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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體 夜晚 (「夜晚模式」)

第6章

    他記得今天下午林恩和侍從有個約見,就在家里。

    如果自己回去了,想必林恩會很不自在。

    姚洲看了一眼已經(jīng)自動把目的地設(shè)定為半山別墅的導航,說,“今晚住酒店。”

    -

    這天下午,林恩一結(jié)束社團活動就立刻回到別墅,等著江旗前來。

    自從早上離家以后,他的低燒一直沒退。英嫂找了一片退燒貼給他用,林恩擔心讓江旗看見,只貼了幾分鐘就從額前拿下了。

    江旗比約定的時間提早一刻鐘到達。老叢這次行了方便,提前讓他進入屋內(nèi)。

    一個多星期沒有見面,江旗進到客廳時林恩正靠在沙發(fā)里休息。

    他瘦沒瘦的,江旗說不上來,畢竟林恩從來就沒胖過,但神情間的憔悴是顯而易見的。上回在酒店套房見的那一面,江旗來去匆匆,很多細節(jié)看得不分明。今天與林恩再見,客廳里沒有別人,江旗見林恩閉眼坐著,就在距離沙發(fā)四五步的地方停住了。

    林恩有所察覺,睜開眼,看到江旗立刻笑了笑。

    江旗嘴唇微動,低聲叫,“小少爺�!�

    林恩問他,“怎么來的?”

    “自己開車�!苯烊匀徽驹谠亍�

    他話說得簡短,眼里卻仔細看著林恩身上的每一處。

    林恩的頸上多了一條項圈,左手無名指上戴著結(jié)婚戒指。盡管他穿著長衣長褲,但是抬手讓江旗坐下時,江旗留意到他手腕處的淤痕。像是被人強制抓過手腕,才會留下這種痕跡。

    江旗沒問小少爺你這些天好嗎,這種客套他都說不出口。

    林恩起身要給他倒水,江旗連忙制止,“我不渴,小少爺您別忙。”說著,江旗看了眼窗外,“我給你帶了些吃的東西,都是二零區(qū)的特產(chǎn),交給門口的保鏢了。”

    外頭的東西不能直接拿到林恩跟前,必須先由老叢檢查。這些規(guī)矩林恩都明白的。

    他沒有多和江旗閑話,開門見山地問,“你接手以后的情況怎么樣?”

    江旗不敢在這種要緊事上隨口敷衍,沉凝片刻,說,“這才不到半個月,只能說...還過得去吧�!�

    頓了頓,他又道,“小少爺,我是不該說這些讓你煩心的,但我知道你想了解真實的情況。”

    “亂是挺亂的,二零區(qū)周圍的地區(qū)都不太平�,F(xiàn)在林家的護衛(wèi)隊撤走了,留下一個爛攤子,的確是不好收拾�!�

    其實江旗已經(jīng)盡量輕描淡寫了,但林恩能聽出他話里的焦慮。

    二零區(qū)的地界不大,只有十幾萬常住人口,與之接壤的三個地區(qū),只有十九區(qū)與二零區(qū)締結(jié)了友好協(xié)議,另外兩個地區(qū)都各有所圖,所以邊境亂戰(zhàn)持續(xù)不斷。

    現(xiàn)在林家撒手不管了,盡管江旗也不是沒有背景的人,他的兩個哥哥都在聯(lián)盟里做事。但是江家不可能為了這樣一個入不敷出的地區(qū)耗費人力物力,林恩還是得自己想辦法。

    他們兩人在客廳里聊了一陣子,林恩生出不少自責的情緒。江旗轉(zhuǎn)而勸他,“小少爺,你不要總說自己沒做什么,雖然我不愿意這樣講,但姚老板的背景擺在這里。很多人忌憚他的勢力,暫時不會對二零區(qū)動手,我們還有時間解決紛爭�!�

