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大祭司看了他一眼,輕輕地嗯了一聲。
“你看,王兄,歇牧爾都承認了,所以我絕對沒有騙你哦�!�
“我做了很多很多的事情……唔,雖然有些事情不知道你會不會贊同,但是,我覺得那樣對亞倫蘭狄斯的未來有好處,所以我覺得王兄你應該不會反對。”
伽爾蘭輕聲說著,將自己在這些年里所做的那些事情,一樁樁,一件件,哪怕是一點微小的事情,以及這些年中亞倫蘭狄斯的變化,一點一滴,全部都說了出來。
他像是有說不完的話。
他的神態(tài)就像是一個孩子,向他的兄長碎碎地說著自己所做的事情,驕傲地展示著自己的成績,期待著兄長的表揚。
伽爾蘭說了很長、很長的時間。
大祭司和女官長一直安靜地站著,唯有一個清亮的聲音在空曠的大殿中回蕩。
不知道過了多久。
暖黃的火光晃動的大殿中,仿佛看不到時光的流逝。
直到地平線上亮起微光,遠遠照進大殿之中,伽爾蘭才終于說完。
一夜已經過去。
伽爾蘭站起身,一手按在石碑上。
“最后還有一件事……”
他輕聲說,
“王兄,我有了喜歡的人�!�
“在茹達斯城的時候,我說喜歡赫伊莫斯,其實是騙你的�!�
“可是現(xiàn)在,我是認真的。”
“我喜歡赫伊莫斯,我想一直和他在一起�!�
伽爾蘭低頭,金色的長發(fā)簌簌地從他肩上滑落。
他的手按在石碑上,他的額頭輕輕地抵在冰冷的石碑上。
“我知道,你不會反對,畢竟當初我騙你的時候,你就說過,無論是怎樣的事情,只要是我的決定,就算全天下的人反對,你也會站在我這一邊�!�
細長的睫毛垂落在頰上。
伽爾蘭閉上眼。
他輕聲說:“……是不是,王兄?”
半晌寂靜。
女官長走上石階,她伸出手,扶在伽爾蘭肩上。
“那是卡莫斯王嘴上在逞強而已�!�
從小陪伴卡莫斯王一同長大,對其的性格了如指掌的塔普提說。
“他嘴上那么說,我猜,他心里肯定想著要找機會狠狠打赫伊莫斯大人一頓才是。”
伽爾蘭怔了一下,轉頭看向塔普提,然后失笑。
“好像的確是會這樣�!�
他笑著說。
“如果卡莫斯王還在,以他的性格,大概從此以后每天都會找借口教訓赫伊莫斯大人。”
“唉?不至于吧?”
“在與您相關的事情,卡莫斯王的心胸從來是很狹窄的。我倒是覺得,說不定每天揍一頓都不會解氣,他很可能會一天三頓的揍人�!�
“呃,這好像有點……”
“我說啊,若是這樣,他年輕力壯的時候還好,若是等他年紀大了、老了,打不過赫伊莫斯大人了可怎么辦?”
伽爾蘭金色的眼眨巴了一下。
“那我就讓赫伊莫斯故意輸給他?”
“要是卡莫斯王看出來赫伊莫斯大人是裝的,恐怕會慪氣得更厲害。”
“嗯,那樣他肯定會發(fā)脾氣的�!�
靜默一分鐘。
“塔普提�!�
“嗯?”
“我們這樣算不算是在說王兄的壞話?”
“應該算�!�
“那你說,我們在這里說的壞話要是全部都被王兄聽到了的話,他現(xiàn)在是不是很生氣?”
