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凡間修仙者沒有派別之分，大多還是散修，其中梵文所相關的術法涉及中東流傳的緣故，并不那么常見。

    眼前的束縛術顯然已經(jīng)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

    “所有的梵術殊途同歸到一本叫萬佛陀的中東術法秘籍里，他若是真的修煉萬佛陀，至今也應該修煉了上百年之久，還是天才中的天才。”

    “天雷渡劫沒有消息，他還是個不完全共生體。”

    沈聞溪接著九陰的話喃喃自語，震驚竟然有凡間修仙者可以自學到這種地步。

    長青尚不知道自己隨手制服一個厲鬼還引得耳根癢，此時糾結了半天，抬手敲開了一戶人家的門。

    木門拉開一條小縫，里面?zhèn)鱽韨�年邁的聲音問道：“是誰��？”

    “打擾了，我是來買茶酥的�！�

    里面沉默了半晌，還有人小聲嘟噥了句“怎么會有人現(xiàn)在來買”，長青訕笑兩聲，說不清楚自己是為什么。

    他是不愛吃糕點的，現(xiàn)在成了魔體更加不用進食，可記憶里的李云夢卻格外愛吃將軍府外的茶酥，他便在每次出宮時讓侍衛(wèi)去買一些來。

    做茶酥的人家代代相傳，他被李諫虐殺在地牢里后消失了近二十年，等因為世間執(zhí)念將他的魂魄重新化成實體，那戶人家早已經(jīng)遷走了，只知道姓賀。

    后來自己幻化成幼童被人家收養(yǎng)，才打聽到他們搬來了錦州。

    不多時，有一只枯槁的手從門縫里伸出來，手心還拎著個紙包。

    “瘟疫之際，您多擔待�！�

    賀老頭看見了長青身上一看就知道價值不菲的衣服，顫顫悠悠道。

    他接過來，將隨身帶著的銀子遞過去，轉頭便走了。

    三拐兩拐，就走回了沈聞溪棲身的醫(yī)館。

    她不知何時已經(jīng)回來了，他垂眸掃過她落在身側的手腕，只說：“方才得了一些茶點，你們吃吧�！�

    九陰打了個激靈，在沈聞溪腦子里咆哮：“來了！他就是那個共生體！”

    她不動聲色的打量一番長青，卻見他笑面盈盈的看著自己，手里還拎著一小包散著茶香的包裹。

    “這是什么茶點？”

    沈聞溪被茶酥吸引了視線，好奇的接過來。

    上仙界的人淡欲，她這么些年來都沒再吃甜食，如今被這若隱若現(xiàn)的茶香吸引了注意，便被勾起了饞蟲，自動忽略了九陰的咆哮聲。

    “茶酥，他們家很有名的�！�

    長青抿嘴笑著，將包裹解開放在桌上，一只手扶著寬大的袖子，另一只手輕輕攆著一塊小巧精致的龍井茶餅遞給她。修長的指尖潤玉般漂亮，沈聞溪盯著的有些出神，幾乎是下意識的將頭伸過去，從他手上將茶餅叼走了。

    兩人雙雙愣了下。

    她還是李云夢時，李長青就愛帶茶點回宮，時常遇上她忙不開的時候便會將東西送到她嘴邊讓她就著手吃。

    沈聞溪從耳根漫上燥熱，裝模作樣的說她還要照顧病人，急忙走開了。轉身時裙擺翻飛，露出一角被藏得極好的玉佩。

    一瞬間，長青的心口一熱，他將剛剛捏造茶酥的手指搓了搓，唇角不可控制的向上揚了幾分。

    他自有了實體便在尋找李云夢的轉世，可沒想到她并不是凡人。

    那半枚玉佩被天道刻印，他永生永世都在追著這道烙印追尋他存在的理由。

    心口梵印散發(fā)的暖意流遍四肢百骸，像是真的成了人。

    沈聞溪嘴里嚼著茶餅，發(fā)覺味道和百年前一模一樣，疑惑的皺了下眉。

    “竟然用美男計�！�

    九陰憤憤道。

    “沒想到你是這么好色，算我走眼�！�

    “……你信不信我把你扔出去？”

    沈聞溪沒好氣道。

    ·

    長青將東西放在門口任人拿取，自個兒盯著屋內烏泱泱的病氣出神。

    這里的人們患的不是重病，空氣里的病氣也只是云霧般的一層。錦州醫(yī)館卻不一樣，濃厚的如同墻一般的病氣黑壓壓的填滿了整個大堂，就算他再怎么用梵術驅化也無濟于事。

    這樣大規(guī)模的瘟疫多半有一個源頭，可他感知不到任何魔窟的氣息。

    沈聞溪這些天來已經(jīng)清除了不少，他能感知到錦州城內的怨氣已經(jīng)淡了許多。

    “大娘，你知不知道錦州大旱時有沒有集中埋葬過尸體？”

    沈聞溪坐在桌子邊幫著抓藥，隨口問道。

    “城西有個村好像就是集中埋葬的，怎么了？”

    “沒事，問問。”