    林恩聽后,感覺更無奈了。江旗說的是真話,就算林恩再不想承認也必須面對這個事實——如果沒有姚洲的聲勢罩著,二零區(qū)只會更亂。

    現(xiàn)在自己身無所長,這場婚約就是他唯一的指望了。

    說起來今天與江旗見面的時間還是姚洲定下的。林恩本來以為他會在場,結(jié)果這一下午都快過去了,姚洲一直沒有露面。

    林恩因此輕松了許多,與江旗聊得也沒那么拘束。又過了一會兒,英嫂走進客廳,請林恩去用晚餐。

    林恩邀請江旗留下一同進餐,但江旗自知身份,婉言謝絕了。

    能夠不被監(jiān)視地和林恩單獨聊了這么久,江旗已經(jīng)很知足。林恩送他到門口,老叢也將一包已經(jīng)檢查過的特產(chǎn)交到林恩手里。

    江旗開車走了,林恩帶著一大包食物回到餐廳。

    桌上已經(jīng)擺好了晚餐,林恩沒動筷子,他拆開包裝,選出一塊夾有果仁的千層酥,咬上一口,瞬時唇齒留香。

    小時候生母祁恩美還在時,也給林恩做過這樣的零食。后來母親去了,林恩便很少再嘗到這種滋味。

    他又連咽了幾口,吃完了千層酥,然后兩手撐著桌子邊緣,陷入沉默。

    不能再任性了,林恩說服自己。

    今早那種反抗是無意義的,前一晚的意氣用事也很不成熟。不單激怒了姚洲,自己也沒有好下場。

    不管姚洲今晚回到家里要做什么,他都應該識趣的配合。就像昨晚那個Omega一樣。那才是Alpha們喜歡的伴侶。

    -

    盡管林恩做好了心理準備,這一晚姚洲卻并未回家。

    英嫂在下班前勸說他,“小少爺要是不放心,打電話去問問好了�!�

    英嫂是好意的,她挺喜歡林恩的安靜懂事,也樂意有他陪在姚洲身邊。但林恩幾次猶豫,最終沒有撥出那個屬于姚洲的私人號碼。

    他還是太膽怯了,另外也摸不準姚洲的心性。今早留下的那些傷痕還在隱隱作痛,可是這一整個下午姚洲都沒有現(xiàn)身,是想給他留出一點空間和江旗見面嗎?林恩猜不到姚洲的意思。

    當晚他獨自一人躺在空蕩蕩的大床上,輾轉(zhuǎn)反側(cè)到凌晨才睡去。

    林恩怎么也沒想到,隔天下午他會在學校門口見到姚洲。

    下課以后他走到校門口等著老叢來接,學校外面的街邊停滿了來接學生放學的車輛,然而那輛掛有西區(qū)牌照的商務車卻遲遲沒有出現(xiàn)。

    林恩掏出手機想給老叢打個電話,號碼還沒撥出去,對街的一輛越野車上突然下來一道身影,隔著街叫他的名字。

    有路過的同學好奇看去,林恩也循聲抬頭,卻見姚洲穿著長風衣,站在黑色吉普車邊,顯然已經(jīng)在校門口等了一陣子。

    林恩一下呆住了。姚洲來接自己放學?為什么!?

    第29章

    一根頭發(fā)都不能傷著

    白蓁從后面追趕上來,剛一走到林恩身邊,他也看見了站在對街的姚洲。

    白蓁瞇了瞇眼,確定自己沒認錯人,繼而有些惱怒地問林恩,“他來這里做什么?”

    ——接林恩放學?白蓁不相信他有這么好心。

    林恩抬手稍微攔了白蓁一下,說,“你家的司機也到了,你先走吧�!�

    白蓁看看站在對街的Alpha,又轉(zhuǎn)頭看看林恩,一臉擔心地問,“你就這么跟他回去……不會有事吧?”

