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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陸繹瞳仁縮了縮。

    “這位哥哥,你最好冷靜點�!�

    她倒是很冷靜,陸繹暗嘆口氣,用冰冷的語氣道:“我早就猜到,你與他們是同一伙人。難道你以為這樣就能騙過我么?”

    她呆了一瞬,立時向他懇切道:“冤枉啊大人,我真的是被他們挾持……”

    陸繹冷冷打斷她:“不必再做戲了,你們不如三個一起上,我還省些功夫�!�

    “哼�!�

    蒙面人又從旁攻上來,他的功夫不弱,陸繹不得不先對付他。

    沙修竹始終把刀架在袁今夏的脖頸上,緊張地關(guān)注兩人打斗,生怕蒙面人吃虧。

    陸繹一邊對付蒙面人,一邊還聽見袁今夏在抱怨沙修竹:

    “別看了,你還指著他們倆打出朵花來,小爺算是被你們坑苦了�!�

    她居然還在抱怨,而不是趕緊想法子脫身?陸繹此時的心聲是:這丫頭當(dāng)捕快是怎么混到現(xiàn)在的?

    沙修竹與蒙面人喊來喊去,無非是兄弟義氣之類的話,陸繹趁勢急攻了幾招,在蒙面人身上劃出幾道血口子。

    正在這當(dāng)口上,楊岳冒出來了,陸繹原指望他把袁今夏救下來,沒想到,他居然還給沙修竹讓了條路出來。

    陸繹要想攔住沙修竹,朝蒙面人不再手下留情,九節(jié)殘鞭閃電般攻向蒙面人的咽喉——突然之間,袁今夏跌過來,正擋蒙面人前面。

    根本來不及多想,陸繹瞳仁一縮,急撤內(nèi)力,胸口被撤回的內(nèi)力重重反噬,痛得他禁不住皺了皺眉頭,而已無內(nèi)力支持的九節(jié)鞭堪堪劃過她的脖頸,滲出些許鮮血。

    沙修竹撲上前抱住陸繹的雙腿,朝蒙面人嘶聲喊叫,蒙面人撂下狠話后躍入水中。楊岳則緊張地查看袁今夏。

    “……你你你……你覺得怎么樣?”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快死了?”她摸著脖頸,疼得直呲牙。

    暗中調(diào)理氣息,待胸膛中的疼痛稍減,陸繹才朝楊岳道:“過來,把他拖回去關(guān)起來……她只是皮外傷,何必大驚小怪�!�

    楊岳惱怒回道:“你差點就要了她的命!”

    原本不想解釋,但看她站在那里摸著脖頸,樣子有點可憐又有點傻氣,若是此時不說明白,恐怕當(dāng)真會誤以為自己想殺她。陸繹只得道:“其一,她是在驟然間被沙修竹推過來的,替那賊人擋了這鞭;其二,當(dāng)時我已經(jīng)撤了內(nèi)力,她的傷勢不會比被一根樹枝劃到更嚴(yán)重;其三,沙修竹是帶傷之人,以她的能力,即便被他挾持也應(yīng)該有能力逃脫,她為何遲遲不逃?”

    楊岳的樣子也有點傻。

    胸口還在隱隱作疼,需得趕緊回艙打坐調(diào)息,陸繹不耐煩道:“我若當(dāng)她是賊人同伙,便是殺了她也不為過,她眼下只受這點小傷,已是我手下留情。”

    ,盡在晉江文學(xué)城

    “你……你之前不是已經(jīng)說我和他們是一伙人么?”她看著他問道。

    這丫頭是傻�。窟是傻��?還是傻啊?

    陸繹頗無奈地看了她一眼,不欲再解釋,然后轉(zhuǎn)頭吩咐楊岳把沙修竹帶走。衣袍上沾著血跡厭惡地撣了撣衣袍,陸繹抬腿而行,準(zhǔn)備回艙。

    “你當(dāng)時這么說,就是為了名正言順地不必理會我死活!”她覺得自己想明白了。

    陸繹暗嘆口氣,停住腳步,微側(cè)了頭看向她,卻還是簡短道:“都是官家人,話說得太白,不好。”

    “你……”

    “……成事不足敗事有余。”

