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就算沒有刑公公,還有譚御史,就算譚御史不出面,還有很多想找紀家錯處的人在。
蚍蜉也許無法撼象,可它能撕開一條口子,有了血腥味兒,就會引來無數(shù)對大象感興趣的人了。
鄂君顏朝三皇子看了一眼,面前這個,不就是其中一位么!
三皇子并不知鄂君顏在想什么,他興奮地道:
“上次的事不過撤了紀大人升遷的調(diào)令,不知這次父皇會怎么罰紀家!刑公公將這件事告訴母后,母后也會對紀家有所不滿,對七弟之前的好感也會大打折扣吧!”
鄂君顏卻是潑來了一盆冷水。
“殿下還是不要高興得太早,現(xiàn)在國庫虧空,北面戰(zhàn)事不停,有好多事讓官家頭痛。紀大人教子無方,卻有些積攢銀錢的偏才,能幫官家解燃眉之急,所以官家不會因為這些小事重罰紀大人,提得多了,反而會讓官家起疑心!”
聽了鄂君顏的分析,三皇子驚愣了一下,忙不迭點了點頭:“好在有你提醒,本王差點得意忘形了!”
說到這兒,他有些煩躁地將手中茶盞放到了一旁。
“紀老賊的生財之道無非是幾個商業(yè)巨頭都在巴結(jié)紀家,另外就是給百姓加了各種雜稅,卻在父皇那里說是百姓主動捐獻,他哪里有什么大才!”
能貪卻不讓官家戳破的,那就是大才,鄂君顏從不會像紀五夫人那般看低對手。
但他沒有與三皇子解釋,三皇子說紀大人是老賊,他又能干凈到哪里去!
皇家啊,就是一片腌臜地。
嘴角依舊噙著淡淡笑容,鄂君顏道:“三皇子最近可聽到坊間有一個傳言?”
三皇子見鄂君顏忽然轉(zhuǎn)移了話題,好奇地看過來:“什么傳言?”
“關于東珠的傳言,說那東珠乃是東海龍女的淚,有些東珠會在龍女誕辰那日顯現(xiàn)出蓮紋,擁有這樣東珠的人,乃是有仙緣之人,生時多福多壽,死后回歸仙班!”
三皇子皺眉摸著下巴:“有這種事?”
當然是別人胡編亂造的,但就是有人相信��!現(xiàn)在天災人禍不斷,這件事只會越傳越廣。
“三皇子想積累財帛,不如派人收些東珠,等價格炒高后,便可待價而沽了�!�
第197章可惜終究是沒這緣分!
三皇子正是缺錢的時候,聽到這個提議臉上露出了幾分笑意,忍不住拍了拍鄂君顏的肩膀:
“還得是你,外祖父做得最明智之事,就是把你送到了我身邊�!�
三皇子說的外祖,便是鄂君顏的父親平南侯,說起來他還要叫鄂君顏一聲小舅舅。
但他并非鄂妃的親生兒子,他生母過世后才認了鄂妃為母妃,所以與鄂君顏并沒有血緣關系。
而且鄂君顏乃是平南侯的私生子,這樣的身份,怎么配讓他叫一聲舅父!
鄂君顏也沒有因為三皇子的夸獎而高興,反而整個身體都僵硬了起來。
他像是在極力隱忍著什么,片刻后才讓自己鎮(zhèn)定了一些。
“這是微臣應該做的!”
三皇子并未在意鄂君顏的異常,收回手用帕子擦了擦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塵,“若我能成事,定不會虧待你的!”
如果文能有鄂君顏,武能有墨歸,那他就真的如虎添翼了!
鎮(zhèn)國公府啊,真是一塊難啃的骨頭!