    林恩給他問笑了,“你少聽些八卦消息,姚洲不是什么三頭六臂的怪物,不會吃人的�!�

    話雖然這樣說,林恩心里也沒底。他和白蓁道了別,迎著姚洲的視線過街。在距離越野車還有兩三步的距離,林恩停住了,不太敢走到姚洲跟前。

    “今天…不該是老叢來接我嗎?”他不確定地問。

    分明是在昨晚想通了的,要學著做個乖巧迎合的人,事到臨頭林恩還是有些怯縮。

    姚洲向前一步,直接將他拉到懷里,說了聲“上車”,邊說邊摟著林恩繞過車頭,走向副駕那邊。

    車門是姚洲給開的,林恩沒坐過他的車,一進入車里只覺更加不安。姚洲也很快坐進駕駛座,對林恩說,“今天順路到這邊,接你吃個飯�!�

    順路是肯定不順的,這大概是姚洲第一次請人吃飯還要找個借口。

    林恩也不敢多問,點點頭應下了,安安靜靜坐在一旁,也不問去哪里吃,也不問吃什么。姚洲開了三四十分鐘的車,兩個人幾乎全程沒有交流。

    后來林恩實在是太困了,前一晚他睡得不好,姚洲開車很穩(wěn),林恩從最初的緊張漸漸轉(zhuǎn)為困頓,最后在車里睡了過去。

    等他醒來時,已經(jīng)身在酒店的停車場里。

    林恩整個人還有點迷糊,車內(nèi)光線也很昏暗,他發(fā)覺自己身上搭了一件風衣,而駕駛座那邊空著。

    林恩一下坐起來,朝著車外張望。離車不遠的圍欄邊上站著一抹熟悉的身影,是姚洲。他正靠著欄桿抽煙。

    林恩先是愣了愣,而后定定地望著不遠處的那個男人。

    四周都暗沉著,唯獨姚洲唇間的香煙跳動著明滅的火星。

    林恩從前生活的環(huán)境很單一,只有少量的朋友,活動地點無外乎家和學校,根本接觸不到姚洲這種人。

    他的鋒利、冷峻、強悍、絕對的掌控力,毫無破綻的戒備,都是林恩未曾見過的。但林恩完全明白,為什么有的人在提到姚洲這個名字時會露出那樣恐懼的神情。

    姚洲是站在食物鏈頂端的人,只要與他交過手,就知道他配得起當下?lián)碛械囊磺小>退闶巧硖幯晷蕊L的地下城,姚洲一樣鎮(zhèn)得住他掌握的地界,和那里蟄伏著的各種野心欲望。

    林恩盯著那抹身影看了許久,姚洲似乎是覺察出車里的人醒了。一根煙抽完,他捻滅煙蒂走回車邊,拉開了林恩這邊的車門。

    “睡好了嗎?”他問林恩。

    風衣已經(jīng)留給了林恩,姚洲此時只穿著一件黑色的短袖T。

    林恩不再像剛上車時那么沉默,口氣溫和地說,“謝謝你等我。”說完,他把風衣卷起來遞給姚洲。

    交接衣服的同時,林恩的手指碰到了姚洲的手。

    不待林恩縮回,姚洲將他的手一把握住,繼而把林恩從副駕駛座位上直接托了下來。

    這個動作太親密了,林恩幾乎是被他抱下車的。

    林恩從前沒和任何Alpha有過這么曖昧的舉動,一直到走進了餐廳里,他的雙頰仍有些泛紅。

    姚洲一開始要的是個獨立包廂,可是林恩望著落地窗外的城市夜景,心里向往,小聲要求道,“坐窗邊行么?”

