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沐云書已經(jīng)知道了她們所犯何罪,給衙門送了一封密信,將之后查出的罪證先一步給了衙門。
這一次證據(jù)確鑿,張宋兩家絕無翻身的可能!
東珠之禍開始了,便先用紀家的走狗祭旗吧!
不過這件事到底還是出現(xiàn)了讓沐云書意料之外的事,那就是墨歸,她實沒料到,今日來的人不是京兆府的人,而是皇城衛(wèi)的人!
沐云書那滿眼錯愕的表情,看得墨歸心中無奈。
這女人一定是在復盤她的計劃到底是哪里出了錯,才會在這里看見他!
“別想了,跟我離開這里再說!”
因那件十樣錦的斗篷熏了特殊的香料,沐云書早將它脫下,現(xiàn)在只穿著普通的襖子,凍得鼻尖兒都是紅的。
墨歸心口一緊,扯下自己的袍子罩在了她身上,“這是皇城衛(wèi)公服,每人都有,你穿著就是,你若病倒我無法問話!”
這女人就像是一個刺猬,有人走近就會將自己縮起來,墨歸只能用這樣的辦法叫她無法拒絕。
沐云書一聽是為了方便辦案,果然穿得心安理得起來,還將袍子又裹緊了幾分,讓自己更暖和了一些。
出了院子后,眾人又驚了一瞬,原來皇城衛(wèi)的人不只是來抓宋夫人的。
府里到處是舉著火把的兵衛(wèi),他們將宴席上賓客全都控制住了,分批押出了張府。
看著剛才還熱鬧的宴席瞬間被驚叫和呼和聲代替,沐樂馳略微張著嘴巴,怔怔地看著兵衛(wèi)們把人從他們身邊帶走,竟然連今日的老壽星也沒有放過。
他有些茫然地看了妹妹一眼,低聲問道:“張家這是犯了什么事?好像很嚴重的樣子!”
沐云書眸光冰冷,張家犯的事當然嚴重,他們簡直罪大惡極!
由于牽扯的人太多,皇城衛(wèi)沒辦法將這些人連夜拉回京城,便將人先帶去了懷安府衙。
沐家?guī)兹瞬皇且煞福惨獑栐�,墨歸給幾人安排了馬車,讓她們不必與犯人同行。
馬車從眾人身邊駛離,狼狽的宋夫人抬頭間正好看見了掀起車簾,俯視著她的沐云書。
她腦子里亂七八糟的,為什么一瞬間他們的地位就顛倒了過來?皇城衛(wèi)到底因為什么抓捕他們?
直到馬車走遠,宋夫人也沒有想明白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已經(jīng)看不見宋夫人那精彩的表情,寶珠便將車簾放了下來。
她鼓了鼓腮幫子,低聲嘀咕道:
“哼,還想將咱們囚禁起來,真是膽大包天,希望小公爺多多收集這兩家的罪證,看他們以后還敢不敢這么猖狂了!”
“寶珠丫頭,你知道她們犯了什么錯?”沐樂馳看寶珠的樣子,好像這一切都在她的意料之中。
寶珠心虛地看了沐云書一眼,連忙搖頭道:“奴婢怎么可能知曉!但她們那么囂張,身上絕對不干凈,定是一查一個準兒!”
這話沐樂馳倒是沒什么意見,“就是不知道宋家的靠山會不會想辦法保住他們!”
林氏心里也有些擔憂,隴西的事情還沒有解決,宋家如果脫了身,定是又會來找她們麻煩了!
她深深嘆了口氣,對沐云書道:“就說不該讓你留在京城,這次是運氣好,以后又該如何?過些天你就隨我回隴西吧!”
“回到隴西,這些事就不會發(fā)生了么?”
沐云書沒有去看林氏,她透過車簾的縫隙看著車外的風景,語氣平靜地道:
“一味的逃,逃到哪兒,都是案板上任人宰割的魚!”
沐云書沒有動氣,可語氣里處處透著凌厲。
她這樣的態(tài)度讓林氏更加窩火,她怎能不知女兒是在與她賭氣。
氣她識人不清,引狼入室,可她哪里會知道嚴守業(yè)那般不堪!
她是她的娘,她就不能好好與自己說話么!用得著用這種極端的方式來打她的臉嗎�。�
好在今日運氣好,張家出了事,不然真不知今日該如何收場!
