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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他一身筆挺的軍裝,神色冷酷,五官俊挺硬朗。掩在帽檐下的眼陰森森,冷冰冰,在戰(zhàn)場上大概能嚇退一整隊的敵軍。但放在家里,放在床上,實在硌得牙疼,讓蟲無從下嘴。

    從某個方面來講,雄蟲和地球上大部分男人都擁有一樣的特性。喜歡香香的、軟軟的伴侶,而不是硬邦邦,木訥不識趣的煞神。

    霍頓很冷漠,回來后徑直上樓進了書房,咔嚓把門一關(guān)就沒了動靜。經(jīng)過查德身旁時也沒有施舍一個眼神,仿佛他只是空氣。

    副官和衛(wèi)兵在外面站崗執(zhí)勤,一動不動,仿佛石雕像。

    查德:“……”

    查德有點尷尬。但他思想單純,很快就把這些拋到了腦后。山不來就我,我就去就山,立刻屁顛屁顛跑到了書房門口蹲著。

    雌蟲依舊需要雄蟲的信息素來安撫,掰掰手指頭算,他們已經(jīng)好幾個月沒親近過了�;纛D就算是S級雌蟲,也不可能抵得過僵化期。

    查德像一只狡猾的小狐貍,動了動耳朵,隔著門悄悄開始釋放自己的信息素,然后靜觀其變。

    他的信息素甜甜的,像奶糖一樣。悄無聲息順著門縫傳到了里面,越來越濃,越來越濃。原本坐在辦公桌后面處理軍事文件的雌蟲敏銳察覺到熟悉的氣息,眉頭不禁狠狠皺起。

    “……”

    霍頓捏著筆,在紙上點出一塊無意義的墨痕,隨即恢復(fù)了之前的動作,繼續(xù)書寫。只是那股該死的信息素卻越來越濃,無聲撩撥著他體內(nèi)翻滾的血液。

    那是雌蟲刻在基因里的東西,他們天生就渴望著雄蟲,不可違逆。

    “咔嚓——”

    做工精致的鋼筆忽的被霍頓捏斷了,當啷一聲掉落在地。他低著頭,胸膛起伏不定,呼吸急促,額頭逐漸冒出冷汗。面色蒼白,神色痛苦,像是在強自忍耐著什么。

    就如查德所猜測的那樣,他的僵化期已經(jīng)到了。這段時間不過是強自忍耐著,現(xiàn)在已然到了極限。

    查德在門外蹲了好久都沒等到霍頓出來。就在他終于忍不住想進去看看的時候,書房里面忽然傳來一陣重物落地的聲響,嚇得他立刻推門沖了進去:“霍頓!”

    只見書桌上的文件散落了一地�;纛D從椅子上跌了下來,在地上痛苦蜷縮成了一團。他整個人像是從水里撈起來的一樣,頭發(fā)盡數(shù)汗?jié)�,雙目猩紅,急促喘著粗氣。

    而罪魁禍首則是這屋子里濃郁的信息素味道,又或者說面前的查德。

    霍頓的性子太沉默寡言,也太倔強,他永遠都不會向雄蟲獻媚。就算在從前,他也只是一言不發(fā)的脫掉衣服,跪在地上一言不發(fā)的任雄蟲鞭笞。

    查德嚇了一跳,連忙跑上前去:“霍頓,霍頓你怎么了!”

    他問的完全是廢話。

    受到雄蟲信息素誘惑的雌蟲,會像犯了毒.癮一樣痛苦。自控力差些的,甚至?xí)耆x化,失去理智。

    查德有些挫敗,沒想到霍頓這樣都不來找自己。他半跪在地上,嘟嘟囔囔的脫下了自己的外套,然后想把霍頓拉上床,手腕卻被對方倏的攥住了——

    “出、去!”

    霍頓雙目猩紅的盯著他,相當駭人。這兩個字幾乎是從牙縫里硬生生擠出來的,聲音嘶啞到了極點。

    查德痛的差點跳腳:“松手松手,痛痛痛!”

    雄蟲都是脆皮雞。

    霍頓果然松了手。他不知哪兒來的力氣,踉踉蹌蹌從地上站起身,艱難朝著門外走去,想離開這間屋子。

    查德見狀也顧不得疼了,立刻拉住了他。抱著霍頓的腰身,可憐巴巴的道:“霍頓,我真的知道錯了,你別不理我�!�

    雌蟲到了這種地步都不愿意和他親近,難道真的那么恨他嗎。

    但查德不能讓霍頓離開這間屋子,否則真的會出大事,雌蟲血脈暴.亂不是說著玩的。僵化期到了如果還不受雄蟲信息素安撫,只有死路一條。

    霍頓沒有絲毫力氣推開查德,光是壓抑體內(nèi)翻騰的能量就已經(jīng)耗盡了他所有的能量。更何況查德渾身都是濃郁的信息素味道,任何雌蟲都對他升不起反抗的心思。

    查德微微用力就把霍頓推到了床上,然后欺身而上,開始解雌蟲的腰帶和軍裝。

    霍頓仿佛知道他要做什么,眉頭緊皺,渾身都散發(fā)著抗拒意味。他竭力掙扎著,卻怎么都沒有力氣掙脫,最后心如死灰的閉上了眼。

    查德還是不太能欣賞得來雌蟲硬硬的肌肉,蜜色的皮膚看起來也沒有亞雌的白嫩順眼。不過霍頓好像還好,他勉強能接受。

    雌蟲從頭到尾沒有任何反應(yīng),像一具尸體。

    這點查德早就知道了,畢竟霍頓以前挨鞭子都不見得會吭一聲。不過這種事還是雙方都開心比較好,單方面沒意思。

    查德猶豫一瞬,在霍頓耳邊小聲叫他:“霍頓?”

