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你別走啊,”言諭坐起來,拽住他的袖子一角,很認(rèn)真:“話說到一半就走,晚上會做噩夢的�!�
這可是慕瀾對慕修說的,結(jié)局是慕修理都沒理他,就是不把剩下那半句話告訴他,轉(zhuǎn)身就給他一個后腦勺,氣的慕瀾滿屋亂轉(zhuǎn),好幾個晚上沒睡好。
伊黎塞納說,“……不是,還有一個地方,但是有點隱秘,你坐起來,然后,把翅膀露出來�!�
言諭滿臉懷疑的盯著他,但是伊黎塞納從來不撒謊(除了昨天),“那我再信任你一回�!�
伊黎塞納看著他漂亮的桃花眼露出那種可愛的眼神,忍不住笑,“乖乖,聽話一點�!�
言諭抿著嘴唇想,明明他們年齡差不多,伊黎塞納卻總是用哄小孩的語氣和他說話。
但言諭木著臉,乖乖的轉(zhuǎn)過去,“你看吧�!�
伊黎塞納的手輕輕指劃過他的翅膀根部——一陣熟悉的敏銳感,好像剛生出翅膀那一天,他自己摸到的感覺,很敏感,但是伊黎塞納的觸碰讓他頭皮都在發(fā)麻,他忍不住往前一撲,撲倒在床上。
言諭回過頭,白皙漂亮的小臉上通紅一片,“你……你干什么了?”
伊黎塞納雙眸一下子微睜,“我,我只是想告訴你,還有一個地方要發(fā)育了�!�
言諭小小聲的“哦”,“那你說吧。”
伊黎塞納耐心地說,“你有兩支翅膀,所以有兩個食物備用囊,在根部。食物囊里是你身體里的營養(yǎng)物質(zhì),是乳白色的,同樣也是給雄蟲準(zhǔn)備的,因為通常一次交.配期會持續(xù)一周到一個月之間,蟲母有低級雄侍提供的食物,但是雄蟲沒有,他們就可以喝蟲母翅膀根部的蛋白物質(zhì)保持體力,比如法拉米冕下是九翼飛蟻,祂就有九個蛋白囊。”
言諭對他話里的任何名詞都沒有反應(yīng),伊黎塞納也只是照本宣科,他了解過這方面的知識,可是也沒具體的講解。
也很奇怪,開放的蟲族卻對幼崽這方面知識很保守。
九個蛋白囊代表著什么?嗯?他們誰也不知道!
聽起來,蟲母和他的雄蟲很久都不分開。言諭躺下,時間已經(jīng)很晚了,他眼皮在打架,雖然是第一次和伊黎塞納睡在一個房間里,但他很安心,就像那次和伊黎塞納窩在機甲里那一夜。
伊黎塞納也在他身邊躺下,呼吸平穩(wěn)而安靜。
夜里,言諭無意識地往伊黎塞納懷里拱,好像汲取溫暖的小獸,然后被冰的打了個冷顫,又開始慢吞吞地往后挪。
言諭夾著被,就快要從床上掉下去了。
伊黎塞納被他動醒,沒睜眼睛,就隔著被子把他抱緊,拽回來。被子還是很溫暖的,言諭發(fā)出一聲細(xì)微的嗚咽,貌似得到了安全感,再次往前面身體的懷里窩過去。
他有這個習(xí)慣,睡著了喜歡被摟著,在荒星系的家里,有慕斯哄他睡,在阿洛緹娜花園,哈蘇納總是溫柔的把他摟在懷里�,F(xiàn)在到了地下城,他還是遵循了習(xí)慣,這好像是幼崽時期沒被愛過的代償反應(yīng)。
伊黎塞納摟著他,明明很安靜,但是言諭卻慢悠悠地醒了,隔著被子,他懵懂撞進(jìn)伊黎塞納的眼睛。
就像星星閃耀著不滅的光芒,輕輕落入他的眼睛里,如同繽紛的寶石一樣,言諭迷迷糊糊地被吸引,伸出手去描摹他的眉峰,眼睛,伊黎塞納有雙會說話的眼睛,就像黑暗深林里的光。
言諭卻在此刻清醒,夜里情緒總是在波動,他想起一些很沉重的東西,低垂下眼睛,伊黎塞納很敏銳的察覺到他情緒的低落,這種變化很明顯,他不由得放柔了聲音,“怎么了?”
深夜里,他們倆依偎在一起,沒有其他的聲音,只有彼此的心跳,言諭對他沒有防備,便敞開心扉,“我去迦藍(lán)星的時候看見了很多蟲族生存基地,像那顆星球最后的伊甸園一樣,很辛苦。我們生活的破碎星環(huán)是二級星系里唯一擁有完備資源供給的星球,其他的蟲族生存環(huán)境只比荒星系好一點。”
伊黎塞納柔聲說,“我知道,我也曾去過那些地方,你是想說,你想要為他們做點什么?”
