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你說你叫什么？”芮銘低聲問。
“屬下衛(wèi)十二�！惫虻刂说穆曇粢卜路饹]有溫度一般。
衛(wèi)十二……
跪地之人長了一張與衛(wèi)十二一模一樣的臉，甚至是身材，身高……剛才在芮驚濤的院子里看到了他，芮銘便鬼使神差的問芮驚濤討要了此人，帶了回來。
只是待他沸騰的腦子冷靜了些許后，方才逐漸打量出此人的些許不同。
此人與衛(wèi)十二無異。卻比十二更加冰冷，沒有情緒。甚至可以說不像個活人。也似乎無人當他做活物……
芮銘上前，伸手到他脖子下面，仔仔細細的摸索了許久，都不曾找到任何帶了人皮面具的破綻之處。此人若不是人皮面具做的巧奪天宮，便是直接長了一張十二的臉……
面前的衛(wèi)十二垂著眼簾，微微仰頭，方便芮銘在他臉上撫摸。他的睫毛修長，在臉頰上留下了扇子形的陰影，輕微動著。因看不見了他那雙無神的眼睛，倒有了幾分脆弱的感覺。
“你把你的事情，說來我聽。”芮銘輕輕撫摸著衛(wèi)十二的臉，一邊道。
跪地的衛(wèi)十二順從的講述自己如何進了暗西廠內(nèi)，如何獲得影衛(wèi)資格，如何成為黑衣十二驥……他的聲音僵硬而沒有起伏。甚至說的詞不達意。似乎許久不曾這般講過話了。
芮銘想起了夢里的那個衛(wèi)十二，那個屬于自己的衛(wèi)十二。
第一次和自己說話時，也是生硬磕碰，仿佛剛剛學會說話的稚兒。
衛(wèi)十二平鋪直述的講述很快便告一段落�；九c芮銘從《行錄》中曾獲得過的資料一致。唯一不同之處便是衛(wèi)十二的主人從芮銘變成了芮驚濤。
“你知道今日堡主把你借給我了嗎？”芮銘問他。
“知道�！毙l(wèi)十二紋絲不動的跪著，聲音僵硬漠然，似乎被送人的不是他，而是什么常見的器物。
“你沒什么想法？”芮銘問。
衛(wèi)十二露出一種極淺的茫然，回答道：“屬下不懂二爺?shù)囊馑�。�?br />
“我是問，你難道不覺得堡主這樣對你不公平？”芮銘壓著煩意又問了一次。
“主人如何對待屬下，都屬情理之中。屬下萬不敢又此大逆不道的念頭�！毙l(wèi)十二如是回答。說完，還恭恭敬敬的叩了一個響頭，匍匐在地，久久不曾起來。
芮銘靠在榻上，冷冷地瞅著地上的人，突然道：“那你知道該怎么做嗎？”
地上的衛(wèi)十二道：“知道。請二爺允許屬下服侍。”
芮銘靠在那里，許久不曾有反應(yīng)，最終微微的“嗯”了一下。跪在地上的人便爬到榻邊去解他的腰帶，動作靈活輕車熟路，仿佛做過許多次。
芮銘突然抓住衛(wèi)十二的發(fā)髻，猛然扯了上去，湊近衛(wèi)十二那張被迫仰起的臉“大哥……”他咬牙切齒的低問，“可曾上過你？”
“主人他……”衛(wèi)十二突然說不出話來，臉色一點點的變紅，最終呢喃道：“主人命令，不敢不從�！�
不敢不從。不敢不從！
怒意嫉恨排山倒海的掀了起來，想著衛(wèi)十二的種種羞媚姿態(tài)都被其他人分享給，芮銘恨不得此時就能擰斷芮驚濤的脖子。
低頭，突然看到了衛(wèi)十二的臉。
茫然的臉上，眼睛仿佛蒙了灰的珠子，沒有一絲光彩。
這怎么會是自己喜愛的那個衛(wèi)十二呢？
這并不是衛(wèi)十二……
芮銘心里突然說不出的厭倦疲憊，意興闌珊的松開了手，低聲道：“你下去吧。我瞧著你不高興�！闭f完，翻身便睡。
衛(wèi)十二在他身后道：“請二爺恕罪。”接著悄悄地跪行出去，在走廊上停下來，跪在走廊里，不再動彈。安靜的仿佛這院內(nèi)的花草樹木一般。