    雌蟲沒反應(yīng),眉頭擰得更緊。

    換了以前查德早就拍拍屁股走人了,他今天卻非常有耐心。把霍頓的臉掰過來,直接親了上去,這是他們結(jié)成伴侶儀式后的第一個真正意義上的吻。

    霍頓眼睛倏的睜開,眼中猩紅未退,相當駭人。

    查德膽子變大了,竟也不怕。他有一張娃娃臉,笑起來的時候相當無害,見狀小聲喊了一句霍頓,然后低頭繼續(xù)親他。

    雌蟲抗拒偏頭,竟看出一絲驚慌。

    查德用力捧住他的臉,不讓他躲。查德撬開雌蟲緊閉的牙關(guān),慢慢在里面入侵游蕩,最后勾住對方的舌尖一起廝纏。

    霍頓想躲避,殊不知這種動作只會讓他們糾纏得更親密。

    查德把霍頓翻了個身,然后慢慢舔舐著對方后頸的傷口。溫?zé)岬纳嗉鈷哌^上面凹凸不平的疤痕,愈發(fā)細致溫柔,引起一陣來自靈魂深處的顫栗。

    “霍頓……”查德又吻住了他,這次更為深入。

    一直無動于衷的霍頓呼吸忽然亂了一瞬。他被迫仰頭與查德親吻,脆弱的喉結(jié)就暴露在空氣中,上下滾動,罕見的看出幾分無力感。

    眼尾開始漸紅。

    霍頓躲避著他的擁抱,卻退無可退。那種陌生的親吻感帶來一陣癢意,從尾椎骨一直傳到了大腦,讓蟲頭皮發(fā)麻,卻又不忍抽身。

    不……

    不該是這樣的……

    不該是這種感覺……

    霍頓終于聚起一絲力氣推開了身上的查德,艱難想逃脫對方的掌控。然而后者卻忽然抱住了他,抱得很緊很緊,一絲空隙也不留。

    “唔……”霍頓悶哼一聲,眉頭緊蹙。

    查德的信息素在室內(nèi)漸漸彌漫,平復(fù)著躁動的精神力。而霍頓就像是被抽空了脊梁骨一般,身體虛弱無力。大腦一片空白,只能看見頭頂炫目的燈光,一片白芒。

    “霍頓……霍頓……”

    查德經(jīng)驗比他老道,愈發(fā)擁緊了他,一遍又一遍念著他的名字。

    霍頓手臂青筋暴起。他眼神渙散,艱難想推開雄蟲,卻反被查德再次吻住。對方似乎要抽空他肺腑里所有的空氣,吮得舌根都開始發(fā)麻發(fā)痛。

    再強大的雌蟲在雄蟲面前似乎也變得不堪一擊起來。瞬間潰不成軍。

    沒有鞭笞,沒有冰冷的罰跪。

    只有纏綿的吻和溫暖的懷抱。

    霍頓雙眼發(fā)紅,不知是驚懼還是想逃離�?倸w在查德面前都被一一撫平。雄蟲緊緊抱著他,像小動物一樣舔舐著他的耳廓,溫?zé)崛彳洝?br />
    “霍頓,我知道錯了,你別不理我……”

    查德把他面對面的抱在懷里,低頭舔吻著雌蟲肩上的累累舊傷。心頭忽然涌起無限自責(zé)。幫霍頓疏解過后,就蹭在他懷里可憐兮兮的怎么都不肯離開。

    像一塊黏糊糊,甜絲絲的棉花糖。

    得到信息素的安撫,霍頓眼中的血色終于褪去。他雙目渙散的望著天花板,過了那么一兩秒才艱難聚起神智,然后慢半拍的看向查德。

    雄蟲一開始還在耳邊甜絲絲叫他的名字,后來就累得抱著他睡著了。

    霍頓喘了口氣,然后悄無聲息的把雄蟲推開,略有些踉蹌的下了床。雙腿疲軟的感覺不同于從前受刑后的灼痛,只讓蟲覺得羞臊。

    霍頓站直身形,精壯的后背滿是猙獰交錯的疤痕。他擰眉看向床上的查德,靜默許久,最后撿起地上的衣服,一言不發(fā)的走出去了。

    等查德醒來的時候,已經(jīng)是第二天清早了。他發(fā)現(xiàn)身旁沒有霍頓的蹤影,只以為對方上班去了,蔫頭耷腦的洗漱準備下樓吃飯,結(jié)果卻見霍頓正坐在客廳沙發(fā)上辦公。

    查德眼睛一亮,立刻噠噠噠跑下了樓:“霍頓!”