    她心里有數(shù)，抬頭卻發(fā)現(xiàn)剛才還在門口站著發(fā)呆的男人已經(jīng)不見了蹤跡。

    長青站在一個草草埋掉的土坑邊，神情木然的看著地上畫好的陣法。

    有邪修趁虛而入，將所有的煞氣全部煉化，又加上生人為祭，那只鬼恐怕已經(jīng)成了精怪。

    醫(yī)館外，沈聞溪猛地抬頭看向大街上。

    那個歪歪斜斜的人有些佝僂，身上皮肉腐爛的不成樣子，甚至許多地方都爛成了坑，密密麻麻爬了蛆蟲。眼珠渾濁，似乎只是憑借本能走到這里。

    “云夢，怎么了？”

    “外面起風了，我去將門關上。”

    她大步朝外走去，門關上的一瞬便憑空拽出一把長刃，仙力流竄經(jīng)脈全身，便使她浸潤在一層淡淡的微光里。

    那人遲鈍的把眼珠轉向醫(yī)館，嘴里吐出一口黑氣。

    沈聞溪的瞳底驟然流過紅光，仙力全面爆開，沖著它直面而去。

    第28章

    反正前后（5）

    長青從腰間拿出一根通體月白的骨棒，隨著梵文層層疊疊在其間顯現(xiàn)，他瞳色也在頃刻之間變得金黃。

    沉悶的鐘鳴自虛空炸開，他將骨棒插進土里，雙手合印，一圈又一圈的鎏金梵文以他為中心四散開來。

    原本平靜的地面開始微微震動，只見巨大的鳥嘴破土而出，隨即像是孵化一般現(xiàn)出了翅膀和老鼠一樣細長的尾巴。

    那是絜鉤。

    傳說在哪出現(xiàn)哪里就容易發(fā)生瘟疫的精怪。

    -

    沈聞溪的晶刃能承受無下限的靈力咒法，使用者越強，所爆發(fā)出來的力量也會成倍增長。

    瘟疫流行之地常會出現(xiàn)煞氣所化的精怪，本體大多腐爛的不成樣子，除了被凈化外無論將他切成幾份都沒用。

    它所攜帶的黑氣會腐蝕肉身，沈聞溪雖說有仙體加持，但受到感染總歸是麻煩事。

    仙力爆發(fā)之下，晶刃直直插進了它的人額頭中間，嘴里快速的默念了一遍術法，月白色的光芒就從它體內爆開。

    隨著手下一輕，身后忽然傳來不可忽視地殺意。

    這只是個幌子！

    沈聞溪咬牙往邊上避開，匕首貫穿左肩，留下一個血洞，此時正往外散發(fā)黑氣。

    不可自愈。

    她抬手打出一道仙力將醫(yī)館的門封死，才轉眼去打量眼前看起來仙風道骨的男人。

    說他仙風道骨，是因為他長得眉目冷清，黝黑的眼珠潭水般死寂，是一副薄情相。

    淡藍長袍之下身姿纖長，只是膚色蒼白的不似活人。分明是夏天，他卻在長袍外披了一件厚重狐裘。

    “云夢仙子。”

    他掀起眼皮，沉沉地說。

    沈聞溪看著他眉心那一點紅痣，總算想起來這人是誰。

    “司云恒，你沒死。”

    “小小一個誅仙臺，困不住我�！�

    他無聲的咧開嘴笑了笑，眼睛卻依然黯淡。

    “一雙眼睛換來這怪物之身，買賣可真劃算�！�

    她左肩的血止不住，稀稀拉拉地滴在地上。

    “我這眼睛怎么壞的，你不如去問問天帝，”司云恒收了匕首，怕冷似的將兩只手都揣進衣袖，“云夢，我提醒你一句，上仙界百年前重新洗牌有問題，如今是我被迫丟了仙骨墮化，保不齊下一個就是你�！�

    “你若真為了我好，方才也不會給我一刀�！�

    沈聞溪撇撇嘴。

    “……說了我眼睛不好�！�

    司云恒小聲說了一句，隨即說：“若有機會的話，代我向福澤問好�！�

    “仙君才不想看見你�！�

    她話音剛落，司云恒便苦笑了一聲，原地消失了。

    沈聞溪的面色卻嚴肅起來。

    司云恒生于仙門大族司云氏，十歲拜福澤仙君為師，十五歲就成了仙門百家有名的天才。

    可二十年前他在大殿內刺殺天帝，勾結魔窟闖入上仙界導致仙門百家死了大半，仙骨也不知所蹤，抓進赤水獄的當晚就被扔下誅仙臺。

    沈聞溪知道他絕不可能就這么輕易死了，數(shù)次下凡歷劫，正好趕上了天雷劈開叁道關，百鬼傾巢，魔窟易主。

    新任的那位魔主，正是司云恒。

    叁道關門是凡間和魔窟相連接的唯一通道，誰也不知道天雷是誰所引，也不知道失去仙骨和所有法力的司云恒是如何坐上魔主之位的。

    這事傳到上仙界時，司云氏自動請纓要解決此事，天帝才沒有繼續(xù)追究。

    以她對司云恒的了解，他斷不會自己入魔。

    可他在眾目睽睽之下親手殺了司云家主，弒父之名當即而下，連回旋的余地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