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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她進了廂房,想把三爺遇刺的經(jīng)過問清楚。既然有了她的提示,陳三爺肯定不會那么不小心,究竟這路上發(fā)生了什么事?

    青蒲端了把圈椅過來,不一會兒就有人進來,卻不是陳義,而是陳玄青。

    他穿著青色盤領(lǐng)右衽服,剛除了官帽。輕聲說,“你要問什么?”

    顧錦朝此時也顧不得什么了,直接問他,“你可知道三爺是怎么遇刺的,那兇器又在何處?”

    陳玄青嘆了口氣說:“母親,你還是別問吧。這事情太復(fù)雜了……兇器是把箭,已經(jīng)取出來送去刑部了,我們的人已經(jīng)看過,只是把尋常的箭。你還是先回去歇息吧,這里還要忙到很晚的……”

    青蒲想了想,也勸她說:“夫人,咱們明日再過來看吧,眼見著天都黑了……畢竟您要為孩子考慮�!�

    顧錦朝知道她肚子里還有個孩子,只是她實在不放心。

    她想親眼見過三爺,想知道他傷得多重,不想被人蒙在鼓里。

    陳玄青皺了皺眉:“孩子?”

    什么孩子?

    青蒲福身回道,“夫人已經(jīng)有身孕了,受不得勞累�!�

    顧錦朝……懷了父親的孩子?陳玄青心里說不清有種什么滋味,看到她默然不語。平日都是堅強溫和的人,怎么現(xiàn)在顯得如此可憐。她樣子這么瘦……真的有孩子了?

    “你……”他袖中的手握緊了,“既然有孩子了,更不能操心勞累。我派人送你離開吧。”

    顧錦朝輕聲說:“我就見他一面,看了就走�!�

    她站起身,好像有點站不穩(wěn)虛,身子晃了一下。陳玄青立刻就想伸手去扶,青蒲卻已經(jīng)扶住她。并且看了陳玄青一眼,她覺得陳玄青的樣子有點古怪……

    顧錦朝已經(jīng)站穩(wěn),直直看著陳玄青:“我要去見他�!�

    陳玄青沉默好久,才嘆息:“你跟我來吧�!�

    第二百五十七章

    清醒

    陳三爺躺在床上,他還沒有醒過來,身上蓋了厚厚的被褥。他平日都只蓋薄衾的,失血過多后怕是不夠維持身體溫暖�?瓷先ニ坪醭四樕n白,別的都無大礙。

    書硯找了杌子過來給,錦朝坐在床邊拉住他的手。

    一向都是溫?zé)岬氖秩缃癖鶝�,握筆的手,食指和中指指腹有薄繭。他的手指很長,骨節(jié)分明。

    錦朝第一次仔細看他的手,又輕聲吩咐書硯:“去熱湯婆子過來�!�

    書硯一愣,這大熱天的怎么用得著湯婆子。

    江嚴就道:“愣著做什么,你去熱過來就是�!狈蛉藨�(yīng)該是覺得陳三爺手太涼了。

    書硯很快就抱著湯婆子進來,顧錦朝塞到了被褥里,果然摸到他的腳也是冷冰冰的,把湯婆子放好,她也沒有想走的意思�?粗惾隣敽镁谩惾隣斠敲糠赉逍�,顧錦朝醒來總是發(fā)現(xiàn)他看著自己,不知道看了多久�?粗粋人睡覺,能有什么意思?她一直不太明白。

    顧錦朝心里甚至有點責(zé)怪自己,或許她就應(yīng)該把遇刺的事說清楚。不要借以佛祖之口,說不定他才真的重視,不會這樣被別人害了去。

    原先沒有人可以依賴,或許就不會惶恐。只有真的在意了,才會害怕起來。

    顧錦朝很怕三爺有什么不測……再也沒有人在她疼的時候安撫她,包容她,溫柔地善待她�;蛘呤侨隣斂磿臅r候,自己陪在他身邊。無論她喚他做什么,他都很快的回應(yīng)她,很是從容安寧。

    顧錦朝把臉埋進他手里,忍了很久的眼淚終于掉下來,濡濕了他的掌心。

    她一向是個很驕傲的人,不喜歡別人看到自己哭。

    陳玄青看到她肩膀微微顫動。

    她是在哭嗎?顧錦朝原來在他面前哭,多半有點表演的成分,那是想引起他的注意。她嫁到陳家之后,陳玄青還沒見她哭過,好像這種哭泣已經(jīng)不是為了他,所以變得很含蓄,是實在忍不住了吧。

    她現(xiàn)在是真的這么喜歡父親了嗎?

    陳玄青垂下眼不說話。

    顧錦朝卻感覺到陳三爺?shù)氖謩恿藙�,她還沒有反應(yīng)過來,就聽到他柔和的聲音:“……哭什么?”

    顧錦朝抬起頭,發(fā)現(xiàn)陳三爺正看著她,嘴邊笑容淡淡的揚起:“都說了,我不會有事的……快別哭了……”聲音還有點吃力,卻盡力撐著身子坐起來。見她呆呆地看著自己,就想用袖子給她擦眼淚。

    顧錦朝也不知道怎么的,看到他醒過來卻更想哭,直直地看著他,眼淚不停地往下掉。

    陳三爺嘆息一聲,把她摟緊懷里,輕輕地拍她的背�!班牛瑳]事了,不哭。”

    陳三爺給江嚴打了個手勢,江嚴帶著周圍的護衛(wèi)退出去,陳玄青也退出去并合上門。

    陳三爺只感覺到她身子不停地抽動,手卻緊緊地抱著他的腰,好像很依賴他一樣。他的心也變得格外柔和,小聲地問她:“你怎么過來了……我不是和陳義說過……不要你來嗎……”