    霍頓今天休息在家,沒有穿軍裝。上半身是一件白色襯衫,袖子挽到手肘,露出精壯的手臂。雙腿交疊,膝蓋上放置著一臺平板光腦,正在處理軍務(wù)。

    身上的凜然氣息終于有所收斂。

    你可以說查德是初生牛犢不怕虎,也可以說他心思單純沒腦子。見狀直接坐到霍頓身旁,然后在對方側(cè)臉吧唧親了一口,眼睛亮晶晶的:“霍頓~”

    他除了這兩個字,似乎已經(jīng)不會說別的了。

    霍頓無動于衷,繼續(xù)處理公務(wù)。沒回應(yīng),但也沒推開他。

    查德蟲膽包天,眼睛提溜一轉(zhuǎn),直接推開了他手中的光腦。然后把自己毛茸茸的腦袋湊了過去:“霍頓,你別看光腦,你看我,看我~”

    今時不同往日,雄蟲被逼無奈的時候,什么事都能做出來。

    霍頓撿起光腦,想離開,卻被查德按在了沙發(fā)上。雄蟲捧住他的臉,像昨天一樣吻住他,柔軟的唇舌糾纏在一起,密不可分。

    霍頓皺眉,竭力偏頭:“下去�!�

    如果忽略他紊亂的呼吸,這句話相當有氣勢。

    查德不聽,抱著他一個勁的親,最后霍頓不知是不是放棄掙扎,也懶得推開他了。末了氣喘吁吁的分開時,他們兩個都有點把持不住。

    霍頓淺色的唇愈發(fā)紅潤。

    查德第一次發(fā)現(xiàn)自己的雌君原來也是很好看的。他蹭了蹭霍頓的臉,小聲道:“霍頓,今晚我們一起睡好不好?”

    霍頓沒理他,見家務(wù)機器人已經(jīng)做好晚餐,面無表情把查德從身上推開,徑直起身走到了餐桌旁落座。

    查德見他不理自己,一顆心咔嚓碎成了兩瓣。哪兒還有心情吃飯。凄凄涼涼的趴在沙發(fā)上,心中淚流滿面。

    完蛋,自己肯定要被送進星際監(jiān)獄改造了嗚嗚嗚嗚……

    霍頓等了兩分鐘,沒見查德過來,抬眼就見對方一只蟲落寞的坐在沙發(fā)上:“……”

    霍頓微微擰眉,聲音嚴肅:“過來吃飯�!�

    他連雄主都不叫了。

    查德沒有回頭:QAQ進監(jiān)獄還不如餓死算了。

    查德此時已經(jīng)有些分不清自己到底為什么委屈,是因為擔(dān)心霍頓把他交給議員會,還是因為霍頓不理他?

    他久不動作,抗拒的意味是如此明顯。只聽一陣拉開椅子的動靜,霍頓直接走了過來,精壯的身形在頭頂灑落大片陰影。

    霍頓又重復(fù)了一遍,語氣聽不出情緒起伏:“去吃飯。”

    查德沒說話,背對著他,然后伸出了一只手。

    意思很明顯,要牽手手。

    霍頓靜靜看著他,沒動:“……”

    查德舉得手都要僵了,還是沒等到雌蟲的反應(yīng)。他撇了撇嘴,忽然有些想哭,又有些難過。星際的雄蟲一向如此,又廢材又愛哭又脆皮。

    查德紅著眼睛抹了抹眼淚,正準備收回手,誰曾想手腕忽然一緊,被霍頓從沙發(fā)上拉了起來。

    霍頓皺了皺眉,言簡意賅的道:“吃飯。”

    查德被他牽到了餐桌旁邊坐下,盡管對方的動作算不上溫柔。

    雌蟲的腸胃沒有那么脆弱,更多的時候只是服用營養(yǎng)劑。香軟的點心則放到了查德的面前。

    霍頓正準備去拿營養(yǎng)劑,手臂忽然被抱住了。他順著看去,就見查德把一碟子點心往自己面前推了推:“霍頓,我們一起吃�!�

    查德像一只大狗狗,眼睛亮晶晶的。他見霍頓手臂上也有一條疤,摸了摸,又親了親,小聲保證:“霍頓,我以后再也再也不打你了�!�

    這只雄蟲又壞又好,又單純又殘忍。

    霍頓沒忍住閉眼,面色蒼白,忽然想起他們剛結(jié)為伴侶儀式的時候……

    那個時候,自己的心里對雄蟲有過期待嗎?

