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你們說……官家是不是看上你們表妹了?想把姝玉迎進宮去?”
聽到母親的這個猜測,沐樂馳差點把喝進去的水全都吐出來。
“娘,官家什么美人沒見過,怎么會見了表妹一面就動了這樣的心思!”
羅三也抽了抽嘴角,今日官家瞧見了主子和林姑娘,若真會動心思,也是將主子留下吧!
雖然林姑娘相貌尚可,可人就怕站在一起比較,人比人要死人的!
除非官家就喜歡那種總是暗戳戳看人的姑娘,沒錯,就是暗戳戳,他已經(jīng)瞧見好幾次林姑娘那么看著他們主子了!
沐云書對此也頗為意外,可在她的認知里,官家不會強搶民女,就算看中了林殊玉,也會與她們打招呼商量一下,不可能不聲不響將人帶走。
應該是有什么事不好現(xiàn)在說清楚,所以還沒有派人過來告知。
果然第二日宮中來人告知了林殊玉的情況,說是查清了她的身世,很快就能讓她與家人團圓,讓沐家人不必為之擔心。
除了這個消息,太監(jiān)還帶來了官家賞賜的匾額。
沐云書并沒有著急將御賜的匾額掛上去,她要等到保信堂真正成為藥行正店時,再風風光光地掛上這塊牌匾!
北丹人的銀子也被送了過來,不過北丹人沒有按照賭約賠付一百六十萬兩,只湊出了一百萬兩。
追債時,好多大臣還勸說景德帝莫要將北丹人逼得太緊了,他們能拿出這么多銀子已經(jīng)很好了。
結(jié)果墨歸站出來,說誰替北丹人求情,誰就把余下的銀子補上,他們又不是債主,憑什么替別人寬容!
聽到要掏銀子,大臣們這才都住了嘴。
北丹人見大奉朝廷的態(tài)度如此強硬,只好用其他東西相抵。
最后到沐云書手上的,是十幾個莊子的地契,許多名貴珠寶和布匹,以及一百萬兩的銀票。
第273章這生意正不正經(jīng)?
得到北丹人的銀子,沐云書尋到了方又堂,與他商量分銀子的事情。
方又堂怎么可能收這筆錢,方家只是打了個下手,聚寶齋因為東珠之事風評不斷攀升,已經(jīng)占足了便宜,怎有臉再分銀子。
但沐云書堅持,他也不再推拒,收下了二十萬兩銀票,并記下了這份人情!
有了這筆銀子,方家也就不愁周轉(zhuǎn),能安穩(wěn)過個好年了。
而這筆銀子也讓沐云書再沒了后顧之憂,有足夠底氣將保信堂壯大起來,當下就讓翠玉給保信堂和莊子上的伙計們加了年終賞錢。
羅三老娘她們都在慕霞莊干活,羅三娘因為肯干,年前她收到了二十兩的賞銀,看到那大大的銀錠子,羅三娘哭了一個晚上。
二十兩啊,都能給羅三娶個媳婦了,她在婁府這么多年都沒存下二兩銀,跟著主子半年的工夫,竟然得了這么多銀子,她真是想都不敢想。
羅三沒想到她娘這么脆弱,因為二十兩哭得昏天黑地,哄了半宿才將老娘哄好,這才拿出了沐云書給他的賞銀。
羅三娘看著那薄薄一張紙,以為沒有她這二十兩多,有些失望地看了一眼兒子,嘆氣道:
“咱們主子公平著呢,莊子里規(guī)矩定得明明白白,多干多得,少干少得,你就得這么點兒,定然是沒有好好干活!”
說著,她沒好氣地拍了一下羅三的腦袋。
“主子對咱們這么好,你居然還敢偷懶,你要是伺候不好主子,就給我滾回莊子上,就算做做挑糞的活也好,別占著茅坑不拉屎,不給主子辦正事!”
瞧老娘氣得又抄起鞋底子朝他打來,羅三立即求饒道:
“娘,你不識字也不能冤枉人啊,你好好看看這是多少的銀票,這上面寫著三個字兒,多少兩能是三個字兒!”
羅三娘被羅三給說蒙了,放下鞋子掰了掰手指頭。
“一兩,不對,五兩,也不對,十兩,這不還是兩個字么!”
羅三見老太太這樣數(shù)能數(shù)到明天去,忙提醒道:“一百兩,娘,這是一百兩的銀票!”