    他設(shè)定的計劃在她懷孕之前,要是知道她懷孕了,他還不會冒險用這種方法�?梢呀�(jīng)沒有辦法了,原本是想讓陳義把情況說輕一點,免得顧錦朝擔(dān)心。不過想不到她還是在旁邊守著自己……

    要是平日,顧錦朝肯定覺得這樣被他抱著很尷尬。她現(xiàn)在卻覺得沒什么重要的,只要三爺一切都好,她解釋說�!笆俏乙欢ㄒ^來……我怕你出什么事。本來覺得對孩子不好,都打算回去了……”

    “當(dāng)時陳義是怎么跟你說的�!彼琅f順著背安慰她。覺得陳義說得肯定有點問題。

    顧錦朝搖搖頭,卻不愿意多說。想到他剛醒過來,她問他:“不如把太醫(yī)叫進來看看?您有沒有餓,我去給你做點紅棗枸杞粥吧。”他失了這么多血,應(yīng)該吃點補血的東西。

    陳三爺搖搖頭。

    孰輕孰重他還是能判斷的,不然他可不敢去冒險。這傷勢看起來嚴重,其實根本沒有傷到心肺。

    他的聲音有點沙�。骸捌鋵崱疫挺高興的。錦朝,我要是有天真的死了,你會這么為我傷心就已經(jīng)夠了。你還記得我……”

    顧錦朝忍不住又覺得鼻子一酸。陳彥允錯了,前世他死的時候,她不僅不傷心,而且之后的幾十年包括重生后,也很少再想起他。她伸手去捂住他的嘴,“沒有什么死不死的,您這不是好好的。”

    陳三爺拿下她的手,笑著說:“我比你年長十五歲,怎么會不先死呢�!�

    顧錦朝想了想,很認真地說:“那您就努力多活十幾年�!�

    陳彥允嗯了一聲,為了顧錦朝,他也要惜命才是。他捧著錦朝的臉湊近,親了親她的嘴唇。手滑到她的小腹上,輕輕地繞了繞,“你今天待它好不好?”

    失血太多,顧錦朝覺得他的嘴唇也冷冰冰的。想到自己還提醒過他,忍不住想問:“三爺,我前日才說過要您小心,您怎么還是受傷了?”他這么謹慎的人,只要有一點懷疑,就應(yīng)該會十分防備才是。

    陳彥允不打算向她吐露實情。她現(xiàn)在傷心成這樣,要是知道實情,說不定就生氣不理他了。

    就算是王玄范膽子大到敢刺殺他,他手底下的護衛(wèi)又不是養(yǎng)著玩兒的。這是露了破綻等著他上鉤,估計王玄范也沒想到他真的受傷,恐怕只是打算嚇唬他的�,F(xiàn)在堂堂二品朝廷命官都遭了黑手,依照張居廉的性格,是肯定不會再忍下去了。

    “人算不如天算�!标悘┰收f,“你夫君還不是天,也是有疏漏的�!�

    顧錦朝看了他很久,陳三爺越這么說,她越覺得這事不太尋常。偏偏這張臉一直帶著笑容,什么都看不出來。也是,她怎么看得出來。顧錦朝無奈地嘆了口氣:“我去叫江嚴進來給您看看,還有母親,她也是十分擔(dān)心您的�!�

    很快江嚴和陳義先進來。

    陳三爺?shù)貑栮惲x:“我不是說過……不要把傷勢說得太嚴重,你怎么說的?”

    陳義抓了抓頭,嘿嘿地笑:“說倒是按照您的說……可能是演過頭了……我想三夫人聰明伶俐,尋常的把戲騙不過她,還特地醞釀了一會兒才進去稟報呢�!�

    陳三爺抬頭看他一眼。陳義自知理虧,低聲道:“屬下明日去領(lǐng)二十棍受罰�!�

    陳三爺又吩咐江嚴:“明日張大人必定會上門來探望,到時候把外面鶴延樓的護衛(wèi)撤走�!�

    江嚴應(yīng)諾去交代了。

    他要除去王玄范,就要給自己留后路。以受傷來示弱是個很好的方法。

    張居廉第二天果然來了陳家。

    雖說已經(jīng)是內(nèi)閣首輔,張居廉卻并不講究派頭,青帷馬車,只不過隨身的四個護衛(wèi)個個呼吸輕若無聲,一看就是頂尖的高手。張居廉進了書房,陳彥允要起身迎他,張居廉?dāng)[擺手:“不用,你都病著�!�

    一展衣袍坐到他身邊,立刻有下人奉了獅峰龍井茶上來。張居廉問他“我聽王太醫(yī)說那箭很深,要不是差之分毫,你恐怕有性命之憂……現(xiàn)在如何了?”

    陳彥允苦笑道:“多虧王太醫(yī)圣手,命是保下了,恐怕修養(yǎng)幾月在所難免了�!�

    張居廉說:“那你好好養(yǎng)病,劉含章的事就交給梁大人查辦。這些人連朝廷命官都敢傷,實在是膽大包天。本來還不想動搖太大,留他們一條狗命,恐怕是我們?nèi)蚀攘��!?br />
    他的目光落在龍井茶上,“一旗一槍,果然是上品。九衡,你待老師一向用心,老師最信任的也是你。只要你一直站在老師這邊,我們就是最親近的�!�

    陳彥允道:“這是自然的�!�

    張居廉把給他的補品留下,陳彥允叫了江嚴送張居廉出門。

    顧錦朝給陳三爺送魚湯過來,正好看到一人眾星捧月地走過來,她很快側(cè)身避開。略一抬頭,卻和正中的人視線對了正著。那人中等個子,眼細長明亮,長眉濃郁,氣度不凡。