    應(yīng)該也是有的吧……

    只是后來都在一次次的鞭笞中消磨干凈了……

    他曾嘗試對著雄蟲笑,但怎么都沒有柔軟的亞雌討喜,后來就不笑了。

    霍頓想的有些入了神,連查德什么時候湊到跟前來的都沒發(fā)現(xiàn)。一抬眼就見對方眼眶紅紅的看著自己,鼻尖也是紅紅的。

    霍頓頂著他的視線,終于動筷子,吃了一塊點心。他咀嚼的很慢,也不知嘗出了什么滋味。

    只有查德在旁邊一直說話:“霍頓,霍頓,霍頓……”

    只要霍頓不理他,他能說個不停。

    霍頓終于微不可察的嗯了一聲。

    查德說:“我知道錯了……”

    霍頓:“嗯�!�

    查德挪到了他身旁:“我再也不打你了,我如果再打你,你就打我的手心�!�

    霍頓依舊沒什么情緒:“嗯�!�

    查德最后抱住了他的腰身,頭發(fā)觸感帶著雄蟲特有的柔軟,小聲一字一句認真道:“霍頓,我以后不找別的蟲了,也不要雌侍了,我只要你……”

    他眼睛黑潤潤的:“我只要你……”

    霍頓聞言微怔,下意識低頭看向他,唇上卻陡然覆上一片溫?zé)帷kS即被狡猾如狐貍的雄蟲扣住了后腦,被迫加深這個吻。

    霍頓想推開他,指尖卻在發(fā)抖,聚不起一絲力氣。

    查德扣住他的手心,緊緊抱住他:“霍頓……”

    他在耳畔說:“我喜歡你~”

    霍頓控制不住的閉上眼,陡然被這句話抽空了全身氣力,毫無反抗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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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作者君:QAQ我走了,我又回來了,應(yīng)編編要求,還要再補兩個番外(哭成小豬頭)明天補一章校園界面靳珩x聞炎的番外

    第262章

    補蟲族帕林x莫林番外

    帕林是那一堆無用雄蟲里面,為數(shù)不多幾個還算有腦子的。當初他們被集體軟禁在軍部,接二連三的雄蟲都禁不住脅迫簽署了條約,只有帕林堅持著沒有簽。

    不過他的舉動對最后的結(jié)果并沒有造成任何干擾,大勢所趨之下,已經(jīng)被養(yǎng)廢的雄蟲能夠做些什么呢。

    他們什么都做不了。

    帕林的伴侶是四軍上將之一的莫林。雄蟲被軍部釋放的時候,都是由他們的雌君或者雌侍進行保釋的。但帕林出來的時候,莫林連面都沒露,只讓心腹副官去把他接了回來。

    這在律法被推翻以前,是根本不可能發(fā)生的事。因為這種舉動代表雌君對雄主的蔑視。

    但現(xiàn)在沒有誰會去管,所有蟲都知道,現(xiàn)在的天已經(jīng)變了。

    “帕林閣下,到了�!�

    副官把飛行器停在住宅區(qū)的庭院里,然后替他打開了艙門。

    帕林直到現(xiàn)在仍有些神思恍惚,他望著外間涌動的夜色,過了那么一兩秒才起身走下飛行器。盡管多日的關(guān)押讓他看起來疲憊不堪,但還算整潔,忽略雄蟲可恨的事實,也有幾分風(fēng)度翩翩。

    他抬手松了松領(lǐng)帶,問副官:“莫林呢?”

    副官不卑不亢:“上將在里面�!�

    帕林點點頭,沒再說話,推門進去了。一樓大廳里坐著一名軍雌。對方看起來似乎正在用餐,動作不急不緩,哪怕帕林進門都沒影響到他,優(yōu)雅中帶著幾分淡漠。

    帕林頓住腳步,沒再動了,隔空注視著他。

    第一軍大部分將領(lǐng)都是貴族出身,而且多數(shù)時間都駐扎在首都,保衛(wèi)聯(lián)盟的安全。所以很少會被外調(diào)在戰(zhàn)場上廝殺。相應(yīng)的,他們看起來也就更文質(zhì)彬彬些。

    莫林是一名沉默的雌君,那種沉默不是木頭人般的沉默,而是不顯山不露水的沉默。多年溫順,以至于帕林竟從來沒看清他的想法。

    直到這次推翻律法,議員會進行表決。贊成廢除雄蟲保護法的除了性格偏激的阿爾文,再就是一向不露心思的莫林。

    直到那個時候,帕林才后知后覺的發(fā)現(xiàn),原來一向溫順的莫林心里也是恨著自己的。

    他如果說不驚訝,那是假的。

    帕林以前對莫林雖然算不好,但相比于其他雄蟲來說,卻也算不上壞。他認為不至于使對方這么恨自己。

    大廳十分安靜,只有莫林用餐時響起的輕微聲響,靜得讓蟲有些不適應(yīng)。帕林見他不理自己,干脆走過去,拉開椅子在他對面落了座:“莫林?”

    他的聲音一向低沉輕緩,很是好聽。只可惜大多數(shù)時候,與別的雄蟲并無二致。

    莫林終于停住了動作,抬眼看向他,笑了笑,無可挑剔:“您有什么吩咐嗎,雄主?”

    莫林在笑,笑意卻不達眼底;他在說話,偏偏讓蟲感到一陣靜默。還是以前順從的樣子,仿佛之前推翻雄蟲的將領(lǐng)并不是他。

    帕林干脆坐到了他身旁,第一次這么認真的審視著自己的雌君:“莫林,你恨我?”