言諭抬起眼眸,眼前的少年能夠理解他的心思,這讓他非常高興,忍不住彎起唇角笑了笑,張開雙臂,雖然隔著被子,但他還是用力的擁抱了伊黎塞納,把頭輕輕貼在他的鎖骨上。
“我還沒想好,我還沒有那么強大�!毖灾I輕聲說,“他們將蟲母當(dāng)作信仰,我想把他們當(dāng)成我的信仰�!�
這些東西很沉重嗎?言諭不知道,但他有種想要用自己的能力做些什么的信心,他一個實驗品來到蟲族,成為了他們的蟲母,這是個秘密,如果秘密是偶然,把他就要將秘密變成必然。
伊黎塞納抱抱他,把被子往他后背上堆了堆,手溫柔的揉他的翅膀,夜里更能促進(jìn)翅膀的血液循環(huán),他很注意不去碰到言諭的翅膀根部,“會的,”他低聲說,“你永遠(yuǎn)都是自由的,你就是你自己,做你想做的事�!�
言諭舒服的瞇起眼睛,睫毛尖在伊黎塞納的脖子上輕輕扇動著,此時此刻,他們都沒說話,無聲的默契在空氣里流淌,伊黎塞納催動精神力,烘熱了自己的身體,這項技能他也是剛剛才開發(fā)出來,原來,S級精神力不僅僅能夠服務(wù)于戰(zhàn)斗,也能服務(wù)于他想服務(wù)的小蟲。
“有沒有暖和一點?”伊黎輕聲問。
“嗯。”言諭把被子拉開,直接抱住小暖爐,因為伊黎塞納暖熱的體溫,他身上好聞的香味也散發(fā)出來,不矜而貴,就像掛著露珠的百合,好聞到想讓他睡覺。
言諭想起了伊黎塞納已經(jīng)是S級,就猜到了體溫的奧秘,但他沒有覺得焦慮,這不像他的性格,他知道自己要強,不服輸,但是對于伊黎塞納成為S級,他真心為他高興。
而且,暖呼呼的軀體真的很好抱!
言諭用力把臉往他身上揉了揉,不過是鎖骨有一點硌,言諭就腦袋往下貼在他胸前,感覺他的皮膚又細(xì)又滑,一看就是好好養(yǎng)出來的,還很好睡!
伊黎塞納胸前被他拱得很癢,但是忍住了沒有笑,修長漂亮的手掌輕輕護(hù)著言諭的后腦勺,抱著他的身體,往自己身上靠著。
言諭突然驚醒,小聲問,“可我的翅膀掉粉怎么辦?”
伊黎塞納終于忍不住輕輕哼笑,銀發(fā)像夜空銀河流淌的小溪蕩漾,“揉揉就好了。”
于是言諭在溫暖的溫度和溫柔的擁抱中,沉沉睡去。
……
可能是伊黎塞納的科普太全面具體了,言諭做夢都在思考這些問題,甚至夢見原初蟲母法拉米把他拉到母巢給他上課,還觀摩他的閃蝶翅膀,說他只有兩個蛋白囊,太少了,祂有九個呢!言諭瑟瑟發(fā)抖,他必須承認(rèn)這是個不太美妙的夢。
導(dǎo)致等到雙休日,家庭教師第一次來給他上生理課的時候,他說什么都不想上了。
哈蘇納先生非常奇怪,彼時他正在給言諭布置桌面,低等雄侍們在房間里忙的亂轉(zhuǎn),非常期待冕下的新一輪成長。
哈蘇納疑惑回頭,金發(fā)飛揚,在陽光下金光耀眼,“王,這很重要,不可以任性。還是說,您害羞了?”
言諭抿著嘴唇搖搖頭,然后哈蘇納走到他面前半蹲下,撥開他額前的劉海,慢條斯理地說:“可是和王同年齡的小蟲崽早就知道這些知識了,王一定得學(xué)習(xí)的,您不是最討厭被人家比過去嗎?”
哪怕是精準(zhǔn)打擊,言諭也在逃避著,求助似的看向其他雄侍,“普棣,你帶我去看白獅吧�!�
普棣趕緊擦擦手,要來抱他,被哈蘇納一個眼神給嚇了回去,無奈和王擺手語:屬下愛莫能助了,王,哈蘇納太可怕了。
轉(zhuǎn)過頭,哈蘇納極盡溫柔的說,“是不是有誰和您說了什么不好的?”
沒有不好的,言諭想,都挺好的,就是不想再被碰脖子和翅膀根部了,太羞恥了……
是的,他有很多部位變得私密,言諭莫名其妙有種羞恥的感覺,好像身體要承載的感受器官太多,他第一次產(chǎn)生了不想被碰到的感覺。
他的這些部位甚至比尾鉤還要敏感。
沒錯,言諭現(xiàn)在明白尾鉤是什么了,那還是有一次他自己洗澡顯出閃蝶原型時候看見的,小蝴蝶被嚇的在浴室里亂飛,最后被哈蘇納捧在手心里,又是吹干翅膀,又是帶他曬太陽,好好安撫了許久才好起來。
當(dāng)初問哥哥的時候哥哥一副不知道怎么開口的樣子,言諭覺得,確實……
哈蘇納先生看著猶豫的言諭,溫柔之下展現(xiàn)了無比的鐵血無情,仍舊把六名家庭教師請來上課。
一個小時后,言諭被六只亞雌圍住,甚至還包括哥哥的螢火蟲秘書長因奈塔。
原來他真的是一只亞雌!言諭當(dāng)年就沒有聞錯,仔細(xì)想想,哥哥怎么能不知道呢?但是哥哥還是包容了因奈塔,難道,因奈塔是逃出白塔保護(hù)區(qū)的?
言諭當(dāng)然不能直接就問,因奈塔秘書瞇著眼睛笑起來,像一只狐貍,他像初見時那樣從口袋里掏出一支糖果,修長的雙腿并攏,蹲下來,“王,”他笑了笑,“也是我最親愛的言言�!�
言諭忍不住彎著眼睛笑起來,大大的桃花眼下臥蠶肉肉的,臉頰上出現(xiàn)一對可愛的小梨渦,他跑過去,撲進(jìn)因奈塔先生的懷里,被緊緊抱住。
當(dāng)年的抱是因為一顆糖果換來的信任,現(xiàn)在的抱是言諭真心的思念,因奈塔實在很寵溺小小的言諭,他和以前一樣剝開糖果,遞給言諭,而且他還帶來了別的禮物。
一個螢火蟲壁燈,里面裝滿了螢火蟲,像背著小燈籠的旅行家,言諭的手碰到燈壁上,螢火蟲們便飛起來,一閃一閃的,圍繞在言諭手指周圍,看起來很歡欣。
言諭很開心,“謝謝,因奈塔先生。”
因奈塔揉揉他的頭發(fā),“怎么了,我聽說言言不想上生理課?”
