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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一句話讓差點邁出那一步走到眾人之前的索加停下腳步,到了喉嚨里的話又噎下。

    一句話讓年老的大司長臉上和煦的笑僵了一秒。

    但是也只是一秒,轉(zhuǎn)瞬間就收斂了起來,快得讓人根本來不及看見。

    大司長仍舊笑呵呵的,滿是皺紋的臉上寫滿了和藹。

    他用慈祥的目光注視著伽爾蘭,臉上看不出絲毫惱怒之色,他看著伽爾蘭的神態(tài)就像是看著一個不懂事的后輩。

    “伽爾蘭王子。”

    他微微搖頭,嘆息一聲。

    “您太過于意氣用事了�!�

    雖然面色慈祥,但是大司長的心里和他臉上的表情可是完全不一樣。

    他,以及他身后那個龐大的家族在亞倫蘭狄斯的政權(quán)中心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

    而這么多年來,他的地位隨著時間以及職位的增長也越發(fā)尊貴。

    所以,已經(jīng)很久沒有人會如此干脆利落地當(dāng)眾反駁他,讓他丟臉了。

    ——這讓他心底極其不快。

    哪怕給他尷尬的是亞倫蘭狄斯的王子。

    王子,王太子。

    一字之差,卻是天差地別。

    前者只是身份尊貴,但是論實權(quán)根本不如身為大司長的他。

    而且,就算是王子,也應(yīng)該懂得尊重老人。

    大司長在心底如此不快地想著。

    但是,無論對伽爾蘭王子的態(tài)度如何不滿,他的臉上卻沒有泄露絲毫,仍舊是和藹可親的。

    他說:“伽爾蘭王子,我知道你與赫伊莫斯王子情誼深厚,但是,赫伊莫斯王子犯了錯,就該受到懲罰,這樣他才會明白自己錯在哪里。你對他的包庇,不是在幫他,而是在害他啊。”

    他一字一句,語重心長,如一位憨厚老人在諄諄教導(dǎo)著自己疼愛的后輩一般。

    站在黑曜石座椅前的伽爾蘭看向大司長,從他側(cè)肩垂落的淺藍(lán)色披風(fēng)有一截搭在了座椅的扶手上。

    “我不贊同你的話,大司長�!�

    像是沒聽到伽爾蘭這句話,大司長一邊說,一邊搖頭嘆息。

    “我知道,你們都還年輕,難免犯錯,又因為都是王子,身份尊貴,大家都順著你們……”他嘆息道,“但是,就算是王子,也不代表犯了錯就不用受罰啊�!�

    “若是如此,亞倫蘭狄斯的律法威嚴(yán)何存?”

    任由大司長說著那些冠冕堂皇的話,伽爾蘭側(cè)頭看著大司長,目光明亮。

    “犯了錯就要受罰,的確如此。”

    他說,“但是,大司長,未經(jīng)任何調(diào)查就給人定罪,讓無辜的人背負(fù)他不曾做過的事,這難道就是你口中的彰顯律法威嚴(yán)?”

    “伽爾蘭王子,您這未免就強詞奪理了,明明兵符都已經(jīng)從赫伊莫斯王子身上拿出來了,他都承認(rèn)是自己盜取了……”

    伽爾蘭干脆地打斷了大司長的話。

    “他承認(rèn)了盜取兵符,自私調(diào)動軍隊,但是,您有證據(jù)證明是他親手殺死了兩位王室騎士嗎?”

    老人低低地咳嗽了一下,暗中向身后的人使了個眼色。

    立刻就有人心領(lǐng)神會,向前一步開口說話。

    “事實已經(jīng)很清楚了,那個時候只有赫伊莫斯王子去過那里�!�

    “那兩位王室騎士負(fù)責(zé)看守兵符,既然兵符到赫伊莫斯王子手中,按常理推斷,不是他殺的,還能是誰?”

    “沒錯,為了奪取兵符,自然要殺死看守兵符的兩位騎士,這還不夠明顯嗎?”

    伽爾蘭皺了下眉。

    “所以,你們給赫伊莫斯定罪的理由就是‘按常理推斷’?”

    他的聲音突然變得嚴(yán)厲了起來。

    “就連給平民定罪都需要確鑿的罪證,而現(xiàn)在對著王子,你們沒有絲毫證據(jù)和證人,就以‘想當(dāng)然’為理由給他定罪?!”