    莫林反問:“您是雄主,我怎么會恨您呢�!�

    今時今日,雌蟲雖然不用再像以前一樣卑微,但他們依舊離不開雄蟲的信息素。離開了就會死。

    一切只是為了繁衍,還有活著。

    時間長了,莫林難免會覺得這種日子十分無趣。但那又怎么樣,他們的種族在無數(shù)傾軋下得以存活,為的就是繁衍生息,而不是求死。

    帕林知道他在說謊,半真半假的提議道:“你如果恨我,現(xiàn)在就可以把我送回星際監(jiān)獄�!�

    莫林搖頭:“您既然千辛萬苦的出來了,就沒有再回去的道理�!�

    帕林不是雄蟲里面最好的一個,但也不是最壞的一個。莫林摸了摸已經(jīng)僵化麻木的右手,隔著白色的手套,他能清晰感受到自己指尖冰涼的溫度,就像尸體一樣。

    他需要雄蟲的信息素,否則幾個月后真的會變成尸體。

    莫林慢慢摘下了自己的手套,還有軍帽,對帕林道:“我可能需要您的信息素了,雄主�!�

    后面那兩個字已經(jīng)不帶任何實質(zhì)性的意義,僅僅只是一個稱呼。換做以前,莫林大概會跪在地上,請求雄主的寵幸,而不是像今天這樣,直白而又平淡的提出自己的要求。

    帕林再次意識到,今時不同往日了。他略微垂眸,看見了莫林僵化的右手,對方原本修長有力的指尖此時被一片青黑所覆蓋,連帶著皮下的血液也凝固住了。

    蟲神到底還是給雄蟲留了一線生機。那些藥劑沒辦法治療軍雌的血脈暴.亂。

    帕林執(zhí)起莫林冰涼的右手,然后遞到唇邊慢慢落下一個溫?zé)岬奈牵笳呶⒉豢刹斓膾暝艘凰�,卻又被雄蟲按住。

    帕林看著他,意有所指:“不是要信息素嗎,躲什么。”

    軍雌絕大多數(shù)都是不解風(fēng)情的,加上不受寵,花叢中的經(jīng)驗自然也不能和雄蟲比,往往只有被擺弄的份。

    莫林果然不動了,他從來沒有大喜大怒的時候,但就是這么一副淡淡的神情,更讓人覺得難以接近。

    帕林將他擁入懷中,在他唇邊輕輕吻了一下,似有嘆息:“你的手僵化多久了?”

    莫林饒是再意志堅定,也被鋪面而來的信息素和雄蟲罕見溫柔的吻弄得恍了一下神,閉眼道:“很久了�!�

    他說:“四個月�!�

    帕林問:“怎么不找我?”

    莫林笑了笑,罕見看出了一絲譏諷,好心提醒:“您當時在和那個叫斯特的亞雌廝混�!�

    帕林頓了頓。事實上,從他破殼出生那一天起,他的父輩,他的周圍,每只雄蟲都是如此做的。

    沒有蟲告訴他對與錯,也沒有蟲告訴他什么該做什么不該做。整個聯(lián)盟對雄蟲的庇護都在明晃晃傳達著一個信息:你們是最尊貴的。

    帕林以前偶爾會思考一下局面為什么會如此,但也只是偶爾。直到被軟禁在軍部的時候,他才真正思考起這個問題。

    帕林想起了那名叫楚綏的雄蟲。

    聽說他對他的雌君很好,所以傾軋來臨的時候,阿諾上將寧愿拼命也要護著他。再反觀其他雄蟲,就形成了鮮明對比。

    囚禁在一起的時候,帕林曾經(jīng)問過楚綏為什么,對方思索半天,卻只出神的回答了三個字:平等吧……

    不止是身份,還有感情。

    蟲族曾在遠古的進化中逐漸脫離了獸態(tài),進化出四肢,成為高等級生物。但他們依舊難以擺脫基因內(nèi)殘留的獸性。

    交.配只是為了繁衍,對他們來說,感情這種東西是無用且不必存在的。

    帕林被囚禁在軍部的那段日子里,眼見著雄蟲一個個的倒大霉,在那一刻,他忽而意識到了雄蟲的愚蠢與殘忍�,F(xiàn)在劫后余生,也不禁感到一陣后怕,甚至升起了一種無端的念頭。

    什么念頭……?

    帕林說不清楚,他只知道,自己看見楚綏和阿諾上將互相保護的時候,竟然有些羨慕。

    他們是獸,離群索居,唯有一死。風(fēng)雨來臨的時候,也需有一個戰(zhàn)友,交付后背生死。而不是像前段日子那樣,雄蟲被社會厭棄,除了等死,還是等死。

    帕林在雄蟲堆里,身形還算高大,他微微用力,就將莫林抱到了沙發(fā)上。雌蟲見他不回房間,也沒有多言,默不作聲的脫下衣服,半跪在地上擺好了姿勢。

    “莫林,”帕林忽然從身后擁住他,把他拉到了自己的懷里,聲音嘶�。骸捌饋怼!�

    莫林被迫面對面坐在了帕林的身上,這種姿勢親密得令他不適應(yīng)。但他沒多想,只以為雄蟲想玩什么新花樣。

    帕林將生平所有的耐心都用在了這場情.事上。他含住了莫林的指尖,一點點舔吻著他僵化的右手,最后順著往上,吻住了雌蟲緊閉的唇。

    “唔……”莫林能忍受鞭笞的疼痛,卻沒辦法忍受這種陌生的感覺。他感覺自己的體溫在升高,臉色潮紅,漸漸的開始不受控制起來。

    莫林彎腰想蜷起身形,似痛苦似歡愉。他的睫毛被淚水打濕,死死咬住牙關(guān),不想發(fā)出任何奇怪的聲音。

    帕林卻固執(zhí)的吻住了他,右手落在他小腹處,掌下是精瘦的腰身,然后緩緩扣緊:“莫林……”

    他的話一下子戳中了雌蟲的軟肋:“你說,我們以后會不會有蟲崽?”

