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等到了第二日,一群官兵闖進廟里,將那孩子帶走了。
臨走前丟給他一袋銀子,說是封口費。
江宴聽完對此很有興趣,就一路尋到破廟,謝瘋子正坐在草席上發(fā)呆,聽到來意,急忙從懷里掏出那半枚玉佩和簪子:“瞧您應(yīng)當是從外頭的大家族來的,這些年我?guī)е@些東西一直不安,若是可以,希望您幫我把這些帶去京城。”
江宴被玉佩上的花紋吸引了注意,待看清藏在雕花下的長青二字時倒吸一口涼氣,這正是當今國師的名諱。
而這簪子上的木蘭花刻工精巧,他從未見過這種的款式和材質(zhì)。
他馬不停蹄的回家,決定先找父親商量商量,再決定是否進京將東西交給國師。
可他剛走近老宅就察覺不對了,家附近泥濘不堪,像是有大量的馬匹踩過,里邊寂靜無聲,連那只瞎叫喚的鸚鵡都沒了聲音。
江宴留了心眼,繞到后門剛要進去,就看見四個全身黑衣的高大男人渾身浴血,每人都肩上扛了具尸體扔到外面,末了還拍拍手,其中一人抱怨道:“怎么不一把火燒了得了?一百來號人院子都堆不下�!�
“你還不知道江家?一會兒進去順兩把兵器走,咱們幾個下半輩子都不用愁了。”
“會不會被發(fā)現(xiàn)?”
“都滅門了還擔(dān)心什么?要怪就只能怪他們風(fēng)頭太盛,礙了主子的眼。”
“快點找兵器帖,咱們好交差�!�
幾句話,江宴的血液幾乎瞬間凝固住了。
滅門?滅誰的門?
他吞了口口水,從懷里掏出一個制作精良的銅質(zhì)圓柱,上邊裝了特殊的琉璃鏡,可以看清百米處的東西。等江宴哆哆嗦嗦終于看清地上躺著的尸體竟然是自家的奶娘和貼身丫鬟時,他一下跌倒在地,思緒混亂中竟然有一個念頭變得格外清晰。
江家祖?zhèn)鞯谋魈^對不能落到外人手里!
他小心翼翼進了密室卻還是被人發(fā)現(xiàn),于是當著眾人的面將兵器帖扔進燭臺,一把火全燒了,奪過隨身攜帶用來防身的短匕抹了脖子,當場自盡。
“小子,我跟你做個交易吧。”
眾人散去,江宴的殘魂漠然看著那些曾經(jīng)交好的宗族子弟在他家瘋狂偷搶兵器時,一只火狐站上了他的尸身。
不消片刻,他邊看著自己身上的傷痕盡數(shù)恢復(fù),火狐擰過腦袋朝他笑了下,語氣懶洋洋地:“我占了你的肉身,不會白占你便宜�!�
說話間,他從懷里掏出那半枚玉佩,說:“這東西可以養(yǎng)魂,你先進來待著�!�
“若你愿意,我可以找到殺你親人的兇手,一個不留。”
江宴只覺得心中麻木,瞳孔灰暗,自嘲似地笑了兩聲:“害我家的何止是他們?這世道不公,人心險惡,我江氏一族遭此橫禍,若有機會,我要讓所有視而不見者,偷盜搶獵者,乃至京城那些位高權(quán)重者都付出代價。”
火狐思量片刻,歪頭道:“我與你定下約定,三月后萬鬼開山,便是你大仇得報之時�!�
“為什么?你已經(jīng)占了我的身體,為何還要幫我復(fù)仇?”
“有人教過我要知恩圖報,不能白占你的便宜�!�
火狐將他的殘魂引進玉佩,下一瞬就出現(xiàn)在叁道關(guān)門外。
“找到肉身了?”
文一柏繞著他轉(zhuǎn)了一圈,嘖嘖道:“還挺適合你的,怎么騙到的?”