    伽爾蘭強硬的態(tài)度讓整個議事庭的氣氛一時間僵住了,有人想要再說什么,卻又發(fā)現(xiàn)伽爾蘭的話讓他們無法反駁。

    在這之前,眾人都理所當(dāng)然的將殺人奪符聯(lián)系在一起,認(rèn)為是一件事,既然作為物證的兵符從赫伊莫斯王子身上搜出來了,那么人肯定也是他殺的。

    那是一種慣性思維。

    雖說如此,但是在場的人沒有蠢人,自然會有不少人想到,赫伊莫斯王子其實沒必要殺人,這對他沒有好處,說不定是有什么人在陷害他。

    但是,就算很多人都心知肚明,可現(xiàn)在的關(guān)鍵是,赫伊莫斯的確做出了偷取兵符、調(diào)動軍隊的事情。

    這件事冒犯了王權(quán),說不準(zhǔn)就會惹得卡莫斯王大發(fā)雷霆,赫伊莫斯王子還不知會落得個怎樣的下場。

    于是,哪怕心里明白事有蹊蹺,但是眾人為了明哲保身,避免把自己牽扯進(jìn)去,都迫不及待地想要撇清和赫伊莫斯的關(guān)系。

    這樣一來,他們當(dāng)然不可能在這種時候為赫伊莫斯說話,不落井下石已經(jīng)算不錯了。

    而那幕后黑手自然也是抓住了眾人這個心態(tài),想要趕在卡莫斯王返回之前,一舉將罪名在此時定下來。

    只是許多人都沒有想到,毫不避嫌地站出來為赫伊莫斯說話的人,居然是伽爾蘭。

    伽爾蘭王子不可能蠢到會不知道赫伊莫斯被剝奪繼承權(quán)對他的意義。

    在場的許多人都在心底困惑地想著。

    他為什么要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情?

    ……

    難道是另有打算?另有更大的好處?

    這些在政權(quán)中心待得太久,已經(jīng)習(xí)慣于勾心斗角、爾虞我詐的權(quán)貴們幾乎都下意識這樣思考著。

    眼見給赫伊莫斯王子定下罪名的事情再一次成了僵局,大司長臉上不再繼續(xù)保持著和藹的微笑,而稍微沉下來幾分。

    “伽爾蘭王子,你這是狡辯。”

    他沉下臉來。

    “你在托澤斯城胡鬧也就算了,在這里怎么還能由著自己的性子來?”

    年老的大司長坐在那靠前的座椅上,常年身居高位讓他自然而然地有了一身威勢。

    他一沉下臉來、目光嚴(yán)肅的時候,周身的氣氛都像是跟著壓迫了下來。

    “要知道,王子您在托澤斯城做出那些事,已經(jīng)很不應(yīng)該了�!�

    他一臉肅然地說,

    “你擅自將作為托澤斯城子民的私有財產(chǎn)的奴隸釋放掉,等同于毫無理由地奪取民眾的財產(chǎn)!你身為一國的王子,怎么可以作出這種欺壓民眾的行為來?”