……
因為刑公公的介入,紀家人自然不敢再為難沐云書,同在梅園的紀家五爺聽說了這件事,還特意跑來給沐云書道了歉,稱此事是一場誤會云云。
有些道歉是不能接受的,因為那些惡人會覺著這一聲道歉,就可以抵消他犯下的所有過錯,然后繼續(xù)心安理得的作惡。
沐云書沒有與紀家人和解,與刑公公道了謝后便帶著翠玉離開了梅園。
錢夫人見事情鬧到這個地步,哪里還有心思聽曲兒,假作頭痛,叫宴席散了。
刑公公回到了倚梅閣,正見常嬤嬤將熬好的藥遞到了皇后娘娘面前。
“見到人了?”看到刑公公站在門口,方皇后柔聲問了一句。
刑公公在門口撣了撣衣裳上的寒氣,這才跨進門稟報道:
“見到了,不過奴才也沒能幫上什么忙,奴才不去,譚御史也不會放任紀家胡作非為的�!�
“那姑娘可還好,沒嚇著吧?”方皇后又問。
刑公公回憶了一下沐云書的樣子,失笑搖搖頭:
“沒有,反倒是把紀家夫人嚇壞了!奴才瞧著是個有趣的妙人兒,那不服輸?shù)膭艃航信畔肫鹉锬锬贻p的時候。”
聞言,方皇后臉上浮現(xiàn)出一分暖意。
常嬤嬤見皇后娘娘對這沐娘子感興趣,疑惑道:“娘娘為何不把那姑娘招過來見上一面,也好幫小公爺把把關!”
方皇后眼里流露出了幾分失落:“現(xiàn)在見不得�!�
常嬤嬤不解,刑公公卻是已經(jīng)想通了娘娘的意思。
娘娘在這個時候召見沐娘子,許多人都會懷疑娘娘的用意。
皇后娘娘身子這般差,護不了沐娘子幾日,等娘娘哪日去了,還有誰能護得住被推到風口浪尖上的沐娘子?
常嬤嬤想不到這些,只以為皇后娘娘是對小公爺選的這位世子夫人不太滿意。
也不怪娘娘不滿意,那沐娘子的身份的確低了些。
也不知道到底長了什么本事,竟能讓小公爺這棵鐵樹開了花兒!
常嬤嬤覺著,這沐娘子一定跟后宮里那些妖嬈的狐媚子一樣,是個膽子大會勾魂兒的,這樣的人別說幫不上小公爺,怕是要像今天一樣,日日讓小公爺幫忙善后!
她為皇后娘娘拿了一個毯子,嘆了口氣:“小公爺也真是的,竟做一些叫您放心不下的事!”
“跟那孩子有什么關系,是我放不下他,是我想走得安心些……”
緩緩躺了下來,方皇后嘆了口氣:“其實老七與老三比起來,要仁厚一些,對知許也不錯,可惜他這外祖家實在不讓人省心,也不知以后會如何。”
這些日子鄂妃和賢妃日日來看她,方皇后哪里看不出這些人的心思,不過是想叫她在咽氣前跟官家表個態(tài),是更中意三皇子,還是七皇子。
可七皇子雖然仁厚,卻是個沒主見的,儲位交給他,紀家的勢力會遍布朝堂,后果難料。
老三倒是比老七聰明些,可聰明得過了頭,若是叫多疑善妒的他當上儲君,首先要做的就是排除異己。
這兩個皇子她都不喜歡,她只喜歡她的豐益和姝兒……
若是豐益還在,她也就不必為知許擔心了。
可能是感受到了主人的悲傷,一直窩在方皇后腳邊的大橘貓用腦袋蹭了蹭方皇后的腿,似在安慰地“喵”了一聲。
看大橘貓神色也是倦倦的,方皇后皺眉將她抱到了自己身邊,揉著它的腦袋道:
“姝兒最喜歡毛茸茸的東西,本以為她瞧見你能開心,可惜終究是沒這緣分!”
大橘又“喵”了一聲,似乎在表達自己的遺憾。
看到這一幕,刑公公心中酸楚。
自從皇后娘娘病重后,大橘也病怏怏的,好像知道會有什么不好的事發(fā)生一樣!
若她們都離開了,貌似這世上也沒什么值得留戀的了!
恍神間刑公公就紅了眼,害怕娘娘看見惹她難過,強捏了捏拳頭將淚意逼了回去。
“娘娘,小公爺剛不是說查到了一些大皇子的消息,您得保重,不然誰能保護兩位小主子��?”