過了一會兒，聽見一陣腳步聲。
“二爺呢？”芮夕的聲音從外面?zhèn)鱽怼?br />
“二爺在小憩。”衛(wèi)十二低聲道。
“哦……”芮夕的聲音也壓低了幾分。
接著房門被人緩緩打開，芮夕輕輕走了進來。
“二爺，爺？”他喚道。
芮銘本就沒有睡著，他聽得真切，卻不想理睬。
芮夕笑了一下：“我知道那個影衛(wèi)不討二爺喜歡。二爺消消氣。喝了藥再睡可好？”身后傳來一陣藥香。
味道朦朧恍惚，便是聞上一聞，似乎都能忘記世間煩憂。
芮銘嘆氣，翻身坐起：“放著吧�！�
“二爺，這藥，您可得趁熱喝了。冷了傷胃�！避窍Χ酥幫脒f過來，姿態(tài)恭敬有禮，卻隱隱的透露著堅持。
芮銘最終只得結(jié)果藥碗，卻不著急飲下，只玩把著那瓷碗，過了一會兒忽道：“阿夕，我做了一個夢�！�
“二爺做了什么夢？”
“怪嚇人的夢。好像在夢里過了一輩子。在夢里我沒了父母、丟了大哥、當了堡主，卻得了個寶貝般的影衛(wèi)……”芮銘抬頭看他，“阿夕，你說這是不是真的？”
“呵呵，二爺。夢就是夢，哪兒能當真？”芮夕輕笑應(yīng)道。
“夢……就是夢……”芮銘怔怔重復(fù)了一遍，“你知道我從來不想當什么堡主。也不想練什么絕學。只想一家人和和睦睦。我醒來之時萬分慶幸那些都是夢。我還是芮家堡無憂無愁的二少爺，大哥還是當初那個大哥，爹娘安度晚年，只是……”卻失了衛(wèi)十二。
“只是什么？”
芮銘抬眼看他，突然無奈苦笑：“你說的對。夢便是夢。就算是醉生夢死，貪戀虛幻。夢總還是有醒的一天……”
“二爺？”
“沒什么�！避倾憮u頭，抬手將那碗冷了的湯藥一干二凈。
濃濃的忘川草的味道在周圍四溢。
忘川草熬忘川水，三途河上，了前塵舊夢……
他芮銘又怎么不知道這幾日所飲的湯藥乃加入了忘川草呢？
只是夢終歸是夢。就算再留戀，那也只能是夢。
就算是父母健在、兄友弟恭，卻沒了衛(wèi)十二……沒了十二的夢，又怎么算得上是好夢。他還是太奢求了吧？
“芮夕，我想習武�！避倾懛畔峦�，緩緩說道。
“這是好事。只是你的身體……”芮夕有些遲疑。
“我想去清涼寺，找戒嗔大師�！避倾懙��！八c我曾有約定，會幫我調(diào)理好身體。你應(yīng)該記得�！�
芮夕怔了怔，笑道：“我許是忘了。只是你這身體恐怕不適合出府。”接著他想了想又道：“你可能不知，戒嗔大師就在芮家堡。我去請示堡主，若是無其他要事，便請大師過來一趟可好？”
“好。”芮銘點頭，轉(zhuǎn)身又躺下，“那我繼續(xù)睡了�！�
芮夕細心幫他蓋好被子，退了出來，端著盤子走過衛(wèi)十二的時候，連看也沒有看他一眼。仿佛地上的只是這院內(nèi)的一花一草一木般。
芮夕端著托盤出了小院，往芮家堡深處走了一會兒，地勢逐漸偏遠，許久后方才見到一個狹小的院落，推開久不曾修的院門走進去，轉(zhuǎn)過彎，走到堂屋之中。
“主子，我回來了�！避窍Ь礇_身在主位上的人行禮。
“情況如何？”
芮驚濤霍然坐于主位上問道，他兩旁坐著的竟是南宮飛燕與方斬兒。
第68章
為主盡忠
“情況如何？”
芮驚濤霍然坐于主位上問道，他兩旁坐著的竟是南宮飛燕與方斬兒。
“回主子的話，芮銘喝了今日的湯藥�！避窍Υ鸬溃傲至挚偪�，已是飲了十余副藥了。只是并不見他忘了以往多少事。今日去的時候，他還罰了那個假的衛(wèi)十二跪在回廊里呢。”
“沒有效果？”芮驚濤皺了眉，回頭問方斬兒，“你那忘川草是否是假的？”
方斬兒不悅道：“怎得可能？忘川草十分稀有。我手里這些還是幾年前用母子金蠱從毒尊的手里換來。蕭方的東西，萬沒有假貨。”