羅三說完這話以后就后悔了,因為好不容易穩(wěn)定了情緒的老娘又哭了起來,還說什么要請木匠雕一個沐云書的雕像,放在家里她天天磕頭跪拜才行!
莊子里如羅三家這樣的情況不止一處,慕霞莊大部分人家都因為幫沐云書做工,得到了賞錢,能在災年里得到一筆可觀的收入,簡直是救了大家伙的命。
許多人甚至想將自己的活契變成死契,這樣就可以一直跟著東家干活了!
寶珠瞧這兩天莊子上不斷有人給小姐送蛋、送肉,笑得眼睛都沒了。
有了這些東西,過年可什么都不缺了,而且每天都能做燒肉吃,真的好幸福啊!
沐云書失笑,寶珠的世界里,只要每天都有肉吃就是好事,真的很簡單。
過得簡單點其實很好,容易滿足便容易幸福,她現(xiàn)在便很滿足。
只是她會偶爾想起音姨,若她的病能快點好起來,那就更好了!
帶著寶珠她們逛市集辦年貨的時候,她總是想到方錦音,忍不住給她選了許多年禮。
這些年禮當然也少不了鎮(zhèn)國公府和方府,那些曾經(jīng)對她伸出過援手之人,她都會認真的記在心上。
墨家?guī)孜环蛉耸盏姐逶茣蛠淼哪甓Y和分紅時,一個個笑得嘴巴都合不上了。
墨四將軍回家后,瞧見媳婦齜著大牙一張張數(shù)銀票的樣子,以為自己出現(xiàn)了幻覺。
他腿一軟,快步走到自己夫人身邊,苦著臉問道:
“我的姑奶奶,你這是又鬧的什么妖!哪來的這么多銀票,莫不是你又去劫道兒了!”
墨四將軍知道自己媳婦的厲害,之前知道西市那邊有許多地頭蛇騷擾百姓,她帶著幾個姐妹就把那些地頭蛇給揍了,后來搶了幾十兩回來,讓他被同僚好一頓嘲笑。
收拾幾個小混混不算什么大事,媳婦開心就好。
可瞧她拿了這么一大把銀票,那就不是幾個小混混能解決的,估計媳婦是把天都捅出了個窟窿!
墨四將軍腦袋有點暈,他想去找他干娘哭一鼻子!
墨四夫人看著夫君那沒見識的樣子,朝他狠狠翻了個白眼。
“劫什么道兒,老娘……不,本夫人早就不干那種事了!這可都是我跟云書做生意賺的,這是這兩個月的分紅!”
墨四將軍都忘記了玉容脂的事情,擰著眉頭道:“做生意能賺這么多銀子?這生意正不正經(jīng)?”
墨四夫人氣得起身掐了夫君一把,“你說什么呢,什么不正經(jīng)!那面脂的生意你不是知道!怎么會不正經(jīng)!”
“面脂?你說那鳥粑粑做成的面脂?”
墨四將軍眼睛都瞪圓了,只幾個月,那鳥粑粑做成的面脂居然賺了這么多銀子!
真嘟假嘟��!
這比他俸祿還多不少呢,他承認自己當時對媳婦說話太大聲了!
墨四將軍瞬間笑得諂媚起來,捏著媳婦的肩膀道:“這沐小娘子有一手��!不過也是我夫人眼光好,這叫慧眼識英才!”
墨四夫人撇了撇嘴,“你想說什么,少廢話!”
“嘿嘿嘿,為夫前幾天看中了一把寶劍……”
不待墨四將軍說完,墨四夫人伸手拿了一張銀票甩在了他夫君的臉上。
墨四將軍接過銀票,狗腿子地贊了一句:“夫人瀟灑!”
墨四夫人得意地揚了揚下巴,發(fā)現(xiàn)這甩銀票的動作真的很舒爽,回頭定要分享給幾個妯娌!
她從前喜歡沐云書,只是覺著與這姑娘聊得來,現(xiàn)在瞧著她比瞧見自家夫君還親,墨四夫人都覺著自己變心了!
最悲催的就是墨歸了,好不容易盼到沐云書來府里坐了一會兒,便將新做好的天青色長袍換在了身上。
可惜沐云書被幾個嬸子和阿旺圍得嚴嚴實實,他連說話的機會都沒有!