方皇后雖然思念自己的孩子,但在尋找兩人之事上已經(jīng)不抱什么希望了。
“知許那小子也學會哄我了,見他開朗了一些,我也高興�!�
頓了頓,她又道:“阿海,你準備一下,我想去知許說的那個地方看一看。”
刑公公愣了一下,隨后了然地點點頭。
小公爺為了讓娘娘好起來,陪娘娘說了好一會兒話,而這些話大多都是圍繞一個人和一個地方。
秋水胡同的沐家小院兒。
娘娘應該是想微服去那里看一看,親眼瞧瞧那個令人向往的地方是什么樣的。
常嬤嬤見娘娘要出門,擔憂地道:“娘娘,外頭已經(jīng)越來越冷了,您要不等好一些再出門吧!”
方皇后現(xiàn)在最怕“等”這個字,擺手道:“不等了,這輩子沒肆意過,我想做點想做的事!”
常嬤嬤還要再勸,刑公公已經(jīng)開口道:“是,奴才這就去安排!”
……
梅園的事情當然不會就這樣落幕,次日,譚御史便與幾名言官一起參了紀家。
這里有沒有旁人的推波助瀾不得而知,官家正被各種雜事煩得頭痛,聽了這件事,將紀大人罵得狗血淋頭,連貶了兩級。
官家的火兒發(fā)到了紀大人頭上,紀大人只能把火氣撒到了家里。
“一群廢物!連一個女人都對付不了,就知道給我惹事!”
第198章血債血償才行!
“一群廢物!連一個女人都對付不了,就知道給我惹事!”
紀大人摔了家里許多盞名貴的茶杯都沒能壓下他心里的怒火。
紀五爺嚇得瑟瑟發(fā)抖,看著大哥道:“要不弟弟想辦法把那小娘子給……”
“閉嘴!你腦子被驢踢了么!”
紀大人捏著手里的核桃,眼里滿是陰鷙:“這個時候她出了任何風吹草動,都會被三皇子那邊推到咱們頭上!”
當官這么久,他還沒有如此的窩囊過!
不過,他畢竟是浸淫官場多年的老油條,知道一時的起伏不算什么。
“自不量力的小丫頭,先讓她得意兩日!”
等皇后病逝,儲君之位也該定下來了,那時候他自不必再如此窩囊了!
“沐娘子……”他在口中喃喃著這幾個字,這小丫頭怕是不知人心有多么險惡,幼稚的以為反抗就能有活路。
那他就慢慢給她上一課吧!
紀府里不消停,鎮(zhèn)國公府中也是一片訓斥聲。
墨老夫人看著跪在地上的兒媳紀凝珍,冷聲質(zhì)問道:
“誰叫你擅作主張給云書相看親事?你難道不知道你那侄兒什么德行?!”
因為一個不相干的人被婆母指著鼻子罵,紀凝珍只覺羞辱至極。
可她不敢把不敬表現(xiàn)在臉上,咬著唇哽咽道:
“母親,山兒只是愛玩了一些,他是我侄兒,我知道的,那孩子人品沒有問題的!我也是想著云書能干,嫁去我們紀家也許可以讓山兒收收心,我還可以照應一二,我是好意呀!”
“好意!?”墨老夫人眼睛透亮,怎么可能看不出紀氏什么心思。
她是瞧她在意云書丫頭,怕云書丫頭擋了羲和郡主的道兒!
若不是孫兒說,在云書同意嫁入鎮(zhèn)國公府前,不能透出口風壞了云書的名聲,她現(xiàn)在就告訴紀氏她的孫媳婦人選了!
紀氏竟然在私底下搞這種齷齪的手段,真是太可惡了!
墨家?guī)孜环蛉艘捕际且荒樀呐荩蛉死涞溃?br />
“大嫂,你當我們什么也不知嗎?那紀邱紀山兩兄弟欺男霸女的事干得還少了?這樣的人品你居然都覺得沒問題,那什么樣才算有問題!”
墨三夫人也道:“不說你那侄兒紀山,你那五弟妹可是出了名的跋扈,給她做兒媳,能有什么好日子過!你哪里是幫云書,分明是在坑她!”
“且你們還不是誠心求娶,竟要逼云書入府做妾!你們紀家到底哪來的臉做這種事!”