“沒大沒小,這是我與人交易來的,等叁道關(guān)門開,我就幫他報仇。”
裴衍和沈聞溪便是在此時踏進院子的,聽到這話好奇問道:“司云恒上任魔主后率魔窟屠殺了上百宗門和三十城池,里邊也有你的手筆?”
“他們該死�!�
江玄言冷哼一聲。
“那你的半人半狐又是怎么回事?”
“大戰(zhàn)時受了重傷,江宴又把自己的殘魂給他了,自愿獻祭,后來費了好大勁才把最后一點精魄留住,養(yǎng)成了現(xiàn)在這番模樣�!�
裴衍抬了抬下巴。
江宴這才睜開眼,跳下李諫的懷中到了江玄言面前給了他一巴掌。
“是是是,我的命是你救的,你是我主子�!�
江玄言撇撇嘴,順手摸了摸狐貍腦袋。
“那枚玉佩是不是皇兄那一塊?后來怎么到你手里的?”
李諫插話道。
“自然是后來還給他的,至于怎么落到那破廟里我就不知道了�!�
江玄言搖搖頭,頗為八卦的看了眼裴衍。
“大概是我死后被人撿走了,幾經(jīng)周轉(zhuǎn)才到你手里的�!�
裴衍看了眼聽得入迷的沈聞溪,無奈地笑了笑。
那枚玉佩兜兜轉(zhuǎn)轉(zhuǎn)終究會回到他手里的,也許會久一點,但他等得起。
第
42
章
齊王
京城的夏季濕熱多雨,自從沈聞溪幾人從酒樓回來,就接連下了五日的暴雨。
陰雨連綿,空氣潮濕,多地都因此發(fā)了洪災(zāi),裴衍為此事日日都要進宮面圣,時常早出晚歸。
沈聞溪趁這些日子給李諫找了個軟墊放在給它準備的窩里,自個兒就坐在屋檐下嗑瓜子發(fā)呆,偶爾掌心下會蹭上一只毛茸茸的腦袋,便是睡醒了的李諫過來逗她開心。
裴衍晚上回來都會給她帶一份宮里御膳房做的點心,像是時光在某一瞬間突然逆轉(zhuǎn),將兩人中間間隔的百年時間全都付之一炬。
“這雨下的真是煩人,我聽說平城又淹了幾個村子呢�!�
采買回來的丫鬟將傘遞給門口的仆人,拍了拍身上落的水珠,邊走邊說。
“誰說不是?如今石南峰往北方向的地界都淹了,前兩日我收到娘家來信,可早早讓他們往京城來了。”
另一個丫鬟也唉聲嘆氣的,抬頭看見正坐在躺椅里的沈聞溪,又重新?lián)P起笑臉:“沈小姐,我給您買了望仙樓的茶酥和綠豆湯,這就拿給您�!�
沈聞溪聽見聲音回了神,眼睛一亮,忙說:“多謝姑娘,這么大雨,想必很不方便吧�!�
說罷,便從腰間的袋子里拿了一串銅幣遞給她。
尋梅有些受寵若驚,急忙推脫道:“沈小姐這是做什么?奴婢既然是國師府的丫鬟,您是客人,照顧您是奴婢分內(nèi)之事�!�
沈聞溪拉過她的手,將銅錢塞到她手中:“這錢也不白給你,往后你出府,都記著幫我買兩串福記的糖葫蘆�!�
另一個丫鬟明春反應(yīng)過來,笑瞇瞇地將尋梅拉回來:“多謝沈小姐,奴婢記著了�!�
沈聞溪讓她們下去給廚房幫忙,自個兒又坐回了椅子里。
望仙樓的茶酥十分有名,可她卻總覺得缺了點什么味道。這么想著,就又把茶酥放回去了。
“怎么了?不合你口味?”