這讓他萌生出了一個想法,他若與云書成親,絕對要與這幾個嬸子住得遠遠的,跟著幾個彪悍的嬸子搶媳婦,他怕是要頭疼了。
阿泗看到爺坐在一旁,一會笑一會兒皺眉的,發(fā)現(xiàn)沐娘子來了府上后,墨家沒一個人是正常的。
可他卻覺著這種不正常真好,他家爺還是笑起來的樣子更加帥氣!
第274章永永遠遠在一起!
轉(zhuǎn)眼就到了二十九這日,一家人圍在院子里寫對子,修逸的字現(xiàn)在練得很好,這寫對子的活兒就交給了他和沐樂馳。
小修齊也想要湊熱鬧,可他還是有好多字不會寫,于是跟芊凝一起,提筆在紅紙上畫了許多個小人兒。
這些人有的高,有的矮,有的胖些,有的瘦一些,有的還拄著拐杖。
沐云書見兩個小家伙畫得認真,忍不住問道:“你們兩個在畫什么?”
小芊凝用那已經(jīng)被墨汁染黑了的小手撓了撓腦袋,笑著道:
“我們在畫咱們一家人呀,這個最漂亮的是先生,這個最高的是小公爺,最溫柔的是音祖母,最慈祥的是老夫人,最憨的是樂馳叔,偷吃的是寶珠姨姨,教訓人的是翠玉姨姨,一直偷笑的是阿泗大人,還有羅三叔,葛爺爺,還有這個,這個皺著眉頭的是林祖母!”
小修齊提筆在林氏的“畫像”上畫了一個笑臉,仰著小臉道:
“這樣就好了,等我們以后有出息,一定讓林祖母高興起來,我們把大家都畫下來,讓神仙保佑咱們永永遠遠在一起!”
因為林殊玉至今沒有回來,林氏一直很擔心,做什么事都是心不在焉的。
此刻聽到孩子們畫全家福時居然還將她也畫了進去,眼眶不免有些發(fā)熱。
她并沒有親近過這幾個孩子,曾經(jīng)也害怕他們影響了女兒的婚事,想過把他們送走,沒想到這幾個小家伙竟然沒有生出埋怨。
朝兩個小家伙看了一眼,見兩人的小臉被墨汁染得黑一塊白一塊的,嘴角就忍不住往上彎了彎。
回身進屋取了一塊兒用溫水泡過的汗巾,走過來一把蓋在了小芊凝的臉上,帶著幾分嫌棄地道:
“我哪有那么丑,你們給我畫好看一點,不然晚上不給你們做糖糕!”
聽到有糖糕吃,小芊凝的眼睛瞬間亮了,“那我單獨給林祖母畫一幅畫,一定把您畫得漂漂亮亮的!”
林氏將額頭頂在了芊凝的額頭上,啞著聲音道:“好,好�!�
院子里面在寫對子,修培、修明兩個則跟著羅三在外頭放爆竹。
噼噼啪啪的爆竹聲和孩子們的笑聲充斥著整條巷子,沐云書第一次覺著這樣吵鬧的聲音很是悅耳。
她正眉眼彎彎地看著一家人忙活時,突然聽到門外傳來一陣馬蹄聲,沒多久,就有幾個穿著棉袍的漢子急匆匆朝她們院子的方向走了過來。
走在最前頭的是一個四十多歲的男人,男人的臉被寒風吹得通紅,甚至裂開了細微的口子,若他一笑,那些小口子定會裂得更大。
可當他看見院子里站著的姑娘,還是忍不住大笑了起來,激動地喊道:“昭昭,不認識爹了?”
沐云書早就驚住了,她沒想到爹爹會出現(xiàn)在她的面前。
好多年了,她已經(jīng)好多年都沒有看見到爹爹了!能再次見到他,真好!
眼淚早已經(jīng)奪眶而出,沐云書忍不住沖到了沐詢面前,直接將人緊緊抱住。
沐詢也是激動欣喜的,硬生生將眼淚逼了回去,這才拍了一下沐云書的頭,笑道:
“我的臭丫頭,你把爹爹抱得喘不上氣了,爹爹身上都是土,快別弄臟了你的衣裳!”
“不怕,我不怕!”
沐云書不想松開爹爹,她害怕一松手,這一切都成了一場夢,她爹爹又不見了。
沐詢見女兒這個樣子,覺著女兒定是因為婁家的事情受了委屈,才會變得這般脆弱,心里騰地升起一股怒火。
“丫頭,別怕,爹爹來了,爹來給你撐腰,以前是爹爹錯了,爹瞎了眼才給你選了那么個玩意兒!要是讓我再見到他,非,非把他胳膊擰下來不可!”