墨四夫人差點沒克制住心中的怒意,上前與紀凝珍打上一架。
看著這幾個妯娌如此數(shù)落自己,紀凝珍險些將指甲扣進掌心里。
這幾人的夫君不過是老國公爺認下的干兒子,有什么資格來責問她,她可是堂堂鎮(zhèn)國公夫人!
那沐云書不就是一個商戶女,她算計了又如何,讓她進紀家都是便宜了她!
紀凝珍心里雖然恨極了,可臉上卻沒有表現(xiàn)出半分來,哭著對眾人道:
“我也沒想到我那弟妹竟那般糊涂,我當時勸過她的,可她沒聽我的!母親,我真的是一番好意,我嫁進國公府這么多年,可曾做過什么壞事?你們?nèi)羯鷼猓P我就是了,我今日就去佛堂,絕不惹母親的眼!”
墨家?guī)孜环蛉俗羁床坏么笊┛蘅捱筮蟮模f她兩句就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似乎咄咄逼人的人是她們。
墨老夫人也不耐煩看紀凝珍這樣子,嘆著氣道:
“你也用不著去佛堂,省得老大回來以為我苛待了你!不過有件事我還是要與你說清楚,不要再打云書的主意,否則就算老大護著你,我也絕饒不了你!”
墨老夫人說話時很是嚴肅,似在告訴紀凝珍,她會說到做到。
可紀凝珍卻只覺得老夫人在嚇唬她而已,老太太難不成為了一個商女休了她這個鎮(zhèn)國公夫人�。�
簡直笑話!
她背后可是紀家啊,老夫人不會這般不分輕重的!
心中藏了百種心思,可表面仍然是那副委屈的模樣,哽咽著應道:“兒媳知道了。”
打發(fā)了紀氏離開,墨老夫人皺眉搖了搖頭。
紀氏曾經(jīng)救過孫兒,因著這份恩情,兒子將她娶為了繼室,對她頗為信任愛重,還因?qū)O兒與紀氏不和,經(jīng)常責罵孫兒。
現(xiàn)在看來,這紀氏真的不是個省油的燈,以后墨家若是交到她手里,也不知會變成什么樣!
……
許多人因為梅園之事煩躁憤怒,當事人沐云書卻沒受到什么影響。
回來的這兩日她都沒有與家人提起過這事,沐樂馳是隨師傅出診時才聽說的。
知曉妹子被逼婚,沐樂馳鼻子都氣歪了,騎著馬就急奔回了保信堂,沖到了沐云書的面前。
“小妹,你出了這樣的事怎么不與大哥說,我現(xiàn)在就推兩車泔水潑到紀家門口!什么貨色都敢惦記你,我叫他們好好照照自己!”
看著少年緊緊的捏著拳頭,臉都被氣紫了的樣子,沐云書笑著拍了一下哥哥的腦袋,“意氣用事!”
潑泔水有什么用,要讓他們血債血償才行!
若不是紀家,國不會破,墨家不會亡,大奉不會亂。
還有翠玉的仇還沒有報,她怎么可能就這樣算了!
“大哥不用惦記這些事了,你用心學醫(yī)就好,其他的事有我,我會保護好自己,保護好你們!”
沐樂馳知道紀家的地位,就算自己豁出這條命跟紀家人拼了,估計連紀家的門都沖不進去。
有些頹然地垂下了頭,沐樂馳難過地道:“大哥是不是太沒用了?要不我去學武吧……”
沐云書無奈翻了個白眼,還不等她說話,一個稚嫩又老成的聲音響了起來。
“沐大哥一天一個想法,什么都學不好的!”
沐云書和沐樂馳轉(zhuǎn)頭看去,就見修逸帶著幾個小團子下學走了回來。
芊凝和修齊一左一右地掛在了沐云書腿上,芊凝揚起小臉兒看著沐云書道:
“我絕不會讓壞人欺負先生,我會保護先生的!阿泗叔教了我一套拳,我打得可好了,一定能打跑大壞蛋!”
沐云書捏了捏芊凝的小臉兒,寵溺道:“好,先生以后就靠你們保護了!”
修齊朝芊凝翻了個白眼:“你站都站不穩(wěn),不知道是打壞人還是打自己,大笨蛋!”