    原本還想責(zé)罵她幾句,但看她脖頸上還淌著血,陸繹只淡淡說了一句,遂轉(zhuǎn)身回艙房去。

    打坐調(diào)理氣息過后,胸口疼痛稍減,陸繹這才躺下,睡了小半宿,天便亮了。

    醒時,不知怎得就想到那小捕快脖頸上的傷,陸繹思量片刻,起身從包袱中掏出一小瓶藥膏。

    畢竟她是被自己所傷;畢竟她還是個姑娘家,身上留了疤痕不是件好事;畢竟還得給楊程萬三分薄面,他想著,將小藥瓶揣入懷中,想著用過飯后去探一探她,順便將藥膏給她。

    待用過飯,他行至她的艙房外,正欲叩門,便聽見里頭有話語聲:

    “我看你以后離那位陸大人遠些,爹爹說的沒錯,對他只管恭敬就行�!笔菞钤赖穆曇�。

    接下來是袁今夏,嘴里似乎還吃著什么東西:“揚州的案子還未開始查,姓陸的身邊連個隨從都不帶,到時候肯定來差遣咱們倆,怎么遠著?躲都躲不過。”

    姓陸的?陸繹皺皺眉頭。

    楊岳又道:“咱們只照著吩咐辦,莫讓他挑出錯就是�!�

    袁今夏嗤之以鼻:“姓陸的那般陰險、狡猾、奸詐,怎么可能不挑咱們的錯。昨夜里割我喉嚨的時候,眼睛都不帶眨的,大楊,他可是北鎮(zhèn)撫司的人,面冷心冷……”

    聽到此處,陸繹眉頭皺得愈發(fā)緊,已經(jīng)不愿再聽下去,藥膏也不必給了,徑直回自己艙內(nèi)去。

    如此過了幾日,站船緩緩?fù)?吭趽P州碼頭,正是:

    今年東風(fēng)太狡獪,弄晴作雨遣春來。

    江南一夜落紅雪,便有夭桃無數(shù)開。

    ☆、番外二

    第一則

    陸繹上門提親的時候,

    今夏比他還緊張,

    本想躲在門外偷聽,卻被娘親打發(fā)出去買菜。待她把菜買回來,陸繹已然得到了二老的首肯。袁陳氏歡歡喜喜下廚,

    一家子齊聚,

    桌上有鯽魚豆腐湯、紅燒豆腐、香干回鍋肉、大煮干絲、油豆腐燴豆芽等等諸多好菜,

    吃得袁益滿嘴流油,巴不得準(zhǔn)姐夫能天天來家中。

    吃過飯,

    將碗筷送到廚下洗凈,

    等陸繹喝過高沫,今夏才送他出門。

    陸繹沿著金水河,將她的手握在掌中,

    不急不緩地踱著步。

    “你快和我說說,你是怎么說服我娘的?”今夏好奇道。

    陸繹瞥了她一眼:“很難么?你娘一直都想把你趕緊嫁出去,有我上門提親,應(yīng)該是正中下懷�!�

    “哥哥,你莫忘了你可是錦衣衛(wèi),我娘可是尋常百姓,

    聽見錦衣衛(wèi)躲都來不及,

    我之前都沒敢告訴她,

    你是錦衣衛(wèi)�!�

    陸繹微微一笑,回想了下初見時袁陳氏的神情,

    還真是有些戒備警惕之意。

    今夏催促他:“快說,你到底怎么和我娘說的?”

    陸繹想了想,

    慢吞吞道:“你不是告訴過我,你娘之所以嫁給你爹,是怕你爹太老實被別人欺負么?”

    “對!”今夏偏頭思量,笑問道,“你也這么對我娘說?怕我被別人欺負么?”

    陸繹搖搖頭:“我和你娘說,娶了你就不用擔(dān)心你去欺負別人了�!�

    “……”今夏匪夷所思道,“我娘就答應(yīng)了?”

    “你娘說你打小就是街中一霸,擔(dān)心你將來到了婆家鬧得雞犬不寧,看我是制得住你的模樣,沒考慮太久,就答應(yīng)了�!�

    今夏楞了半晌,繼而大怒:“你們這是娶親,還是收妖��?!”

    第二則

    茶余飯后,陸繹在書房整理過卷宗,行到外間。

    “來吃西瓜!”