聽了爹爹的話,沐云書忍不住笑了起來。
爹爹是出了名的好脾氣,能讓他放出這樣的狠話,顯然是氣得狠了。
“都過去了,爹爹,都過去了!”
若是從前,林氏定然會訓斥沐云書沒有規(guī)矩,可今日她看見女兒與夫君的感情這么好,只是默默嘆了口氣。
她走過來看著風塵仆仆的夫君和兩個小叔子,便知道他們?yōu)榱粟s路定是一路都沒怎么休息,忙招呼幾人進了院子,叫羅三幫忙收拾了馬車。
一群人呼啦啦進了屋子,沐云書給爹爹和叔叔們倒了溫水,這才問起爹爹怎么忽然來了京都。
沐詢進京當然是為了沐云書,得知她與婁鶴筠和離,他怎么能不擔心!
本來想不管不顧的丟下隴西的事趕過來,但收到了女兒的信,便先將隴西那邊的事情處理妥當才上了路。
沐云書覺著爹爹和三叔四叔過來也不錯,她如今有資金卻沒有人手,爹爹來了之后她就可以輕松一些,對保信堂入選正店一事更加有信心了。
沐三叔和沐四叔見到沐云書后也很高興,都感慨沐云書變了樣子,越長越漂亮。
這還是其次,他們是真的沒想到,沐云書能將京城的保信堂打理得這般好。
本來以為經(jīng)過假藥一事,保信堂要從頭開始了,他們還想安慰沐云書不必擔心,他們幾個爺們兒定會將這個家再撐起來。
哪承想根本就用不著他們來撐,還似乎抱上了一條大腿呢!
幾人興奮地哈哈直笑,瞬間開始暢想起下一步該將鋪子開去哪里。
幾人連衣裳都顧不得換,你一句我一句地規(guī)劃著保信堂的未來。
一家人聊得正酣時,紅豆跑過來向沐云書通傳道:“小姐,有人送了帖子想來拜訪�!�
沐云書一怔,不知誰會選今日來沐家做客,便將帖子接了過來。
將帖子打開一看,沐云書眉頭都不由挑了起來。
她身后的沐樂馳因為好奇也彎下身子看了一眼,皺眉道:“姝玉?她回來送什么帖子?”
聽兒子提起林殊玉,沐詢這才發(fā)現(xiàn)一直沒見這個外甥女。
他知道妻子的身世,所以對妻子寵愛這個外甥女并沒什么意見,平時也是盡量讓她過得舒服一些,月銀什么的,都是與女兒一樣的。
可他并不喜歡這個外甥女,一個小小傷疤記了十多年,總自怨自艾地讓妻子心疼內(nèi)疚,好像女兒欠了她條命似的。
第275章這親事……作罷就是!
為了林殊玉這個外甥女,妻子一直冷落昭昭,沐詢改變不了妻子,也不可能跟一個小姑娘計較,只能對女兒更好一些。
不喜歡歸不喜歡,但沐詢還是意外于林殊玉不在林氏身邊,不由問道:“姝玉這是干嘛去了?”
林氏想起林殊玉的身世,心情低落地嘆了口氣:“這事兒……回頭再與你說吧!”
她的心全都撲在了林殊玉身上,話音一落便急急出門迎林殊玉去了。
沐樂馳湊到了沐詢身邊,低聲解釋道:“爹,姝玉……好像不是林姨母的女兒,應是尋到了自己的親生父母�!�
沐詢很是驚訝,不過須臾后就平靜了下來。
那幾年那么亂,認錯孩子也不稀奇。
如果林殊玉不是林家的女兒,那不就是說不必繼續(xù)留在沐家,更不必讓兒子娶她了!
沐詢知道自己萌生出這樣的想法很不厚道,可沒辦法,沒有人的心長在正中間,都是偏著的!
