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她走近了些,直到兩人只有兩米遠時,才確定自己沒看錯。
這個距離,有些不尷不尬的,想當(dāng)做沒看見直接繞開也不可能了。
正糾結(jié)時,鄭書意目光鎖定她:“巧啊,你怎么在這兒?”
“哦……”秦時月下意識就回答,“我來找人�!�
天氣實在太冷,鄭書意無意站在這里跟她閑聊。
“今晚凌晨可能會下雨,你明天上班的時候別忘了傘�!�
交代之后,兩人點點頭,各自朝著原來的方向走了。
但秦時月一步三回頭,不停地看鄭書意的背影,嘴里念念有詞。
“她怎么在這里……”
這個疑惑很快被寒風(fēng)吹散。
站到時宴家門口,秦時月把小皮箱捧到胸前,對著門欄的鏡面露出一個諂媚的笑容,正要按門鈴時,她突然愣了一下,又耷拉著眉眼,擺出一副疲憊不堪的模樣。
沒一會兒,門自動開了。
“舅舅。”秦時月拖著步子走進去,“你忙完了嗎?”
沒人應(yīng)聲兒,秦時月探著腦袋四處張望。
客廳、走廊,都沒有人。
人呢?
小嬌嬌呢?
四處沒有留下什么痕跡,只有桌上放著一個玻璃杯。
秦時月視力好,一眼看見杯口的口紅印。
果然有小嬌嬌。
她愣了一下,腦子里突然冒出一個想法。
剛剛在路上遇到鄭書意,會不會就是因為她今晚一直在時宴家?
而且她這幾天見鄭書意一直在寫時宴的采訪稿,所以兩人應(yīng)該是認識的……
“你在干什么?”
身后突然傳來時宴的聲音,秦時月嚇了一跳,抱著小箱子連連退了幾步。
時宴從房間出來,手里拿著睡衣,沒看秦時月一眼,直接往浴室走去。
“舅舅!”秦時月抱著小皮箱蹬蹬蹬地跑過去,“你一個人嗎?”
時宴停下,看了眼她手里的東西,問道:“這么晚了你不回家?”
“我給你送酒。”
秦時月把箱子打開,把里面的東西展示給時宴看,“我想了想,說不定接下來幾天還是要加班,都沒什么時間,就趕緊把好東西給你送來�!�
送個酒,隨便打發(fā)個人就能辦到的事情,非說得她必須親力親為的樣子。
這話里的賣慘信息,時宴這幾天聽了太多次,早已免疫。
“放到那邊�!睍r宴指了指酒柜。
秦時月立刻殷勤地走去,緊接著就聽到時宴又說:“然后回家�!�
“……”
酒放好了,秦時月喪著臉準備打道回府。
但是和時宴擦肩而過時,她余光瞥到桌上的玻璃杯,腦子沒轉(zhuǎn)彎,直接問道:“舅舅,今晚你家里有客人啊?誰�。俊�
秦時月問完就后悔了。
透過鏡片,她看見時宴目光沉了下來,宣示著耐心告罄。
“舅舅你早點休息�!�
臨走前,秦時月還不忘再補充一句,“我今天八點多才下班,還沒吃飯,我也回家吃點東西吧�!�
等她人不見了,時宴的目光才緩緩落在那個玻璃杯上。
杯口晶瑩剔透,在燈光下,一抹淡紅有些模糊。
——
這夜的雨終是在鄭書意到家的時候落了下來,還算幸運,沒有淋雨。
她快步走回房間,脫了外套,坐在床上發(fā)了會兒呆。
窗外雨聲潺潺,襯得室內(nèi)格外安靜,讓人容易陷入某種情緒里。
突然,手機響了一下。
鄭書意掏出手機,鎖屏上直接彈出一條新的微信消息提醒。
她心頭猛地跳了一下,思緒回到半個多小時前。
時宴問完后,她怎么回答得來著?
大概是當(dāng)時腦子一抽,盯著他說道:“這不是走走流程給你一點尊重嗎?”
這句話的下場便是,時宴下了逐客令。
這種情況下,鄭書意當(dāng)然不會在人家家里賴著不走。
她利落地收拾了東西,走到門口時,朝窗邊的時宴揮揮手。
“時總。”她歪頭,長發(fā)如瀑布般從肩頭垂落,“我回去加你微信呀�!�
時宴不作聲,回過頭來,與鄭書意遙遙相望。
隔得太遠,鄭書意看不清時宴的眼神,于是決定活在自己的精神世界里。
“你無聊的時候我陪你聊天�!�
“我很會聊天的�!�
“表情包超多那種�!�
她看見時宴嘴角扯了扯。
下一秒,他抬手,從小桌上撈了個什么東西。
緊接著,鄭書意身后的門就自動打開了。
鄭書意:“……”
她的笑容僅僅保持到走出大門的那一刻。
回家的路上,她的心情都很沉重。
但是這會兒回到家里,她仔細想了想,覺得情況其實是好的。
至少,時宴沒有說不給她追呀!