雖是如此,林氏也知道沐云書說的話不假。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躲得過京城的權貴,還有隴西的權貴,沐家怎么就淪落到這種境地了呢?以后要怎么辦才好啊!
見母親和妹妹之間的氣氛越來越尷尬,沐樂馳只能打斷了兩人的對話:
“對了小妹,沐巧芳怎么會在張府?你……到底是怎么知道姐……呸,不對,是那畜生的意圖的?”
大哥看不出嚴守業(yè)的心思也不奇怪,若不是她自己經(jīng)歷過一世,也未必會對這個姐夫如此防備。
前世她雖然與這兩人沒有什么交集,卻是知道沐巧芳的結(jié)局。
她這堂姐比她的命還要短,就如嚴守業(yè)所說的,先是瘋掉,沒過幾年就香消玉殞了。
而嚴守業(yè)娶了一個商賈家的庶女做續(xù)弦,那庶女的娘家外出時遇到山匪,全家都遭了難,錢財全部留給了這個庶女。
沐云書才不信這些都是巧合,在曲宴認識宋夫人后,她特意在宋夫人面前提起了做雜貨生意的嚴守業(yè)。
這個時候,嚴守業(yè)應該還沒有認識那商賈家的庶女,能結(jié)交到更富有的宋家,看到宋家的富貴榮華,嚴守業(yè)心里的欲望怎么可能不被點燃!
雖然猜到嚴守業(yè)會與宋夫人合作,卻也沒想到他野心如此之大。
瞧見他私會宋家丫鬟,又特意把沐巧芳留在家中,才隱約猜出他的意圖。
來之前她叫寶珠給沐巧芳送了封信,信上也沒寫什么,就是問她想不想知道嚴守業(yè)為何不帶她赴宴,想的話便自己來懷安。
寶珠并沒有吃壞肚子,而是去府門口等著沐巧芳了。
她若來了,便叫她親眼看看她丈夫的謀劃,若不來,也不要緊,沐巧芳在不在沒那么重要。
左不過就是給大哥敲的一次警鐘,她不希望大哥生出害人之心,但絕不能輕易就對人掏心掏肺!
不過這些事當然不能與大哥說明,沐云書想了想道:
“沐巧芳平素的衣裳首飾都很普通,嚴守業(yè)得了好料子不送給自己的妻子,卻往咱們這里送,我不知什么是好人,反正真心疼愛妻子的人,不會這樣做!”
第233章他來了
沐樂馳回憶了一下這段日子發(fā)生的事,好像的確如小妹所說。
一個人對外人的態(tài)度好過自己的枕邊人,怎么可能沒有旁的心思!?
狠狠地捶了一下自己的腿,沐樂馳咬牙道:“這件事二叔二嬸肯定也脫不了關系,我要寫信給爹,讓爹爹將二房逐出沐家!”
沐云書認同地點了點頭,二叔也許不清楚嚴守業(yè)的具體計劃,但一定知道嚴守業(yè)要對付她,否則二叔被打時就會與他們提分家了,怎會耐著性子等這么久!
發(fā)生了這樣的事,沐家族老若還不肯將二房除族,那這些糊涂的族親,不幫也罷!
林氏下意識要去反對,想說這事未必與二房有關,可忽地想到當初她也是信誓旦旦地說嚴守業(yè)能幫到沐家,沒想到竟然是現(xiàn)在這個結(jié)果。
她知曉女兒在這件事上受委屈了,確實應該讓二房給個交代,可看到沐云書那倔強的臉,安慰的話怎么也說不出口,只能咬著唇瓣默默不語。
林氏偷偷看向沐云書的眼神被林殊玉捕捉到了,她輕輕捏了捏帕子,眼神里的光明滅不定。
抬起手輕遮唇瓣,輕輕地咳嗽了幾聲,林氏的注意力瞬間就被林殊玉吸引了過去。
“怎么咳嗽起來了?可是著了涼?哎,早知道就不叫你跟著出來了,千萬別病了才好!”
說著,林氏就把自己的外袍脫下來,給林殊玉裹在了身上。
林殊玉忙搖頭道:“沒事的姨母,許是嗆了一口涼風,我不冷,您快把斗篷穿上!”