另一名叫安達(dá)的亞雌老師也湊過來,“王,是不是哈蘇納他不給您好臉色看?您盡管說,帝國對于雄蟲的整治是非常嚴(yán)格的,法律很健全,您不用害怕被他私下里報復(fù)�!�
言諭忙搖頭,“不是,哈蘇納先生對我很好。”
因奈塔刮了下他的鼻尖,“所以為什么?”
言諭小聲丟臉承認(rèn)說:“怕。”
因奈塔失笑,把他抱到軟塌上,幾位老師坐在他身邊,盡量用一種和諧輕松的方式去和言諭交談,不給他太多心理壓力,所以沒有采用正式的課堂授課模式。
因奈塔溫和說,“王,您還小,所以發(fā)育周每隔一個月就會到來一次,每到發(fā)育周,您身上的信息素就會濃烈起來,腺體也會隨之發(fā)育,翅膀會健壯,尾鉤會生長,皮膚也會變得更白凈滑潤�!�
見言諭接受還算良好,安達(dá)則說:“等您成年后,這些現(xiàn)象則會定格在一個水平線上,不再改變。取而代之的是,發(fā)育周會變成半年一次,時限不等,那個時候是您蟲母荷爾蒙分泌最濃烈的時候,可以選擇心儀的雄蟲,讓他成為您的雄侍�!�
因奈塔見安達(dá)向他遞來小心翼翼的眼神,便接過了話茬,“讓他服侍您的任何需求,包括交.配的沖動,想要愛的沖動�!�
安迪老師和其他老師:不愧是在慕斯元帥身邊工作的狠蟲,什么話都能游刃有余地說出口,一點也不會覺得色.情。
這些事情掰開揉碎了講,好像沒有想象中那么叫人難以接受,言諭原本的想象是漫無邊際的恐懼,但是這樣一聽,好像并沒有什么可怕的,他覺得可以去接納任何模樣的自己,去愛自己。
最難的一關(guān)過了,那么老師們就開始一一給他科普,說的和伊黎塞納差不多,但是更詳細(xì)一點,包括心理問題,還有和雄蟲的相處原則,不要隨便把衣服脫掉讓對方咬腺體之類的,言諭紅著臉聽完。
言諭有問題:“那和雄蟲摟在一起睡覺呢?”
老師們:“?��!”
因奈塔皮笑肉不笑:“是哪個混……是哪只雄蟲啊,寶貝?”
言諭想了想,還是不要把去地下城的事說出來了,就彎起大眼睛甜甜笑起來,“是我哥哥慕斯元帥啦�!�
第45章
因奈塔:“……”
安達(dá)老師啊哈一聲:“原來是元帥��!”
多虧沒把話說全。
因奈塔翻開筆記本,
若無其事的說:“那么好的,剛才的一切都是幻覺,寶貝請不要告訴元帥�!�
周圍雄蟲們滿臉想笑但是不能笑的表情,安達(dá)老師擦擦冷汗,
把話題扯開:“親愛的王,
哈蘇納的服侍您還滿意嗎?如果不滿意的話,
我會向白塔申請再給您分配一位更聽話的雄蟲�!�
言諭望著旁邊哈蘇納的身影,陽光的余暉灑在他身上,
他正微微笑著,
似乎不論言諭說他好還是不好,
他都甘心接受。
言諭回過頭,輕輕搖頭,“他對我很好,
非常好,
我很喜歡他�!�
一位很有經(jīng)驗的亞雌老師推了推眼鏡,
“王,
您可能誤會了,
我們的意思是,他有沒有好好“服侍您”,
讓您學(xué)習(xí)到雄蟲與雌蟲的生理結(jié)構(gòu)有什么不一樣?您不要害羞,有還是沒有,
您點頭或者搖頭就可以了�!�
幾只亞雌老師明顯在問別的問題,言諭陷入思考。
雖然冕下還小,但是除卻成長之外,
X教育也很重要,
身為王儲,日后要承擔(dān)起整個蟲族發(fā)展的責(zé)任,
X生活不和諧可是非常重要的大事,白塔保護(hù)區(qū)派遣哈蘇納來照顧王,就是給王送來一個可以隨便“探索”的雄侍,只要王愿意,王可以要求哈蘇納一直服侍下去,直到成年期。
他們必須確認(rèn)這只雄蟲完全向蟲母冕下奉獻(xiàn)了自己的身體,如果不能,那么就要把他遣返回白塔,回爐重造一遍。
言諭巴巴地看著哈蘇納,后者作為被探討的中心,毫無被公然討論身體的羞恥感,而是順從的望著言諭。
盡管言諭也在那眼神里看到一點淡然,卻也極盡溫柔,那種心甘情愿被支配的眼神,哪怕自己的前程全都堵在言諭接下來這句話上,是好是壞,他都毫無怨言。
言諭能感受到那種有些沉重的愛意,來自一只雄蟲的,全身心都為了他而付出的感覺。
言諭只能實話實說,“哈蘇納先生經(jīng)常抱著我睡覺�!�
安達(dá)試探著問:“是哪種睡覺?”