“……我覺得是�!�
年輕的王與他的女官長對視一眼。
然后,再一次同時失笑。
在相視而笑的兩人身后,大祭司一臉面無表情地站在那里。
清晨的朝陽照進來,照亮了這座白色的殿堂,也照亮了石碑地下那簇白色的蓮花。
…………
……………………
當塔普提跟在伽爾蘭身后走出王陵大門的時候,遙遠的地平線上,天色已是微亮。
走出屋檐遮擋的地方之后,忽然有一點冰涼的水滴落在她的頰上。
緊接著,又是幾滴。
天空不知何時淅淅瀝瀝地下起了雨。
不大,只是朦朧的細雨。
塔普提擦去滴落在眼角的雨水,抬眼看去,就怔了一下。
她看見赫伊莫斯站在不遠之處。
顯然不是剛剛才來,只要看著男人被夜露打濕的漆黑發(fā)絲就能猜到,這個人恐怕已經在這里等了整整一夜。
他安安靜靜地站著,被夜露打濕的發(fā)梢滴落的水珠落在他的肩上。
他整個人像是融于夜色之中。
不,或者說,天地之間,他就像是黑夜的化身。
可是,當這個宛如黑夜化身般的男人抬眼看向伽爾蘭的時候,他的眼中、他的臉上、他的全身,就仿佛在一瞬間亮了起來。
如同被太陽照亮了才能發(fā)出光來的月亮。
“赫伊莫斯。”
她聽見伽爾蘭喊著赫伊莫斯的名字,小跑著向他走去。
一直以來,塔普提都不怎么喜歡赫伊莫斯。
其實,并不是因為她不喜歡赫伊莫斯接近伽爾蘭。
真正的原因,是她不喜歡赫伊莫斯的眼神。
這個人的眼神總是深不見底,如同看不到盡頭的漆黑深淵。
這個人,他的渴求永無止盡。
他那像是遍地燃燒的火焰一般永遠都不可能滿足的欲望和野心,讓他比任何人都還要危險。
塔普提一直都是如此認為。
可是現(xiàn)在,她站在伽爾蘭的身后,看見了赫伊莫斯臉上的神色。
赫伊莫斯站在那里,向快步向他走去的伽爾蘭伸出左手。
她在后面,看不見伽爾蘭的表情。
可是她看見伽爾蘭抬起右手向前伸去,看似要放在赫伊莫斯向自己伸來的那只手上。
兩人的雙手即將交握在一處。
她看見了赫伊莫斯看著伽爾蘭的比什么都還要溫柔的目光,還有,對伽爾蘭展露的微笑。
她從未在這個人臉上看到過如此明亮而滿足的笑容。
那個笑容,就仿佛他已經擁有了所有,擁有了整個的世界。
…………
算了。
女官長靜靜地站著,看著那一幕。
這樣也好。
她想,嘴角含笑。
這樣……也挺好。
朦朧的細雨如斷了的珠簾般從她眼前掉落。
雨幕中,伽爾蘭即將放在赫伊莫斯手上的那只手突兀地停頓了一瞬。
塔普提的瞳孔驀然放大。
突如其來,毫無預兆的。
在所有人之前,她看著她的王子向前倒下。
倒下時飛揚起的金色長發(fā)掠過她的眼前。
她的腦子剎那間一片空白。
………………
細碎的雨水從明亮的天空中簌簌掉落。
噴泉灑落在水池之中,星辰女神伊斯達爾的石像安靜地矗立在庭院中。
細雨一點點地打濕了石像,雨水匯聚到她的眼角,蓄積了許久之后,一道水痕緩緩地從她的眼角滑落。
像極了命運女神眼中落下的一滴淚痕……
那是命運的開端,亦是命運的終結。
第299章
眼前的祭臺碎裂了。
地面在顫抖。
四周的一切都在晃動。
那環(huán)繞在四面八方的巨大方尖石碑不斷地迸裂開來,一座接著一座倒塌在地。
偌大的廢墟遺跡在一點點地崩塌、毀滅……
【……時間……了……】
世界陷入一片黑暗。
………………
睫毛微動,
然后緩緩地抬起。
因照下來的陽光太亮,
又閉上,
眨動了好幾下,
等適應了,才再一次睜開。
伽爾蘭看著熟悉的屋頂,恍惚了好一會兒。
他只隱約記得,
他在王陵待了一夜,
走出來后,就看到赫伊莫斯在外面等著他。
看到赫伊莫斯伸出手,
他下意識要把自己的手放上去的時候……
記憶在這一刻忽然斷了線。
他像是陡然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可是……
在黑暗中,
他好像……看到了什么……
就在伽爾蘭努力地回想著的時候,
一只手忽然從旁邊伸過來,撫在他的頰邊。
一個身影籠罩在他的上空,
擋住了他的視線。
伽爾蘭回過神來,
那俯身在他上方的男人另一只手按在他的一側,
完全將他籠罩在自己的影子之中。
“……伽爾蘭?”