    顧錦朝心里一驚,竟然是如今的內(nèi)閣首輔張居廉……她前世只在陳三爺?shù)脑岫Y上見過張居廉一次。他是過來看完陳三爺?shù)模?br />
    張居廉卻沒再看她,很快就被眾人圍擁著上了馬車。

    第二百五十八章

    養(yǎng)病

    陳三爺身在外院錦朝不好往來,兩天之后傷勢好了些,就挪回了木樨堂修養(yǎng)。因為還有太醫(yī)往來,他住在內(nèi)室不便,先住在西廂房騰出的空房里。

    王太醫(yī)每日來給他換藥,熬藥也是太醫(yī)專門帶來的藥罐,都不經(jīng)木樨堂的仆婦之手。錦朝只需要伺候陳三爺吃飯就是。陳三爺在床上躺了幾天之后就可以下地走動了,王太醫(yī)此后就不用過來了,換藥的差事交到顧錦朝手上。

    陳三爺這段時間都不用去內(nèi)閣,清閑下來更像個修士一樣,他穿著件灰藍色的直裰,靠著臨窗的大炕看書。窗扇半開著,外頭種的一叢細竹在微風(fēng)中拂動。

    錦朝端著大紅漆方盤進來,身后的丫頭端了盛水的銅盆。

    “來給您換藥�!卞\朝走到他身前說。丫頭放下了東西就次第退了出去。

    陳三爺放下書抬手解直裰的系帶、中衣襟。他中的箭傷在鎖骨下兩寸的地方,多虧了王太醫(yī)的醫(yī)治,現(xiàn)在傷口已經(jīng)開始結(jié)痂了。顧錦朝拆開棉布,就看到他胸膛上猙獰的傷口,不由還是覺得鼻酸。

    陳三爺看她半蹲著身子不說話,就看著自己的傷口沉默。笑著嘆氣:“都說了沒什么的……你別看了�!笨吹剿蜃约簜�,陳三爺心里也有點愧疚。

    怎么會沒什么呢?她就是做針黹的時候,不小心扎到手都疼,何況是這么大的傷口。

    顧錦朝別過眼深吸了口氣,然后給他上了瘡藥纏上棉布。

    “您整日都看書,還是再睡一會兒吧�!鳖欏\朝說,“不如我扶您去床上躺著?”

    陳三爺搖搖頭,“我難得有清閑的時候,多陪你一會兒�!�

    既然他不想休息,顧錦朝也不堅持了。讓丫頭把自己放針線的笸籮端過來,她陪著陳三爺做針線。

    陳三爺看到她正在繡一個嬰戲蓮紋圖樣,嬰兒手腳胖乎乎的,樣子很可愛�?恐蛔揽戳怂芫�,才饒有興趣地問她:“這是要做給誰的?”她繡得很細致,蓮葉的脈絡(luò)都一清二楚,旁邊好像還繡了字。

    錦朝頓了頓,才輕聲說:“是給孩子做的肚兜……”

    嬰戲蓮紋本來就是孩子的花樣,還有鶴鹿同春,卻不如嬰戲蓮紋活潑。

    是給孩子做的啊……

    陳三爺伸手過去:“拿給我看看�!�

    錦朝搖搖頭說:“等做好了再看,也沒剩多少功夫了�!�

    陳三爺?shù)托σ宦�,仗著自己手長,伸手就輕松拿過來。顧錦朝猝不及防,孩子的肚兜已經(jīng)落到陳三爺手上……顧錦朝臉色微紅,“不許你看……”上面她還繡了別的東西呢。

    她俯身過去,伸手就想奪回來。陳三爺制住她的手,拿遠了些看,笑著說:“難怪不給我看……竟然繡的是《鹿橋春》。”《鹿橋春》是他的詩。

    陳三爺?shù)臅坷飹炝艘桓摈缏剐兴蓮降膱D,旁邊就題了這首詩。不過錦朝學(xué)得這首詩,還是在一本詩集上面,她原先剛學(xué)平仄的時候,還很仰慕陳三爺?shù)脑娫~……

    顧錦朝生氣又不是,就不想理他:“那您拿去吧,剩下的您自己補好……”

    她現(xiàn)在懷著孩子,陳三爺可不敢逗她了。錦朝原先生氣,都是強忍著做一副恭順的樣子,現(xiàn)在生氣不一樣了,偶爾還敢不理他。越發(fā)的小性子。

    陳三爺把孩子的肚兜還給她,又伸手把她抱在懷里哄:“和你開玩笑的,別生氣了,嗯?你要是喜歡我的詩,不如我給你寫幾首,蓋了那枚竹山居士的印章,掛在你書房里。”

    顧錦朝想掙脫他的手,卻不小心用力過大,手肘撞到他的傷口。她聽到陳三爺悶哼一聲,回頭看了他一眼。

    陳三爺臉色發(fā)白,勉強對她一笑:“……沒事。”

    顧錦朝又覺得心軟,想了想跟他說:“我讀您的詩時才十歲,詩集還是從三表哥的書房拿的,收錄了您還有袁大人的詩,當(dāng)時看了就記下來了。”袁大人就是山西布政使袁仲儒。他和陳三爺?shù)牟艑W(xué)一向是不分伯仲,不然當(dāng)年殿試也不會高中狀元。兩人的詩作都是廣為流傳的。

    陳三爺嘆道:“算不得什么好詩。當(dāng)時父親還在世,我隨他一起去青城山問道。山路難行,沒有找到路上山,反倒是偶然看到鹿橋的景色不錯,才寫了這首詩。那時候年少無知的,自然心比天高。反倒是年齡大了,覺得很多事根本不必表達……”

    那是不是就有像稼軒所說,而今識盡愁滋味,欲說還休,卻道天涼好個秋。

    顧錦朝心里默默地想,倒還真是如此,人年紀大了懂得多了,許多事都不想去計較了。

    她過了會兒問他:“……您傷口還疼嗎?”