那就當(dāng)他默許了。
而此刻的微信提醒,說不定就是他發(fā)來的好友驗證消息。
于是鄭書意也不急著去洗澡了,仿佛看見了勝利的輸光,在床上打了個滾,興沖沖地劃開鎖屏。
微信彈出來的那一刻,她愣了愣。
哦,不是時宴發(fā)來的好友申請,而是一個大學(xué)室友發(fā)來的消息。
畢若珊:意意,你跟岳星洲分手了?
鄭書意:嗯。
畢若珊:你怎么沒說?
鄭書意:這段時間太忙了,沒顧得上。
鄭書意:你怎么知道的��?
畢若珊:我看見他發(fā)的朋友圈了,跟一個女的合照。
鄭書意沉默了一下。
鄭書意:給我看看。
畢若珊立刻把照片發(fā)給了她。
圖中,兩人依偎在一起,秦樂之咬著勺子,手指捏著岳星洲的下巴,笑得都很甜。
雨越下越大,噼里啪啦打下來,伴隨著雷聲,仿佛要把天捅破。
鄭書意退出照片時,畢若珊已經(jīng)接連給她發(fā)了好幾條消息。
畢若珊:我看他當(dāng)初那股非你不可的勁兒還以為是個絕世好男人呢。
畢若珊:臥槽臥槽,這女的長得一般啊,他瞎了嗎???我一開始還不敢相信以為是妹妹什么的???
畢若珊:這世界魔幻了,放著�;ú灰フ覀這吊樣的女人?
其實平心而論,秦樂之長得不丑,皮膚白,臉小,下巴尖尖的,還有一雙丹鳳眼。
換做別人,會覺得是個清純小美女。
只是在畢若珊眼里,大學(xué)四年天天看著鄭書意這樣的明艷大美人,秦樂之這種清湯小菜就不夠看了。
畢若珊:你們怎么分手的?
鄭書意:他劈腿了。
畢若珊:?
畢若珊:就劈這女的?
鄭書意:嗯。
畢若珊:我看他是腦子劈了吧?
鄭書意:因為這個女的家里很有錢。
畢若珊:喲,這是飛上枝頭變鳳凰了。
畢若珊:這個故事告訴我們,鳳凰男就不能搭理,他說涅槃就涅槃了!把你燒死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和畢若珊結(jié)束對話后,鄭書意腦子里嗡嗡作響。
有人同仇敵愾,那種情緒就會被無限放大。
她坐起來,捏著手機平復(fù)了一會兒呼吸,所以打開微信里的手機通訊錄。
看了一圈,沒有時宴的好友信息。
行。
她又復(fù)制時宴的手機號碼,依然搜不到他的微信。
看來是設(shè)置了無法通過號碼添加好友。
鄭書意牙癢癢,只能打開全是驗證碼和垃圾信息的短信框,給時宴發(fā)了一條短信。
鄭書意:我到家啦^_^
鄭書意:時總你休息了嗎?
直到洗完澡出來,短信箱里也沒有動靜。
深夜,鄭書意被某種意識牽引著,迷迷糊糊地醒來。
她伸手在枕頭底下摸出手機,半瞇著眼睛打開短信看了一眼,時宴依然沒有回復(fù)她。
她雙眼快支撐不住,手機從掌心滑落時,人也徹底睡過去。
過了好一會兒,枕邊的手機終于震動了一下。
即便是這么小的一個動靜也驚醒了鄭書意。
她眼睛實在睜不開,就瞇了一條縫,掏出手機一看,是來自時宴的短信。
鄭書意欣喜若狂地打開短信。
時宴:
TD
鄭書意慢慢睜大了眼睛,緊緊盯著屏幕。
好一會兒,她才反應(yīng)過來這是什么意思。
啊啊啊時宴你有毒吧�。�!