    姚洲側(cè)眸看他一眼,繼而叫住了正在安排包廂的服務生,說包廂不要了,改成靠窗的座位。

    林恩還是挺敏銳的,事情到此,他也瞧出來一點端倪。昨天早上姚洲把他弄傷了,今晚這頓飯帶著些彌補的意味。

    后來用餐的時間,林恩也學著主動找些話頭。他本來不是善于言辭的人,聊天并不熱絡,但那種為著姚洲很想找個共同話題的認真樣子,倒是把姚洲給哄笑了。

    一頓飯吃的時間不長,氣氛也還不錯。趁著服務生準備餐后甜品的間隙,林恩起身去了趟洗手間。

    高檔餐廳的設(shè)計總是講究得多,就連盥洗室和吸煙區(qū)也為客人分出了ABO的類型。

    林恩進入了專供Beta使用的隔間,洗掉自己手上沾著的烤肉油漬以后沒有著急離開,又扶著洗手臺站了會兒,頭微微垂著。

    和姚洲面對面的吃飯聊天,林恩還是不可避免地感到緊張,趁著這時候稍微緩一緩。

    盥洗室的門再度被推開了,前后走進來幾個男人。

    林恩心里想著事,反應也慢了半拍,當他意識到接近自己的人帶著一股強烈的Alpha氣息時,躲避已然晚了。

    其中一人伸手掐住他的脖子,一張帶了迷藥的口罩旋即捂上來。

    林恩沒有束手就擒,他偏過頭連踢帶踹地開始掙扎,口罩也被他揮落在水槽里。眼見他不肯就范,掐他的男人立刻用上全力要將他制服,林恩頸上的項圈在拉扯中被拽斷,口罩重新捂了上來。林恩來不及屏住呼吸,迷藥已吸入鼻腔。

    藥效起來很快,林恩手腳發(fā)軟,立刻就站不穩(wěn)了,在失去意識前他感覺自己似乎叫了一聲姚洲的名字,然而脫力的身體還是落入了綁匪的控制之中。

    三名綁匪裝作是支撐著醉酒同伴的樣子,半拖半抱地把他從盥洗室里帶走了。

    林恩剛離開餐桌不久,姚洲正在向服務生確認餐后甜點,就在距離他們這桌相去十幾米的另一桌,也有三四個男人隨即起身走開。

    這本來只是平常的一幕,餐廳里客人來來往往,有人入席有人離席,誰也不會見怪。

    姚洲心里一個閃念,說不上來那是什么。他原本要帶林恩去包廂用餐,為了是不引人注目,可是為了林恩有個更好的視角看夜景,他們坐在了開放餐區(qū)。

    姚洲不是一個慣于張揚的人,有關(guān)他的傳聞很多,但真正見過他的人寥寥無幾。

    用餐期間姚洲也感受到幾次其余桌的客人投來的目光,不是有意探究的那種,因此沒有引起姚洲警覺。

    他的視線轉(zhuǎn)向剛走了幾個人的那一桌,僅僅十余秒后,他反手從兜里摸出皮夾,將兩張現(xiàn)金壓在酒杯下,繼而也走向餐廳門口。

    姚洲的直覺一向很準,也是他多年應對危機形成的生存本能。他徑直走到Beta專用的洗手間門口,一下把門推開,可是里面哪還有林恩的身影,只有一條藍色的項圈靜靜躺在水池下面的地磚上。

    姚洲渾身的血液都凝住了。林恩與他結(jié)婚才不到十天,竟有人敢在他眼皮底下把林恩劫走。

    姚洲轉(zhuǎn)身沖向樓梯間,這里只是五層,走安全通道比乘電梯要快。

    他一面飛馳電掣地跳過數(shù)級樓梯,一面通過智能手表通知自己的暗衛(wèi)接應。

    姚洲從來不是勇猛有余而思慮不足的那種人。

    他不像別的大佬,身邊總會帶著一眾黑壓壓的保鏢。他是讓人摸不到底細的,外人以為他喜歡獨來獨往,其實他身邊也隨著暗衛(wèi),始終與他保持著在幾分鐘以內(nèi)就完成接應的距離。

    但是這一次,姚洲甚至等不及開車接應的人,他沖到停車場時兩輛黑色商務車堪堪駛離,姚洲掃了一眼遠去的車牌,是地下城東區(qū)的牌照。

    ——劫走林恩的人很可能聽命于邢廣霆。

    這個念頭剛一跳入腦中,姚洲迅速躍上自己的車,一轟油門追了出去。

    –

    林恩昏迷的時間并不長。那枚掩住他的口罩因為掉落在水池里的緣故,迷藥被水稀釋,藥效也退了一半不止。林恩被帶上車沒過多久,人就慢慢醒轉(zhuǎn)過來。

    封閉的車廂內(nèi)充斥著低劣的煙味,還有陌生Alpha的信息素,也讓林恩迅速回想起自己暈倒前被挾持的一幕。他并不知道姚洲就快要追上這幫匪徒了,醒來后不敢有任何反應,仍然閉著眼裝作人事不省的樣子。

