉的時候,
他好奇地詢問了凱霍斯在打敗奧帕達之后說的那些話是什么意思。
雖然是自己的私交,
但是凱霍斯并沒有遮掩的意思。
“我說的那個和我打起來勝負難料的人,
是奧帕達的大哥�!�
“奧帕達的大哥?”
伽爾蘭怔了一下,
他突然想起來,奧帕達也曾經(jīng)跟他說過,
自己的大哥很厲害,也馴養(yǎng)了老鷹。
奧帕達說這話的時候表情很是驕傲,
看來很仰慕自己的兄長。
“凱霍斯你認識他大哥?”
凱霍斯哈哈一笑。
“當年他可是名聲不遜于我的家伙,
我在南方比較有名,
他在北地那里聲名崛起比我更早�!�
“可是你們是怎么認識的?”
“我跟隨卡莫斯王前往北地戰(zhàn)場,有時候我們會和塔斯達人聯(lián)合對敵蓋述國,一起上戰(zhàn)場殺敵,自然就認識了�!�
“他很厲害嗎?”
“是的,他是個很強大的男人,奧帕達的武勇不如他,而且,他還是塔斯達人中難得的腦子靈活的家伙�!�
伽爾蘭眨眨眼。
他的這位守護騎士看似懶散不羈,但是能被其贊嘆的人是鳳毛麟角。
光是這樣說,他就隱約感覺得到那個人有多厲害了。
他想了想,忍不住多問了一句。
“比你還厲害?”
“不知道,亞倫蘭狄斯和塔斯達是盟軍,戰(zhàn)場上我們是戰(zhàn)友,所以我沒和他豁出性命地對打過。雖然有時候也會切磋,但是這種不堵上性命的戰(zhàn)斗看不出什么來,基本都是有勝有負�!�
凱霍斯略微沉吟了一下,回答道。
“說實話,真的拼死一戰(zhàn)的話,我不覺得我會輸,但是也沒有必勝的把握。而且這么久沒見,我也不知道他的本事如何了。不過,當年他的確是塔斯達戰(zhàn)士中的佼佼者,也是塔斯達將軍指定的繼任者……”
“嗯?那為什么現(xiàn)在換成了奧帕達?”
伽爾蘭實在是好奇。
如果真的連凱霍斯都覺得他非常優(yōu)秀,而且還是難得有智慧的塔斯達人的話,想必是極為優(yōu)秀的繼承者,為什么換成了無論是武力還是頭腦都遜色的奧帕達?
“而且如果真的與你齊名的戰(zhàn)士的話,那么應該很有名才對,可是我從來沒聽說過他啊�!�
金發(fā)騎士沉默了一瞬,他張口咬一口流油的烤兔肉,嚼了幾下。
篝火的火光映入他碧綠的眼中,讓他的眼神在這一刻流露出一種復雜的神色。
“大概是五年多前……那一次,在我們和塔斯達在一起一同對戰(zhàn)蓋述大軍的時候,由他率領(lǐng)的塔斯達軍延誤了戰(zhàn)機,差點導致北地戰(zhàn)場的潰敗�!�
凱霍斯發(fā)出一聲低低的嘆息聲。
“塔斯達王大怒,而塔斯達的將軍當即趕赴戰(zhàn)場,剝奪他的統(tǒng)帥身份,接手了大軍的指揮權(quán)。雖然我們最終還是贏得了勝利,但是為了給亞倫蘭狄斯一個交代,將軍廢除了他的繼承人資格�!�
“……從此,他就在戰(zhàn)場上消失了�!�
凱霍斯說,他的目光看向廣闊無際的夜空。
在這一刻,他腦中再一次浮現(xiàn)出那個在他記憶中已經(jīng)快要模糊的身影,眼神中帶上了一點緬懷的神色。
那個武勇的塔斯達戰(zhàn)士。
很多年前,他曾與之在戰(zhàn)場上并肩而戰(zhàn)。
那時候,年輕的塔斯達戰(zhàn)士意氣風發(fā),征戰(zhàn)沙場。
如今……
自己依然馳騁在戰(zhàn)場之上,可是那個本該有著無限榮光的未來的塔斯達勇者,只是因為那一次的失誤,就被剝奪所有的光環(huán),打入谷底,再無訊息。
…………
【那是一位難得同時擁有著戰(zhàn)神賜予的武勇和天空之神賜予的智慧的塔斯達戰(zhàn)士�!�
在篝火之前,凱霍斯曾這樣對他說過。
伽爾蘭繃緊了身體,他緊張得厲害。
他很清楚,他能對戰(zhàn)普通的士兵,但是想要與凱霍斯同等級的戰(zhàn)士對戰(zhàn),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剛才沖過來擋住那一槍,他已經(jīng)是拼盡全力了。
到現(xiàn)在,他握著劍柄的雙手都還有點發(fā)麻。
他無論如何都沒想到,策劃了對塔斯達使團的屠殺的,竟然是——
男人不再說話,挺槍直刺而來。
伽爾蘭本能地抬手,架住刺來的槍尖。
那巨大的力量震得他的手發(fā)麻,他極為勉強才將黑槍的沖擊力卸到一側(cè)。
可是,剛剛將槍尖撥開,那槍尖就收了回去,緊接著,又是一槍刺來。
剛剛卸開力道甚至還沒能站穩(wěn)的伽爾蘭不得已又硬接了他這一槍,頓時后退了一步。
男人并未停手,也未使出全力。
他看出來伽爾蘭完全不是自己的對手,他就像是貓捉老鼠一般,耍弄著伽爾蘭玩,一槍一槍地向伽爾蘭刺去。
“亞倫蘭狄斯的王子,你就這點水準?”