父子倆嘀咕了兩句,外頭便有人走了進來。
這些腳步聲很齊整,一聽就是經(jīng)過嚴格訓練的。
沐詢等人心里有了數(shù),看來林殊玉的親生爹娘身份不俗。
這讓他們也松了口氣,如此一來,林殊玉的后半生也算是有了更好的著落。
等人走近了,眾人更是吃了一驚。
若非知曉回來的是林殊玉,他們幾乎都認不出進門的姑娘了。
女子穿著球路紋絳紅百迭裙,上身是泥金菊花紋緣邊絳羅褙子,外頭還加了纏枝花草紋金帔墜,頭戴縷金銀團冠,耳上是水頭極好的翡翠耳墜,這樣貴氣的打扮,的確讓林殊玉的容貌氣質(zhì)都提升了不少。
林殊玉瞧見坐在廳堂里的沐詢等人,眼里流露出了幾分錯愕,沒想到她這個姨夫也來到了京都。
不對,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是姨夫了,沐家人可沒這個體面做她的親戚!
大家都來了也好,她很想看看大家知曉她身份后,會如何待她!
簡單朝沐詢點了下頭,算作行禮,林殊玉才道:“沐家主也來了!”
聽到林殊玉對自己改了稱呼,沐詢的濃眉都挑了起來。
林氏也很是尷尬,剛見面時她要去拉林殊玉的手,卻被林殊玉下意識地躲開,還稱呼她為“林姨母”。
加了一個字,關(guān)系一下子就生疏了。
她們雖然沒有血緣關(guān)系,可這么多年的感情不是假的,怎么只過了幾天,這孩子的性子都變了!
“習嬤嬤,把本主的禮物賞下去吧,見者有份,別少了誰的!”
林殊玉將脖子挺得筆直,似生怕有人沒聽清她那句“本主”。
習嬤嬤就是海公公為林殊玉尋來的教習嬤嬤,已經(jīng)在林殊玉身邊呆了幾日,今日林殊玉說要來看望曾經(jīng)照顧她的沐家人,她便跟著一起過來了。
官家雖然還沒有接林殊玉進宮,但也沒有阻攔她暴露身份,原則上,林殊玉自稱“本主”是沒有錯的。
但在養(yǎng)育她長大的家人面前如此擺譜,習嬤嬤還是忍不住皺了一下眉頭。
林殊玉的話讓屋子更加安靜了,會自稱“本主”的,不是沒有封號的公主,就是沒有賜宮的妃嬪。
羅三打聽到的消息是林殊玉尋到了自己的親生父母,難道說林殊玉的身份竟然是當朝的公主?
沐家人本是替林殊玉高興的,但誰也不是傻子,怎能聽不出林殊玉語氣里的倨傲。
沐詢當下就冷哼了一聲,朝林殊玉抱了抱拳:“多謝了,不過沐家什么都不缺,林姑娘還是帶回去吧!”
說著,他站起身,對兒子和幾個弟弟道:“咱們的事還沒說完,別吵到客人,咱們回內(nèi)院說去吧!”
沐樂馳等人當然聽沐詢的話,紛紛跟在了他的身后。
沐詢回頭瞧見女兒落在后頭,瞪了兒子一眼,等女兒走到身邊才又喜笑顏開地朝外走去。
看著原本熱熱鬧鬧的廳堂一下子冷清了下來,林殊玉的指甲都幾乎嵌進了掌心里。
為什么?為什么與她想的不一樣?她如今是公主了,這些人應該對她巴結(jié)討好才對,為何態(tài)度竟還不如從前!
“姝玉……”
耳邊響起一聲輕喚,林殊玉轉(zhuǎn)過了頭,就見林氏抬手要來拉自己,但最后卻將手放下,只緊緊的捏著帕子。
“你……你真的是……是公主么?”
林氏猶豫了好久,還是將心中的疑惑問了出來。
林殊玉問道:“林姨母不想我是公主么?”
“不是的!”林氏忙搖了搖頭。
“我,我替你高興!”
她不是不想,只是失落,從前即便天天見面,也有說不完的話,可現(xiàn)在說了這些后,她就不知道該說什么了。
終究是不一樣了。
林殊玉并不在乎林氏的態(tài)度,她如今的身份難道還缺人疼愛么?
她今日過來,是想要試探下沐云書,當年的事,除了外祖母,再沒有人知道真相。
外祖母不會出賣她,現(xiàn)在唯一的隱患就是沐云書。
雖然知道沐云書不可能對那時候的事情有記憶,可她還是想要試試她的反應。
以及,給沐家人敲個警鐘。
林殊玉挺著脖子,扶了扶頭上的發(fā)冠,轉(zhuǎn)身看著林氏低聲道:
“林姨母,我知道您一定很驚訝我的身份,我自己也沒有想到,那日還要多虧父皇認出了我,也許這就是父女連心吧!”