鄭書意氣急敗壞,用力把手機扔出去。
隨著“哐當(dāng)”一聲巨響,鄭書意猛然睜開眼睛。
黑暗中,她又眨了眨眼,漸漸看清了透過窗簾照進來的光亮。
意識漸漸回籠,她又伸手去摸枕頭。
手機還在。
安安靜靜地,沒有任何新進消息,時宴的短信對話框里,依然沒有回復(fù)。
原來剛才只是一場夢。
時宴沒有真的回復(fù)她“TD”。
什么也沒回。
可鄭書意還是被夢里的時宴氣到不行。
夜半無人,大雨滂沱,一只刻著銘豫銀行標(biāo)志的簽字筆被鄭書意折斷,準確地砸進垃圾桶里。
第十二章
清晨,雨初歇,雜志社的人陸陸續(xù)續(xù)來上班,進門抖抖雨傘,拍拍衣服,帶來了一股股寒氣。
鄭書意夜里沒睡好,早起發(fā)現(xiàn)自己有些憔悴,便特意敷了一會兒面膜特意,出門晚了,幾乎是踩著點進的辦公室。
她精神不太好,完全沒有注意到秦時月看了她好幾眼。
雖然沒有證據(jù),但秦時月總覺得,昨晚待在時宴家里的人是鄭書意。
直到中午,秦時月去樓下拿阿姨給她送來的午飯,在休息區(qū),她聽見幾個人的閑聊。
“鄭書意也太慘了吧,被銘豫那邊卡了好幾次稿子。”
“也不知道是不是得罪人了�!�
“肯定是吧,她稿子質(zhì)量很高的,從來沒有被誰卡過。”
“我看她這幾天每天下班都帶著電腦走,估計沒少熬夜吧�!�
“對啊,感覺人都瘦了一圈,太慘了真的�!�
秦時月仔細琢磨了幾分鐘。
她心知肚明,時宴安排她來這里,是因為畢業(yè)的事情做得太過分,想磨一磨她的性子。
既然要她歷練,自然不會把她身份背景擺出來,僅有雜志社幾個高層知道。
否則人人捧著她,她就只是換一個地方當(dāng)公主胡作非為。
但歷練歸歷練,并非不要原則了。
時家何等地位,時宴何等身份,向來高高在上目中無人慣了,自然不會允許有人這樣苛待欺負他的小外甥女。
那天她在家里賣慘,意不在針對鄭書意,只是想趕緊離開這個地方。
但現(xiàn)在這個結(jié)果,至少說明時宴還是護著她的。
秦時月長舒了一口氣,因為上班帶來的煩悶消散了不少。
同時她也確定,昨晚在時宴家里的小嬌嬌肯定不是鄭書意。
——
時宴的采訪稿過了后,鄭書意終于輕松了些,就有事沒事給時宴發(fā)消息。
連續(xù)幾天,早安午安,一句不落。
沒事兒還跟他碎碎念幾句。
雖然他就沒回過。
于是鄭書意給他改了個備注。
不會打字的文盲。
這樣安慰自己,心態(tài)就好多了。
這天下午開例會,例行工作匯報后,唐亦說到后天有銘豫銀行的發(fā)布會。
“鄭書意,這個發(fā)布會你去。”
鄭書意問唐亦:“有哪些人出席呢?”
唐亦翻了翻電腦里的資料,給她報了一串名字。
有時宴。
這應(yīng)該是時宴首次公開出席發(fā)布會。
鄭書意立刻笑著點頭:“好的�!�
散會時,唐亦才又補充道:“哦對,鄭書意,發(fā)布會把秦時月也帶上吧�!�
鄭書意應(yīng)下了。
不過她去通知秦時月時,明顯感覺到她不愿意。
鄭書意其實不太明白像秦時月這樣的富二代為什么要來這種收入不高的公司上班。
更不明白她為什么要強迫自己來這個發(fā)布會。
其實她真不想去,就跟唐亦說一聲就好了。
唐亦向來是一個好說話的上司。
這會兒秦時月不僅頭發(fā)絲兒都寫滿了拒絕,還從頭到腳一身黑,不知道的還以為來奔喪的。
在發(fā)布會一眾西裝革履中,秦時月的裝扮特別顯眼。
一進門,她便愣住。
大意了。
以為黑色能不引起注意的。
今天來的記者比往常多,其中以男記者為主。
鄭書意站在后排,視線被黑壓壓的頭顱蓋住,便拉著秦時月往前排擠。
“干嘛干嘛?”秦時月很慌張,卻又不敢大聲說話,“這后面不是有座位嗎?你去前面要干嘛?”
鄭書意:“后排聽不清。”
“不是、喂、你……”
秦時月不敢弄出大動作,只能任由鄭書意拽著她往前走。
偏偏這些男記者一看到鄭書意,紛紛為她讓路。
甚至有兩個男的還把他們第一排的座位讓了出來。
一落座,鄭書意還沒放東西便抬頭朝主席臺看去。
藍黑色的桌上擺了七個銘牌。
而正中間那一個,刻著“時宴”兩個大字。
鄭書意長呼了一口氣,仿佛有一種塵埃落定的感覺。
有人歡喜有人愁。
秦時月最討厭發(fā)布會什么的了,枯燥又無聊,比搖籃曲還催眠,就跟聽天書一樣,一個字都聽不懂。
所以她很不想坐在前排,以免自己打瞌睡的時候被時宴發(fā)現(xiàn)。
會場寬敞,卻人山人海,四處說話聲不斷。
終于,在主持人的介紹聲中,發(fā)布會正式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