    在這個世界,雌蟲是悲哀的。他們沒有可以托付愛意的對象,雄蟲對他們也只有無盡的羞辱責(zé)罵。于是雌蟲最在意的便只剩了蟲崽。

    那是唯一和他們血脈相連的……

    莫林沒有說話,身軀卻狠顫了一瞬。他的雌父在他很小的時候就已經(jīng)戰(zhàn)死了,雄父根本不會在意一只雌蟲的死活。于是他只能獨自投身軍隊,數(shù)年苦戰(zhàn)熬到了今天的地位。

    莫林從小到大不會把希望放在任何蟲身上,他孤獨靜默的活著。然而帕林剛剛說出蟲崽兩個字的時候,他沉寂的心忽然抑制不住的顫動了一瞬,眼眶發(fā)熱。

    他也曾渴望,擁有一個屬于自己的蟲崽。

    但是生出來又能怎么樣呢?這個冰冷的世界并不適合生存。他曾經(jīng)想改變這個世界,但顯然,沒有起到多大的成效。

    莫林垂眸,下意識按住了雄蟲落在自己腹部的手。他紅著眼睛,指尖青白交加,不知是想推開還是想扣緊。

    帕林見他意動,把莫林的臉掰過來,吻住了他的眼眶,舌尖滿是咸澀。在雌蟲耳畔低語不絕:“會有的,對不對莫林?”

    帕林緊緊捂著他的腹部:“不管是雌蟲,還是雄蟲,都是我們的蟲崽,我想當一個好雄父……”

    他如此鄭重其事,珍而重之,仿佛莫林真的已經(jīng)有了他們的蟲崽一樣。

    莫林沒說話,嗓子卻越來越啞,最后什么聲音都發(fā)不出來。帕林抱著他上了樓,最后雙雙浸沒在浴缸中,水花四濺。

    莫林右手的青黑終于漸漸褪去,慢慢恢復(fù)了正常的膚色。他從浴缸里出來,活動了一下指關(guān)節(jié),然后自顧自穿好了衣服。回頭見雄蟲正看著自己,一言不發(fā)從衣柜里找了套衣服放在床上,然后離開了臥房。

    房門關(guān)上,發(fā)出咔嚓一聲響。

    帕林感覺自己有點餓,氣力不支,緩了那么片刻才從浴缸里爬出來。他三兩下穿上衣服,濕著頭發(fā)準備下樓去找點吃的。

    什么食物都好,冷的也無所謂,再差也差不過被關(guān)押在軍部的時候。

    然而帕林摸黑下樓的時候,卻看見廚房亮著燈,莫林正在里面做飯。神色一怔,在臺階上慢慢坐了下來。

    四軍上將里,阿爾文脾氣暴烈,霍頓威重如山,阿諾冷若冰霜,莫林其實是最不扎眼的一個。他性格平平順順,挑不出任何毛病,卻也難以引起注意。

    哪怕帕林現(xiàn)在想起他,唯一的印象也只是“一名合格的雌君”。對方總是能把所有的事情都處理妥當,然后安安靜靜的退下去,不爭不搶。

    幾年相處,帕林好似從來沒主動了解莫林。

    他慢慢起身,走下樓梯,然后進了廚房。

    莫林正在等待著水燒開,眉眼低垂,不知在想些什么,有些入神。直到帕林從身后抱住他的時候,他才陡然驚醒回神。

    軍雌的身體實在算不上柔軟,肩頭也硌得慌。帕林抱著他,卻只感覺從未有過的安心與踏實。他慢慢扣住莫林的手,緊得密不透風(fēng)。

    莫林沒說話。他不知是習(xí)慣難改,還是性格使然,并沒有第一時間推開雄蟲,而是繼續(xù)維持著沉默。不討喜且無趣到了極點。

    水開了,莫林終于抽身想去做飯,帕林卻已經(jīng)先他一步關(guān)掉了加熱器,并把他牢牢實實抵在了廚臺邊緣,密不可分。

    莫林退無可退,終于看向他:“雄主�!�

    這兩個字也不知包含了什么樣的情緒。

    帕林眉眼深邃,有一雙金瞳,此刻光線昏暗,看起來有些像深棕色。他雙手撐在莫林身側(cè),忽然很想知道對方是怎么想的:“聯(lián)盟議員說,三個月后會派下專員調(diào)查,如果雌蟲愿意,可以單方面解除伴侶關(guān)系�!�

    莫林看著他:“那么雄主,您對此有何見教?”