她在提醒林氏,是景德帝將她認了出來,所以她的身份不可能有假。
退一萬步講,就算景德帝認錯,他也不可能承認自己認錯了自己的孩子!
“您照顧我多年,我很感激,這份情絕對虧不了您的!”
說著,林殊玉走到林氏面前,輕輕抱住了她,在她耳邊低聲道:
“不過我還是要提醒您一下,有些事可以惦記,有些最好不要!若不想讓沐家被人說成不軌狡詐之徒,就不要妄想改變什么!”
若她這個公主做不成,定會將事情全都推到沐家頭上,畢竟她當初只是個孩子,孩子能有什么壞心思!
林氏以為外甥女說的是她與樂馳的婚事,有些難過地道:
“姝玉,姨母是怕你以后無依無靠,所以才想讓你與樂馳成親,既然你已經(jīng)尋到家人,你若不想,這親事……作罷就是!”
第276章露出丑陋嘴臉
林殊玉心里冷笑了一聲,不作罷難道還讓她嫁給一個白身不成?
林氏還真會賣乖。
“我從來也沒想過耽擱沐公子,林姨母就莫要再提這事了!”
林殊玉的這些話就像無數(shù)細小的冰刺扎入林氏的心肺,讓她整顆心都涼透了。
她全心全意地惦記著姝玉,就算知曉她不是妹妹的女兒,還是沒辦法割舍這份感情,可姝玉尋到親生父母,第一件事竟是要斬斷與沐家的關(guān)系。
她那個乖巧善良的外甥女哪里去了?她這個樣子,實在比冷淡的女兒丑陋太多!
林氏閉了閉眼,勉強扯出一抹笑容,對林殊玉行了一禮:
“民婦知曉了,民婦這里簡陋,沒什么能招待殿下的,請殿下回吧!”
林殊玉沒辦法理解林氏的心如死灰,她只覺自己在沐家委屈了這么多年,如今身份轉(zhuǎn)變卻沒有揚眉吐氣的感覺,心中很不暢快。
可習嬤嬤還在身邊,林殊玉知道自己還要注意分寸,便嘆了口氣道:
“那我就不打擾林姨母你們家人團聚了!”
簡單說了幾句話,林殊玉便帶著嬤嬤和侍女們離開了,只是來時有林氏急切相迎,走時卻無人相送。
林氏在原處呆愣了許久,被丫鬟喚回神后,她邁步出門,眼前忽地一黑,直接暈了過去。
等到再次醒來后,她身邊已經(jīng)圍滿了人。
沐詢見妻子雖然醒來,可臉色卻很難看,嘆了口氣道:
“事情的經(jīng)過我已經(jīng)聽樂馳說了,我知道你難過,可……可那丫頭之前就知道自己的身世,卻一直沒告訴你,如今尋到家人,又想撇清與咱們的關(guān)系,你該知道她對咱們從未有過感情!”
沐詢知曉這樣的話對妻子來說太過殘忍,可不破不立,不讓妻子想明白,她始終放不下!
林氏怎會不清楚,因為看清楚,所以才傷心。
自己護著長大的孩子,對自己的親昵竟然都是裝出來的,這實在是太痛,太諷刺了。
“為什么?她哪怕與我解釋兩句也好,我知她孤苦無依,怎會怪她��!”
“與你解釋,你是什么身份?”
沐詢冷笑:“她現(xiàn)在怕不是在埋怨咱們對她不夠好!我早就與你說過了,不能因為要照顧她而冷落自己的女兒,你看看你這些年為了林殊玉,做了多少傷害昭昭的事情!”
這些話沐詢不是沒有跟林氏說過,可林氏就是聽不進去。
她對昭昭有著莫名的排斥,也不知是不是林殊玉在她身邊嚼的舌根!
還有信的事情,他剛剛已經(jīng)跟昭昭通過氣了,這兩年昭昭給家里寫了不少信,可他們卻沒收到幾封,這事也很蹊蹺。
他現(xiàn)在懷疑有可能是林殊玉所為,為的就是讓妻子徹底厭棄昭昭,只對她一個人好。
可他現(xiàn)在沒有證據(jù),當然不能拿出來亂說。
林氏聽到夫君提起女兒,心情復雜地朝屋子里看了一眼。
見沐云書站在幾人之后,她心里好受了一點。
她知道自己不是個合格的母親,可有些事她沒辦法解釋,也沒有勇氣去解釋。
林殊玉的事情,也算是老天給她的懲罰吧!