    陳三爺反問道:“我要說疼,你會如何?”

    顧錦朝想了想說:“我給您吹吹吧……”

    陳三爺被她逗笑了,摸著她的發(fā)告訴說:“那算了,為夫就不疼了�!�

    兩人說著話,外頭采芙過來稟報,說四小姐過來看陳三爺了。錦朝才坐正了,等陳曦進來,她手里還拿著一盒山楂糕,安嬤嬤跟在她身后。

    陳曦乖巧地給錦朝和三爺請安了,把槽子糕放在炕桌上:“這是安嬤嬤從老家?guī)淼纳介猓亟銉航o父親帶一盒過來。聽說父親近日胃口不好,山楂糕酸酸甜甜的,好吃。”

    這是孩子的零嘴。

    安嬤嬤笑著說:“四小姐一定要帶過來,奴婢想著四小姐也是一番心意�!�

    陳曦聽到安嬤嬤的話,有點不安,小聲問她:“父親不喜歡山楂糕嗎?”

    陳三爺讓陳曦過去,跟她說:“父親喜歡,你送得正好�!�

    陳曦就高興起來,坐到顧錦朝身邊看她做針線了,還拿了彩線讓錦朝打絡(luò)子玩。

    陳三爺看她們兩個玩作一團,心想等錦朝的孩子出世了,恐怕還更有得鬧騰的。無奈地笑笑,拿起書繼續(xù)看。不多一會兒,江嚴進來請他出去說話。

    “不出三爺預(yù)料,昨日張大人果然大發(fā)雷霆,連夜下令逮捕劉含章歸案。此時應(yīng)該已經(jīng)到昌平州了,晚上應(yīng)該能收押刑部�!苯瓏赖吐暤�。

    陳三爺沉思片刻,跟他說:“跟刑部尚書說一聲,此案本是陸重樓陸郎中的功勞,讓他旁審劉含章……審問倒是無所謂,要讓陸重樓參與進去,讓他知道誰能讓他受益�!毙滩坷锩嫠膭萘伪�。

    江嚴想了想就明白陳三爺?shù)囊馑迹笆秩プ隽恕?br />
    青蒲端了一盤切好的西瓜和幾碟點心進來,錦朝拿了西瓜給陳曦吃�?辞嗥褠瀽灥牟徽f話,就問她:“怎么了?有人欺負你不成,像是和誰賭氣一樣�!�

    青蒲搖了搖頭說:“奴婢沒事,就是最近睡得不好。”

    顧錦朝可不信,青蒲跟著她這么久,青蒲想什么她能猜個大概。她這個樣子應(yīng)該是有什么煩心事才是。偏偏青蒲就是那種什么都悶在心里的人。

    等青蒲退出去,錦朝就找了雨竹進來,問她知不知道青蒲近日怎么了。

    雨竹小聲告訴她:“青蒲姐姐最近確實有些心煩,不過究竟是個什么情況奴婢不知道……聽說是個護衛(wèi)惹得她煩,個頭高高的。他剛才還在堂屋外面把守呢,現(xiàn)在應(yīng)該都輪換了�!�

    顧錦朝想起孫媽媽說的,那個說青蒲長得像他娘親的護衛(wèi)。

    這兩人究竟是怎么回事?男女有別的,可別處理得不好,傳了流言出去。

    顧錦朝就跟三爺說:“您有個護衛(wèi),姓林,現(xiàn)在應(yīng)該在木樨堂當(dāng)差。我想問他幾句話行嗎?”

    姓林的護衛(wèi)?鶴延樓的護衛(wèi)太多,陳三爺?shù)箾]有什么印象。他點頭同意:“你問就是,他做了什么錯事嗎?要是做錯了什么,你直接讓陳義罰他就是了。”

    顧錦朝也不太確定,“我問過他再說吧�!�

    陳三爺就讓陳義進來,吩咐了陳義一番。陳義就去找林護衛(wèi)過來了,顧錦朝在東次間等著見這個林護衛(wèi)。等陳義把人帶進來,她才發(fā)現(xiàn)這個林護衛(wèi)果然長得人高馬大,比陳義還高大半頭,她很少見到這么高的人,連過東次間的竹簾都要低頭。長得老實忠厚,連頭都不敢抬。

    顧錦朝問他:“你姓林,名什么?”

    林護衛(wèi)連忙回答:“小的叫林遠山,是良鄉(xiāng)林家屯人。小的知道夫人找我為啥事……”

    顧錦朝笑了笑:“你知道?那你說說吧�!�

    林遠山露出個尷尬的笑容:“陳頭來的時候就問過了,讓小的老老實實說清楚。小的上次見到青蒲姑娘……覺得她長得像我娘,所以才慌張沖撞了她。這幾日被調(diào)到木樨堂,小的偶爾見到青蒲姑娘,就忍不住和她多說幾句話,就是青蒲姑娘不喜歡,也不知道哪里惹了她不高興。您要不讓小的再解釋一下,我真不是有意的……就是我娘都去世幾年了�!�

    顧錦朝打斷他:“行了,青蒲是我的貼身丫頭,又是個姑娘家。你以后可別再這樣了�!庇謩窳怂痪�,“便是你想著你母親親,也要顧及姑娘家的清白,你知道嗎?”