    直到一只粗糙的手順著他的小腿徐徐往上摸,林恩心頭開始一陣驚跳。

    他以為這幫人只是打算挾持自己去向林家或是姚洲索取財物,沒想到他們還有別的想法。

    一道低啞男聲在林恩身旁響起,“我還說姚洲的眼色太差了,找個Beta結(jié)婚。沒想到這皮膚摸著,嘖嘖,比Omega還順手呢……”

    說話的就是摸腿的人,那只不安分的手還在繼續(xù)上移,另一只手又摸到了林恩的襯衣前襟。林恩再也不能當作無事發(fā)生,他猛地一下抬膝坐起,其中一個Alpha被他的膝蓋撞到下頜,發(fā)出一聲怒罵,隨即一個重重的巴掌揮到了林恩臉上。

    林恩雙手被縛,頓時失去平衡。他從座位跌落的同時又被人揪住頭發(fā)一把抓起,繼而直直朝著車窗撞去。

    坐在前頭開車的那一個沖著后面的兩人吼道,“別弄節(jié)外生枝的事!把人看好了!”

    林恩此時已被撞得眼冒金星,腦中嗡嗡作響,眼看著一雙手伸過來要剝他的衣服,車身突然劇烈一晃,不知是撞到了什么,尖銳的剎車響劃破耳膜,還不待林恩反應過來,只見一道黑影閃到前排窗邊,隨即就是兩聲連發(fā)的槍響。

    一切都發(fā)生得太快了。林恩被人緊緊挾制著,扼得幾乎不能呼吸,卻在恍惚間聞到一股讓他無比心安的氣息。

    ——是龍柏樹的信息素。姚洲已經(jīng)趕到了。

    挾持林恩的綁匪分別駕駛著兩輛汽車,姚洲一直尾隨在后。他等到前一輛掩護的越野車駛過了道路中央的鐵軌,又被疾馳而來的列車阻住了視線,他才開車加速迎上,從前側(cè)方撞擊林恩所乘的這輛車。

    隨著一只手從裂開的窗外伸入,打開了反鎖的車門,中槍司機被一把拖出座位。

    為了避免傷及林恩,姚洲沒再用槍,后排的一個綁匪持槍朝著前排亂射,一把匕首從座椅的縫隙間擲出。銀光奪空而過,伴隨而來的是鮮血四濺。

    眼見兩名同伴接連被殺,挾持住林恩的劫匪已然慌了。一柄黑洞洞的槍口抵住了林恩的太陽穴,隨即是暴躁的吼聲在林恩耳邊響起。

    “來��!來��!你要的人在我手里!比誰槍快!”暴怒的劫匪一手扣著林恩的臉,一手持槍抵住林恩,要逼迫車外的姚洲進入車內(nèi),與自己當面對峙。

    怒吼過后,只余一段瘆人的死寂。冷峻的龍柏氣息彌漫在壓抑空氣中,車外的男人毫不所動。

    林恩屏住呼吸,耳畔是劫匪難掩恐懼的粗喘。就在林恩耳畔傳來槍栓扣動的一瞬,一道身影躍入前座,車輛在急踩的油門激發(fā)下猛地甩出去,沖向路障,又漂移急轉(zhuǎn)。劇烈的車身晃動讓林恩脫離了劫匪的控制,隨之撞向一側(cè)的車門。

    一只猶不死心的手在黑暗中向他伸來,還想把他拉回挾制之下。

    姚洲冷沉的聲音倏然響起,“林恩閉眼�!�

    緊接著是兩聲幾乎重合的槍響,姚洲和綁匪同時扣動扳機,一些溫熱的液體飛濺到了林恩的手背和臉頰上。

    林恩縮成一團,雙手捂臉,呼吸起伏間聞到刺鼻的血腥味、子彈出膛的硝煙味......直到那股龍柏氣味再度掩蓋一切之上。

    他聽到的仍是姚洲沉穩(wěn)不變的嗓音,“我看看,有沒有受傷�!�

    林恩緩緩睜開眼,姚洲就坐在前排,槍還握在手里,他的另只手摸到了林恩的手,然后將林恩拉向自己。

    林恩的額角撞傷了,臉頰也有些紅腫,但沒有更明顯的傷口。

    他嚇得厲害,呼吸碎亂,姚洲抬手抹掉他臉上的血漬,又一次問他,“有沒有受傷?”