悵然嘆了口氣,林氏仍然抱著一絲希冀地道:
“也許,姝玉是有什么苦衷……她,她小的時候與妹妹其實很像的……我去給娘寫封信,娘一定會知曉到底怎么回事!”
說著,林氏就要起身去寫信,卻被沐詢按回了床上。
“這事我會去辦,你好好養(yǎng)著吧!”
沐詢安頓了幾句,幫林氏掖好了被子,起身帶著眾人出了屋子。
沐云書走到門口時腳步頓了一下,轉(zhuǎn)過頭看向林氏問道:
“如果大哥不愿讀書,娘你會把大哥關(guān)起來,病了也不去理會么?”
林氏驚訝的看向沐云書:“怎么會!你們病了我怎會不管!”
“那你會因為置氣,不去見他,只叫別人給他送藥和吃食么?”沐云書繼續(xù)問。
林氏想要否認,可張了張嘴,卻沒有發(fā)出任何聲音。
因為她知道,她會這樣做,這種辦法是她從養(yǎng)父養(yǎng)母那里學來的。
只要不聽話,冷落一陣子,孩子定然就會妥協(xié)退步。
沐云書已經(jīng)在林氏的表情中看出了答案,“那娘你有沒有想過,也許別人不盡心,或是有別的圖謀,會害了大哥?”
雖然女兒口中的事情并沒有發(fā)生,可卻忽然有一種窒息感襲上林氏的心頭。
若她真這樣做了,會不會沒等到改變樂馳,就讓他出了事?
如果兒子出了事,她又該如何面對!
“我……我……”
“不管你怎么對大哥,最惦記你的人依舊是他,他是否能登科及第,是否順從你的意愿去做事,真的有那么重要么?”
母親并沒有狠心到不管大哥,可這種帶著強制性的母愛,又何嘗不是害死大哥的幫兇!
留下這句話,沐云書便轉(zhuǎn)身出了屋子,只留林氏一人呆呆地躺在床上。
……
另一邊,林殊玉回到別院后竟遭到了習嬤嬤的懲罰,原因是她今日態(tài)度過于傲慢,失了公主的氣度。
林殊玉當然不服,她是公主,公主怎么可能還要低三下四去討好別人!
習嬤嬤看著林殊玉不由搖了搖頭,高貴是骨子里的東西,不是顯擺就可以展現(xiàn)出來的!
她知道這種觀念很難去解釋,只能板著臉對林殊玉道:
“老奴是奉官家之命來教導公主的,之后要帶殿下回到皇后娘娘身邊,可殿下這性子,未必能讓娘娘滿意,還希望殿下改一改的好!”
林殊玉聽到這句指責,瞬間委屈得雙眼通紅。
皇后娘娘還未見到她,這老奴憑什么說她不能讓皇后娘娘滿意?
她不是林氏的女兒,可林氏對她比對自己女兒還要親,討得一個長輩的歡喜這對她一點都不難!
皇后一定會喜歡她的,她只會心疼她在外流落了這么多年,定會想方設法補償她!
習嬤嬤本打算讓林殊玉抄寫佛經(jīng),但太陽快落山時,海公公來到了別院,說是要接林殊玉入宮。
這次入宮定是要見皇后娘娘的,習嬤嬤覺著自己怕是接了一個糟糕的差事,不由默默嘆了口氣。
第277章我是姝兒�。�
習嬤嬤猜的沒錯,景德帝招林殊玉入宮,的確是讓她來見方錦音的。
因為有了盼頭,方錦音開始配合吃藥醫(yī)病,這幾日已經(jīng)有了起色。
但這件事她并沒有讓別人知曉,在人前依舊是病怏怏的,沒什么精神的樣子。
景德帝幾日前就說要給她一個驚喜,方錦音還以為官家查出了修逸他們的事情,憂心了好幾天,沒想到今日官家竟然帶著一個姑娘來見她。
常嬤嬤見有人來,扶著方錦音從紫檀荷花紋小榻上坐起,給她身后放了一個軟墊,讓她坐著舒服一些。
景德帝用拿著佛珠的手,朝林殊玉招了兩下,讓她走到方錦音身前來,笑著道;
“錦音,你看看這孩子身前的玉佩!”