    說話平淡有禮,卻暗藏鋒芒。

    帕林倏的勒緊了莫林的腰身,緊緊盯著他的眼睛,低沉的聲音裹挾著灼熱的余息:“你的答案,莫林,我想知道你的答案�!�

    莫林被迫貼緊了他,頭顱微仰:“如果我的答案是解除伴侶關(guān)系呢?”

    帕林偏頭吻住他的耳垂,然后不輕不重的咬了一下,閉眼道:“那就告訴我,讓你改變主意的辦法……”

    莫林有些受不住雄蟲過于濃烈的信息素,終于開始掙扎。他實在恨死了自己的身體構(gòu)造,雌蟲對于雄蟲天生就帶著渴望。

    莫林推了兩下,沒推開,反被帕林擁得更緊。對方將他抵在墻壁上廝吻纏綿,捏著他下巴道:“告訴我,讓你改變主意的方法……”

    帕林濕漉漉的頭發(fā)落了一縷下來,瞳色在燈光的照耀下恢復(fù)成了有些邪氣的金棕色,此刻卻盛滿了不容置疑的認真。

    莫林胸膛起伏不定,他見雄蟲不是在開玩笑,自嘲的勾了勾嘴角:“我木訥且無趣,一直不討您的喜歡,您就算與我解除伴侶關(guān)系,也依舊會有很多雌蟲對您趨之若鶩�!�

    帕林皺了皺眉:“我的雌君是你�!�

    莫林偏頭:“您可以再娶�!�

    帕林眉間溝壑愈深:“我不要他們�!�

    莫林盯著他,語氣淡淡:“您會后悔的,您要不了三天就會對我感到厭煩,并后悔這個愚蠢的決定�!�

    “要打賭嗎?”帕林問,“三個月為期限。”

    莫林不答:“……”

    帕林見狀將他拉入懷中,把莫林的右手按在自己心臟跳動處,垂眸認真道:“沒有他們,以后只有你……”

    獨占一只雄蟲的誘惑力實在太大,莫林聞言慢慢抬起了眼,注視帕林良久后才聽不出情緒的問道:“……您確定?”

    面前的雄蟲名聲并不算糟糕透頂,事實上他俊美風(fēng)流,在雌蟲堆里相當吃得開,哪怕是現(xiàn)在,招招手依舊會有許多蟲前赴后繼。

    而莫林只是軍雌里最普通,最無趣的一個,容貌甚至也只能算清秀。如果不是軍銜夠高,也許根本沒辦法做他的雌帕林:“對蟲神起誓。”

    事實上莫林沒有第二條路可以選。他已經(jīng)被帕林標記了,沒辦法再接受任何雄蟲的信息素,除非他選擇死亡。

    莫林盯著他,半晌后才慢慢道:“……也許,您說服我了�!�

    他說完這句話后,身體慢慢泄去力道,有一種聽天由命的感覺。誰都知道,雄蟲的誓言不能當真,但此刻莫林并沒有第二條路可以選。

    莫林動了動:“我去給您準備晚餐。”

    于是帕林發(fā)現(xiàn)了,他的雌君其實很賢惠,哪怕到了現(xiàn)在這個地步,所有事也依舊安排得滴水不漏。

    “不用了,冰箱里有營養(yǎng)劑�!�

    帕林打開冰箱,拿了一管綠色的營養(yǎng)劑遞給莫林,然后在對方微縮的瞳孔中將他打橫抱了起來,徑直朝著樓上走去。

    現(xiàn)在很晚了,是休息的時間。沒必要再讓雌蟲在廚房忙碌不歇。

    帕林用下巴抵著莫林的發(fā)頂,然后在對方光潔的額頭落下一吻,聲音帶著嘆息:“莫林……”

    懷里的雌蟲看向了他。

    帕林認真說了一句話:“我很羨慕楚綏,但我想,我該努力做得比他還要好……”

    三個月的期限也太短,他想由生至死,方才不辜負蟲族這漫長的生命。

    莫林的睫毛顫了顫。

    帕林擁緊他,低聲道:“抱著我,莫林。”

    雌蟲聞言沒有動作。但過了幾秒,忽然慢慢的、一點點的,圈住了他的脖頸,依舊靜默無聲。

    帕林走進臥室,俯身將他放在床上,然后隔著衣衫,掌心緊貼著莫林的腹部,低聲道:“以后我們?nèi)绻辛讼x崽,像你才好�!�

    莫林終于抬眼,說了一句話:“該像您。”

    帕林的外貌遠比他優(yōu)越,自然像帕林更好。莫林說完這句話,就偏過了頭去。這樣平等溫馨的氛圍以前從未有過,實在不適應(yīng)。

    帕林卻把他的臉掰了過來:“你也好看,像你也好�!�

    帕林風(fēng)流不羈,但這種話他從前只會對著嬌美的亞雌說,而不是軍雌。

    室內(nèi)光線太黑,帕林看不見莫林的表情,只聽見雌蟲說:“您該休息了�!�

    帕林擰開營養(yǎng)劑,一飲而盡。然后在黑暗中上了床。他在被子里摸索著,把雌蟲慢慢抱進懷里,這才閉眼睡覺。

    莫林第一次享受這種“待遇”,在黑暗中睜開眼,不安的動了動,心頭怪異。然而下一秒雄蟲就把他往懷里按了按:“噓——”