    今夏在院中招呼他,身旁驅(qū)蚊的熏香煙霧繚繞。

    陸繹在她身旁坐下,取了一片西瓜,閑聊問道:“這幾日你似閑得很,都辦了些什么案子?”

    提起案子,今夏就有點蔫:“閑?今日一日內(nèi)就接了十幾宗案子�!�

    “十幾宗案子?!”

    “有門被娃娃從里頭栓上,找我們捕快幫他從二樓翻進去;還有夫妻倆為了買浴桶打起來了,為夫者臉都被抓花了;對了,今日還抓了一個冒充錦衣衛(wèi)吃白食的……”今夏長嘆口氣,“你近日辦什么案子?”

    陸繹看向她:“涉及機密,不能說�!�

    “哦……和什么人有關(guān)?”今夏好奇道。

    “不能說�!�

    “涉及軍情?”

    “不能說�!�

    他口風(fēng)嚴(yán)實,今夏也拿他無法,只得忿忿拿了塊西瓜繼續(xù)吃:“莫得意,我早晚也會接到大案子的!”

    此后過了數(shù)日,陸繹一回家便看見今夏歡欣鼓舞的笑臉。

    “六扇門發(fā)月俸了?”他奇道,“可現(xiàn)下又不是月初�!�

    今夏笑瞇瞇地晃著腦袋。

    “接到大案子了?”陸繹猜道。

    她得意非凡道:“不能說!”

    總算有機會說這三個字,今夏自己感覺再好不過。

    陸繹好笑地看著她,關(guān)切問道:“有沒有危險?”

    “非但沒危險,而且還是個美差�!�

    “美差?”陸繹挑眉。

    “對!”今夏連連點頭,“對了,今晚我得出去辦差,恐怕會晚些回來,你不用等我�!�

    陸繹頷首:“那你自己要當(dāng)心�!�

    京城內(nèi)最大的歌舞坊非仙樂坊莫屬,坊內(nèi)歌女舞女甚多,以一位擅跳胡旋舞的舞女最為聞名。每晚她上臺之時,無數(shù)公子哥往高臺上扔金珠、翡翠項鏈、銀墜子等等各種值錢物件。

    今夏坐在最偏最不起眼的桌子,想叫些茶點,被楊岳及時制止住。

    “小爺,咱們可不是來吃東西的。總捕頭撥下來的經(jīng)費可有限得很。”

    “你看看,別桌都是又吃又喝,就咱們什么都不點,一看就知曉有問題�!苯裣拇罅x凜然道,“都是為了案子,就多花點吧�!�

    楊岳瞧瞧周遭花錢如流水的富家少爺,嘆了口氣:“只能要一壺茶,絕對不能多要。”

    “至少再加一碟瓜子吧?”今夏討價還價。

    “這里頭的一碟瓜子比外頭要貴出三倍,你傻�。俊�

    “……”

    今夏只得作罷。

    之前今夏還覺得這是一趟美差,比蹲守荒郊野外不知好多少倍。可現(xiàn)下兩個人一壺茶喝了整晚,又受了伙計不少白銀,著實叫人憋屈。

    直等到夜深時分,樂師的曲風(fēng)驟然一變,頗有異域風(fēng)情,十幾名姑娘身穿鮮艷亮麗的長裙,打著旋登上高臺,絢麗的裙子鋪展開來,如花朵燦爛綻放。

    從衣裙花朵中脫穎而出的是一位身量高挑的異族姑娘,藍眸棕發(fā),腰肢纖細,風(fēng)情萬種,雙目流轉(zhuǎn)之間,更是勾魂攝魄。

    今夏捅了捅楊岳:“瞧瞧,這才叫人間尤物!”

    楊岳瞪她一眼,警告道:“回頭在敏兒面前,你可別亂說話!來仙樂居的事情也別提�!�

    “你就是看看而已,又沒做什么,心虛什么?”今夏奇道。

    ,盡在晉江文學(xué)城

    “女人的心思你不懂,總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哥哥,我也是女人,怎么會不懂。信我,嫂子脾性好,說了也沒事�!�

    楊岳頗無奈地看著她一眼,嘆道:“還記得上回德興街那個裁縫么?”