言諭想了想,一本正經(jīng):“脫光了睡覺�!�
另一旁安靜站著的哈蘇納沒忍住輕輕一笑,微微垂下眼睛,搖了搖頭。
亞雌們卻把他這一笑理解成那個意思了,松了一口氣,“那就好。”
他們渾然不覺言諭所謂的“脫光了睡”是脫的多么“光”。
王剛剛進(jìn)入發(fā)育周,非常需要雄蟲的貼身照顧,他們的信息素能安撫蟲母初生的腺體,當(dāng)然亞雌們不想這樣直白地和王說,希望哈蘇納主動一點,幫助王度過第一個發(fā)育周。
因奈塔揉了揉臉,把尷尬揉掉,繼續(xù)說:“第一個發(fā)育周帶來的生理刺激往往是最激烈的,X啟蒙教育越全面越好,對于您來說,漫長生命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就是雄蟲的參與�!�
轉(zhuǎn)過頭,他意味深長地說:“哈蘇納先生,請您以身作則,好好的,照顧冕下�!�
亞雌們也紛紛起立,他們對哈蘇納還是很尊敬的,他們的態(tài)度也代表了蟲族絕大多數(shù)亞雌對待哈蘇納的態(tài)度,他到底和其他雄蟲不一樣。
一堂生理課上完,言諭腦子里涌入了大量的陌生知識,這些知識有別于生冷的機甲、嚴(yán)肅的軍校課程、小心謹(jǐn)慎的政治,而是非常隱晦的,從來沒有蟲教授給他的東西。
他對自己的身體更了解。
言諭和因奈塔道別,他聞到因奈塔身上溫軟的亞雌味道,很難想象,自己也會變成這么好聞。
因奈塔看出他有點憂慮的樣子,抱著他纖細(xì)的小腰,很溫柔的說:“寶貝,喜歡我的味道嗎?”
言諭忍不住抿嘴笑笑,“喜歡�!�
因奈塔耐心地說:“你是不是擔(dān)心,這種味道會給你帶來危險?總有那么多雄蟲把視線聚焦在你身上,讓你做事情束手束腳,所以連上學(xué)都要偽裝。”
言諭很坦誠:“嗯。”
因奈塔摸了摸他的頭,“備受矚目怎么了?因為言言是蟲母冕下,所以內(nèi)心要更強大。”
言諭想起伊黎塞納說的話——他是自由的,他不被任何事情左右。
這樣一想,言諭想,好像也沒有很緊張誒。
言諭擁抱了他,輕輕親了親他的耳朵,“謝謝。”
送走了亞雌老師們,時間還早,哈蘇納看了眼時間,決定帶著王去雄蟲集市逛逛。
“雄蟲集市?”
言諭趴在他懷抱里,小少年懵懂的問,“那是什么地方?”
哈蘇納抱著他,牽著白獅,一同往花園外走,“就是販賣雄蟲的地方,王要了解雄蟲,就一定要去看看那里。”
言諭非常好奇,等到了雄蟲集市后,他愣愣地看著眼前的巨大基地,里面異常繁榮,哈蘇納說:“您看,在這里,雄蟲作為商品被售賣,而路上走的大多是雌蟲,還有少數(shù)位高權(quán)重的雄蟲,我們可以隨便逛逛�!�
白獅嗷一聲:你把小蝴蝶帶到這里來不會有危險嗎?
哈蘇納好像聽得懂它在吼什么,輕聲說,“能見到冕下一眼,是雄蟲們畢生的榮幸,他們感激涕零還來不及,怎么會有危險呢?”
蟲族和獸人族的思維方式還是不同,全族寵愛的王,怎么可能會有危險?
已經(jīng)有雄蟲來到言諭的腳下,言諭不躲,看著雄蟲去嗅聞自己的褲腳,他并不害怕,而是伸手,要去摸臟兮兮雄蟲的頭。
哈蘇納把他往懷里摟,“不可以碰他,臟。”
“不臟,”言諭軟軟的聲音,很認(rèn)真的說,“我想摸摸他�!�
那只雄蟲穿的破破爛爛,基地里大多數(shù)雄蟲都是這樣,他們精神力等級不高,這一輩子就這樣茍且偷生,哈蘇納說的沒錯,他們能看到言諭一眼已經(jīng)激動的不得了。
然后,許許多多都雄蟲把視線投了過來,他們看見他們親愛的,幼小的王,輕輕用雪白干凈的手摸在那只乞丐雄蟲的頭上,王說,“你在基地里住了多久?”
雄蟲顫抖著聲音回答:“六十五年了,王。”
王又問其他雄蟲,“你們呢?”
王的聲音猶如天籟,雄蟲們爭先恐后的回答,“一百年�!薄鞍耸拍辍!薄耙话倭�。”
王很溫柔的聽他們吵吵嚷嚷的說完,那個漂亮的白玫瑰一樣的少年略加思索,對他們說,“你們想不想換一種生活?”
雄蟲們面面相覷,他們從來沒有想過會換一種活法,但是王說出這句話,那么就是鐵條律令,他們完全聽從王的安排,不管是好是壞。
絕對的忠誠,是優(yōu)點,也是缺點。
言諭想的沒那么深,他只想讓他們都過得好一點,整座基地建立在隕石帶上,這條隕石帶猶如黃道,圍繞著破碎星環(huán),從西北部綿延到東北部,順著東南方向舒展到荒星系,基地的構(gòu)造絕對安全,保證了雄蟲的生命,卻讓整個第九區(qū)變?yōu)楹诎撞幻鞯摹盀跬邪睢薄?br />
他們不會離開他們的家園,言諭略一思考——雄蟲集市,把生命作為交易物品是不對的,如果這里的蟲想要生活,有錢賺,就要發(fā)展其他產(chǎn)業(yè),比如這里的隕石資源豐富,可以成為機甲生產(chǎn)基地,與管理第九區(qū)的第四軍團(tuán)合作。
但是第四軍團(tuán)與回廊軍校合作已久,和第一軍校的關(guān)系是紅色競爭對手,并不很和諧,如果言諭想以第一軍校的名義求助他們是不太可能。
他自己尚且在第一軍校隱姓埋名學(xué)習(xí),只能以王的身份聯(lián)系第四軍團(tuán)的指揮官,難的是,指揮官不一定會聽他的建議。
言諭和哈蘇納說了他的想法,哈蘇納也說:“慕斯元帥的軍功壓迫到了第四軍團(tuán)的卡洛指揮官,他們的關(guān)系很難看,況且按照常理,您無法插手軍團(tuán)的決定�!�
言諭也只苦惱了一瞬,就決定當(dāng)場打給第四軍部,光腦亮起,通訊接通,第四軍團(tuán)指揮長滿臉通紅,似乎剛發(fā)過火,對鏡頭怒目而視:“誰!”