聽外甥女的口氣里滿是急切,林氏只能抱緊林殊玉,將斗篷裹在兩個人身上,兩人緊緊挨在一起,如此就不會冷了。
沐樂馳看著母親這般關心表妹,暗暗皺了皺眉。
小妹受了驚嚇,母親一句安慰的話也沒有,表妹咳嗽一下她就如此緊張,如果他是妹妹,也會很難過。
他心疼地看了妹妹一眼,卻發(fā)現(xiàn)她并沒有關注母親和表妹的互動,只靜靜地倚在車廂邊,不知在想著什么。
沐云書倒也沒有想什么,她只是腦袋有些發(fā)脹。
拿到小薇遞給她的手爐時,雖然閉了氣,多少還是吸入了一些迷藥。
好在她來之前向葛老討了提神醒腦的藥囊,并無大礙。
馬車快要抵達府衙的時候,車外忽然響起一陣急促的馬蹄聲,一匹馬從馬車邊疾馳而過,帶起的風將車簾都卷了起來。
沐云書下意識朝車外看去,但那馬兒已經(jīng)奔出了很遠,她并沒有瞧見騎馬之人。
鄂君顏也沒有看到沐云書,等他來到張家附近時,正看見皇城衛(wèi)的人押著張府眾人前行。
晚了一步么?
鄂君顏握緊了韁繩朝人群中張望,沒有在人群里發(fā)現(xiàn)沐云書的身影。
這讓他緊張的心多少平靜了一些。
雖然很少出現(xiàn)在沐云書面前,但他會叫身邊的隨從定期去保信堂抓藥,看一看她的情況。
從隨從那里得知昭昭今日來了懷安,鄂君顏就有些不安,因為知曉三春曉的宋夫人乃是張家女,他擔心宋夫人會對昭昭不利。
于是馬不停蹄的趕到懷安,沒想到見到的竟是這一幕。
看樣子,昭昭應該是順利離開了吧。
鄂君顏不由露出了一個苦笑,為什么他的出現(xiàn)不是早一步就是晚一步呢?
當年若他沒有早早與昭昭定親,是不是會有不一樣的結(jié)局……
不過,不管晚一步還是早一步,只要她無事就好。
鄂君顏收起落寞的眼神,正要扭轉(zhuǎn)馬頭時,一人騎著馬朝他走了過來。
“鄂公子可是前來赴張家壽宴?”
這人聲音冷沉,連句寒暄都沒有,當真是不客氣。
鄂君顏見到來人后抱拳笑道:“并不是,只是途經(jīng)此地,聽說一位故友在此,想要見一見,可惜沒有看到她!”
鄂君顏喜歡穿青色的衣裳,總是那般的溫潤有禮,讓人如沐春風。
墨歸發(fā)覺沐云書似乎也喜歡青色,這顏色好像能給人帶來希望。
看了看連騎馬時都猶如謫仙臨世的鄂君顏,又看了看自己這沉冷肅殺的一襲玄衣,墨歸再一次皺緊了眉頭。
“那真是可惜了!”
他已經(jīng)猜到了鄂君顏為誰而來,可就是不想告訴對方沐云書的下落。
鄂君顏一怔,正常情況下,不是應該客氣的問一問他要尋的人是誰么?
不待他再次開口,墨歸接著道:“墨某有要案在身,不奉陪了!”
這話的意思就是說鄂君顏不方便繼續(xù)留在這兒,鄂君顏看了一下狼狽的張府眾人,點頭道:
“既然如此,那在下就不打擾小公爺辦案,先行一步了!”
墨歸點了下頭:“不送!”
簡單說了幾句話,鄂君顏就催馬離開了此處。
阿泗望著他的背影,騎馬來到墨歸身邊低聲道:
“爺,鄂公子怎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莫非他跟張家這案子也有關?”
這案子可不簡單,弄不好張家人都要掉腦袋,現(xiàn)在誰與張家人扯上關系,誰就會有大麻煩!
如果三皇子一派的人也參合進來,那這事就更復雜了!
墨歸若有所思的看著鄂君顏遠去的背影,搖頭道:
“鄂君顏如此聰慧,當知這件事一旦查出與他有關,整個平南侯府都會受牽連,怎么可能在這個時候出現(xiàn)!走吧,先把張家的事情查清再說!”
“是!”阿泗應了一聲后,又見墨歸臉色不大好,有些擔憂地道:
“爺,您連夜趕到懷安,身子怕是吃不消,要不您先回去休息吧,奴才定會叫兄弟們審問清楚!”