第199章不開目光的風情。
“你才是大笨蛋,你也摔跤了!”小芊凝氣鼓鼓地瞪著修齊:“小公爺還說你吃得太多了,叫你少吃點,每次跑在最后的就是你!”
被芊凝揭了老底,修齊的臉騰地紅了。
“我……我是吃的多了點,但我聰明,壞人騙不了我,咱們倆是瓦罐子和土坯子,一窯的貨!我是倒數(shù)第一,你是倒數(shù)第二!誰也別笑話誰!”
沐云書扶額,小修齊跟阿泗他們混在一起,江湖氣是越來越重了,活脫脫一個小油條。
她甚至懷疑他與沉穩(wěn)老成的修逸是不是親兄弟。
不過小公爺竟有耐心親自教導幾個小家伙,這還真讓她很意外。
忽地想起梅林里與小公爺?shù)膶υ�,心里劃過一絲異樣的感覺。
只是還不等她多想,修齊就用兩只小胖手搖著她的手,軟軟地道:
“先生,我不如修培哥力氣大,也不像修逸哥書讀得好,但我算數(shù)算得好,以后幫你賺多多的銀子,有了銀子,我就能找好多好多人來保護你,這樣可好?”
沐云書看著修齊那猶如黑寶石般明亮的眼睛,心都快化掉了。
這世上怎么會有這樣可愛的小家伙呢!
不只是修齊可愛,其他幾小只也都很可愛,很厲害。
這段時間相處下來,沐云書發(fā)現(xiàn)他們每個人都有自己擅長的東西。
最大的修逸就不用說了,因為十分刻苦,各方面都很優(yōu)秀。
而修培和修明兩個,都是練武的好苗子。
小修齊則是腦子最靈光的,經(jīng)常會有一些意想不到的鬼點子。
最難得的就是芊凝,與修逸一樣,芊凝很好學,不只學夫子教的東西,還會與她一起跟葛老討教醫(yī)術,五六歲而已,竟能像模像樣的給人摸脈了!
看著幾個孩子,沐云書有些恍惚,不知道他們以后會成為什么樣的人!
為了他們幾個,為了大哥和父親,她也會牢牢地守住這個家!
“大哥,你不是想幫我么!”
聽妹妹突然開口,沐樂馳愣了一愣,頭上那縷呆毛都翹了起來。
“啊?小妹你說,你想讓我去做什么?”
他表情變得嚴肅,大有要慷慨赴義的架勢。
“一件大事!”沐云書淺笑望向門外,沒什么好擔心的,即便她只是棋盤里微不足道的一粒子,焉知殺到最后的不會是她!
沐云書的話竟讓沐樂馳有些興奮,歪著頭道:“我也能干大事么?干什么!”
“大哥幫我打聽一個人!”沐云書輕聲道。
沐樂馳不解,打聽一個人就是大事么?這大事做得也太簡單了吧!
可見妹妹眼神堅定,并不像是在哄他,沐樂馳又自信起來。
“好,干它丫的!你告訴我這人的容貌身份,我這便想辦法去打聽他的情況!”
沐云書之所以將這件事交給大哥,是因為沐樂馳偶爾會與葛老出去義診,他性格開朗,認識不少流民乞兒。
那人現(xiàn)在的情況應該不太好,大哥會有辦法打聽到他的消息的。
既然是博弈,自然要叫自己棋盤上的子多起來,即便她這邊的都是小卒,焉知不能吃掉對方的老將!