    大司長突然提到的這個話題,讓一旁的凱霍斯心里一凜。

    果然來了。

    凱霍斯心想。

    當(dāng)伽爾蘭王子做出釋放托澤斯城奴隸的決定時,他就知道,這種行為一定會引發(fā)王城內(nèi)那些權(quán)貴們的不滿。

    因為王子所做的事情,已經(jīng)動搖到了他們的利益。

    不過,凱霍斯覺得,這件事應(yīng)該不會很嚴(yán)重。

    因為就算不滿,這些權(quán)貴也不會在王子回王城的短時間里表露出來。

    而他們只要等到卡莫斯王回到王城,讓卡莫斯王開口將王子做的釋放奴隸的行為定性為特殊戰(zhàn)爭中的特例的話,就能讓那些權(quán)貴的不滿減輕很多。

    只是,猝不及防的,大司長突然挑在這個時候發(fā)難,讓凱霍斯緊張了起來。

    很顯然,大司長是在以此警告伽爾蘭王子。

    凱霍斯明白的事情,伽爾蘭也明白了。

    大司長提起這件事的潛臺詞就是在警告他,不要再多管閑事了,不然會把自己都陷入溝里去。

    同時,大司長這句話,還引起了在場的所有權(quán)貴的共鳴。

    畢竟,對于他如此大規(guī)模地釋放奴隸的行為,幾乎所有權(quán)貴都是極為不滿的。

    只是因為顧慮到伽爾蘭身為王子的身份,沒人愿意第一個出頭,這才暫時將不滿壓下來了而已。

    如今,大司長只要揪住這一點不放,這些權(quán)貴就會打蛇隨棍上,跟著表達(dá)自己的不滿。

    伽爾蘭抿緊唇。

    他的眼中透出幾分怒意。

    這一刻,像是有一股氣堵在胸口,讓他憋悶得厲害。

    這些在這里高談闊論的家伙們,他們根本不知道所謂的戰(zhàn)爭慘烈到何等的地步,而城破之后的民眾又會落得怎樣可悲的下場。

    他們只會在安全的地方,就這么高傲地、居高臨下地指責(zé)你。

    他們只會告訴你,不該這么做,不能那么做。

    若是不合他們心意,就會死死地揪住一點錯漏將你逼進(jìn)死角——成功之后洋洋得意地認(rèn)為自己就成了最終的勝利者。

    少年沉著臉,他垂在身側(cè)的手一點點攥緊成拳。

    只是他的手臂被從側(cè)肩垂落下來的淺色披風(fēng)蓋住了,沒人看到他攥緊的手。

    眼見伽爾蘭王子安靜了,大司長微微一笑。

    就算貴為王子,也只是一個年輕人罷了,怎么會是在政權(quán)中心沉浸多年的自己的對手。

    “伽爾蘭王子�!�

    他繼續(xù)以教導(dǎo)的口吻對伽爾蘭說。

    “‘賢明的王子’,王城的民眾如此稱呼著您�!�

    “您用了八年的時間,才得到民眾這樣的贊譽,他們將您稱為‘沙瑪什的賢明者’�!�

    他語帶警告地說。

    “可不要一時的意氣,毀了您的名聲啊�!�

    “就算是為了您的名聲著想,您也該慎重做出決定才是�!贝笏鹃L注視著伽爾蘭,說,“所以,王子,現(xiàn)在就請您做出結(jié)論吧�!�

    議事庭再一次安靜了下來。

    眾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微垂著頭的伽爾蘭身上。

    在偏廳那里,那位黑夜之神的祭司的目光也一眨不眨地盯著伽爾蘭,這一刻,他的眼神極為復(fù)雜。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索加從來都是如此認(rèn)為。

    可是此刻,他竟是有些弄不清自己的心情,此刻自己究竟是希望能從那位伽爾蘭王子口中得到一個怎樣的答案?

    在眾目睽睽之下,伽爾蘭抬頭。

    他平靜地說:“我反對就此給赫伊莫斯定罪,我會親自調(diào)查,找出殺害兩位騎士的真正兇手�!�

    本以為已經(jīng)勝券在握的大司長臉上的肌肉陡然抽動了一下。

    這個王子怎么就這么愚笨,這么不懂事呢?

    他不滿地盯著伽爾蘭想著。

    “因為自己與赫伊莫斯王子的私人感情,您就偏袒犯錯的赫伊莫斯王子,想要為他脫罪,這可不是身為‘賢明者’的您該做的事情�!�

    “既然民眾們稱您被‘被沙瑪什賜予了公正和賢明’,那么,對待這件事,你不該徇私�!�

    大司長話里話外都暗示著。

    “伽爾蘭王子,請你務(wù)必弄清楚自己的立場�!�

    “不徇私情、不顧及身份,給赫伊莫斯王子定下罪,這才是真正的賢明之舉——”

    少年抬眼,金色的眼筆直地看向大司長。

    “大司長,你是不是弄錯了什么?”

    他問。

    “什么?”

    “你自己也說了,被民眾稱贊賢明的人是我,被冠以‘賢明者’稱號的人也是我�!�

    伽爾蘭盯著大司長。

    這一刻,他的瞳孔中仿佛有一簇金色的火焰在灼燒。

    “我只用了八年,就讓民眾稱頌我,而大司長你執(zhí)政幾十年,卻沒有獲得民眾的贊譽,這就說明,你并非‘賢明之人’�!�

    “可現(xiàn)在,卻由并非‘賢明之人’的你來教我,該怎么做才是‘賢明之舉’,你不覺得這很可笑嗎?”

    “你——”

    伽爾蘭的話讓大司長的一口氣堵在喉嚨里。

    “大司長,如你所言,我是被世人認(rèn)定的‘賢明者’�!�

    目光掃過眾人,伽爾蘭沉聲說。

    “也就是說……”

    站立于眾人之前,少年猛地一揮手。

    從他右肩垂落的淺色披風(fēng)在他這一揮手之時,被高高掀起,在他身后飛揚。

    “只要是我所行之事,就是賢明之舉!”