言諭被吼了一聲,完全沒生氣,心平氣和地說:“卡洛軍長,您好�!�
卡洛揉揉眉心,聽見這溫潤的聲音,才發(fā)現(xiàn)和他說話的蟲是言諭,他的表情很尷尬,“王……抱歉�!�
言諭沒有介意,把想法和卡洛一說,卡洛很詫異,“第九區(qū)基地都是貧民窟,把機甲生產(chǎn)基地轉(zhuǎn)移到那里,恐怕會對機甲質(zhì)量有影響,我們經(jīng)常把隕石運輸出來加工,這確實是一筆不小的費用�!�
言諭委婉但是精準(zhǔn)的說:“我想,第九區(qū)處在海星附近,銷售市場也很廣泛,這樣一來既為雄蟲們提供工作機會,也對第九區(qū)的治安有所改善,制造機甲的成本也在降低。”
自從言諭和衛(wèi)虞了解過零件的價格之后,他對歐加的認(rèn)知也更深了一層,低等級蟲族也是蟲族,他們也該有可以謀生的手段,比如長相丑陋的雄蟲,沒有雌蟲愿意接受他們的話,他們也能健康的活著。
卡洛聽見他軟糯的聲音,多看了言諭好幾眼,他低下頭,真的認(rèn)真思考了許久,大概五分鐘后,他抬頭說:“也許您說的對,具體的事宜我會前往阿洛緹娜花園與您商議。”
言諭點點頭,不再廢話,掛斷光腦。
四周一片無聲,雄蟲們難以置信,王的到來,給他們帶來了什么樣的改變。
是生的希望降臨了。
雄蟲們圍攏過來,哈蘇納擰著眉頭,他的精神力在驅(qū)散這些低等級雄蟲,但是言諭把手搭在他肩膀上,“沒關(guān)系的,他們不會傷害我�!�
一只雄蟲跪下來,親吻他的鞋尖。
對言諭來說,這太夸張了,他沒見識過這種場面,但它確實在發(fā)生。
他們親吻著言諭的鞋,衣服,虔誠的像信徒,言諭想要他們站起來,他們卻不肯,一定要帶著言諭參觀基地。
言諭欣然接受,他用了一下午的時間看遍了基地,這里足有幾萬平方星里,言諭覺得很有必要為他們建立一個能長期發(fā)展的家園,哪怕卡洛指揮官再挑剔,他也做定了。
傍晚,言諭準(zhǔn)時在阿洛緹娜花園面見卡洛指揮官,卡洛是一名灰頭發(fā)灰眼睛的冷硬軍官,五官強勢,和一旁站著的哈蘇納對比,金色長發(fā)的哈蘇納簡直漂亮的像亞雌一樣。
但他們都是S級的雄蟲,能力不相上下,如果不是成為王的雄蟲,哈蘇納也會在其他領(lǐng)域發(fā)光發(fā)亮。
卡洛看向言諭的眼神很犀利,但沒有敵意,他一開口,就帶著固有的腔調(diào):“蟲母冕下,您怎么會去那種地方?那不該是您這樣尊貴的蟲去的,您應(yīng)該在花園里賞花賞鳥,心情愉悅的度過每一天�!�
言諭沒有坐在王座上,按照道理,他該以王的禮儀要求彼此,但這一次,他要以平等姿態(tài)面對卡洛。
言諭淡定說:“長官,請不要對我有敵意,基地早已形成了自己的運轉(zhuǎn)方式,我的初衷不是打破規(guī)則,而是希望他們都過得很好,對蟲族有利的事情,我們?yōu)槭裁匆咕�?一份正�?dāng)?shù)漠a(chǎn)業(yè),可以維系第九區(qū)的生態(tài)健康。”
王很真誠,真誠是打敗卡洛這種直脾氣的武器,他被言諭噎住了,他意識到一件事,蟲母冕下不是他們軍團(tuán)私下里猜測的軟弱可欺的小蟲崽,而是一只很有思想的蟲,他聞起來正在發(fā)育周,但完全沒有影響他的思考和判斷,這是一只蟲來說相當(dāng)難得,需要極大的意志力。
甚至那種在商量著的,不是很強硬的溫柔語氣,也讓卡洛這樣的鐵血指揮官非常容易接受。
卡洛終于正色看向言諭。
卡洛問:“那么,您是想交給我去辦嗎?”
言諭抱以微笑,“如果您愿意就再好不過了�!�
卡洛搖搖頭,“您的想法沒有任何問題,從前沒有蟲思考過這些,這對軍團(tuán)來說也是一個挑戰(zhàn)。我會著手嘗試去做,這的確是我第一次和您合作,也是第一次和白塔方有接觸,我希望這是成功且愉快的一次交流,希望您也這么覺得。”
言諭笑著說:“當(dāng)然。”
卡洛站起身,他完全沒想到自己這么容易就被說服了,在他印象里,原初蟲母冕下從不過問軍部的事,祂在攻占其他星球的時候只是通過祂的雄侍下令,盡管如此,祂也從不直接接觸軍團(tuán)指揮官,祂懶得親力親為。
眼前這只美麗的小少年,似乎有種別樣的魅力,盡管他很瘦弱,眉眼間的感覺很溫柔,不過他話語中的篤定和從容是真實存在的,足以讓卡洛感到共鳴,他也曾這樣強勢,所以他欣賞強勢的蟲,哪怕是蟲母冕下。
“冕下,”他臨走時,半跪下來,像一個騎士,仰著頭說,“我可以用蟲族的禮儀與您道別嗎?”