    林恩搖搖頭,還不等他出聲,幾道刺目的白光突然穿透車窗而來。

    前面剛被列車阻斷的越野車已經(jīng)折返回來了,同時姚洲這邊接應的手下也駕車駛到。

    增援的雙方都持有武器,返回的劫匪首先開火。

    姚洲和林恩所在的車輛被夾在兩對人馬之間,亂槍掃射過來,此時再想從車里脫身已經(jīng)來不及了。

    林恩被姚洲一把抱住,撲倒在后座上。

    他同時聽見姚洲悶哼了一聲,但看不清到底發(fā)生了什么,只覺得自己的手指似乎摸到了汩汩而出的熱流。

    姚洲一直護在林恩身上,把他抱得很緊。前來接應的手下在交火之中摸過來,打開后座的車門,姚洲先把林恩推了出去。

    借著外面的路燈,林恩看到自己滿手鮮血,可是姚洲穿著黑衣,不知道是哪里中槍了。

    林恩又驚又怕,在混亂之中叫了一聲姚洲的名字。

    Alpha沉眸看向他,低聲說,“沒事。”

    四周槍聲不停,姚洲此刻的鎮(zhèn)定自若給了林恩勇氣,也讓他稍微平靜下來。

    姚洲再吩咐手下時,眼神和語氣又都變得冷戾了。

    “帶他先走�!币χ拚f,“一根頭發(fā)都不能傷著�!�

    第30章

    對不起,讓你受傷了

    手術(shù)進行得很順利,局部麻醉的效力消退后,姚洲清醒過來,看見林恩坐在病床邊,身后站著高澤和茉莉。

    林恩仍然穿著晚上吃飯時的那身衣服,衣領(lǐng)上還帶有血跡。但他已經(jīng)洗過臉了,額際貼著紗布,臉色略顯蒼白。

    先和姚洲說話的人是茉莉,她走到床邊問姚洲,“要叫醫(yī)生嗎?”

    姚洲說不用。

    對他而言受傷已經(jīng)是家常便飯,挨一顆子彈不算什么。頂級Alpha的自愈能力本就很強,沒有打斷骨頭的槍傷一般十天半個月就恢復了。

    林恩一直沒說話,但視線定定地落在姚洲身上。這時候高澤也走到床邊,話起了個頭,“那幫人里頭抓了兩個活的……”

    他又頓住了,看了眼坐在一旁的林恩,似乎是顧慮有外人在場。

    林恩敏銳地察覺到了這微妙的沉默,起身要出去,“…我到外面買瓶水。”

    姚洲叫住他,“坐這兒別動�!崩^而示意高澤,“接著說。”

    這幫劫匪是不是邢廣霆派來的還不能太早定論。車牌雖然是東區(qū)的,但他們用的槍和子彈沒有標記,看不出背后主使。

    活捉的那兩個已經(jīng)關(guān)起來了,等著姚洲親自去問。

    高澤說的就這么多。蘭司現(xiàn)在還躺在他家里沒有完全清醒,這些事過去大都是由蘭司經(jīng)手的,茉莉和高澤處理起來都不如他那么得心應手。

    姚洲聽完沒有多說什么,這樁綁架很有蹊蹺之處,可是不必當著林恩的面追究原因。

    如果姚洲料想得沒錯,這次的意外倒可以從側(cè)面證明他對蘭司的一些猜測。只是同樣的,這些話也不必當著高澤的面說。

    姚洲問茉莉,“明天我能出院嗎?”