    他說,

    “我否決給赫伊莫斯定罪!”

    第125章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抱著腦袋在自己那張大床上滾來滾去的少年在心底發(fā)出無聲的慘叫。

    超級羞恥啊啊啊啊�。�!

    在心底深處如此聲嘶力竭地吶喊著,

    伽爾蘭滿腦子都是不久前自己那羞恥得讓他快要爆炸的畫面。

    這一刻,

    他無比想要從自己的腦子里摒棄掉那讓他覺得羞恥到死的一幕,

    但是偏偏他越是想要忘記、那一幕就是越是不斷在他腦中回放,揮之不去。

    伽爾蘭覺得自己整個人都快要不好了。

    【我既是賢明者,

    那么我所行之事,就是賢明之舉!】

    這句話現(xiàn)在回想起來簡直是中二度爆表——

    …………

    不不不。

    回想什么?

    有什么好回想的?

    一點都不想回想起來��!

    伽爾蘭把自己整個人卷著窩在被子里,縮成一個球。

    他就這么團著趴在床上拱起身體,

    將腦袋一下一下往床上拍。

    忘記!

    把那件事從忘得一干二凈!

    不要再想起來!

    …………

    將自己整個人窩在床上的伽爾蘭折騰了好一會兒,憋得有些喘不過氣來了,這才從被子里露出頭來。

    他跪坐在床上,腦袋以下裹著被子。

    他睜著眼,有些怔神地看著前方,

    光潔的額頭上被他撞得有些發(fā)紅,

    在他打滾時弄得有些凌亂的金發(fā)披散在被子上。

    當(dāng)塔普提進(jìn)來的時候,

    看到就是小王子用被子把自己裹成圓滾滾的一團坐在床上愣神的小模樣,

    那額頭上明顯撞出來的紅印怎么看怎么可愛。

    她忍不住笑了起來。

    她一笑,還在發(fā)呆的伽爾蘭就朝她看過來。

    “你在笑我�!�

    想也不想就認(rèn)定塔普提肯定是笑自己不久前那個中二羞恥宣言,伽爾蘭不滿地說。

    他抿著嘴,

    看起來有點小委屈。

    果然被笑了。

    被笑了。

    被塔普提笑了。

    這件事以后肯定要成為自己的黑歷史一輩子被人笑了。

    又是覺得羞恥又是覺得委屈的伽爾蘭很不滿。

    其實,

    他不是不知道。

    對于大司長說的那些話,他完全可以用更加正式的方式去應(yīng)對。

    比如,

    他可以正義凜然地說,

    自己不會因為所謂的虛名動搖,

    他不會被名聲束縛住,

    只會順著本心行事。

    還比如,他可以義正言辭地說,如果為了維持賢明之名,就要違背本心,就要因為避嫌的理由無視親近之人的冤屈的話,那么他寧可不要這個名聲。

    無論哪一種應(yīng)對方式和回答方式,都要比現(xiàn)在這種正常得多。

    但是,關(guān)鍵在于,對方是大司長。

    那是一位沉浮宦海多年的權(quán)貴大臣。

    各種似是而非、設(shè)下陷阱的語言就是這個人最強大的武器。

    若是以正常的方式與其進(jìn)行言語方面的交鋒,伽爾蘭知道,那就跟雞蛋碰石頭一樣,自己只會一敗涂地。

    他不可能說得過大司長。

    想要在對話中堵住大司長,他就必須劍走偏鋒。

    所以,他才在那個時候,說出了那種中二度爆表的話來。

    ……

    好吧,雖然很丟臉,但是效果的確比想象中還要給力。

    那話一出,在場的所有人都被鎮(zhèn)住了。

    大司長更是錯愕得半晌說不出話來。

    大概這些習(xí)慣了說半截留半截、話中有話的權(quán)貴們這輩子就沒見過這么直白的話,直白得讓他們所有人都啞口無言,一時間說不出話來了。

    大家一時間都有點懵。

    大司長說,大家都認(rèn)為你是賢明者,大家都說你處事公正賢明啊。

    于是伽爾蘭王子甚至都不推脫一下、稍微謙遜一下,就毫不客氣地承認(rèn)自己就是賢明者了。

    他甚至還說,我做的事,就是賢明的行為。

    那也就是說,反對他的人,都是和賢明者作對的,都是壞人是吧?