喊著他的聲音很輕,小心翼翼的,如同對待易碎的琉璃,
生怕稍微大一點就會讓他受傷。
伽爾蘭抬眼,
對上俯視著他的金紅色眼眸。
逆光中,他看不清赫伊莫斯此刻臉上的表情,
可是他聽得見那個人聲音中的緊張以及不安。
他抬起右手,
握住撫著他的頰的那只手,
眼角微彎,對身上的人一笑。
“我很好。”
伽爾蘭說,然后動了動,就想要坐起來。
他剛撐起半截,一雙手就扶住他,扶著他坐起來。
“先別下床,你還在發(fā)燒�!�
伽爾蘭怔了一下,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額頭。
的確有點發(fā)熱,不過只是一點點而已。
不過他自己沒什么太大的感覺,除了有點累之外,身體也沒有覺得不舒服,大概只是因為太過疲憊而引起的低燒。
畢竟這段時間里又是花御節(jié),又是選妃的事情,又有艾爾遜小王女的來訪,又還要同時準備眾神祭典,一樁樁、一件件,把他折騰得頭昏腦漲。
等好不容易全部解決完了,一放松,再加上又熬了一夜,頓時就把身體的疲憊全部釋放了出來。
啊啊,那個時候歇牧爾他們好像都在。
慘了,肯定又要被他教訓一頓。
“王子!”
伽爾蘭一轉頭,就看見塔普提匆匆從門口跑來。
女官長此刻臉上露出的驚慌而又緊張的神色實在是難得一見,讓他都錯愕了一瞬。
匆匆奔來的女官長將手中端著的藥盤往床邊的矮案上一放,伸手就握住了伽爾蘭的手。
她跪伏在床邊,雙手緊緊地握著他放在床上的手,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他,露出激動的神色。
“王子,你終于醒了�!�
看著塔普提這種異常的神情舉止,伽爾蘭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
明亮的太陽高掛在天空上,還是上午時分,離他失去記憶沒過去多久。
“我沒什么事,大概是太累了,只不過是昏睡了一兩個小時了而已,你不用太擔心。”
女官長神色一滯。
“王……”
她頓了頓,從激動中清醒的她終于反應過來自己情急之下喊錯了稱呼。
“不,陛下,您昏睡了整整一天的時間�!�
“一天?”
有那么久?
為什么他覺得只是一瞬間?