    “記得,有人故意用壞的布匹訛她,你幫了她化解了此事�!�

    “她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打聽到我家,作了兩身衣裳送來,敏兒連著給我看了好幾日的臉色。”

    “好事,嫂子有血性!”今夏雙目一直盯著臺上的姑娘,口中不忘夸贊道。

    楊岳還了她一個大白眼。

    臺上一曲舞畢,棕發(fā)姑娘向臺下眾人鞠躬謝禮,金錠銀錠、各色玉器等等朝臺面上拋去,紛紛落在那姑娘足下。

    棕發(fā)姑娘只是含笑謝禮,足邊琳瑯滿目的珠寶都不去撿,讓挎著小籃子的丫鬟在收拾。她獨獨撿起一串珍珠手鏈,珍珠渾圓,居中那顆最大的有嬰孩的大拇指一般大。

    今夏瞇眼望去,看著她把那串珠子揣入袖內(nèi)。

    這時,這位棕發(fā)姑娘步下高臺,繞場謝禮。

    今夏所坐之處著實過于偏僻,視線內(nèi)已看不見她,急得趕緊站起來,往前探身,這才看見棕發(fā)姑娘那襲黛紫衣裙的一角,旁邊還有另一人的衣角,居然甚是眼熟!

    她往前邁了兩步,才把這幅情景收在眼底。

    棕發(fā)姑娘正倚在陸繹懷中,陸繹攬著她纖細的腰身,手順著她雪藕般白皙的胳膊摸進去。那姑娘擺動腰肢,神態(tài)扭捏,頗有些欲拒還迎的意思。

    今夏雙目死死盯著那姑娘的玉臂,人定定立在原地,足足望了好一會兒,然后沖了出去,用力把棕發(fā)姑娘從陸繹懷中拽出來,扯到自己這邊。

    “她是我的!”她義正言辭地從陸繹道。

    看見今夏出現(xiàn)在此地,陸繹倒不詫異,將手中那串剛剛?cè)〕鰜淼恼渲槭宙湷e了舉:“她是我的�!绷硪慌�,岑福已經(jīng)制住了那位拋珍珠手鏈的人。

    “我的!”今夏一把拽過棕發(fā)姑娘的胳膊,拉開衣袖,露出她手肘處的傷,“她涉嫌一起入室行兇殺人案,我要把她帶回去審訊�!�

    陸繹手指捏在珍珠手鏈上最大的那顆珍珠上,稍一用勁,珍珠碎裂,露出卷在內(nèi)中的絹條:“她同時涉嫌通敵,得跟我走�!�

    今夏拽著棕發(fā)姑娘不松手,堅決搖頭:“不行,先跟我走!”

    早在意料之中,陸繹溫和道:“我把她帶回去,連同你那樁案子的口供也一并問出來,然后派人給你送去。”

    今夏寸步不讓:“還是我把她帶回去,連同你那樁案子的口供也一并問出來,然后派人給你送去�!�

    楊岳與岑福立在一旁,神情淡定,對于此種情形已是見慣不慣,習(xí)以為常。

    陸繹嘆了口氣:“那么,老規(guī)矩吧。”

    今夏毅然點頭,摩拳擦掌。

    片刻之后,兩人出手:“錘子、剪刀,布!”

    今夏的布對上陸繹的剪刀,鎩羽而歸。楊岳頗同情地望著她。

    “早些回去歇息�!标懤[替今夏掠了掠臉頰邊的碎發(fā),“吳媽給你備了小餛飩�!闭f罷,他押著棕發(fā)姑娘和岑福一起走了。

    ,盡在晉江文學(xué)城

    今夏留在原地,忿忿不平地看著自己的手。

    “大楊,為何每次都是我輸?”她問。

    “這就是命�!�

    楊岳拍拍她肩膀。

    第三則

    為了核定一份考成,陸繹出門數(shù)日,走了一遭江寧府�;氐骄┏�,正是滿城柳絮飛舞之時,他將公務(wù)交接妥當(dāng),便往家中去。

    今夏正在書房內(nèi),埋頭正寫著什么,聽見他的腳步聲,抬首給了他一個燦爛的笑容,然后……就沒有然后了,她繼續(xù)埋下頭,繼續(xù)寫。

    升了捕頭,架子也大了?陸繹皺了皺眉頭,繞過桌子,低頭看她在寫什么……

    “樸刀磨損,這也要寫格目?”他奇道。

    今夏寫完最后幾個字,擱下筆,起身抱住他的腰身,無比委屈道:“六扇門新來了一位陳主事,也不知是什么來頭,總捕頭對他是言聽計從,可苦了我們了�!�

    “嗯?”