他毫不客氣地嘲諷著,看著伽爾蘭的目光極為輕蔑。
他是騎兵,手中武器又是長槍,將馬下的少年壓制得死死的。
伽爾蘭隱約能聽出來,男人的口氣中帶著對亞倫蘭狄斯不輕的怨恨�?墒撬F(xiàn)在沒有多余的時間去思考,光是抵抗馬上的男人那接二連三的攻擊已經(jīng)讓他竭盡了全力。
又是一槍重重刺來。
強烈的震動感自劍刃傳遞下來。
虎口已經(jīng)震出血的雙手再也握不住劍柄,長劍被黑槍擊飛出去,而伽爾蘭整個人也被撞得向后跌坐在地上。
馬上的男人俯視著伽爾蘭,居高臨下。
少年坐在地上,仰著頭注視著男人,劇烈地喘著氣。
“亞倫蘭狄斯阻礙了塔斯達的道路�!�
男人如此說道,他手中的長槍重重向伽爾蘭刺去——
鏗鏘一聲。
漆黑鐵槍再一次被攔截在半途之中。
這一擊被攔住的男人看著擋住他的那個人,微微挑眉,似乎略感驚訝。
“奧帕達,你的一身武藝都是我手把手教出來的,而如今,你居然敢將刀刃對著我?”
褐發(fā)的塔斯達人擋在伽爾蘭身前,他臉上的肌肉還是僵硬著的,他的肩膀繃緊到了極點。
他喘著氣,胸口在劇烈地起伏。
剛才失手掉落下去的馬刀此刻已經(jīng)再一次被他緊握在手中,對準了身前的男人。
“我向戰(zhàn)神亞述爾發(fā)過誓……”
奧帕達的喉嚨在震動著,他盯著他曾經(jīng)崇拜過的那個男人,咬緊了牙。
他攥緊刀柄的手的指關(guān)節(jié)近乎泛白。
“我發(fā)過誓,只要我還活著,就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他!”
他咬牙道,聲音幾乎是從喉嚨深處逼出來。
“就算是對著大哥你——”
話還沒落音,奧帕達就像是一頭猛虎一般,嘶吼著沖了上去。
長長的馬刀向那個男人身下的駿馬劈砍而去,卻被漆黑鐵槍一把擋住。
清脆的鐵器撞擊聲在夜空中響起,一下,又一下。
單調(diào),而又殘酷。
“是因為我奪走了你的繼承人的位置?因為這樣,你想要殺我�!�
奧帕達已經(jīng)打紅了眼,他像是瘋了一般,絲毫不顧自身的安危,瘋狂地向男人攻擊著。
“就因為這樣,就因為我一個人,你竟然毫不猶豫向同胞下手——你居然勾結(jié)外人殺死自己的同胞——”
他吼道。
“為什么要做出這樣的事情,這個位置對你來說就那么重要?!”
格擋開奧帕達劈來的馬刀,男人撥開馬頭,抬手就是一擊,在奧帕達手臂上割開一條長長的口子。
他身下的駿馬在嘶鳴著。
“這個位置?”
男人淡淡地說。
“奧帕達,哪怕是到了現(xiàn)在,你依然不明白我想要的是什么�!�
“我怎么可能明白你這個背叛了自己同胞的家伙的想法!”