還不等他仔細回想,一旁的赫伊莫斯已經開口。
“塔普提,把湯藥給我�!�
女官長點點頭,把放下的藥碗重新端起來,遞給赫伊莫斯。
“我去叫醫(yī)師過來。”
說完,她就快步走了出去。
不覺得自己昏迷了那么久的伽爾蘭還在困惑著,赫伊莫斯那邊已經自己嘗了一口湯藥。
是溫熱的,也不會燙嘴。
他舀了一勺,送到伽爾蘭嘴邊。
他說:“張嘴。”
他的聲音是低沉的,可是很輕,很溫柔,就像是在哄人一般。
伽爾蘭本想說不用,我自己來,可是和赫伊莫斯的目光一對上,那句話不知為何就咽了下去。
他乖乖地張開嘴,讓赫伊莫斯喂了一勺又一勺。
好苦。
苦死了。
他苦著一張臉郁悶地想。
幾下之后,伽爾蘭終于還是受不了這種凌遲,直接伸手從赫伊莫斯手中將湯藥奪過來,然后仰頭,一口悶。
一口氣灌下去之后,嘴里殘留的苦澀味道讓伽爾蘭直咧嘴。
他剛想問赫伊莫斯有沒有蜜漬果脯或者甜糕之類的東西,忽然眼前一暗,赫伊莫斯低頭,吻住了他。
赫伊莫斯吻得并不用力,像是怕弄壞他一般,但很纏綿,輕柔地舔過他的唇瓣,就連他唇角沾上的一點烏黑的藥痕,也都被舔舐去。
一吻之后,雙手又小心地把他摟在懷中,雙臂不敢用力,卻又不肯松手。
那就像是對待初生嬰兒般小心翼翼的模樣,讓伽爾蘭又是好氣又是好笑。
他忍不住笑著問:“你就不覺得藥很苦嗎?”
親他的時候難道就沒有感覺到藥的苦味嗎?
赫伊莫斯雙手把伽爾蘭圈在自己懷中,看著伽爾蘭拍著自己的手臂,聽著那熟悉的聲音,這一刻,他才有種整個人都活過來的感覺。
他低著頭,下巴依戀地蹭了蹭懷中人的頭發(fā)。
“那時……你就在我面前倒下來……”
說到這里,赫伊莫斯忽然停下。
他不再說什么,只是越發(fā)抱緊懷中的人。
他閉著眼,將那個一直在腦中揮之不去的可怖畫面驅趕掉,將臉埋入柔軟的金發(fā)中。
他的身體碰觸到伽爾蘭的地方傳來的溫度,一點點地將從他身體深處滲出來的寒意融化。
那個時候,看著伽爾蘭忽然在他眼前倒下。
他的身體雖然下意識一把接住了伽爾蘭,可是他的腦子卻是一片空白。
那之后發(fā)生發(fā)生的一切,他都只是本能地去做。
在伽爾蘭醒過來之前,在那雙金色的眼眸睜開注視著他之前,赫伊莫斯都有種仿佛被隔離于世界之外的不真實感。
那種感覺,就像是被整個世界所拋棄一樣。
寒意仿佛是從身體最深處涌出來,滲透骨髓。
他再也不想經歷第二次。
雖然赫伊莫斯沒有說下去,但是伽爾蘭也感覺到了抱著自己的男人散發(fā)出的濃郁得近乎于實質性的不安感。
他想了想,仰頭,抬起手摸了摸赫伊莫斯的頰。
被他安撫般摸著頰的男人低頭看他,目光是說不出的溫柔。
伽爾蘭被赫伊莫斯摟著,頭靠在赫伊莫斯胸口,一轉眼,看著眼前從衣襟中露出的褐色側頸,就湊過去,親了一下。
這一親,他就感覺到赫伊莫斯的肩微微顫了一下。
本來只是想親親大黑狼安撫他,又懶得抬起頭去親嘴,所以就近親了一下側頸,沒想到卻意外得到這么一個有趣的反應。
頓時,伽爾蘭玩心大起,他又輕輕地對著自己剛才親過的地方吹了口氣。
不出意外,赫伊莫斯的肩又僵了一下。
一只手抬起來摟住他的頭,低聲哄他:“別鬧�!�
伽爾蘭窩在赫伊莫斯懷中,仰著頭對赫伊莫斯笑。
赫伊莫斯似很無奈,看著伽爾蘭的眼神中又帶著縱容。
他低下頭來,抵著懷中人的額頭,蹭了蹭彼此的鼻尖。