    陸繹攬住她,頗有興趣地聽她抱怨。

    “這位陳主事新官上任三把火,一來就說了,六扇門經(jīng)費緊張,開源難度太大,只能從節(jié)流上想法子。這不,連樸刀缺了口,都必須寫詳細格目上報,經(jīng)過審批,查驗,確定無法再用,才能換刀�!苯裣目恐г梗拔沂窒掠袃擅苄忠獡Q刀,我只好替他們寫格目�!�

    聽罷此事,陸繹雖同情,但也只能做到同情而已。

    “從你們身上能省出幾個錢來,”他笑著搖搖頭,“得想法讓戶部多撥點銀子才是正理。”

    今夏抬頭看他,不滿道:“銀子都撥到你們錦衣衛(wèi)那里去了。”

    陸繹失笑,將她攬得再緊些,閑閑問道:“為夫我離家數(shù)日,想我了么?”

    “啊……”

    “啊什么,怎得,壓根就把我拋諸腦后了?”,盡在晉江文學(xué)城

    “不是,主要公務(wù)纏身,實在是忙、太忙!還請多多見諒……你餓不餓,我下碗面給你吃?”今夏討好朝他笑道。

    “就一碗面?”

    “晚上我還得去巡街�!苯裣目戳搜畚堇锏奈餮箸�,急道,“哎呀,過會兒就該換班了,我還得先把格目送過去。要不你去大楊家蹭頓飯?”

    陸繹睇她,不吭聲。

    今夏掂起腳尖,笑盈盈地親了親他,下一刻被他騰空抱起,徑直往里屋行去。

    “不行,我就快趕不及……”

    她的話未說完,便似被什么堵住一般。

    屋內(nèi)屋外,春光正好。

    梆子咚咚咚地敲過三下,已是三更天。

    料峭春寒,凍得今夏腳發(fā)麻,原地跺了好幾下。

    “夏爺,我們?nèi)ツ沁吙纯础!眱擅窒碌牡苄种钢鴸|大街朝她道。

    “去吧,這邊我看著�!�

    東大街此時還有不少吃食店,估摸著他們想去吃口熱乎的,今夏心知肚明,倒也不攔著他們。

    轉(zhuǎn)過身,獨自一人走了兩步,便聽見身后有人笑道:

    “你不餓么?不叫他們給你帶點吃的?”

    今夏轉(zhuǎn)身,看見陸繹含笑而立,寂靜的街道,他的笑容顯得那般溫暖。

    “你怎么來了,大半夜的。你出遠門才回來,該好好歇著才是�!苯裣目谥须m然這么說,心里眼里卻滿滿是笑意。

    “我也有公務(wù)。”

    今夏一愕:“什么公務(wù)?”

    陸繹笑而不語。

    此前往東大街的兩名捕快行過來,先朝陸炳施禮,然后向今夏稟道:“我二人想去城隍廟那邊看看,但是那邊太暗,得點燈籠才行�!�

    “嗯?”今夏沒弄明白他們到底想說什么。

    “夏爺,您忘了?陳主事說了,夜里頭巡察用的燈籠,里頭用的蠟燭也得節(jié)約,我二人方才想了半日,也沒想起來按規(guī)矩,蠟燭究竟是用八分粗,還是一寸粗?”

    今夏愕然:“……用蠟燭也定了規(guī)矩?!”這位陳主事真是能把人逼瘋。

    陸繹為了忍住笑,只好稍稍別開臉。

    “讓我想想,你們先去巡亮堂些的地方。”她只好道。

    待兩名捕快走遠,今夏才把陸繹的臉轉(zhuǎn)過來:“你還笑!現(xiàn)下知曉六扇門有多摳門了吧。那位陳主事還發(fā)話,出差補助減了一半,真是沒活路了!”

    陸繹笑道:“頭回見你就缺錢,現(xiàn)下嫁了我,還在整日為銀錢著急。干脆,我把你調(diào)到南鎮(zhèn)撫司來,何必留在六扇門�!�

    “不要!”今夏立時拒絕。

    早知她會如此說,陸繹笑著搖搖頭:“想出來沒有,蠟燭究竟是八分還是一寸?”