    林遠山露出有點沮喪的表情:“哦……那我不見她就是了�!�

    陳義拱手道:“夫人見諒,這是屬下管得松了,回去就教訓(xùn)教訓(xùn)他�!闭f完拉著林遠山走了。

    第二百五十九章

    質(zhì)疑

    眼看著仲夏就要過了,下了一場大雨,天氣漸漸涼下來。

    孫媽媽正指揮著丫頭把竹簾換成寶藍色暗紋的綢布簾,錦朝看了覺得不太好。內(nèi)室的羅帳用的顏色還是大紅,羅漢床的墊靠是鴨綠綢,顏色顯得太明艷了些。她找了孫媽媽過來商量,干脆把內(nèi)室的羅帳換成姜黃色,墊靠換成湖水藍,這樣就顯得清爽多了。

    陳三爺一邊曬著太陽一邊寫字,看她指揮著丫頭忙得團團轉(zhuǎn)。

    他叫了她過來,給她擦額頭的細汗:“要是累了就歇會兒,又不急著一時弄完�!�

    錦朝看他清閑,讓丫頭拿了兩個梅瓶給他選:“……冬日的時候可以插梅枝,用炭火一烘滿室都香。您看看選哪個好?”一個是宣德紅底纏枝牡丹花梅瓶,另一個是宣德青花仕女蕉葉梅瓶。

    陳三爺擱下筆,打量了一眼,隨手指了宣德紅底纏枝牡丹花的梅瓶。

    顧錦朝看著有點納悶,這個梅瓶似乎不怎么好看……

    讓丫頭拿去擺在多寶閣上,她左看右看,又覺得果然好看。有種畫龍點睛的感覺。

    這時候繡渠過來稟報,說陳玄新過來了。

    陳三爺養(yǎng)病無事,近日開始檢查陳玄新的功課。陳玄新覺得自己《史記》中《伍子胥列傳》學(xué)得不太好,請陳三爺重新給他講過。

    陳玄新穿著一件簇新的靛藍色直裰,進門規(guī)規(guī)矩矩給她和陳三爺請了安。

    陳三爺把寫好的信交給顧錦朝,囑咐她:“等江嚴來的時候給他�!辈畔蜿愋抡f,“隨我去書房里說話�!�

    陳玄新小心翼翼地應(yīng)是,跟著陳三爺去了前一進的書房。

    顧錦朝覺得陳玄新很怕陳三爺,在他面前也很拘束。上次兩父子在書房里說話,她過去送糕點�?吹疥愋卤魂惾隣攩柕脻M頭大汗,陳三爺靜靜地看著他許久,還跟說他:“答不出來就回去多看書,不要慌張�!辈痪o不慢地又問了他幾個問題,陳玄新卻更加緊張了。

    陳三爺跟錦朝說過:“玄新不如玄青沉著冷靜,聰明倒也聰明……恐怕以后不堪大用。”他嘆了口氣,“還是我和他七哥的緣故,先前的人光芒太耀眼了,他不知不覺就會這樣了�!�

    有時候,有個太卓越出眾的父親并不是好事。

    顧錦朝坐下歇了口氣,喝了青蒲端上來的天麻乳鴿湯,想起那林護衛(wèi)的事,就問她:“那個林護衛(wèi)沒有再糾纏你吧?你以后要是有什么不高興的,跟我說就是�!�

    青蒲有些猶豫,跟錦朝解釋:“奴婢覺得算不得糾纏,他就是非要問我是哪里人士,家中有沒有親戚在良鄉(xiāng)……奴婢就是不喜歡此人。所以才沒有稟明夫人,奴婢覺得要是說了,反而顯得小題大做�!�

    錦朝想到青蒲的婚事還沒有著落。

    眼下她房里的丫頭。青蒲和采芙都到了年齡,該放出府去了。她現(xiàn)在該留意著給青蒲找一個好婆家。但青蒲從小跟著她,男女之事接觸得太少,恐怕遇到了男子也手足無措,說不定還會惱羞成怒。

    她又不像別的丫頭嬌滴滴的,氣質(zhì)沉穩(wěn),還有功夫在身……真的不太好嫁。

    也不知道這個林護衛(wèi)是怎么想的,就怕人家林護衛(wèi)還真的只是想自己娘了,沒有別的意思。

    其實錦朝也知道,她只要和三爺說一聲,林護衛(wèi)是不想娶也得娶,但是強扭的瓜不甜。她也不愿意青蒲去受這份委屈……她笑著拉過青蒲的手,問她:“那你覺得這個林護衛(wèi)如何?”

    青蒲睜大眼,喃喃地說:“能、能如何?人傻乎乎的,別的奴婢也不清楚�!�

    她不明白顧錦朝問這句話什么意思,等到再回味一遍才領(lǐng)悟了,忙臉色通紅地解釋:“奴婢可沒有想過別的,夫人您不知道,林護衛(wèi)和我說話,是因為奴婢長得像他娘親的緣故……”

    錦朝笑了笑:“嗯,我知道……你把這個梅瓶收進庫房里,再找個花瓠過來�!�

    青蒲訕訕的不知道該說什么好,抱著梅瓶去前院的庫房了。

    前院的護衛(wèi)少了許多,庫房設(shè)在倒座房,門口守著打盹的婆子。

    青蒲把東西放好,挑了個淡青色水仙花紋的花瓠出來,抱著剛走到廡廊下,看到前面有個高大的身影,走路走得一瘸一拐的,好像受了傷一樣……就是那個古怪的林遠山。

    青蒲想到顧錦朝說的事,猶豫了一下,喊住他:“林護衛(wèi)……”

    林遠山嚇了一跳,回頭看到是青蒲姑娘,呵呵地笑:“姑娘這是去做什么……哦,不是,我這是來給陳頭傳信的,不是來看你的,你別誤會了。”

    青蒲皺了皺眉:“我怎么見你走路不穩(wěn)……你腿腳受傷了?”