卡洛帶來的隨行雄蟲士兵都震驚了。言諭并不清楚,這個要求對卡洛來說是多么罕見,他只是點點頭,語氣很乖:“您請�!�
然后他的手背就被卡洛拉過去,放在手心里,輕輕吻了一下。
“我期待我們的下次見面。”卡洛灰亮的眼睛望著他,然后他頭也不回的離開,盡管腳步有些坎坷。
他也不可避免地被蟲母的發(fā)育周影響了,等級越高的雄蟲越容易被蟲母所吸引。
言諭只是心愿達(dá)成,有點開心。他低頭翻開書,想要學(xué)習(xí),卻在翻開書的那一刻被哈蘇納按住書本,他抬起頭,不解地看向金發(fā)的雄蟲,“怎么了,先生?”
哈蘇納輕聲說:“我想問,您要不要看看我?”
言諭沒太明白,哈蘇納很有耐心地說,“看看作為雄蟲的我�!�
言諭聯(lián)想起白天上了一整天的生理課,終于有一點點明白,他點點頭,“看看可愛的竹節(jié)蟲嗎?”
哈蘇納抿唇笑笑,“您也可以這樣理解�!�
窗外照進(jìn)來耀眼的夕陽,阿洛緹娜花園仿佛飄在云中,到處都雪白一片,恢弘的建筑大氣婉約,高挑的古典建筑把這一切渲染的如夢似幻。
窗外的風(fēng)吹拂著米白色的輕紗,哈蘇納解開領(lǐng)口的扣子,非常坦誠地把自己給蟲族身體展示給冕下看。
他變回一只碧綠的竹節(jié)蟲,修長纖細(xì)的腿,筆直的身體線條,蟲體是很僵硬的姿態(tài),但是看起來沒有攻擊性,是非常溫柔的一種蟲族。
言諭圍繞著他看,其實他也看不出來什么,小手到處摸摸,覺得很光滑但是也很硬,很干凈,確實在尾鉤處有一枚禁錮環(huán),看起來是鋼鐵做的,言諭想伸手去碰,然后他覺得哈蘇納好像躲了一下。
言諭來到他面前,捧著他的臉,對上他那雙蟲眼,眼巴巴地說:“先生,你怎么啦?”
哈蘇納蟲臉都要紅了,蟲別過頭,一句話都說不出,但是他也不跑,任由言諭隨便摸他。
言諭又去看他的蟲紋,在下腹部,摸上去粗糙,有割手的感覺,哈蘇納又躲了一下,低低的近乎于哀求地說,“王……”
蟲都開口說話啦!
言諭馬上收回手,“好啦,你變回來吧�!�
巨大的竹節(jié)蟲馬上消失,光裸的金發(fā)雄蟲出現(xiàn),哈蘇納的肌肉很漂亮,修長勻稱,金發(fā)將身體包裹起來,雄蟲紋一直蔓延到金發(fā)下面看不見的地方去,遮蓋在腿上,猶如薄紗。
言諭半蹲在他面前,輕聲說:“先生,剛才你很不舒服嗎?”
哈蘇納抬起眼睛看著他,盡管他眼眶還很紅,但他溫柔的說,“沒有,我很喜歡王的觸碰�!�
言諭開心的摟住他的脖子,“我還以為你會討厭我。”
哈蘇納安靜坐在地上,柔和的輕笑著,“怎么會?我愛您還來不及�!�
第46章
哈蘇納的手扶在言諭的腰上,
輕輕把幼嫩的王推開一點,言諭輕輕拉住哈蘇納的一根手指,不想被推開。
哈蘇納反手勾住他的指節(jié),沒有真正松開他的手,
光里坐著的雄蟲有種難以形容的美感,
言諭抓著他的手,
心里有了一點點安全感,慢慢用目光丈量他的金發(fā)。
發(fā)絲順著他肌肉曲線的起伏折射光線,
金發(fā)縫隙里露出小塊白皙的皮膚顏色,
哈蘇納坐在那里,
漂亮的像是一尊蟲神雕像,不說話,不呼吸,
不眨眼,
就只坐在光里就足夠。
哈蘇納濃密的發(fā)絲遮擋在身體上,
他用手撥開鎖骨那里的幾縷金發(fā),
望著言諭的眼睛輕聲說:“隨便對我做些什么吧,
王。我就在這里,哪也不去,
也不會再躲,剛才對不起,
我本該抑制住本能的反應(yīng)�!�
他這樣坦然,言諭還能對他做什么?搖搖頭,想要為他為衣服穿上,
不再學(xué)習(xí)。
偏偏哈蘇納用那種濕漉漉的眼神望著他,
纖長的睫毛半遮住黃金瞳,像是在懇求他,
“碰一碰我的身體,”他低聲說,“讓我?guī)湍私馑械男巯x,多學(xué)一點知識,總不至于未來遭遇困難而無法解決�!�
好吧,言諭聽話的慢吞吞蹲下,細(xì)瘦蒼白的食指挑起他一縷金發(fā),握在手心里,少年細(xì)弱的手指輕柔的撥開成年雄蟲的長發(fā),認(rèn)真學(xué)習(xí)觀摩著雄蟲的體態(tài)。
成年雄蟲的軀體矯健有力,哈蘇納化為人身時蟲類特征不是很明顯,他不像蘭諾有尾巴,溫格爾有獸耳,伊黎塞納有六翼,甚至因奈塔一閃一閃的熒光眼睛,他們都很特別,哈蘇納只有后背有所不同。
言諭撩開他后背的金發(fā),看見一條鋼筋鏈接的銀鎖鏈鑲嵌在他的脊椎骨里,一節(jié)一節(jié)攀附在骨節(jié)上,白皙光滑的背部被一條鎖鏈橫穿,而哈蘇納穿衣服時言諭完全看不出來,他輕輕用手指去觸碰,“……先生,這是什么?”