“不用,那幾位主犯,我親自審!”
想到宋夫人說的那些話,墨歸眼底寒氣聚攏,夾了一下馬腹,朝著府衙方向疾馳而去。
因為懷安的一把手和二把手都在張家宴會上,現(xiàn)在都成了囚犯,唯獨有個小主簿沒有參加宴會,便被墨歸傳來主持局面。
被抓起來的這些人,隨便一個都比小主簿背景深厚,給眾人安排牢房時,小主簿嚇得腿都直發(fā)顫。
將審訊間收拾好后,小主簿衣裳都被冷汗打濕了。
第一批提審的人當然是張家的家主和張家?guī)孜恢魇隆?br />
張家主被推進來時,脖子上打著枷項,眼神滿是迷茫。
“小公爺,是不是有什么誤會?我們張家沒有做什么違法的事�。俊�
墨歸身邊的押司冷喝道:“還想狡辯!你們沒有犯事,關于東珠的傳說是怎么流傳出去的��?”
竟然是這件事!
張家主臉色一白,心中有些惶惶。
當時他接這個買賣時確實知道不妥,但那些北丹人給的銀子太多了,讓他實在沒有辦法拒絕。
張家主不傻,皇城衛(wèi)都找了過來,說明這件事可能是出了什么紕漏,無論如何他都不能承認�。�
“小公爺,冤枉啊,什么東珠傳說?在下不知道�。 �
第234章恐怖如斯
“還敢抵賴?!”
皇城衛(wèi)的人氣得揪住了張家主的衣領,怒道:
“我們都已經(jīng)查到了,從今年年初,張家的鏢隊每到一個地方,就會給當?shù)夭铇堑恼f書先生一些銀子,讓他們傳播東珠的傳說,講得越好,你們獎賞的銀子就越豐厚,你還敢說這件事與你們無關��?”
張家主沒想到皇城衛(wèi)竟然連這件事也查了出來,這些事他可是叫人匿名去做的,為什么會查到張家身上呢?
覺著小公爺也許是在詐他的口供,張家主深吸了口氣,笑著道:
“哎呀,小公爺,其中一定是有什么誤會,我們讓人傳播這事有什么好處��?張家可是規(guī)規(guī)矩矩的生意人,不信……不信您可以去問問紀大人……”
張家家主覺著今日的事情可能有些麻煩,便將紀大人抬了出來,覺著表露出他們與紀家的關系,小公爺不會不給面子。
他們張家有的是銀子,山海填不平,人心還填不平么�。�
不料墨歸聽了他的話,卻是冷笑了一聲,抬手緊了緊手腕上的護臂,淡道:
“看來這件事與紀家也有關系,你將同黨交代出來,算你一功!”
“不,在下不是這個意思!”
張家主傻了眼,這小公爺怎么不按套路出牌,他什么時候說紀大人是他的同黨了!
可還不待他為自己分辯幾句,皇城衛(wèi)的兵衛(wèi)就抬著幾個箱子走了進來。
張家家主看到那幾個箱籠后,差點沒癱倒,小公爺怎么把這些銀餅子搜出來了!?
這銀餅子是北丹的貨幣,是北丹人給他們的酬勞。
這幾年北丹與大奉通商,所以大奉境內(nèi)也會出現(xiàn)這種銀餅,只不過數(shù)量不會太多。
怕朝廷查出他們暗地里與北丹人有交易,他們沒敢將這些銀餅子拿出來,而是藏到了張家密室里,想著過了風頭再換成銀票。
那密室很隱蔽的,怎么就被查出來了呢?!
“小,小公爺……我,我們可沒有勾結(jié)外邦!您,您聽我解釋!”
“本司要聽的是真相,不是解釋!”
其實這件事沒有必要再審下去,已經(jīng)可以確定將東珠那個傳說散播出去的背后主謀,就是北丹人!
而張家,就是北丹人的幫兇。
如今想把這件事壓下去已經(jīng)不可能,官府越是介入,只會給這傳言增加話題,讓它傳播的更快更廣!
墨歸骨結(jié)捏得直響,張家為了一己私欲幫北丹人散播流言,根本就不清楚這件事的后果有多么嚴重!
如果這事情無法逆轉(zhuǎn),張家、宋家就是大奉的罪人!
