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止痛藥?”
時宴看了眼腕表,又說,“中午的飯局你代替我去。”
陳盛點了點頭。
但心里卻有些無語。
怎么又是他。
他其實也想回酒店休息。
——
時宴站到鄭書意房間門口時,正要抬手敲門,卻頓了頓。
從會場到酒店的距離太近,近到他這時候才反應(yīng)過來,自己怎么就二話不說回來了。
僵了片刻,時宴垂下手,轉(zhuǎn)而拿出手機。
鈴聲響了很久,直到自動掛斷,時宴才復(fù)又抬手,按響了門鈴。
如同鈴聲一樣,門鈴按了三次也沒人回應(yīng)。
時宴皺眉,轉(zhuǎn)身朝電梯走去。
中午的陽光稀稀疏疏地透過窗簾灑到床上,在純白的床單上透出斑駁的陰影。
鄭書意出了一身冷汗,浸濕了衣服,黏在身上,很不舒服,以至于她迷迷糊糊地醒來時,心情很不好。
同時耳邊有鈴聲在想,她煩躁地“嘖”了一聲,推開枕頭,伸手去摸手機。
手機沒摸到,卻摸到一處溫?zé)帷?br />
鄭書意慢慢睜眼睛,一側(cè)頭,時宴的臉就在她床邊。
以及,她的手正摸著他的手腕。
“你……怎么進來了?”
時宴垂眼看她的手指,轉(zhuǎn)而握住她的手,塞進被子里。
“我要是不回來,你是打算一個人自生自滅?”
或許是吃了藥,頭昏昏沉沉的,鄭書意懵了許久,才反應(yīng)過來現(xiàn)狀。
雖然他說的話不太好聽,但他好像是知道她病了,專門回來看她的。
鄭書意沒說話,蒼白的臉上沒有一絲血色,連眼睛也霧蒙蒙的,就那么盯著他,卻少了平日里的生氣。
時宴心里莫名揪了一下,像是嘆氣一般,沉沉問道:“怎么了?”
人生病的時候總是特別脆弱,這個道理亙古不變。
在她疼得抓著枕頭又錘又啃的時候,無人在身旁。
那種矯情便很容易被無限放大,讓人感覺像是被世界拋棄了一樣。
這會兒他的出現(xiàn),讓鄭書意忍不住想抓住那股安全感。
沒有多余的思緒能夠給她去思考其他的。
只是——
“我疼……”
鄭書意捂住被子,氣若游絲地說完,才發(fā)現(xiàn)自己聲音怎么變這樣了。
其實也沒那么疼的。
但她偏偏就擺出了一副得了絕癥的樣子。
“哪兒疼?”
時宴問。
鄭書意啞著嗓子說:“哪兒都疼�!�
時宴:“……”
時宴慢慢直起了腰,嘴角慢慢抿起。
似乎是看破了她的演技。
鄭書意感覺有些尷尬,連忙說:“其實也沒那么痛,你哄我兩句就好了。”
時宴垂眼,打量了她一圈。
“怎么哄?”
“你就說……”鄭書意想了一下,“就說怎么還沒上天,就看見仙女了呢?”
“……”
時宴的表情很一言難盡。
隨后,他走到床邊,脫了西裝外套,面無表情地坐到沙發(fā)上。
再抬眼看過來時,語氣變得很無奈。
“睡吧,我就在這里。”
“仙女�!�
作者有話要說: 時宴要不你來看看翹搖,她是迪士尼在逃公主噢。
第三十六章
房間里安靜得只有兩人呼吸的聲音。
鄭書意裹著被子,閉了會兒眼睛,卻很難安分下來。
過了一會兒,她眼睛隙開一條縫,模糊的余光中見時宴倚在沙發(fā)里,半歪著肩膀,雙腿也隨意地伸展,低頭看著手機。
好像還真準備就待在這里了。
他人就在那里坐著,不說話,也不做什么,卻帶來一種莫名的安全感。
鄭書意想,至少不會疼得喊天喊地時卻無人應(yīng)答。
那種不安感,讓她連睡覺都不敢關(guān)掉手機鈴聲。
悄悄地看了一會兒,鄭書意摸出手機,關(guān)了靜音,然后翻了個身,背對著他,許久后,終于閉上了眼。
突然,時宴的聲音響起。
“你到底是胃痛,頭痛,還是哪里痛?”
鄭書意睜開眼,支支吾吾地說:“那個痛……”
身后的人沉默了。
好一會兒,他冷冰冰的聲音再次傳來。
“嗯,你明天繼續(xù)穿短裙出門,短袖也可以,這樣就不會痛了。”
鄭書意:“……”
臭男人到底會不會安慰人!
“你以為我穿裙子是為了……”她捂著被子,哼哼唧唧,“還不是為了好看。”
“不穿裙子也夠好看了。”
鄭書意眨了眨眼睛,回頭看他:“嗯?”