哈蘇納溫和地說:“我出生時不小心被同族雌蟲踩了一腳,后背裂開,當(dāng)時情況緊急,來不及醫(yī)治,就有蟲用鐵鏈縫合了我的傷口,后來這道鎖鏈也就留存下來,成為我骨骼的一部分�!�
言諭難以想象所謂來不及醫(yī)治就用鎖鏈縫合這種詭異的理由,輕輕皺眉,“……疼嗎?”
哈蘇納聽出他語氣里的擔(dān)心,輕輕笑了,他回過頭,把言諭抱過面前來,摟著少年纖細(xì)的小腰,把他拉近自己,額頭抵著他的額頭,笑眼盈盈的說,“是很疼的,但我從來沒有和任何蟲說過疼,王,請不要泄露我的秘密哦�!�
言諭不知道怎么說,只好錯開頭,撲到他懷里,纖細(xì)手臂摟住他,輕輕把頭貼在他脖頸上,手指尖碰碰他的脊椎,想要治愈這道疤。不過也許那根本就不再是傷,而是哈蘇納身體的一部分,早已經(jīng)無法治愈了。
言諭也是第一次遇見無法治愈的傷疤,他指尖顫抖著,輕聲說,“對不起�!�
“……怎么哭了?”哈蘇納一怔,然后失笑,溫柔的順著他的背,哄他,“乖乖,沒事的,都過去了,這不是已經(jīng)好起來了嗎?”
“哪里好?”言諭心里卻感到難過,情緒很低落,一言不發(fā),眼淚順著臉頰流下來,他哭得安安靜靜,一點聲音都沒有。
哈蘇納的指腹輕輕拭去他眼角的濕潤,“遇見王,就是我一生最幸運的事,這都不算好,還有什么是好呢?我總該知足的�!�
然而門突然被推開,普棣闖進(jìn)來,“王,哈蘇納先生,外面——”
屋里的兩只蟲齊齊看向他,普棣瞬間閉上眼,心說這回死定了,撞見了王和雄侍的私事,更何況那位美麗的雄侍還沒穿衣服,而王看起來眼睛紅彤彤的,若不是哭過,就是正在哭著。
普棣兩眼發(fā)黑,連聲道歉:“是我的錯,我實在太冒失了,我只想通報給王,第九區(qū)基地的基地長官想見您,但是被外交部長阿希亞攔住了,他們可能會打起來�!�
普棣憋著一口氣說完,一睜眼卻發(fā)現(xiàn)王不見了!
普棣瞪大雙眼,只見華麗金輝的光耀之下,擁有奢靡羽翼的太陽女神藍(lán)閃蝶起舞翩翩,是幼小的王,他情急之下化為蝴蝶,輕輕落在哈蘇納的手心里,扇動著羽翼,翅膀一閃一閃的,猶如藍(lán)色碎鉆撒滿了深藍(lán)的天鵝絨翅面,星光點點,美到讓普棣失去呼吸。
“王……”普棣第一次親眼見到王的原身,控制不住自己叫出聲,這簡直是藝術(shù)品,“您的蟲型,好美……”
哈蘇納雙手平展,捧著幼嫩的小蝴蝶,緩緩回過頭來看著普棣,纖長的睫毛也染上金池般的余輝,好聽的嗓音變得很冷淡:
“出去�!�
這一幕絕麗猶如古典油畫,但是普棣腦子里弦繃緊,畫中蟲絕不是美神繆斯,他也不可能等到哈蘇納說第二遍。
他想起一件恐怖的事,哈蘇納去白塔之前不僅是竹節(jié)蟲監(jiān)察官的獨生雄子,也是千金難求的一級傭兵,收割過不少蟲頭,也就是為什么整個阿洛緹娜花園的雄蟲都聽從哈蘇納指揮的緣故,他們都很優(yōu)秀,畢竟都是專門來服侍王的,可所有雄蟲都不敢忤逆半分,絕對是害怕他早些年浪跡星際的威名。
盡管哈蘇納管家平時很溫和,不爭不搶,但骨子里雄蟲的暴虐迅猛無法改變,他只是為了王才學(xué)會收斂脾氣。
普棣干脆利落把門關(guān)上。
言諭卻賴在哈蘇納手心里不走了,感謝普棣為他解圍,否則他真的不知道怎么面對哈蘇納,他知道先生會縱容他的一切行為,絕對不會反抗,言諭擔(dān)心他隱忍著某些感受不說出口,這樣對先生不是很公平。
而且,言諭能猜到基地長找他做什么,現(xiàn)在還不太著急去見那位估計很氣急敗壞的長官。
哈蘇納捧著他站起來,金發(fā)如長河披垂下去,他邁開長腿,皮膚在陽光下閃閃發(fā)光猶如鑲嵌鉆石,他卻渾然不在意他的人類軀體還沒穿衣服,只在意掌心里連翅膀都在顫抖的小蝴蝶。
“王?”
言諭不說話。
“言言?”