深吸了口氣,墨歸對身后的押司道:“讓他把知道的事情全都交代出來,張家主不愿意好好說,你就幫他松松骨!”
墨歸的話輕飄飄的,卻讓張家主直接癱了下去。
他聽說過小公爺?shù)氖侄危皇菦]想到有一天會用到他身上。
墨歸命手下將眾人口供錄好,抬步朝牢房外走去。
不料剛走到門口時,一個婦人猛地沖了上來,扶著牢房的欄桿哀求道:
“小公爺,我兒受了傷,不能在這里久留的,您看能不能通融一下,讓我們母子先出去好不好?”
墨歸聽到這個聲音,緩緩停下腳步朝那女人看了過去。
這人正是宋夫人,身上那囂張的氣焰終于是收斂了一些。
雖然知道怕了,但也沒覺著會是什么大事,畢竟張、宋兩府十分的富有,以往不管出了什么事,只要使使銀子就能解決了,而且他們還有紀家和大長公主做靠山,不會出事的。
有這樣的底氣,宋夫人才敢跟墨歸談條件,這牢房里實在不舒服,她是一刻都不想多留!
“小公爺,查來查去最后肯定只是一場誤會,您行個方便,民婦定會記得您的好的!”
阿泗看宋夫人這有恃無恐的樣子氣得牙根直癢,這兩家人,根本不知道自己捅了多么大的簍子!
因為這個傳說,民間已經(jīng)有不少人借題發(fā)揮,假冒龍女招搖撞騙,還出了個什么真龍教,廣收信徒做不法之事!
重要的是,小公爺說北丹人的圖謀絕不止這么簡單,可能會有更麻煩的事情出現(xiàn)!
這一切的禍根都是因宋、張兩家的貪婪而起,她們卻渾不在意,還把自己當那需要眾人伺候的貴人呢!
阿泗正想罵宋夫人幾句,墨歸卻沉著臉,對阿泗道:“把她押出來!”
宋夫人大喜,以為她這是說動了小公爺,小公爺準備放了她,高興地要去扶自己的兒子,不料阿泗進來后,直接將宋夫人扯了出去。
墨歸瞧見身后的長凳,走過去坐了下來,端起方桌上的茶碗喝了口茶,這才抬起眼皮看著被押過來的宋夫人道:
“宋夫人覺著本座抓你是誤會?你說說,哪里是誤會��?”
小公爺雖然是坐著,可那氣勢卻壓得宋夫人透不過氣,可她還是不太相信墨歸能把她怎么樣,便硬著頭皮道:
“小公爺,民婦與您的母親可是好友,怎么說也是你的長輩!不信你可以回府問問墨夫人!”
“長輩��?”
墨歸笑了,那笑容卻是未達眼底。
他側(cè)過身,將一只腳踩在了長凳之上,手里把玩著那只茶杯,“宋夫人,我想你沒太搞清楚狀況,本座在審案,審案時哪來的什么長輩!說罷,今日請沐娘子入府,到底是為了什么?”
宋夫人一怔,完全沒想到墨歸抓她過來問話竟然是為了沐云書,換句話說,她根本就沒有把欺辱沐云書一事看得有多嚴重。
若是因為沐云書,那就不是大事,宋夫人反倒是松了一口氣。
“小公爺!您不要被那沐娘子給欺騙了!她一定與您說我收買了她那姐夫,要讓我兒對她行不軌之事,然后逼她嫁入宋家吧?那小娼婦就是胡說八道!”
“是她和他那姐夫合謀要害我兒子,好在我提前發(fā)現(xiàn)了他們的詭計,這才沒叫她得逞!怪不得紀夫人說這女子生性狡詐,我真是差點就著了她的道�。 �
“小公爺,您該抓的人是她,是他們沐家那幾個混賬東西!”
墨歸越聽,眼神就越冷,之前在張府時,他滿心惦記著小狐貍,對張家發(fā)生的事情聽得不太真切,現(xiàn)在已經(jīng)能從宋夫人的口中還原了事情的經(jīng)過。
“行不軌之事�。俊�
“碰”的一聲響,墨歸掌中的茶杯被他捏成了碎片,鮮血從他手心滴落,將那白瓷茶盞的碎片染得通紅。
宋夫人被嚇了一跳,以為小公爺這是信了她,厭惡沐云書這種無恥行徑,忙點頭道:
“可不是!那沐娘子表面看上去端莊有禮,沒想到骨子里竟是這般狗走狐淫之人,從前有人說是她陷害了婁大人我還不信,現(xiàn)在看來那些流言未必是假的!”