他看著伽爾蘭的目光軟得不行。
就在赫伊莫斯被伽爾蘭撩了一番,周身繃緊的氣息終于放松放緩下來的時候,旁邊傳來了咳嗽聲。
剛進門就撞到那一幕的沙瑪什大祭司臉色陰沉,大聲地咳了好幾下。
眼見赫伊莫斯就算轉頭看到自己,抱著伽爾蘭的雙手也沒松開,他臉色更是不好,直接瞪眼看著赫伊莫斯。
伽爾蘭拍了拍赫伊莫斯摟著自己的手臂,赫伊莫斯低頭看他一眼,這才頗不情愿地松開手。
就在這時,女官長也帶著醫(yī)師走了進來,獨眼騎士緊隨其后,目光緊緊地在床上的伽爾蘭身上轉了一圈。
確認伽爾蘭的神色還不錯之后,凱霍斯緊繃的臉才稍微放松了一點。
臥室里很靜,沒有人說話,所有人的目光直勾勾地盯著為伽爾蘭檢查身體的醫(yī)師身上。
從卡莫斯王的父王那一代就開始侍奉王室的老邁醫(yī)師顯然經歷過無數(shù)的大場面,在眾人的虎視眈眈之下絲毫不緊張,一邊笑呵呵地與伽爾蘭閑談聊天,一邊從容不迫地給伽爾蘭檢查身體。
那慢悠悠的動作讓想要盡快知道結果的眾人都焦急不已,但又不敢催促,一群人只能眼巴巴地看著。
好一會兒之后,老醫(yī)師呵呵一笑。
“沒什么大礙,只是這段時間里太疲憊,又睡眠不足,所以才驟然昏睡了�!�
他看著伽爾蘭,語重心長地說,
“陛下,您雖然還年輕,但是不能仗著年輕就不把自己的身體當回事。”
老醫(yī)師作為王室的御用醫(yī)師,從小也是看著伽爾蘭長大,所以哪怕伽爾蘭成為王,他對伽爾蘭說話依然還習慣性地帶著一點教訓的口吻。
“可他現(xiàn)在還在發(fā)燒�!�
赫伊莫斯皺著眉說。
“已經降下去很多了,多休息一段時間就好�!�
老醫(yī)師很直接地看向歇牧爾,對這位總是在嚴厲督促伽爾蘭勤于政事的大祭司點名批評。
“政事是做不完的,偶爾也要讓陛下休息幾天,別對陛下太嚴厲了,大祭司閣下。”
歇牧爾臉色一僵,僵硬地點了點頭。
“我知道了�!�
本來還想要因伽爾蘭不注意身體此事訓斥其一頓,但是看著伽爾蘭,他終究還是沒說什么。
這筆賬先記著,等陛下身體好了再說。
大祭司在心底這么對自己說。
其實他也有點心虛,如果不是他與一眾大臣非逼著伽爾蘭選妃,非要趕在眾神祭典之前舉行花御節(jié)什么的,也不至于讓伽爾蘭累成這樣。
那時看著伽爾蘭一聲不響倒下去的模樣,他的腦子也是嗡的一下,整個人都懵了。
聽老醫(yī)師說無礙,才緩過來。
老醫(yī)師的話讓眾人總算是松了口氣。
臥室持續(xù)了一天一夜的壓抑氣氛也終于緩解了過來。
拜這次昏倒所賜,伽爾蘭在老醫(yī)師的嚴令之下,乖乖地休息了一個星期。
幸好眾神祭典已經過去,邊境的敵軍也已經退了兵,亞倫蘭狄斯國泰民安,沒什么緊急的大事,那些瑣碎的小事他干脆就放手讓歇牧爾和索加兩人去處理。
一開始的兩三天,赫伊莫斯差不多是寸步不離地守在伽爾蘭身邊。
哪怕伽爾蘭的低燒在第二天就降了下去,人也恢復了精神,他還是把伽爾蘭寵得跟個玻璃人似的。
那黏糊勁,讓時不時過來看一眼就撞到的歇牧爾實在是看不下去,冷著臉以需要赫伊莫斯幫忙處理軍務相關的事情為理由將赫伊莫斯強行帶走。
伽爾蘭笑瞇瞇地看著赫伊莫斯被歇牧爾押走,也不攔。
如果換成其他的王一定會擔心這兩個位高權重的人會不會勾結的問題。
但是在伽爾蘭這里……
赫伊莫斯和歇牧爾勾結?