“睡吧。”
——
鄭書意沒想到自己真能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下睡著。
時宴也沒想到她真就睡得這么香了。
床上半晌沒了動靜,只有綿長而勻凈的呼吸聲。
冬日的下午漫長又寂靜,天陰沉沉的,不過兩三點,就已經(jīng)沒了明晃晃的陽光。
房間的燈開得有些亮,晃在眼前,讓人難以沉靜。
時宴抬頭看了一眼床上的人,緩緩起身,關(guān)掉了頂頭的大燈,轉(zhuǎn)而打開床邊一站朦朧的落地?zé)簟?br />
這時,放在床頭柜上的手機突然亮了起來。
沒有聲音,沒有震動,屏幕來電顯示“飼養(yǎng)員王女士”。
時宴看了一眼睡得很香的鄭書意,便沒管那通電話,任由它自己掛斷。
可過了幾秒,電話又撥了過來,還是那個“飼養(yǎng)員王女士”。
家里養(yǎng)寵物了?
感覺這個電話似乎很著急。
于是他伸手,觸到鄭書意散亂的頭發(fā)時,他的動作停下。
本想拂開她的臉上的頭發(fā),捏一捏她的臉。
可是看見她熟睡的樣子……
時宴倏地笑了笑,捏住她的發(fā)絲,在她鼻尖掃了掃。
一下、兩下、三下……
時宴像逗弄一般,不厭其煩地重復(fù)動作。
“干嘛呀……”
好一會兒之后,鄭書意被弄醒,很不耐煩,眼睛都懶得睜開。
時宴:“電話�!�
鄭書意閉著眼睛調(diào)整了好一會兒呼吸,才一把抓過手機。
看清來電顯示的那一刻,她撇了撇嘴角,然后拉長了聲音,說道:“媽……”
時宴:“……”
這備注給得還真是別出心裁。
“我在睡覺……”鄭書意揉了揉頭發(fā),沒坐起來。
以鄭書意媽媽對她的了解,她并不是一個喜歡在下午睡覺的人,所以感覺有些奇怪。
“大下午的怎么睡覺啊?”
但鄭書意不想跟她說自己不舒服,一個人在外,平白惹千里之外的家人擔(dān)心。
“沒什么事,困唄�!�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
“沒什么事?那你怎么不去找人家喻游?”
鄭書意一聽到那兩個字,倏地坐了起來。
見她這突然的動作,時宴也側(cè)頭看了她一眼。
兩人目光驟然相接,兩秒后,鄭書意又有些心虛地別開臉。
她撓了撓頭,“媽,我周末就不能休息休息嗎?”
“一起去吃個飯看個電影也是休息啊�!眿寢層X得這一切非常理所當然,“最近不是上了一步那什么愛情片嗎?我看你表妹啊那些都在發(fā)朋友圈,你們也去看看唄�!�
“媽,其實我……”她抬眼偷瞄,時宴已經(jīng)背轉(zhuǎn)過身,“真不用了,你就等等,過年我回家再跟你說�!�
“說什么?怎么突然又要過年回家跟我說?你是不是又突然不理人家喻游了?”
鄭書意無奈地抓枕頭:“不是,我就是……”
“意意啊……”媽媽突然打斷她,“你要是不喜歡呢就跟媽媽說,媽媽不會勉強你的�!�
鄭書意一聽,立刻點頭。
“對對對,其實我還真不喜歡那一款”
但同時,她媽媽的話還沒說完:“媽媽再給你物色物色。”
鄭書意:“……”
“那你告訴媽媽,你喜歡哪種的?”
鄭書意目光在時宴背影上逡巡,喃喃道:“我不是給你發(fā)過照片嗎?”
“嘟嘟嘟……”
耳邊響起忙音,鄭書意把手機拿到面前一看――對方已掛斷。
房間里瞬間安靜了下來。
鄭書意摩挲著電話,陷入一股奇奇怪怪的沉默。
她總感覺自己剛剛接電話的時候,時宴有意無意地在看她的神情。
好像聽到了她和媽媽的對話一樣。
偏偏時宴這會兒也不說話,安安靜靜地坐在一旁,任由她的小緊張在空氣里流淌。
剛剛落在他耳里的對話,“我還真不喜歡那一款�!保拔也皇墙o你發(fā)過照片了嗎?”,要從中猜測到完整的對話,其實不難。
許久,時宴見她摳了摳手機,又抓了抓頭發(fā),似乎在想要說點什么時,時宴突然開口,直接截斷了她預(yù)想的說辭。
“你家里催你相親?”
鄭書意:!
他怎么感覺這么準?!
“沒、沒有啊。”鄭書意往被子里縮了縮,“我媽說要給我買一只狗呢。”
時宴點了點頭,“那你喜歡哪一款?”