第235章女鬼偷漢子
聽著宋夫人的控訴,阿泗在心里給她點了一根香,這女人怕是不知道他家爺?shù)耐馓柺窃趺磥淼模?br />
看著自家爺不斷滴著血的手,阿泗擔憂地走過去道:
“爺,這事交給奴才審吧,他們做的惡,一件都逃不掉的!”
墨歸將手里的瓷器碎片一點點撒在了桌子上,沉聲對阿泗道:“說一句假話,就叫她吞一片,直到她肯說真話為止!”
他并沒有壓抑自己的聲音,周圍人全都能聽得見他說的話,沒有一人不是身心俱顫,瞬間驚得抿緊了自己的嘴巴。
宋夫人更是被嚇得臉白如紙,她本想說服自己,小公爺口里的那個“她”不是自己,可小公爺身邊的隨從為何朝她走了過來?
“小公爺……您這是為何啊……民婦到底哪里得罪了您?”
阿泗無奈搖了搖頭,走上前捏住了宋夫人的下巴,將一片瓷片塞進了宋夫人的嘴里。
然后他一邊捂著她的嘴,一邊湊到她耳邊低聲道:
“宋夫人,你得罪的不是我家爺,是沐娘子!你們宋家是個什么東西,就你們這身份地位也想覬覦沐娘子,真是女鬼偷漢子,死不要臉!”
宋夫人痛得“嗚嗚”直叫,她想把瓷片吐出去,可嘴巴被阿泗死死堵住,根本辦不到。
舌頭不知道被劃破了多少條口子,有血跡從她嘴角流了出來,阿泗才冷漠的將人松開。
“怎么樣宋夫人,可想說實話了��?”
宋夫人嚇得膽寒,她捏著喉嚨將瓷片吐了出來,發(fā)現(xiàn)吐出來的是一地的血沫子。
到了這個時候,她還不明白墨歸對沐云書的心思,這腦子就該扔了。
小公爺居然對沐娘子有意,那沐娘子怎么不說�。�?
這樣大的喜事,正常人不是早該炫耀出來了么!
不知是嚇得還是痛苦的,宋夫人眼底已經(jīng)是通紅一片,顫抖著身子看向墨歸,口齒不清晰地道:
“小,小公爺……民婦……不知沐娘子是……是您的人……若知曉,民婦絕不敢……讓她來宋家的……這件事就算了……我不與她計較就是!”
她怎么能想到一個棄婦居然入了小公爺?shù)难�!既然小公爺想納她為妾,她們宋家不與小公爺搶人就是!
“她不是誰的人,她就是她!”墨歸險些被氣笑了,甩了一下手上的血,眼里露出幾分殺意。
“宋夫人不喜歡睡牢房,那就給她安排一個干凈的地方,想到她夫君和父兄的罪證,說出一件便允她坐一會兒!”
墨歸沒心思再對付這樣愚蠢惡毒的婦人,踢開凳子,轉(zhuǎn)身出了牢房。
阿泗嘆了口氣,若說什么刑罰叫人最痛苦,就是不許人睡覺。
小公爺這意思,是要讓宋夫人嘗嘗這種生不如死的滋味兒了。
阿泗抱臂,看著兵衛(wèi)將宋夫人架了起來,搖頭道:“宋夫人,你可想知小公爺為何不相信你的話?”
宋夫人當然想知道,即便小公爺心儀沐云書,得知她這種品性,也該厭棄她才對啊!
阿泗心腸好,不忍宋夫人一直揣著這個疑問,在她身邊低聲道:
“小公爺應允三媒六禮都沒能討到的人,你竟說她為了你宋家家財,勾搭你兒子!你也真是個人才!沐娘子若想要,小公爺什么給不了?區(qū)區(qū)一個宋家也敢覬覦我們未來的世子夫人,你說你不是活夠了是什么!”
這話阿泗忍了許久,真的是不吐不快,反正這宋、張兩家人很難從牢里出去了,讓她知曉也沒什么大不了的!
宋夫人聽后一臉呆滯,三媒六禮?她沒聽錯吧,小公爺竟是想求沐云書做正妻!