裴衍的聲音響起來,指節(jié)分明的手指落在墨綠色的茶酥上襯的愈發(fā)潤色,他只掰了一點放進嘴里,眼眸微動,笑道:“是沒有那家好吃�!�
沈聞溪被這天氣弄的渾身上下都軟綿綿的,就只是有氣無力地回答:“時間過了那么久,想來也已經(jīng)找不到了,算了�!�
他拿出帕子擦了手,轉(zhuǎn)而將她頭頂落的葉子取下來扔在地上,有些懷疑就算鳥在她頭上筑巢了,此人也懶得動彈一下。
“我剛剛在門口遇見太虛宗的那位姑娘了,她托我給你帶了請柬,說是明日下午在望仙樓設(shè)宴。”
他靜靜站著,將請柬放在小桌上,垂眸一眨不眨地盯著她看。沈聞溪動了動唇,剛想開口,抬眼撞進對方那雙氤氳的眼睛里,像是水汽也沾進了他的瞳孔。
雨打竹林,鳥雀四驚,屋檐下匯集的雨滴落在水坑里發(fā)出清脆的一聲響,她方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知道了�!�
她不自在的別開視線,捧著綠豆湯有一搭沒一搭的喝起來。
兩人無言,過了半晌,沈聞溪才重新開口問道:“洪災(zāi)如何了?需要我?guī)兔�?�?br />
裴衍搖搖頭,說:“事不須求,天道如此,順其自然就是了,我們不用過多干涉。”
尋梅和明春遠遠望著屋檐下一站一坐的兩人,興奮的擠在一起,朝一旁掃地的趙啟說:“你說咱們在這府里待這么久了,除了那位神出鬼沒的江公子,沈小姐是第二位客人吧。”
“那可不?沈小姐來之前連國師都不怎么回來呢,咱們命好才被派到國師府做下人�!�
趙啟把掃帚往邊上一靠,煙雨朦朧下那兩人像是畫中之人,就是……
“誰過去知會一聲,咱們開飯了�!�
幾人都搖搖頭,面面相覷,打算用猜拳決定。
李諫耳朵一動,從桌上蹭的一下爬起來:“開飯了。”
沈聞溪轉(zhuǎn)頭,正巧看見兩個小丫鬟正和雜役猜拳。
“你府中的下人都是皇上派給你的?”
“嗯,穿粉色衣服的是尋梅,綠色衣服的是明春,她們倆日后就跟著你了�!�
裴衍跟在沈聞溪身后一些,朝趙啟打了招呼,又偏頭說道。
“我又不會常住在這兒,派給我做什么?”
今日飯桌上只擺了兩盤時令小炒,唯一一盤葷菜還是糖醋鯉魚。
沈聞溪有些疑惑地望向他,滿臉都寫著“國師府不會破產(chǎn)了吧”。
裴衍面不改色,細細把魚刺挑了,才將魚肉夾到她碗里,解釋道:“朝廷如今在賑災(zāi),皇上說現(xiàn)在要勤儉節(jié)約,至少明面上不可鋪張浪費�!�
“別是撥了賑災(zāi)款,戶部出不起俸祿了吧�!�
沈聞溪夾了白灼菜心,不得不說府里的廚子燒得一手好菜,外邊許多店家都容易做苦的菜在他手里鮮美異常。
“嗯,近期西北邊境三番五次被騷擾,光是兵部就源源不斷的在撥款,這回洪災(zāi)還是有民間商賈出資才湊夠錢。”
裴衍看她吃得開心,忍不住也多夾了兩筷子。
“西北……可是匈奴來犯?”
“知道的還不少�!�
裴衍笑起來,將筷子放下了。
“西北邊境往年來都是由平寧將軍帶領(lǐng)的岳家軍駐守,不過自從兩年前老將軍突發(fā)惡疾不得不的回家鄉(xiāng)永州養(yǎng)病,匈奴就不斷找機會想要攻破這道防線�!�
“岳老將軍手底下的兩個兒子都不堪重用,如今暫代主帥的是當初的副將秦匯,岳家軍是親兵,自然只認岳家人�!�
“秦匯遲遲得不到岳家軍的認可,就難以將他們使用得當,匈奴才敢不斷試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