“哦……喜歡乖一點的,聽話一點的,”鄭書意摸了摸臉,“就中華田園犬那種你知道吧�!�
時宴:“……”
莫名感覺自己被內(nèi)涵了。
內(nèi)涵倒也沒什么,主要是她這小姑娘花花腸子太多,偏偏又表現(xiàn)出一副天真無邪的樣子,讓人心里悶火亂躥,卻又不忍心朝她發(fā)作。
許久,時宴移開眼,自己消化了一些情緒,才說道:“鄭書意,你一天天的,真的很讓人頭疼�!�
鄭書意扯著嘴角笑了一下,裝出一副聽不懂的樣子,眨巴眨巴眼睛:“那我分你點止痛藥�!�
時宴:“……”
他目光沉下來,語氣有些躁了,“你還睡不睡?”
鄭書意立刻看了一眼時間,兩點半。
“睡睡睡!你三點不是還有個會議嗎?你去忙吧,我已經(jīng)沒事了�!�
時宴兩步靠近,想說點什么,看著她有些虛浮的臉色,最終只是薅了一下她亂糟糟的頭發(fā)�!班��!�
——
時宴走后,鄭書意其實一直沒睡著。
疼痛散去后的身體虛脫無力,而她在床上翻來覆去,總覺得渾身沒有力氣。
在枕頭里悶了好一會兒,她終于想起。
沒!吃!飯!
鄭書意一轱轆翻起來,正想拿手機點外賣時,酒店的門鈴響了。
服務(wù)員推著餐車進來。
“鄭小姐,這是您點的餐。”
鄭書意:“我點的?”
服務(wù)員點頭:“你這邊不是1026房間嗎?”
鄭書意愣了一下,隨即反應(yīng)過來,“對,是我的,謝謝啦。”
一轉(zhuǎn)頭,她給時宴發(fā)了個消息。
鄭書意:謝謝老板!
時宴:誰是你老板?
鄭書意也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對,三兩下打了兩個字過去:爸!爸!
時宴:……
也沒管時宴這個省略號是什么意思,鄭書意肚子空空,迫不及待開始吃東西。
剛吃了兩口,手機鈴聲又響了。
今天還真是業(yè)務(wù)繁忙。
看到來電的時候,鄭書意還有些懵。
“喂,陳學(xué)長,好久不見呀�!�
陳越定笑道:“是好久不見,你最近怎么樣?”
“挺好的,忙工作呢。”
這個陳越定是鄭書意的大學(xué)同學(xué),也是一個地方的人。
而且兩人同級,同在學(xué)校辯論隊,私下交集多,漸漸便成了關(guān)系最好的異性朋友。
只是后來畢業(yè),各奔東西,便少了聯(lián)系。
但有曾經(jīng)的情分在那里,再聯(lián)絡(luò)也不陌生。
“是這樣,我下個月要結(jié)婚了�!�
“真的?!”鄭書意有些震驚,“這么快?”
“也不快,我們都談了兩年了�!标愒蕉ü烙嬕苍诿槎Y,便長話短說了,“就大年初四,你會來吧?”
“來,當然來!”
陳越定“嗯嗯”兩聲,沒再說別的什么,卻明顯地傳達出他的欲言又止。
“怎么,還有什么事嗎?”
“哦……就是我前段時間看朋友,發(fā)現(xiàn)你跟岳星洲好像分手了。”陳越定有些不好意思,“我也不是打探什么哈,就是我想著,他跟我也是關(guān)系比較好,大家都是一個學(xué)校的,然后……”
“沒關(guān)系�!编崟舛怂囊馑�,接了他的難以啟齒,“你邀請吧,這有什么啊,我們兩人的事情不該干涉到你。”
“嗯,我知道的,就是……”陳越定在電腦那頭撓了撓后腦勺,“我早上給他打電話來著,他現(xiàn)任好像也在,說是一起來參加婚禮,這個我也不知道你這邊……”
鄭書意手指一顫,咬著牙,笑道:“沒關(guān)系啊,我無所謂的�!�
陳越定松了口氣,連連點頭:“那就好,那就好,那回頭聯(lián)系啊�!�
“好�!�
掛了電話,鄭書意嘴角的笑意慢慢僵住,捏緊了手里的筷子。
再看眼前這飯菜,頓時就不香了。
說的話都是逞強的。
如果大年初四那天,她獨自出席婚禮,而岳星洲帶著秦樂之甜甜蜜蜜地出現(xiàn),她可能會氣血倒涌而死。
可是時宴這邊……
“唉……”
鄭書意嘆了口氣。
她有些不知道怎么辦了。
一切的一切,似乎已經(jīng)脫離了她預(yù)想的軌跡。
就比如在這一個電話之前,她見到、想到時宴,完完全全就是這個人,根本沒有再想到這個人是秦樂之的小舅舅。
她感覺現(xiàn)在,自己好像就是單純地――在和時宴……談戀愛。
天色漸漸暗了,暮光熹微,
房間里一會兒響起女人的嘆氣聲,一會兒又是枕頭被揉捏的細碎聲音。
時間慢慢流淌,一切情緒,最后都被藥后襲來的倦意安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