    你這樣還讓大家怎么反對?

    難怪伽爾蘭王子會受到卡莫斯王寵愛了。

    有人在心底如此感慨道。

    這種自戀的程度簡直就和卡莫斯王如出一轍啊。

    而偏生那話還是大司長自己說出來的,他又不可能出爾反爾,說自己說的話不算數(shù)。

    他更不可能蠢到去說,王子你居然就這么承認(rèn)了未免太不要臉啊,這樣不對啊。

    所以,最后他也只能憋屈地認(rèn)栽了。

    這一次的議事上,給赫伊莫斯王子定罪的事情無疾而終,暫時拖延了下去。

    但是吃了這么大一個暗虧,這位已經(jīng)習(xí)慣身居高位、說一不二的大司長心底絕對是極為不爽的。

    因此,在散會之后,他和右司相走在了一起。

    在亞倫蘭狄斯王之下,共有三大陣營。

    文官,武將,以及祭司。

    而在文官之中,由左、右司相為首,再往下便是大司長等眾多官職。

    現(xiàn)在的左、右司相年紀(jì)都已經(jīng)很大了,尤其是左司相的身體已經(jīng)很差了,這一年多來都在家養(yǎng)病,形同虛設(shè)。有傳言說,這兩年里卡莫斯王就會讓其離職回家了。

    而右司相雖然還在位,但是也非常老邁了。

    或許因為年紀(jì)大了,他近來越發(fā)低調(diào),大多數(shù)時候都在和稀泥,很少有什么強硬的立場。

    如果說大司長以前還有些忌憚右司相,現(xiàn)在,看著這人垂垂老朽在議事庭中的時候大多都是在瞇眼打瞌睡的模樣,他也漸漸對其有些輕視了起來。

    但是不管怎么說,司相也是文官之首,大司長表面上還是對其保持著必要的尊敬的。

    他跟在右司相身邊,慢其一步。

    兩人一邊慢步,一邊閑談,談了好一會兒之后,大司長才慢慢將話題轉(zhuǎn)到了伽爾蘭身上。

    “司相大人,今天在議事中,伽爾蘭王子說的那些話,似乎有些不太妥當(dāng)啊�!�

    “哈哈哈,年輕氣盛嘛,可以理解的�!�

    老邁的右司相仍舊是一副瞇著眼像是隨時都會睡過去的懶散模樣,哼哼地說。

    大司長不贊同地?fù)u頭。

    “年輕人也要學(xué)會謙遜才是�!�

    “王子還年輕啊,年輕人都心氣高,我們這些老人也該理解一下嘛�!�

    右司相打著哈哈就是不接大司長的話。

    大司長心里有氣,頓了一下,還是再接再厲繼續(xù)說了下去。

    “可是,再這樣下去,說不定會讓王子養(yǎng)成驕傲自大的性子啊,那未免就……”他一臉頗為憂心地說,“我們是不是應(yīng)該向王說一說,注意對伽爾蘭王子的教導(dǎo)?”

    “大司長,你這就不對了。王子一個年輕人,弄得跟我們這些老家伙一樣老成持重有什么好?”

    右司相瞇著一雙小眼睛瞅著大司長,笑瞇瞇地說,

    “傲氣點好、傲氣點好啊,年輕人啊,就該朝氣蓬勃,就該肆意一些。而且,作為我們亞倫蘭狄斯的王子,就更要傲氣一些,這樣才好啊。”

    他這么說完,就站住了。

    大司長也跟著停下腳步。

    右司相對其笑了一下,說:“你看,人老了,走這么點路就累了,我就先回去休息了。”

    說完,他也不等大司長說話,徑直轉(zhuǎn)身,晃晃悠悠地走了。

    顯然,他是不愿意再與大司長在這件事上繼續(xù)說下去。

    大司長目送那個老邁的背影漸漸遠(yuǎn)去,眼神有些冷,但是面色卻絲毫不顯。

    現(xiàn)在是他謀劃著登上左司相位置的關(guān)鍵時期,而在這個過程中,右司相的意見很是重要。

    如果右司相一反和稀泥的常態(tài),在這件事上堅決反對的話,他很難上位。

    所以,在那之前,這個老家伙是絕對不能得罪的。

    但是,等他成功成為左司相之后……哼,他可就不需要再繼續(xù)遷就這個老家伙了。

    他再忍過這一段時間就好。

    大司長心里暗暗地想著。

    還有那位伽爾蘭王子,實在是年輕不懂事,他得想辦法讓其聽話一點才行。

    ………………

    “伽爾蘭王子!我聽說了!”