不可能的。
你看大祭司那副對赫伊莫斯橫豎看不順眼橫眉冷對的模樣,赫伊莫斯對歇牧爾也沒什么好臉色的樣子,再加上索加在一旁攛掇著煽風點火,勾結這種事的這輩子都不可能的。
就這樣,伽爾蘭就舒舒服服地躲了一個星期的懶。
每天舒舒服服地不是吃就是睡,要不就陪著涅伽玩,或者讓侍衛(wèi)陪著訓練武技鍛煉一下。
那日子過得是前所未有的悠閑。
不過放假的日子總是過得很快,很快,他又回到了自己的崗位上。
雖然有歇牧爾等人幫他處理掉了大多數(shù)的瑣事,但一些重要的事情還是得由伽爾蘭親自來。
在王宮里守了一個星期,眼見伽爾蘭的確沒什么大礙,赫伊莫斯總算是放下心來。隨著伽爾蘭重新埋首于政事中,他也出了城,到城外的軍營處理同樣堆積起來的軍務。
就這樣平靜的過了幾天。
下午時分,火辣辣的太陽烤得大地發(fā)燙,政務房里比平日里多放了不少的冰塊,以保持清涼。
花了幾天的時間總算將上周堆積起來的重要政事解決掉,此刻,伽爾蘭坐在孔雀石椅上,輕輕地轉著手中的鵝毛筆。
鵝毛筆的羽毛邊緣鍍了金粉,他一轉,就在光下一閃一閃的。
伽爾蘭的目光雖然落在桌面上展開的羊皮紙上,但是此刻卻有點心不在焉。
他想,錯過了上次的大廷議,看來,他和赫伊莫斯的事情,只能等到下周的大廷議上宣布了。
他在這里走著神,轉著手中的鵝毛筆,站在下面的歇牧爾自然看得出來。
大祭司板著臉,輕咳了一聲。
伽爾蘭回過神來,側頭對盯著他的大祭司一笑。
然后,他收回注意力,將眼前的這份派遣一隊沙瑪什的祭司前往莫納爾城檢查剛剛完工的水利工程的文書看了一遍,覺得沒什么大問題,轉著的筆一停,就打算在紙上寫下批示。
寫了幾個字,他抬手,蘸了蘸墨水,就要繼續(xù)寫。
驀然間,他恍惚了一下。
伽爾蘭看著自己的手。
鵝毛筆很輕,不過是一根羽毛的重量,可是他拿著鵝毛筆的手卻在微微地發(fā)抖。
他控制不住自己手的顫抖。
“王�!�
有人在叫他。
“伽爾蘭王——”
可是他已經聽不清楚。
“伽爾……”
眼前的文書,還有金色的鵝毛筆,以及他拿著筆的手出現(xiàn)了重影。
那重影不斷地在他眼前晃動著,讓他怎么都看不清。
就連快步走上來,站在桌案對面的歇牧爾在他眼中也變成了無數(shù)個。
整個世界仿佛在頃刻間天翻地覆。
【時間到了……】
【命運……不可改……】
握著鵝毛筆的手重重跌落下去,筆尖戳中桌案上的墨盒,將墨盒整個兒都戳翻了出去。
伽爾蘭倒在桌上。
從墨盒中濺出來的漆黑墨水潑了站在桌案前素有潔癖的大祭司一身。
在政務房眾多大臣以及侍從們一片驚慌失措的喊聲中,大祭司的臉色微微發(fā)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