    林遠山擺擺手說:“不是不是,就是挨了一頓棍子,沒幾天就好了!不礙事的�!�

    青蒲想了一下才明白過來,應(yīng)該是夫人找陳護衛(wèi)去說過了,林遠山就因她受了懲罰……

    青蒲不知該說什么好,心里卻有點愧疚。

    林遠山抓抓頭發(fā):“是我不守規(guī)矩,被罰是應(yīng)該的……我人粗,不怕打�!彼中α诵�,不敢在木樨堂多停留,跟青蒲說了一聲就出去了。

    青蒲站了好一會兒,才抱著花瓠回去。

    錦朝把陳三爺寫好的信給江嚴。

    “前院的護衛(wèi)這幾天少了許多�!卞\朝問江嚴,“是不是巡撫的案子查得差不多了?”

    余慶這樁倒賣官鹽案鬧得很大,現(xiàn)在內(nèi)宅都有風(fēng)聲,知道南直隸十多個官員因此牽連,官府還抓了幾個鹽幫,現(xiàn)在官鹽都由一罐三十文降到了二十五文。

    江嚴一愣,才回答:“劉大人已經(jīng)歸案了,其余黨羽差不多都落網(wǎng)了。您放心,三爺不會有事了�!�

    等他退下了,顧錦朝才拿起繡繃。略一想江嚴的話,卻覺得不太對……

    前幾天只顧著憂心陳三爺?shù)膫耍瑓s沒有想到一些可疑的地方。例如說明明有她提醒,陳三爺不會再輕易受傷才是,但他不僅受傷,而且傷得很重。

    陳三爺受傷之后,這樁案子反而審查得更快了,按照昨天聽秦氏說的,王玄范王閣老就因為牽連太深,還連累了自己孫女的親事。王閣老的孫女本來是要和兩朝元老,原來的文華閣大學(xué)士曾大人的嫡孫小定的。人家以八字不合為由推脫了。

    再例如陳三爺好得很快,沒幾天就能下床了。

    陳三爺受傷之后張居廉過來看他。陳三爺是張大人的學(xué)生,他大可不必親自來一趟,派人送東西過來就好了。卻和陳三爺交談了很久才離開,他們在說什么呢?

    顧錦朝隱約記起,陳三爺受傷前一晚,說過他需要一個契機。

    她就是搞不明白前世陳三爺是怎么算計王玄范的,現(xiàn)在心里卻隱約有個想法。

    除非……受傷一事根本就不是王玄范搞出來的,是陳三爺自己設(shè)計的。主審的二品官都被刺殺了,張大人還會放過幕后的人嗎?王玄范還有這么容易脫身嗎?

    這樣推論,一切疑問就都解釋得通了。

    顧錦朝覺得又好氣又好笑,心里很不舒服。他竟然還瞞著自己,那時候,她覺得他真的受傷了,還心疼得直掉眼淚,從來沒有這么難受過。

    他莫不成是在騙她的?他自己不是說了,要她相信他,這要她如何相信呢?

    陳三爺給陳玄新講完《伍子胥列傳》,才慢慢沿著廡廊回來。他的傷還沒好徹底,不能走動太多�;貋碇笥痔稍诹_漢床上,覺得胸口又有點疼。他拉了拉顧錦朝的手:“錦朝,你替我看看傷口……”

    顧錦朝有點不想理會他,抽出自己的手站起身。

    陳三爺臉色發(fā)白:“傷口恐怕破了……你給我拿些瘡藥來�!眲偛旁诙鄬氶w上層拿了本書,動作太大了,可能拉到傷口了,那箭并非尋常的箭,傷口很不容易結(jié)疤。

    他抬頭見錦朝神色不對,輕聲問她:“你怎么了,看上去悶悶不樂的,是不是累著了?”

    顧錦朝搖搖頭不說話。

    陳三爺緊皺著眉,忍著傷口的疼,拉著她坐到自己身邊:“跟我說怎么了……錦朝,你現(xiàn)在懷著孩子,不能任性了�!彼@樣生悶氣對身子不好,一會兒晚上又該吃不下飯了。

    顧錦朝低聲說:“三爺,您老實告訴我。遇刺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發(fā)現(xiàn)什么了不成……

    陳三爺沒有說話,錦朝卻一直看著他,他才嘆了口氣:“錦朝,這事牽扯復(fù)雜,我不便告訴你。”

    顧錦朝站起身:“那妾身替您叫書硯過來�!�

    陳三爺去抓她的手,卻被她掙脫了,她頭也不回地往外走,吩咐了丫頭去傳話。陳三爺仰躺在羅漢床上,一時沉默。錦朝回來后坐在床的另一邊,離他遠遠的繡著孩子的兜兜。好像也不關(guān)心他胸口疼不疼,臉上的神情淡淡的。

    兩人都很久沒有說話,陳三爺閉著眼睛,他不太能忍受錦朝的淡漠。

    她還懷著身孕,他要讓著她。何況她還小,自己比她大這么多,本來就應(yīng)該包容著她。陳三爺有些無奈地說:“錦朝,過來吧。我告訴你�!�

    第二百六十章

    解釋

    書硯接到采芙的口信,馬不停蹄背著藥箱過來了,擦了把汗問采芙:“采芙姑娘,三爺要我過來的?”

    采芙做了個噓的手勢,讓小丫頭挑了簾自己往里看了眼,放了簾子一本正經(jīng)地說:“沒事了,你把藥箱放這兒吧。一會兒夫人給三爺換藥。”

    �。窟說三爺傷口疼,讓他快點過來,怎么又沒事了?