    帕林又吻了他一下,溫柔內(nèi)斂:“休息吧……”

    明天太陽升起時,會是全新的一天。

    第263章

    補校園番外靳珩x聞炎

    時間是這個世界上最難跨越的東西。

    聞炎被監(jiān)獄囚住,在里面困了整整七年;靳珩畫地為牢,作繭自縛,足足兩世,最后死過一遭才堪堪抽身,命已經(jīng)去了大半。

    但那些不重要,只要聞炎還在……

    只要聞炎還在……

    靳珩漆黑的眼底似有暗沉翻涌,隱隱透著病態(tài)的偏執(zhí),但須臾又被他自己強壓了下去。他閉眼,發(fā)狠似的吻住聞炎,似乎要將對方的血肉筋骨都盡數(shù)吞咽入腹。

    “唔——”

    聞炎無力仰頭,似一條渴死的魚。死死掐住靳珩的肩膀,指尖險些陷入血肉。他渾身每一塊肌肉都在抽搐顫抖,冷汗浸濕了頭發(fā),不知是痛苦還是歡愉。

    聞炎瞪大了眼睛望著天花板,恍惚間有什么灼熱的液體從他發(fā)紅的眼眶滾落,最后沒入鬢角。靳珩浸在月色中的臉龐是那么熟悉又陌生。

    在監(jiān)獄里的每個日日夜夜,這張臉曾無數(shù)次從聞炎的心底浮現(xiàn),最后又被他自己狠狠擊碎。

    靳、珩。

    他默念著這個名字,牙關(guān)都緊了起來。帶著恨,帶著怨,帶著難平的痛苦。最后慢慢蜷縮成了一團,舌尖都是腥甜。

    靳珩從身后抱住聞炎,把他整個人擁進懷中,然后慢慢的收緊懷抱。

    他抱得那么緊,緊到連絲空氣都沒有余地存在。像是快要溺斃深海的人攥住了救命的浮木,一旦松手,就會立刻死去。

    聞炎狠狠閉眼,恍惚間卻覺得有什么灼熱的液體掉落在自己頸間,悄然沒入之后,只留下一條冰涼的濕痕。

    他艱難動了動脖頸,想回頭,卻反被身后的人勒得更緊,不得動彈。

    靳珩一言不發(fā),就那么沉默的抱著他。像是窮困潦倒的惡徒死死攥著手里僅剩的最后一塊金子,只為留下一線生的希望。

    聞炎筋疲力盡,也終于沒再掙扎。

    月沉日升。窗外涌動的夜色漸漸消失不見,天邊露出一抹魚肚白,連帶著照亮了臥室,映出滿床狼藉,還有床上相擁的兩個人。

    靳珩一夜沒睡。一線斜斜的陽光落在他臉上,有些刺目。他慢慢動了動眼睛,里面的暗沉潮水般褪去,在灼灼陽光下終于恢復(fù)了幾分正常人的模樣,連帶著懷抱也松了幾分。

    聞炎七點就條件反射睜開了眼,他倏的從床上坐起身,渾身戒備緊繃,等看到周圍的布局和身旁的靳珩時,這才想起自己已經(jīng)出了監(jiān)獄。

    靳珩在白天又是一副與夜晚截然不同的模樣,看不出絲毫陰鷙。他隨便套了件衣服,從床上起身,然后把還沒緩過神來的聞炎拉到浴室。

    花灑打開,熱氣彌漫了整間浴室。

    靳珩輕輕摸了摸聞炎破損的下唇,不知是磕的,還是被對方自己咬的,有一道深深的齒痕。他聲音溫和,目光也是溫柔的:“洗完澡,我?guī)阆氯コ栽绮停阆矚g吃樓下的小籠包,要早點,不然去晚了就賣完了�!�

    他說的那么習(xí)以為常,理所當然。就好像他們兩個已經(jīng)在一起生活了很多年很多年,這樣的日子每天都會重復(fù),每天都會一起去樓下吃早餐。

    聞炎終于回過了神,他推開靳珩,眉頭緊皺:“不用。”

    他精壯的身形在霧氣中有些模糊不清,比以前瘦了些,也壯了些。臉型棱角分明,再看不出半分少年氣。只有眉眼如昔。

    靳珩也不在意,像是什么都沒聽到似的,在一片潺潺的溫水中低頭替他清理。聞炎落在身側(cè)的手攥緊了拳頭,肌肉緊繃,仿佛會隨時給他一拳,現(xiàn)在不動手不過是強自忍耐著。

    聞炎不明白事情怎么會發(fā)展到今天這個地步。明明昨天還在冰冷的監(jiān)獄待著,結(jié)果自己莫名其妙被靳珩帶回了家,莫名其妙和對方上了床,兩個漸行漸遠的人又糾纏到了一起。

    他后退一步,緊貼著冰涼的瓷磚,短發(fā)被水淋得濕透,眼睛黑少白多,好似水鬼:“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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