    小胖子興沖沖地跑過來,兩只眼睛冒著星星看著伽爾蘭。

    小道消息早就開始在王宮里流傳了起來。

    被稱為八卦收集者的塔爾自然不會落后,很快就聽到了這個所謂‘伽爾蘭王子在議事庭里大發(fā)神威,讓眾多大臣貴族以及將領(lǐng)們都啞口無言’的事情。

    “王子王子,當(dāng)時的情景是怎樣啊?我去不成,看不到那個場面真的是好可惜,我好想親眼看到啊——”

    “夠了,塔爾,不要再提那件事了�!�

    伽爾蘭嘴角忍不住抽動了一下。

    夠了。

    不要再提醒他了。

    他根本一點都不想回想起來好嗎。

    小胖子眨巴眨巴眼,他不太懂王子為什么不愿意提及自己大發(fā)神威的事情,這要是換成他,有什么值得驕傲的事情,早就對別人大吹特吹了。

    但是就算不懂,可對于王子的話,塔爾從來都是無條件服從的。

    所以,他哦了一聲之后,就乖乖地?fù)Q了話題。

    他左看右看,確定附近沒有人能偷聽到他和王子的對話之后,他就湊近伽爾蘭身邊。

    “王子啊……”

    大概是做賊心虛,就算周圍沒人,他還是下意識壓低了聲音。

    “我不是說過了嗎?赫伊莫斯王子以后會給您帶來很大麻煩的……您這次其實不用管他,這樣一來,未來,您就能很順利地登上王座……”

    “你是不是傻�!�

    伽爾蘭沒好氣地打斷了塔爾的話。

    他說:“你覺得赫伊莫斯會是老老實實地認(rèn)命、任人冤枉的那種人嗎?”

    塔爾噎了一下。

    “……不是。”

    “如果沒人幫他,讓他真的被冤枉了,背上了莫須有的罪名,你有沒有想過,以赫伊莫斯的性格,他會做出怎樣的事情來?”

    “…………”

    小胖子哆嗦了一下。

    “不、不敢想。”

    他說話都有些結(jié)巴了,哪怕只是腦補,他也完全不敢去想赫伊莫斯王子會做出多么可怕的事情來。

    腦子這么一轉(zhuǎn),塔爾頓時就恍然大悟。

    他抬頭,滿眼星星地看著伽爾蘭。

    “王子您真是太英明了!我怎么就想不到呢?”

    他立刻毫不客氣地大拍馬屁。

    “您說得太對了,我們無論如何都要幫赫伊莫斯王子洗脫罪名!”

    “好了,就是這樣。現(xiàn)在很晚了,我要休息了,你走吧�!�

    “好的,殿下,您好好休息~~”

    笑嘻嘻地說完,小胖子就一溜煙兒地跑了。

    為了避免和塔爾糾纏下去,用剛剛臨時想出來的一個借口將塔爾糊弄過去打發(fā)走的伽爾蘭松了口氣。

    不過,再仔細(xì)想想,他這個憋出來應(yīng)付塔爾的理由似乎也挺有道理的。

    赫伊莫斯絕對不是那種會乖乖就范的人,自己這一次要是沒有站出來幫他的話……說不定以后赫伊莫斯會弄出更大的麻煩。

    伽爾蘭一邊這么想著,一邊換了寬松的睡服爬上床。

    躺在床上,突然一陣微風(fēng)吹來,他下意識轉(zhuǎn)頭看過去。

    只見一側(cè)的一扇窗戶敞開著,透過窗子,可以看到外面那群星閃耀的天空。

    細(xì)碎的流水聲在寂靜的深夜里傳了過來,那座星辰女神伊斯達(dá)爾的石像靜靜地矗立在夜空之下。

    他躺在床上睜著眼,看著那淺淺的星光落在面容溫和的女神石像上,讓其像是在發(fā)光一般。

    石像下方,噴泉在夜空中撒落無數(shù)細(xì)碎的水珠。

    伽爾蘭在那微小的濺水聲中緩緩地閉上眼,進(jìn)入了夢鄉(xiāng)。

    …………

    熟悉的議事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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