    書硯有點猶豫,“采芙姑娘,三爺?shù)膫麆菀o嗎。不然我再去請王太醫(yī)過來……”

    采芙輕聲說:“我也不知道,等一會兒再去問吧�!�

    里頭三爺正抱著夫人呢,低垂著頭,好像在哄夫人一樣。這個時候還是不要打擾比較好。

    陳三爺?shù)吐曊f:“我受傷確實是刻意安排的。為了這次官鹽倒賣的案子。這事情太復(fù)雜,我就不詳說了,本來是打算打壓王大人的勢力,但僅憑張陵、都轉(zhuǎn)運鹽使幾個人的口供根本動不了他。而南直隸巡撫劉含章和王大人牽扯夠深,只要把他拉下水,不怕動不了王玄范。但是我若想要抓劉含章,就不是一件簡單的事,必須要讓首輔大人首肯。所以才出此下計……”

    顧錦朝靜靜地聽著。

    他替她理順發(fā)絲:“聽不懂也沒關(guān)系,總之,錦朝……我確實事出有因。”

    顧錦朝淡淡地說:“我聽得明白……您受傷了,張大人就會對王大人忌憚了,他是怕內(nèi)閣太動蕩了�!�

    “嗯……”雖然不全對,陳三爺還是點點頭,笑著說,“你倒是聰明,想不到我的錦朝還有幕僚的資質(zhì)�!边@話當(dāng)然只是夸獎她的,也是討好她的。

    顧錦朝默默地直起身。

    “錦朝,”陳三爺抓住她的手,“我不告訴你,是覺得你不應(yīng)該聽這些東西�!�

    政治是這個世上最骯臟的東西。

    顧錦朝輕聲說:“您受傷的時候,我心里很難受。我都不知道要是您真的有什么事,我該如何是好……我從來沒有這么茫然過。”她說著說著眼眶發(fā)紅,聲音也帶著鼻音,“我肚子里還有您的孩子……”

    她已經(jīng)變得依賴他了,一旦什么東西形成了習(xí)慣,那就很難除去。

    陳三爺是在保護她,但是顧錦朝想要陳三爺做出重大決定的時候跟她商量,至少應(yīng)該告訴她。陳三爺以后還有很多磨難,就是他前世死之后,他的聲名也在賢臣和佞臣之間徘徊。顧錦朝不希望陳三爺這世也慘死四川,不希望他明明一世英名,卻要死后被人非議。

    她前世冷眼看多了。

    陳彥允聽完她的話,卻突然笑起來,翻身把她壓在身下。

    顧錦朝措不及防,仰著頭有些茫然地看著他,他整個人都籠罩著她,身上一股溫?zé)岬乃幬丁?br />
    “錦朝……雖然有點不合時宜�!彼麥愒谒亩�,呼吸撲得人癢癢的,“但是……”

    顧錦朝渾身發(fā)軟,伸手想去推他。陳彥允卻反手壓住她的手,一下一下吻著她的臉。

    摟著她就難以自持,陳三爺都不告訴她。他喜歡錦朝依賴他,他醒過來時感覺到錦朝在他手掌里哭,心里溢滿了柔和,好像養(yǎng)的小動物終于肯親近他了。因為他足夠耐心和克制,沒有一把把她抓到懷里。

    他的呼吸漸漸熱起來。

    顧錦朝猶豫了一下,卻掙脫了手。陳三爺正要去捉她,她卻摟住了他的脖頸,主動去吻他。

    更像是捅了馬蜂窩一樣。

    最后他苦笑著放開她,發(fā)現(xiàn)她衣襟凌亂,肚兜的系帶被他解開,能夠看到雪白的峰巒露出大半。而她的神情還有點疑惑。陳三爺不敢看她,直起身退到一邊說:“……快把衣服穿好�!�

    顧錦朝坐起來才想起,她現(xiàn)在不能行房……

    顧錦朝臉色微紅,伸手系好衣帶。

    陳三爺看她穿好了衣服,才說:“你再不給我上藥,我恐怕要血流而盡了……”

    顧錦朝看他灰藍色的直裰透出一點暗紅,忙叫了采芙進來。

    她一邊上藥一邊問他:“就算是計謀,您也不必做得如此逼真啊。”那傷口實在是猙獰,她看著自己都覺得肉疼。

    陳三爺跟她解釋:“王太醫(yī)是張大人的人,我若是不做得逼真,是瞞不過他的。況且也正好借著受傷的機會向他示弱。王玄范被打壓了,我卻風(fēng)頭太盛,這對我很不利�!�

    大概就是韜光養(yǎng)晦的意思。

    顧錦朝想了想,問他:“那您覺得王大人會出內(nèi)閣嗎?”

    前世王玄范好像被貶為揚州知府了。

    陳三爺搖搖頭說:“無此打算,反正他也不足為患了�!币娝昧藗�,他開始穿衣服。

    顧錦朝卻有些疑惑,如果不是陳三爺讓王玄范出內(nèi)閣的,那究竟是誰呢?

    第二天她去給陳老夫人請安,遇到了鄭太夫人、鄭家兩位太太,還有她從未見過的孫夫人,也就是陳玄讓的妻子孫氏的外家。除此外秦氏帶著三個兒媳,王氏帶著陳容坐在說話。

    陳老夫人先給她介紹了孫夫人,孫夫人看上去已經(jīng)有四十歲了,一雙和孫氏很像的眼睛,就是眼角已經(jīng)有細紋了,穿戴整齊又貴重。她和孫夫人卻算是平輩,就雙雙行了福禮。

    陳老夫人笑著說顧錦朝:“……要給我添孫子了,都已經(jīng)兩個多月了!”