    “……”

    “想不出來,為何不去問問陳主事�!彼鲋饕獾�。

    今夏一楞:“現(xiàn)下?可……已過三更了,恐怕他已經(jīng)睡下了吧�!�

    陸繹不以為然道:“你不是還在巡街么?”

    “……說得也是�!�

    陳主事所住之處,距離此處倒不遠,今夏偏頭想了想,果然去叩了陳主事家的門,咚咚咚敲得甚是響亮。

    過了半晌,才有一位家仆來開門。

    今夏亮出制牌,朝家仆有禮道:“六扇門捕快,有事找你家老爺,公事!”

    家仆糊里糊涂的,以為是什么大事,趕緊去喚陳主事。過了一會兒,衣袍不整的陳主事匆匆忙忙趕過來,急問道:“出什么事?”

    今夏朝他一拱手,故作詫異道:“咦,陳主事,您不會這么早就睡下了吧?您不是一直都說為了六扇門,日日廢寢忘食,苦尋開源節(jié)流之法么?”

    陳主事生生忍住一個呵欠,問道:“是,我還沒歇下,正看六扇門往年賬目�!�

    于是,今夏十分有禮地詢問關(guān)于夜間蠟燭粗細的事宜,并道:“他們還叫我莫來打擾陳主事,我跟他們說陳主事為了六扇門殫精竭慮,得知我們都是為了節(jié)儉行事,定然不會計較�!�

    寒夜風(fēng)涼,陳主事裹了裹身上的衣袍,勉強道:“……當(dāng)然不會�!�

    今夏遂拱手告辭,聽得身后門戶關(guān)閉的動靜,才一溜煙跑過街角,撲到陸繹身上大笑出聲。

    “對了,還有件事我忘了問……”她玩不夠,想著再去一趟。

    陸繹一把拽住她:“現(xiàn)下別去了,我們先吃碗小餛飩,暖暖身子�!�

    今夏玩心未泯:“我再把他叫起來一趟就去吃餛飩�!�

    “等我們吃過餛飩,他也差不多睡著了,那時候再去�!标懤[道。

    “……”

    今夏驟然覺得,論起戲弄人,他著實比自己高明一籌。

    第四則

    正是三月初,陸繹領(lǐng)了月俸回家來,今夏又是羨慕又是嫉妒地看著。

    “撥給南北鎮(zhèn)撫司的銀子,若能分兩成給六扇門,六扇門也不至于這么憋屈。”她看著銀子嘆氣,“人窮志短,真是一點沒錯�!�

    陸繹好笑,朝銀子努嘴道:“使我的銀子,不好么?”

    “不是不好,可我想你使我的銀子!”今夏昂昂頭,“明日六扇門就發(fā)月俸了,到時候我請你吃頓大餐!”

    “行,聽說醉仙樓的八寶鴨做得不錯,正好去嘗嘗。”陸繹笑著點頭。

    次日,陸繹剛進家門,便問管事夫人可回來了。管事剛要回答,兩人便聽見門外傳來今夏艱難的聲音。

    “快來……幫忙……”

    以為出了什么事兒,陸繹一個箭步?jīng)_到門外,頓時愣�。航裣耐现惠v板車,正奮力往家掙,車上堆了滿滿的物件,層層疊疊。

    他忙上前幫著她把車?yán)^來,停在門口,才問道:“你這是……把六扇門洗劫了?”

    今夏沮喪地看著他:“六扇門缺銀子,發(fā)不出月俸,這一車的物件就是拿來抵月俸的,說是讓我們自己拿去賣,他們核算過,換成銀兩正好是四兩銀子�!�

    “……”

    陸繹行到車旁,仔細看了看上頭堆放著的東西:瓦罐若干、咸魚若干、香菇若干、還有棉花……等等一些令人想都想不到的東西。

    今夏扁著嘴,站在一旁咕噥道:“……八寶鴨吃不成了�!�

    示意管事幫忙把這些亂七八糟的物件都拿進去,陸繹順手拿了個咸鴨蛋,朝她笑道:“正好,這幾日有點上火,煮點清粥,切個咸鴨蛋,挺好�!�

    “……挺好?”

    “挺好�!�

    陸繹肯定道,擁了她肩膀進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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