怪不得小公爺不相信她,沐云書能進國公府做世子夫人,怎么會來算計她兒子!
天啊,她怎么就一腳踢到了這么塊兒鐵板上!
“我給沐娘子……道歉好不好……這位爺,放了我吧……我們沒把沐娘子怎么樣……”
阿泗朝宋夫人翻了個白眼,要真出了什么事,這宋夫人以為她還能在這里討?zhàn)埫矗?br />
揮手讓兵衛(wèi)將那被驚住的宋夫人拖走,他調(diào)整了一下護臂,扭了扭脖子吐槽道:
“最討厭你們這些找事的人,審你們這些臭蟲,小爺我又要勞累幾天了!”
……
從牢里出來,墨歸便去了衙門后院,沐云書等人就被安頓在了這里。
可能知曉他會過來問話,幾人都沒有睡。
墨歸進門時,便看見沐家人圍坐在圓桌左右,林氏和林殊玉挽臂挨在一起,沐云書和沐樂馳則是坐在一旁。
看到這個畫面,墨歸的眉頭又不自覺擰到了一起。
沐云書今日定是受了驚,這沐夫人為何還是那樣冷冰冰的?難道她都不擔心女兒的安危么?
瞧見墨歸一臉寒氣走進來,幾人都有點害怕,低聲跟墨歸問了安,房間里便安靜了下來。
墨歸道:“張家的案子與你們無關,你們不用擔心,在這里休息一晚,明日我會命人護送你們離開�!�
沐樂馳以為小公爺會審問今日發(fā)生的事情,卻不料他什么都沒問,心里有些不踏實地道:
“小公爺,今日真的是宋家人的設計,您……”
“我知道,事情我已經(jīng)查清了,我會還你們公道!”
墨歸抬手打斷了沐樂馳的話,這不是什么值得回憶的事情,他不想反復提起讓沐云書難受。
既然沒有什么要問的,沐家?guī)兹吮惚话才呕氐礁髯苑块g休息去了。
只是沐云書并沒有急著離開。
她看了一眼墨歸滴著血的手,詢問道:“你的手……還好么?”
墨歸抬起手看了一眼,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掌還在流血。
“小……”
他本想說小事而已,可話到唇邊又改了口:“嗯……一只手不太方便!”
“我?guī)托」珷敯�!�?br />
想到之前也在夜里為小公爺包扎過,倒也沒什么好講究的,沐云書對寶珠道:“去求些止血藥和棉布來!”
寶珠應了聲“是”,很快就跑出了屋子,房間里便只剩下了沐云書和墨歸兩人。
夜色漸濃,八仙桌上的燭火輕輕搖曳,將兩人的身影映得老長。
第236章他真的,退不出去了!
墨歸有些不自在的將雙手放在雙膝上,大概是擔心自己的心跳聲引起沐云書的注意,他只能開口打破了這憋人的安靜。
“你該去尋阿泗的,這樣才會萬無一失!”
沐云書有些驚訝,她猜到小公爺會問今日的事,卻沒想到他會說這個。
最重要的是,這口氣聽起來竟帶著幾分委屈,難道是在埋怨她將消息給了別人,沒有給他么?
她只是想著前一世是京兆府的人查抄的張家,便將密信送到了衙門,差點讓小公爺失去了立功的機會,確實不該!
“小公爺不想知道我為何會了解張家的事么?”
明人也不必說暗話了,雖然她是匿名給衙門送的信,但墨歸既然這樣問她,定是猜出那封信出自她手。
她也確實想與墨歸聊聊這件事,表情便變得鄭重了起來。
墨歸看向沐云書那澄澈的眼睛,溫聲道:“你想說,我自會聽!”
對于小公爺?shù)男湃危逶茣是覺得很暖心的。
“這件事說來話長,大概半年前,我去永樂樓用飯,無意中聽到了張家主與幾個北丹人的對話,內(nèi)容大體就是北丹人請張、宋幾家?guī)兔�,將東珠的傳說在大奉傳播出去,他們會支付幾家豐厚的報酬!”
這事當然是沐云書編的,她不可能暴露自己兩世為人的經(jīng)歷,只能找了一個能讓小公爺接受的借口。
墨歸認真聽著,沒有打斷,沐云書便松了口氣,接著道:“小公爺可聽說過商場上有一種手段,叫作做多?”