沐云書與沐樂馳講了她要找的那個人后,沐樂馳便將信息印在了自己的腦海里,很快就出了門去。
……
大概是天冷了,人們連抓藥都懶得出門,因而保信堂的生意比前些日子冷清了不少。
天黑得也早,沐云書便叫伙計們準備關掉鋪子。
只是還沒等關門,鋪子里又走進來了兩位客人。
走在前面的身材高大,相貌英俊,正是鎮(zhèn)國公府的小公爺,墨歸。
一進門,他身后的阿泗便對伙計道:“我們來取金創(chuàng)膏�!�
墨歸將皇城衛(wèi)金創(chuàng)膏的生意交給了保信堂,來取藥也不奇怪,伙計們聞言立即招呼兩人到內(nèi)間小坐。
“奴才去清點下數(shù)量!”阿泗是很有眼色的,跟在伙計身后去了。
墨歸打了簾子走到偏堂時,正見沐云書在那里認真地分著草藥。
女子隨意扎了一個流蘇髻,發(fā)髻間簪了兩支沒有任何花樣的折股釵,簡單,卻有著一種讓人移不開目光的風情。
她做什么事都那么認真,生怕浪費每一寸光陰,專注得好像世上再無其他,唯有她眼里的東西。
墨歸覺著自己似乎打擾到她了,猶豫著要不要退回去,頭卻碰到了簾子上的水晶珠,發(fā)出一陣清脆的響動。
他下意識去抓那珠子,已然是來不及,反因為手忙腳亂讓響聲更大了一些。
沐云書抬頭時,正好看見高大男人笨拙地去捂珠簾上的珠子,一貫冷沉的眸子里竟染上了幾分慌張。
慌張?
這殺神一樣的男子怎么可能有這種情緒,沐云書覺著定是自己看花了眼。
“小公爺�!彼⑽Ⅻc了下頭,算作問候。
“嗯!”墨歸也點頭回應了一聲,然后松開了打成結(jié)的珠簾,歉意地道:“這個……讓我弄亂了!”
沐云書怔了怔,她怎么覺著小公爺有一些手足無措!
看來男子確實都頭疼這些帶亮光的東西,他爹爹就是,瞧見賣珠寶首飾的就皺眉頭!
“我來弄吧!”
放下手里的活兒,沐云書走到墨歸身邊,然后伸出雙臂去解纏在一起的幾根珠簾。
她身上系了襻搏,因為抬高了手,衣袖便順著白嫩光潔的皮膚緩緩滑落,露出纖細的手臂。
墨歸就站在她身側(cè),見到這一幕,心弦又被人撥弄了一下,亂了幾拍。
他忙收回目光,往門口處移了幾步。
沐云書很快就把簾子弄好了,這才看向墨歸問道:“小公爺來可是有事?”
墨歸心口一堵,這兩日他等得心煩意亂,沐云書卻好似已經(jīng)忘記了他們要談的事情。
其實沐云書并不是忘記了,只是小公爺提的合作,實在不是小事,她還在考慮是否有必要這樣做。
雖然可以避免那些不靠譜的親事,但對小公爺和鎮(zhèn)國公府有想法的人,也會把她當作眼中釘,肉中刺。
她并不害怕,只是這樣的麻煩,實在浪費精力。
不過看小公爺?shù)谋砬�,似乎很需要這個合作搭子!
“我來取藥,順便看看你!”
沐云書還沒開口,墨歸便說出了來意,“我有位遠親,身子不大好,想來尋葛老瞧瞧病,你看哪一日方便一些?”
第200章又一次親密接觸
沐云書思忖片刻:“既然是小公爺?shù)挠H戚,自不能讓你們久等,我等會讓翠玉看一下,若無急診,哪一日都可以。”
墨歸點了下頭,眼底爬上了幾分低落:“我這位姨母無兒無女,她聽我說起過修逸幾個,所以想跟他們坐一坐,可方便?”
沐云書還是第一次看到墨歸流露出傷感之色,心里莫名也跟著有些發(fā)悶,點頭道:
“我會與修逸他們說,他們?nèi)粼敢饩蜎]有問題。”
沐云書對墨歸還是很信任的,她甚至有些好奇能讓墨歸這般在意的人會是誰。
只是墨歸沒有說,她也就沒有多問。
正要出門去喚翠玉,卻聽見墨歸低聲喚了她一句。
“沐云書!”
沐云書腳步一頓,轉(zhuǎn)過身來,卻險些撞到了跟上來的墨歸。
男人身上淡淡皂角味道也跟著他兜頭的籠了過來,讓沐云書有一瞬間心慌。
這男人怕是不知道自己的腿有多長,他半步就能跨到她面前了,為何要邁一步!