    鄭太夫人聞言笑了:“那你可是雙喜臨門了,一邊又有曾孫,一邊又有親孫。我看等孩子出世了,你左手換右手,抱都抱不過來呢!”

    陳老夫人很高興:“孫氏這都六個月了,再有四個月生產(chǎn),剛好趕上早春。錦朝孩子出生在五月,又是早夏,命數(shù)都好。到時候再去請寶相寺的平安符,供長明燈,保準得菩薩庇佑�!�

    顧錦朝聽著笑了笑,拉了把杌子過來坐。

    陳老夫人擺手:“杌子太硬了,來和我一起,墊子軟和�!崩诹_漢床上,又招手讓孫氏也過來。

    孫氏坐過來后,親親熱熱地挽顧錦朝的手,跟她說話�!叭龐鹉镞@是頭三月,最辛苦了。我頭三月的時候倒是利索,好吃好喝好睡的。都不知道自己有身子了,三嬸娘要是想吃酸的,我那里有杏兒脯和酸棗糖,一會兒包了給您送過去�!�

    孫夫人笑她:“你是沒心沒肺的,你三嬸娘的這胎寶貴,人也精貴,哪里像你……”

    是自己的親娘說這話,孫氏就笑了笑。要是秦氏說,孫氏肯定要頂回去。孫夫人這是給孫氏帶伺候的婆子過來,正好看看自己的女兒,等到要生產(chǎn)的那個月,還要再過來看。

    錦朝是剛有身孕,鄭家二太太又是她成親時的儐相,就難免多說幾句,告訴了她很多注意的事。

    等錦朝下午回去的時候,陳三爺已經(jīng)去鶴延樓了。

    錦朝現(xiàn)在食欲依然不太好,那些進補的湯喝多了又發(fā)膩,接連吃了幾天她都不想吃了。就當(dāng)成藥往下灌了,喝完一盅豬蹄甜湯,她立刻含了山楂片接膩。

    外頭小丫頭通傳,說表小姐過來了。

    周亦萱?顧錦朝剛才還問過陳老夫人,陳老夫人說她感了風(fēng)寒,這幾日都不太愛去了。怎么又跑她這兒來了?顧錦朝心里疑惑,讓丫頭放她進來。

    周亦萱進來后老半天不說話,盯著窗沿養(yǎng)的雪白的肉嘟嘟的百合花發(fā)呆。

    不像她那日過來,不僅打扮得精致漂亮,連指甲的細細地染過了。

    顧錦朝吩咐采芙給她上了金桔泡茶,自己一個人繼續(xù)做針線。孩子的兜兜已經(jīng)做好了,她現(xiàn)在做的是孩子的小鞋,半個巴掌大的小鞋,可愛極了。

    周亦萱過了會兒才打起精神,笑著問她:“三舅母,這是要做給我表弟的嗎?”

    顧錦朝把做好的那只給她看:“正是呢,你看看好不好看�!�

    周亦萱哪里有心思看鞋,想了又想,才問道:“三舅母,你知道那俞家小姐是個什么樣的嗎?”

    顧錦朝早猜到她過來的目的,嗯了一聲說:“我也只見過一次。”

    “那……那你覺得七表哥會喜歡她嗎?”

    顧錦朝抬起頭,看到周亦萱臉上有種焦急的神情。

    她嘆了口氣,“萱姐兒……不要讓別人猜到你在想什么。這話我就當(dāng)沒聽到過,娘說你是感風(fēng)寒了,那里就回去歇息著。別再想這些亂七八糟的事了。”

    周亦萱低下頭,小聲地說:“三舅母,我知道你人好,我就和你一個人說。小時候我到外祖母家玩,誰都不認識,一直是七表哥帶我玩的。他給我抓蜻蜓,用蠟做成琥珀。我不會背《弟子規(guī)》,總是被女先生打手板,他教我怎么背……他還會用荷葉做小船,會做蓮花燈。我從小就想嫁給他……”

    顧錦朝臉色一肅:“萱姐兒,七少爺已經(jīng)定親了。這話要是傳出去,壞的是你的名聲,快別說了�!�

    周亦萱笑了笑:“沒關(guān)系,我就和你說了。”

    顧錦朝有些無奈,周亦萱還真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

    這時候,青蒲走進來,在她耳邊說:“夫人,七少爺過來了,說是來看三爺?shù)��!?br />
    顧錦朝低聲問她:“沒跟他說三爺去鶴延樓了?”

    青蒲點點頭:“說了……七少爺說他就是拿些補品過來,放了就走�!�

    周亦萱聽到‘七少爺’三個字,臉上的表情卻很驚喜:“三舅母,是七表哥過來了嗎?”

    第二百六十一章

    事發(fā)

    顧錦朝只能囫圇地點頭。

    周亦萱有些好奇:“他不進來給您請安嗎?”

    “他是過來看你三舅的,找他有些事,趕著時間呢�!鳖欏\朝笑著說,“他已經(jīng)成年了,也就沒必要拘束這些虛禮�!�

    “那我……”周亦萱有些猶豫,“三舅母,我該回去喝藥了,明日再來拜訪你。”說完就下了羅漢床,提著裙子迫不及待地追出去。遠遠都都能聽到她喊陳玄青的聲音。

    顧錦朝長嘆了口氣,這孩子怎么這么不省心。

    她吩咐青蒲:“你跟著表小姐,遠遠看著她,免得她做了什么不合禮節(jié)的事�!�

    青蒲點頭去了。

    陳玄青把東西放下就走,沒想到身后還追出來一個表妹,喊著他七表哥。他停下里等她,問她有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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