墨歸沉吟片刻,開口道:“是不是看中某一樣貨物,覺著它的價格會上漲,然后囤積這種貨物,等待時機拋售!”
沐云書沒想到小公爺居然還懂得這些,便笑著點頭道:
“沒錯,差不多就是這樣,起初我以為北丹人想將東珠的價格炒起來,然后在大奉賺取一波利潤�?珊髞砘焱隽朔嘶迹也乓庾R到這件事可能沒那么簡單,北丹人的胃口遠比我想象的還要大!”
墨歸手指輕輕敲打著桌面,他也想過這兩件事情有關聯(lián),只是還沒有觸碰到真相。
“怎么說?”
“我曾讀過一本番外的書,其中有一段記載了一種花差點亡了一個國的奇事!”
沐云書的口氣很平淡,卻說得墨歸心口一緊,態(tài)度也變得嚴肅起來。
“你說的這個故事,與北丹人炒東珠有關?”
沐云書點頭:“書上的花名為郁香花,從外邦流入那個國家,因為稀有特別,培育周期很長,深受當?shù)刭F族喜愛,花的價格也越炒越高。小公爺可知,一顆郁金香球莖能交易多少貨品?”
墨歸搖頭。
“一顆球莖可以換到八頭豬、四頭牛、一箱銀子、一個院子、一艘船!”沐云書輕聲道。
即便是沉穩(wěn)如墨歸,聽了這句話也忍不住變了色。
一朵花而已,怎么能有這樣的價值�。窟@有點駭人聽聞!
他腦子轉(zhuǎn)的很快,立即就聯(lián)想到了東珠。
最近有人以從前十倍的價格收購東珠,目的應該有兩種,一是將價格炒高,其次便是清空大奉的市場。
物以稀為貴,東珠已經(jīng)沒辦法從混同江流入大奉境內(nèi),他們再將為數(shù)不多的東珠收走,等到時機成熟時,就會讓東珠價格不斷攀升。
大奉的商人會跟風逐利,商場會變得一片混亂,許多頭熱的人會孤注一擲參與到東珠的生意之中。
而大奉與北丹有通商協(xié)議,大奉是沒辦法阻止北丹人在大奉經(jīng)商的,如果拒絕,北丹人就有了足夠的借口南下。
如不拒絕,屆時他們將東珠售入大奉,必會卷走一大筆錢財。
北丹人可以用這些錢財精進武器,囤積糧食,有了足夠的底氣后直接撕毀和約挑起戰(zhàn)事,那時,大奉很難再有反手之力!
墨歸越想越是心驚,原來北丹人的目的竟是在此!
而北丹辛苦籌謀之事,竟被沐云書參透了!
他抬頭看向沐云書,覺得自己又重新認識了她一次。
他想起沐云書為他剔除腐肉時的果敢冷靜。
想起她得知自己錯嫁,與命運抗爭時的堅韌不屈。
還有她算計一切,卻把最柔軟的地方毫無保留的交給并無血親的孩子們。
每次與沐云書相遇,他只想靠近再靠近,他真的,退不出去了!
“小公爺?”
沐云書發(fā)現(xiàn)墨歸怔怔地看著自己,不由輕喚了一聲。
墨歸這才醒過神,羞窘地轉(zhuǎn)過頭輕咳了兩聲。
“你舉報了這件事,不知道觸動了多少人的利益,就不怕被人盯上?”
這些事絕不是簡單的張家和宋家就能促成的,事情復雜,不知道會有多少世家大族與此事有利益牽扯。
他們現(xiàn)在只能看到財路,看不到財路的盡頭是死路!
沐云書當然知曉這件事的嚴重性,可覆巢之下無完卵,她總要搏一搏!
“他人之凝目如路邊鬼火,不能因害怕不再夜行!小公爺,我不是不怕,是怕也無用!”
聽沐云書平靜的說出這句話,墨歸只覺著胸腔里的血更熱了。
他不由笑了,這小狐貍,真是個蒸不爛、煮不熟、捶不扁的銅豌豆。
“這件事我會上報官家,我們想辦法應對,你盡量不要出頭,我不會叫人知曉這封密信出自你手!”
他能怎么樣?全力護著便是!
沐云書很少見到墨歸笑,沒想到他笑起來的時候眼中凌厲散去,猶如夏夜里的湖水,泛著柔和的光。
這種柔和讓她不自覺的紅了臉,忙將目光別了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