本想后退一點拉開兩人的距離,可腳卻絆在了門檻上,整個人都朝后面仰了過去。
墨歸急忙將人撈住,手掌貼在沐云書腰上的那一刻,似乎有火苗在手心竄開,讓他整個人都滾燙起來。
懷里的人因為驚慌瞳孔都放大了幾分,就像林子里慌張的鹿兒。
這種每一次呼吸都凝聚著對方氣息的感覺,真的讓人有些抓狂。
穩(wěn)了穩(wěn)心神,墨歸才啞著聲音開口道:“之前提的事情,還是希望你考慮一下,有什么條件都沒關系,只要你說,我就會去辦!”
這種事情,他實在不太擅長,只能把自己能做到的事全都讓她知曉,讓她知道自己的誠意。
“即便你進了國公府,我也不會拘著你,只要是你想做的,我都會支持和幫忙!”
這些話像是一顆石子落進了沐云書平靜的心湖,不得不說,這條件實在太誘人了。
可是她真的要把自己的命運再次與別人捆綁在一起么?
答案顯然是不要!
她不能再隨意把自己的后背交給任何人!
“小公爺……”
沒等沐云書將話說出口,大堂那邊便傳來了一陣急切的腳步聲。
“小公爺,有急報!”
阿泗匆忙跑了過來,便看見兩人擁在一起的畫面。
他還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小公爺,那冷峻的眉眼里竟含了一湖的春水,幾乎能把人溺斃其中。
天啊,他看到了什么!爺不會把他滅口吧!
腦子里想了許許多多,身子都扭了過去,眼睛卻不受控制地又看了幾眼。
沒辦法啊,這可比話本子好看多了!
墨歸在心里暗罵了一句,手上微一用力,將沐云書帶起了身,把人扶穩(wěn)后才退后了一步。
他也不是在講究什么禮儀,實在不想讓沐云書聽到自己此刻的心跳聲。
深吸了口氣,他才瞪著阿泗道了一句:“說!”
阿泗一怔,從前有急報的時候爺可是不希望身邊有任何閑雜人等的,如今竟然不避開沐娘子,可想沐娘子在爺心里的地位有多高了。
想當年他不知道用了多少血與淚,才換來小公爺?shù)男湃危�,人比人還真是氣死人!
心里腹誹了一句,阿泗不敢耽擱,忙對墨歸道:
“是那件事,您叫探子再去查孩子們的身份,他們發(fā)現(xiàn)了一些不太對的地方!爺,您還是回去看看的好!”
阿泗說得含糊,墨歸卻是聽懂了。
因為之前翻看卷宗時,他總覺得卷宗的封口有些不太對,擔心孩子們的資料被人動過手腳,便又叫人去了冀州。
這件事干系重大,他必須要親自去調(diào)查。
抿了抿唇,墨歸看向沐云書道:“我有些急事可能要離開一段時間,你若有事可以去尋我祖母,不用一個人撐著,也不用害怕欠我們的……我沒想過叫你還!”
他要的,不過是眼前的人安然無恙。
說罷,他深深地看了沐云書一眼,這才帶著阿泗快步離開了保信堂。
人已經(jīng)消失,可沐云書還因為墨歸的話怔怔出神。
……
關于沐云書親事的事情并沒有結(jié)束,沒多久沐二爺那邊也聽說了梅園的事,得知沐云書不知天高地厚地得罪了紀家的人,沐二爺又是氣又是怕,一個勁兒在正堂里繞著圈圈。
“大嫂,昭姐兒是不是瘋了?紀家那樣的門第她也敢招惹,居然還向御史告狀,知不知那紀家一個小指頭就能把咱們按死!”
沐二嬸聽說這事也是嚇了一跳,可她不只是害怕,還有一些嫉妒。
“可不是,那紀家五夫人能看上昭姐兒,也算是她的福氣了,紀家啊!昭姐還有什么不滿意的��?”
她真是搞不懂,砸在沐云書頭上的好事竟讓她給攪黃了!可惜她沒有帶小女兒進京,紀家要是看中的是她的女兒就好了!
沐二嬸繼續(xù)勸道:“昭姐兒不可能尋到比這更好的親事了,她眼看二十歲了,再過兩年更沒人要了,大嫂,你好好去勸一勸昭姐兒吧!”