“忘川草的功效并不是讓人忘卻。”南宮飛燕靜靜的突然開口，“忘川草只是輔助。人可以選擇記得哪些忘卻哪些。大費周章，布了這般相似的府邸，重現(xiàn)當日場景，不就是想要芮銘去記那些他想記住的。把要逃避的，統(tǒng)統(tǒng)拋擲腦后。才能為我所用么？”
“哼！要我說，直接取了他身上無量神功的功力，豈非更好？省得這般折騰！”芮驚濤不耐煩道。
“他與你不同。你習無量神功雖然二十余載，但是前期有芮家堡之武功鋪墊。并不純凈。芮銘則自幼習此功，又湊巧得了戒嗔的幫助，無量神功在他身體內(nèi)，潛修煉許久。正是精純之極。他若不受控制，開了穴脈，你怕是難在他手里討好�！�
“那更好，我愁沒對手！”芮驚濤道，“能與二弟好好一戰(zhàn)，生死無關(guān)。”
南宮飛燕擦著手里的簫，回頭看他，溫和一笑，含義不明：“你放心，定有機會�！�
“芮銘說他想習武。想見戒嗔。”芮夕突然道。
幾人齊刷刷看過來：“什么？他想見戒嗔？”
“是。他說要去清涼寺。十分堅決。我無奈之下只好哄他說戒嗔便在府內(nèi)。”芮夕道。
“荒謬，我去哪里給他找個戒嗔出來？”芮驚濤怒道，“你以為是假裝衛(wèi)十二那個小奴才嗎？”說話之間，抬手掌風甩出，已是掃上芮夕側(cè)臉。
芮夕被掌風掃中，往后踉蹌了一步，接著又畢恭畢敬站于下首：“當時情況下，我只有此法可想。處事不當，主子罰我便好，莫氣壞了自己�！�
“說得統(tǒng)統(tǒng)都是廢話！”芮驚濤揚手又要抽他，南宮飛燕已出手攔下。
“你這橫脾氣什么時候能改改？”南宮飛燕無甚表情道，“芮銘身上穴脈，確實并非我可解開�！�
“哦？你上次不是用忘塵簫音讓他的無量神功激發(fā)嗎？當時還讓你傷了肩膀。記得否？”方斬兒奇道，“難到這還不算？”
“那日本就沒打算早早激發(fā)他體內(nèi)神功。一是為了看看我的忘塵簫音究竟練到什么威力。二來，若不是有人不顧勸阻，被衛(wèi)十二擒得，又怎需要我去救？”南宮飛燕瞥了他一眼，諷刺道。
方斬兒臉上閃過狼狽神色，干笑了兩聲，不再接話。
南宮飛燕繼續(xù)擦著手里的玉簫，仿佛自言自語般說：“芮銘體內(nèi)無量神功藏匿太深。我上次武林大會前那夜使出七成功力，也只激出一柱香的時間。簫音一停，他便恢復(fù)神智。這萬萬不可。要想讓無量神功永遠再現(xiàn)。定要戒嗔幫他開穴脈，我再以忘塵簫音引導(dǎo)之，方才有十分把握�！�
“那……我要怎么去回復(fù)芮銘？”芮夕問道。
“這個倒不費神�！蹦蠈m飛燕微微笑著，“正巧，他就在府上……那日讓武尊帶了芮銘回來之時，我便去請了戒嗔大師。讓他們見面便是了�！�
“可是，就這么見面，我們設(shè)下的迷局，豈非不攻自破？”芮夕道。
“戒嗔十幾年前幫芮銘封經(jīng)脈時便武功盡失。怕他什么？只告訴他若不配合，芮銘便要陪葬。他敢不乖乖聽話么？”南宮飛燕道，“對付一個老禿驢，阿夕你應(yīng)還是有些手腕的�！�
芮夕臉上表情復(fù)雜，低聲道：“戒嗔大師乃是江湖尊長，如此對他，恐不合道義……”
“道義？”方斬兒冷笑，“芮夕，你還以為你是芮家堡的青衣十二驥嗎？！”
這句話問得擲地有聲。
芮夕渾身一抖，臉色一點點的蒼白下去，他祈求般望向芮驚濤。芮驚濤的表情又讓他再次失望了。
那般的不耐，一絲擔憂、反省之色都無。
“還不快去！”芮驚濤不耐揮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