    盡管這間醫(yī)院里安插有姚洲的人,但畢竟是一處公共區(qū)域,住在這里有諸多不便。

    茉莉看著他受傷的肩膀,嘆了口氣,說,“出院了你也只能回家養(yǎng)的,至少躺上一個星期�!�

    姚洲笑了下,說“行”,又對茉莉和高澤兩人說,“明早我出院回家�!�

    停頓了下,他又補上一句,“蘭司醒了沒,明天讓他來一趟�!�

    剛剛經(jīng)歷了一場槍擊后的手術(shù),他卻一絲不亂,所有事情都在掌控之下。

    之后高澤和茉莉又和他討論了一些處置綁匪的后續(xù)事宜。林恩一直坐在病床邊,安靜地聽著,幾乎沒有存在感。

    直到醫(yī)生帶著護士進來查房,高澤茉莉大概也沒太把姚洲的槍傷當回事,仍在繼續(xù)聽他交待工作,結(jié)果被醫(yī)生認定為打擾到病人休息了,兩人被一齊請了出去。

    護士給姚洲換點滴時,林恩起身讓到一邊上,等到醫(yī)生和護士都離開了,林恩端來一杯溫水,問姚洲渴不渴。

    現(xiàn)在病房里只有他們兩人,姚洲接過水杯,林恩站在床邊對他說“謝謝”,聲音輕而認真。

    這是林恩第一次經(jīng)歷這種突發(fā)事件。那些槍聲、咒罵、硝煙的氣息,仿佛現(xiàn)在還附著在他的皮膚上,讓他后怕不安。

    如果不是姚洲來得及時,他不敢想象自己身上會發(fā)生什么。

    姚洲是為他受的傷,這讓林恩心里很不好受。

    姚洲放下杯子,叫他,“過來�!�

    林恩怔了怔,然后聽話地在床沿坐下。姚洲問他,“嚇著了?”

    林恩垂著眼,片刻后才說,“嗯�!�

    兩人之間沉默了幾秒。

    姚洲之前好像也沒遇到過像林恩這種人,看似很好掌控,一眼就能看穿,可是一旦他沉默下去,那背后仿佛又有股說不出的韌勁。

    換作別人承認自己害怕了,一定會喋喋不休地用上很多形容。但林恩什么也不說,就只是“嗯”了一聲。

    姚洲看著他安靜的側(cè)臉,又問,“他們碰你了嗎?”

    林恩抬眸看向姚洲,搖搖頭,說,“沒有真的做什么...你就趕到了…...”

    姚洲沒受傷的那條手臂抬起來,在他背上撫了一下,“以后不會再有這種事�!�

    林恩感受著Alpha的手掌放在自己的背脊上,之前他是害怕被姚洲碰到的,但今晚的這次撫摸似乎讓他覺得心安了許多。

    片刻后,他問姚洲,“是因為我么?......因為我沒有跟你去包廂,才被人盯上的。”

    姚洲為他的敏銳感到少許吃驚,而后說,“和這個沒關(guān)系,別多想�!�

    經(jīng)過這一整晚,姚洲眼底的倦憊已經(jīng)很明顯。林恩懂事地站起來,去把病房里的燈光擰暗了,對姚洲說,“你睡吧,一會兒點滴掛完了我去叫護士。”

    這間單人病房里還有一張陪床,林恩先替姚洲把病床放平下去,然后走到陪床那邊躺下了。

    兩個人都沒再說話,姚洲很快睡了過去。大約過了一小時,他一貫警醒的神經(jīng)意識到一些輕微的動靜,人又半醒過來。

    是林恩靠近了他的病床,似乎是在查看點滴的余量。

    姚洲閉著眼,感受著林恩小心翼翼的動作,繼而他聽見很輕的一聲,“對不起,讓你受傷了�!�

    隨著林恩的氣息慢慢靠近,一個很短的吻在姚洲受傷的肩膀上落了一下。

    自從他們在林宅里見到第一面開始,這好像是林恩第一次主動靠近姚洲,也是他第一次主動親吻姚洲。

    林恩說完以后,并未意識到姚洲已經(jīng)醒了,他又在床邊靜靜站了一會兒,才走出病房去叫護士取點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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