林殊玉順從地走到了方錦音面前,臉上帶著幾分怯意和幾分欣喜。
見皇后一臉疑惑,她咬唇朝皇后跪了下去,含著眼淚道:“母后,我……我是姝兒�。 �
聽到“姝兒”兩個字,方錦音整個人都呆愣住了。
姝兒?
面前的姑娘是她的姝兒?官家找到他們的姝兒了?
她并沒有去看林殊玉身前的玉佩,而是雙眼僵直地看向林殊玉的臉,似想在她臉上看到姝兒的影子。
可方錦音發(fā)現(xiàn),她根本沒辦法從相貌上分辨出這姑娘是不是姝兒。
心中急切,她便又朝姑娘的耳后看去。
姝兒耳后有顆小痣,她記得那小痣的位置。
林殊玉瞧見方錦音的目光,已經(jīng)猜出了她的意圖,忙湊近了一些,好讓皇后看得更清楚一點。
方錦音并沒有看到那顆小痣,卻在相同的位置上看到了一處疤痕。
“這是……”
方錦音的聲音有些發(fā)顫,一聽便知她此時的心情十分的緊張。
林殊玉可憐巴巴地看著方錦音,伸手摸了一下耳后的傷疤,輕聲道:
“母后是問這處傷疤么?這里有顆痣的,收養(yǎng)我的人家怕這顆痣會影響運道,便給我除掉了,因此才落了一處疤……母后是嫌這里很丑么?對不起,我……不該叫您瞧見的!”
方錦音心里一緊:“除掉了?怎么除掉的?”
林殊玉垂了垂眸:“先是用刀子剜掉,然后用火炙,這樣傷口就不會發(fā)膿了。肩上和手臂上也是這樣處理的,不過那兩處好的快一些�!�
方錦音倒吸了一口涼氣,而這涼氣刺得她肺腑隱隱作痛。
“你身上的痣怎么會影響到他們的運道!他們怎么能這么狠心!”
林殊玉紅著眼道:“沒關(guān)系的,我不疼,以后我定會小心,不會叫母后看見難受……”
景德帝在一旁看了林殊玉一眼,不得不說,這丫頭別的不行,裝可憐的本事的確不一般,若不是他心里有數(shù),怕也會對這丫頭心生憐憫了!
兩人說話時,常嬤嬤瞧見林殊玉胸前的玉佩,忽地想起為何覺著這姑娘眼熟了。
她在沐家小院見過這個姑娘,當時以為是沐家的丫鬟來著!
“小主子之前可是住在沐家?”常嬤嬤忍不住驚問出聲。
林殊玉聽到沐家這兩個字,心中就一陣厭煩,但她還是抿唇點了點頭,乖巧地道:
“是的,我之前一直寄居在隴西華亭沐家,前些日子才來到京城。”
隴西沐家!方錦音赫然發(fā)現(xiàn),那不就是云書的家?
“可是開保信堂的那個沐家?”方錦音壓抑著激動,緊張地問道。
景德帝有些不解方錦音為何會了解這個沐家,不由朝她看了過來。
方錦音解釋道:“官家忘了,那保信堂的小娘子曾送過臣妾一本《千金藥記》,乃是醫(yī)圣傳下來的孤本!”
“原來是她!”景德帝恍然,點頭道:
“沒錯,就是那個沐家,皇后說的那位沐小娘子朕也見過了,她幫知許辦了一件案子,那事情辦的漂亮,是個不錯的姑娘!”
方錦音知曉景德帝說的案子乃是東珠一事,有景德帝做證,那就是說面前這個姑娘真的是在沐家長大,與云書一起長大!
方錦音心臟飛快跳動起來,心里瞬間生出了一個瘋狂的猜測。
其實看見云書第一眼,她就覺著有一種莫名的熟悉感,她還偷偷的瞧過她的耳后,可她耳后并沒有小痣。
這姑娘說她的小痣被人剜去了,那有沒有可能,云書的小痣也被人剜掉了?
她記得姝兒皮膚的自愈能力很好,涂了藥膏后未必會留下傷疤!
這想法是荒唐,可她是一個母親,母親判斷哪個孩子是自己的骨肉,靠的不是證據(jù),是感覺!
這種想法一旦冒出來,完全沒有辦法熄滅,想到云書身上的小痣有可能被人硬生生剜掉,她呼吸都是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