沐二爺夫婦對于這個消息真的很意外,若沐云書能嫁入紀家,他們甚至想過不再從沐家分家出去。
可林氏卻沒有沐二爺夫婦這般激動。
她也聽到了消息,還聽說那紀家五郎似乎是個斷袖。
“我看……還是算了吧!”
林氏皺著眉道:“紀家門第雖高,可那紀五郎似乎不是什么良配,昭姐兒嫁過去未必有好日子過!”
“大嫂,你糊涂啊!”
沐二嬸真是不理解林氏的猶豫:“不過是一些捕風捉影的事兒,就算紀家五郎真的有那種癖好,那又如何,無非就是沒有那方面的接觸!你也不想想,若人家沒問題,怎么可能選昭姐兒!紀家若是肯幫忙,大哥那邊的事情很快就會被擺平了!”
“大嫂你是不是害怕無人給昭姐養(yǎng)老?”
沐二爺覺著這門親事也就這個缺點了,便保證道:“這個你不用發(fā)愁,不是有禮哥兒呢!叫禮哥兒給他姨母養(yǎng)老送終!”
“不是這樣的!”林氏被這兩人弄得心情十分煩亂,她當然知道紀家有權有勢,可也不能因為這樣就逼著女兒嫁過去,她做不出這樣的事!
“我瞧這些日子紀家那邊也沒做什么事情,應該是不打算與昭昭計較了,這件事就算了吧!”
沐二爺夫婦見林氏油鹽不進,心中很是著急。
怎么能算了呢,大船都停到他們家門口了,他們竟然不上船,這不是腦子漏水了么!
正打算讓女兒女婿想辦法勸一勸林氏,便見女兒女婿從外頭走了進來。
“爹,娘,大伯母!”一進門,嚴守業(yè)就朝幾人問候了一聲,他生得憨厚,笑起來一臉無害。
林氏淡淡嘆了口氣,對沐二嬸道:“紀家的親事就不要再提了,我只希望昭昭能找一個像守業(yè)這樣踏實肯干的孩子!以后能跟夫君過平靜的日子!”
沐二嬸在心里冷笑了一聲,林氏還真敢想,她女兒一個棄婦,竟還想找她女婿這樣條件的人,這不是癡人說夢么!
第201章私定了終身。
被林氏夸贊,沐巧芳心中怎么可能不得意!
其實從很小的時候起,她就很羨慕沐云書,沐云書有疼她的父兄,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他父兄都會竭盡全力幫她尋來。
同樣是沐家的嫡女,她還年長幾歲,卻從未感受到家人的重視。
親事上就更不用說了,因為大伯父與君家家主關系要好,兩家人心照不宣地定下了娃娃親,那君公子何等驚才絕艷,華亭城里哪一戶少女沒有愛慕過君公子?沐云書怎么能有這樣的好運氣!
好在這親事后來生了變故,君小公子離開了隴西,讓她那堂妹成了一個笑話!
所以說運氣好又如何,不被疼愛,下場就是被拋棄!
那時候她就想,以后一定要尋個疼她的男人,讓所有人都羨慕她!
沒多久后,她在街上閑逛時認識了嚴守業(yè),守業(yè)不是本地人,拉了許多京城的新鮮玩意兒來到隴西售賣。
華亭城有風沙,男人們大多都灰頭土臉的,很少能見到像嚴守業(yè)這樣干凈俊朗的年輕人。
她那時弄壞了嚴守業(yè)的花燈,嚴守業(yè)卻沒要她銀子,還送了她一個更漂亮的,說是那一只才配得上她。
她心里甜滋滋的,終于有人眼光好,知道她才是最好的那一個了!
一來二去,她就與守業(yè)熟絡了,聽他說了京城的繁華,還有對未來的暢想。
她覺著那樣的生活才是她想要的,于是就情不自禁的跟守業(yè)私定了終身。
沐巧芳猶記得這件事曝光后,家里人是怎么對她的。
堂叔們對她是各種嫌棄,一直喜歡裝老好人的大伯父說她糊涂,說她輕浮,還說她會被人騙!
他們假惺惺對她說,即便有了心儀之人,也該與家里商量一下,不該做出如此出格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