手臂上深及白骨的傷口血流如注,奧帕達仍舊是咬著牙,死死地擋在男人身前。
“背叛塔斯達?不,奧帕達,背叛塔斯達的人不是我,而是五年前那些宣判我有罪,將我囚禁起來的家伙,包括我們的父親。”
男人說,“那些家伙毀了我,也毀了塔斯達。”
兩人的交戰(zhàn)在繼續(xù)。
兩人的對話也在兵刃的撞擊聲中繼續(xù)。
奧帕達不如男人強大,但是此刻狀若瘋狂的他拼著一股氣勢,竟是和男人堪堪對峙住。
“父親大人并沒有做錯,那是你應該承擔的罪責!如果不是因為你失誤,延誤戰(zhàn)機,我們的盟軍亞倫蘭狄斯不會有那么大的犧牲——”
“失誤?”
男人輕笑了一下。
“不,奧帕達,你不懂,那不是失誤�!�
“僅僅只是戰(zhàn)略上的失誤,塔斯達王,還有我的父親,不會如此憤怒�!�
“他們之所以對我施加重罪,是因為我違背了他們的命令�!�
“當他們催促我盡快趕赴戰(zhàn)場的時候,我告訴他們,我們應該等候時機,等亞倫蘭狄斯和蓋述兩敗俱傷之后,塔斯達軍就可以一舉將這兩個國家一同擊潰,成為最后的勝利者�!�
男人突然說出的五年前的真相讓奧帕達有了一瞬間的失神,而男人抓住了他失神的這一刻,一槍刺穿了他的肩膀。
“我說過,奧帕達,你的武藝都是我親手教出來的,你永遠不可能是我的對手�!�
被一槍捅穿了肩膀的奧帕達向后踉蹌了一步,眼看就要跌倒。
一雙手從后來伸過來,將他的身體抵住,讓他勉強站立在地上。
伽爾蘭扶住他,皺了下眉,深深地看向那個男人。
沒想到,誤打誤撞居然得知了這樣的真相。
這個男人之所以策劃這件事,恐怕并不是為了爭奪繼承人的位置。
這個人的目的,是要讓亞倫蘭狄斯和塔斯達決裂。
伽爾蘭想。
在前幾世,塔斯達將軍之所以悲憤之下不顧后果地起兵攻擊亞倫蘭狄斯,這個人在其中肯定起到極為重要的作用。
“為什么……”
奧帕達仰著頭,看著他曾經(jīng)最為仰慕的兄長。
他一直以為,五年前那件事只是一次失誤,他還曾經(jīng)向父親大人求情,覺得父親和塔斯達王對大哥的處罰太過于嚴厲。
這一刻,他像是失了魂一般看著那個熟悉而又異常陌生的男人。
“為什么你要做這樣的事情?”
他喃喃問道。
“亞倫蘭狄斯是我們的盟軍,在戰(zhàn)場上,他們就是我們的戰(zhàn)友,塔斯達人怎么可以這樣對待自己的戰(zhàn)友?”
他說,“塔斯達人從來不會背叛自己的戰(zhàn)友啊。”
男人冷笑了一下。
“聽著,奧帕達,這個世界上只有塔斯達人才是最優(yōu)秀的存在�!�
“強大,英勇,所向披靡——”
“塔斯達人才是這個世界的主宰,我們天生就應該站在世界的最頂端,沒有其他國家的人配得上做塔斯達人的戰(zhàn)友,他們只需要成為我們的奴隸�!�
“這不是你背叛戰(zhàn)友的理由!”
奧帕達眼眶發(fā)紅地盯著斯托克。
“相信同伴,永不背棄戰(zhàn)友——這就是塔斯達人驕傲的信念!”
“父親大人信賴你、贊賞你,他以你為榮,我尊敬您,仰慕您,可是你背棄了這一切——”
男人搖了搖頭。
“所以我才說,奧帕達,你也好,父親也好,塔斯達王也好,都太過于天真了。你們太過于執(zhí)著于所謂塔斯達的信念,塔斯達在你們手里,永遠不可能走向光輝的道路�!�
他冷聲道。
“塔斯達是塔斯達,亞倫蘭狄斯是亞倫蘭狄斯,我們之間不是戰(zhàn)友,只有利益�!�
“當初那一場戰(zhàn)爭中,只要拖延了幾天,讓亞倫蘭狄斯和蓋述兩敗俱傷,我們塔斯達就可以趁機奪取大片土地,擴大自己的領(lǐng)地。”
“趁著他們休養(yǎng)生息,塔斯達完全可以抓住時間擴展壯大自己的力量,到時候,只要有足夠的時間,塔斯達就會成為不遜于蓋述和亞倫蘭狄斯的國家,而不需要再依附亞倫蘭狄斯!”
男人款款而談,他的眼睛明亮得像是有星光在其中閃耀,帶著一種說不出的狂熱,還有某種堅定的信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