言諭有一點動搖。
“寶寶,”哈蘇納放軟了聲音,輕聲哄,“沒事了,變回來吧。”
言諭停在他指尖上,慢吞吞地扇翅膀,哈蘇納溫柔的看著他。
不行,言諭想,先生會著涼的,還是讓他把衣服穿回去吧。
看著小蝴蝶就是不肯變回小小少年,哈蘇納輕笑著搖頭,“小壞蛋。”
言諭就松了一口氣,心安理得地躺在他手心里,小蝴蝶連翅膀都在放松,用觸角去蹭蹭哈蘇納的指腹。
哈蘇納莞爾,心情愉悅的接受了王可可愛愛的撒嬌。
既然王不想去見基地長,那么哈蘇納會代替他去。
基地長在花園里焦慮踱步,他的雄蟲屬下小心翼翼地跟著他,白獅警惕的看著他們,尾巴一甩,驅(qū)趕蚊蠅的同時也肌肉緊繃,蓄勢待發(fā)。
另一旁的阿希亞一身黑西裝,在樹下躲夕陽那一點點光,他的皮膚蒼白,濃綠的眼珠變得更綠,語氣也陰冷的不無嘲諷:“你根本不可能改變冕下的決策,放棄吧,別看冕下平時病懨懨的,很柔弱,實際上脾氣倔的不得了,活脫脫第二個慕斯�!�
基地長義憤填膺說,“冕下是在架空我的權(quán)利,我一定要討個說法。”
阿希亞嗤笑一聲,“總有蟲不怕死,也總有蟲不信邪。”
基地長挑眉道:“你和王很熟嗎?舌頭這么毒�!�
阿希亞抱起雙臂,想起那一夜奇妙的相遇,他露出一個難得的笑容,“見過一面,王讓我感到驚艷,那時他還只是一只幼小的雌蟲,如今卻是蟲母冕下,我也很想看看王的模樣,能親眼看著冕下成長,絕對是不可多得的財富。”
基地長認(rèn)為阿希亞是在拍馬屁,他不以為然。直到哈蘇納從殿門口出現(xiàn),俊美的雄蟲簡直光彩照人,珠玉含光,金絲長發(fā)柔軟凌亂的披散著,修長脖頸有壓過的痕跡,一看就是連頭發(fā)都沒來得及整理,剛才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基地長注意到了他的領(lǐng)口,有被解開過的褶皺,他終于意識到什么,下意識低頭避嫌,很確定剛剛在這位萬眾矚目的雄侍身上發(fā)生了什么,導(dǎo)致冕下沒出現(xiàn)。
基地長心說,簡直是漂亮的妖精,現(xiàn)在整個帝國誰不知道王很依賴哈蘇納?想要攀附他的蟲族很多,但奇怪的是,哈蘇納拒絕權(quán)貴階層的接觸,拒絕為自己謀私,他明明看起來不是那么咸魚的S級雄蟲,卻清白的像個不諳世事的傻仔。
因此基地長對哈蘇納很尊敬,畢竟他認(rèn)為雄蟲就應(yīng)該服侍雌蟲,“哈蘇納先生,你好�!�
阿希亞從樹影里邁出來,他自顧自的跪下,“親愛的王,很高興再次見到您。”
基地長環(huán)顧四周,哪里有王?沒想到刻薄毒舌像個吸血鬼的阿希亞居然是個馬屁精,王都不在這,他還給空氣下跪?在演給誰看?真是帝國的好外交官!
基地長太欣慰了,欣慰的臉都綠了。
哈蘇納倒是沒介意,他發(fā)間停留著一只很小很小的蝶,一陣風(fēng)吹過,帶走弱小的蝶,蝶用力撲扇翅膀飛回來,又被吹走。
哈蘇納便伸出雙手,輕輕和攏手掌扣住小閃蝶,小閃蝶終于免于被吹走,安靜趴在他掌心里不動了。
白獅注意到小蝴蝶,它從喉嚨里發(fā)出嗯嗯的急切聲音,想要和小蝴蝶玩耍,去青草地里打滾,不過在那之前,先搞清楚這兩只不告而來的雄蟲是做什么的。
基地長把自己的想法告知,哈蘇納卻說,“第四軍團(tuán)已經(jīng)聽從了王的命令,您應(yīng)該去找第四軍團(tuán)的卡洛指揮官商議�!�
基地長卻不太甘心的說,“可是王畢竟沒有完全被確定就是蟲母冕下,這樣直接聽從王的意見是否太過武斷?”
剛才還和基地長陰陽怪氣的阿希亞卻突然正經(jīng)起來,“您可以等待驗證,如果第九區(qū)真的脫貧,不再是整個破碎星環(huán)最窮的貧民基地,您就知道王是不是真心為了你們好。”
二打一,基地長落敗,但他也不是蠻不講理的蟲,“說實話,我也很喜愛我們的王,他那么可愛,我只是擔(dān)心他年紀(jì)太小,做出來的決策沒有完整的計劃,實施起來反而不順利,我倒是沒有惡意�!�
阿希亞悠哉說:“這也是我們存在的意義,幫助王將蟲族變得更強大,否則帝國為什么要給你發(fā)工資。”
基地長一想,也是,這樣一說他又變得干勁滿滿了。又多看了一眼哈蘇納,提醒道:“冕下還小,你悠著點�!�
哈蘇納挑起半邊眉毛,基地長低聲說,“夜夜笙歌沒問題,但你至少得等到冕下成年�!�
他做了個“我懂你們年輕蟲總是那么熱辣”的手勢,帶著侍從匆匆離開,留下阿希亞和哈蘇納對視,阿希亞搖搖頭,這才伸出手,溫柔的說:“王,您可以到我的手心里來嗎?”
其實他早就看出來小蝴蝶就是王了,那么漂亮的蝶,整個蟲星系又有幾只?
王翩翩而至,落在阿希亞手心里的時候,他差點又被風(fēng)吹走,一不小心就變回了人身,就要砸在阿希亞手里,阿希亞從容不迫展開雙臂,打橫抱起了年幼的王。
言諭閉上眼睛,感覺自己沒有摔在地上,而是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他緩緩睜開眼,看見濃綠眼睛的阿希亞。
言諭其實有一點怕他,第一次見面,阿希亞用螳螂形態(tài)刨爛了他的墻,第二次見面,他一下子落進(jìn)他懷里,每一次見面都那么猝不及防,好像一碰到阿希亞,他就總是手足無措。
哈蘇納直接問:“部長,你來干什么?”
阿希亞說,“我來邀請親愛的王,隨我共赴一場假面舞會,我的家族很希望王的光臨,不知道王愿不愿意賞臉�!�
阿希亞英俊的臉龐雖然蒼白,卻有著舊貴族一樣矜貴優(yōu)雅的氣息,只是他陰沉的氣場讓他看起來很難接近,面容姣好而憂郁,連身上的香水也散發(fā)森冷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