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宋琦在他出現(xiàn)的瞬間就渾身汗毛豎立,他遠(yuǎn)遠(yuǎn)跟著不被發(fā)現(xiàn)是一回事,此時在所有人都不知情的情況出現(xiàn)在他們眼下就是另一件事了。
“這位姑娘,最好還是不要隨便碰它�!�
羅無暇唇角微微上揚(yáng),眼睛里卻依舊沒有任何情緒,只在方才的某一瞬間透出了漠然。
“為什么?”
“他剛剛也說了,白子雖然看起來一帆風(fēng)順,但其實(shí)是黑子在步步為營設(shè)下圈套,”他的聲音同他的面容不同,反而有些春風(fēng)和煦的意味,語氣里藏著警告,“你說在石南峰這盤大棋里,你我又是哪一方呢?”
羅無暇此人平日里很少現(xiàn)身于眾人面前,對于大多數(shù)人來說,他們對他的了解程度遠(yuǎn)不如那些被他操控的奇怪紙人。
當(dāng)他此刻突然現(xiàn)身,許多弟子雖然覺得他的聲音熟悉,但一時之間也難以確切地認(rèn)出他到底是誰。
另一邊,陸景卻是臉色凝重,手中的長明劍瞬間出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朝著羅無暇疾馳而去。
可他只是輕輕側(cè)身避開,還有意無意地護(hù)了護(hù)身側(cè)的棋盤,微笑著說:“這位公子,今日我來并不是為了和你們打架的�!�
陸景方才雖然只是試探,卻驚覺這人的實(shí)力相比大戰(zhàn)時要更高不少。
羅無暇則素來不知道危險二字怎么寫的,也沒把剛剛那一劍放在心上,自顧自說道:“此物名叫知命烏鷺,是陰間丟失的一件中階法器,閻王殿托我將其帶回去�!�
“陰間的法器又怎會變成龍脈陣法的陣眼?”
念禾收回手,聞言疑惑道。
“這原先不是陣眼,”羅無暇歪著腦袋想了想,“大約是被人用某種手段替換了�!�
“知命烏鷺可以通過棋局和棋子操控思想和行動,也就是說在我們踏入石南峰的那一刻起,就已經(jīng)受到操控了,”宋琦瞇了瞇眼,若有所思地看向他,“那你為何不受影響。”
羅無暇咧開嘴笑起來,他豎起一根手指放在唇上,聲音壓得極低,語氣陰沉沉地說道:“你又如何知道我不是其中的一顆棋子呢?”
這句話說完,他身上的氣息變得愈發(fā)陰森詭異,仿佛周圍的空氣都被他的話語所凍結(jié)。
見在場的弟子都紛紛沉默,他眼中閃過些許狡黠和得意的光芒,竟然顯得格外有生氣。
“別扯那些�!�
宋琦擺擺手,沒好氣地說。
“我所修的陰陽術(shù)屬于鬼道,你說我為什么不受影響?”
羅無暇撇撇嘴,懶洋洋地說道。
鬼修要舍棄人身,他本質(zhì)上同他們早晨遇見的引路人殊途同歸。
知命烏鷺控制的對象首先得是有魂魄的活人,修為越高,被影響的也越深。
“想要解決這個,就得先把黑棋贏過去。”
薛香怡沉默半晌,忽然說道。
“可黑棋的執(zhí)棋者是誰?總不能我們自己和自己下吧。”
“自然是和這陣主下。”
羅無暇輕笑一聲,輕輕捻起一顆白子。那白子通體潤澤,是用上好的人骨磨成的,泛著冰涼的寒意。
方支銘要上前阻攔,卻被陸景攔住了:“當(dāng)局者迷,這盤棋只能他下�!�
“可陣主在哪?”
宋琦面容沉靜,冷聲道:“自然是這石南峰了�!�
眨眼間,他們只覺得眼前一黑,接著便發(fā)現(xiàn)自己站在了一處巨大的棋盤上,每個人都對應(yīng)了一處位置。
棋盤上刻著密密麻麻的紋路,四通八達(dá)的靈線將他們像人偶般纏住,每個人都動彈不得。
四周是靜謐的黑色,沒有一絲聲響,凝重的氛圍讓人感到無比壓抑。
只有不遠(yuǎn)處有一點(diǎn)亮光,羅無暇正孤身坐著。他只淡淡朝這邊瞥了眼,宋琦便察覺到自己的衣袖被拽了兩下。
一個畫了兩點(diǎn)眼睛的紙人不知什么時候從靈袋里爬出來,此時躲在她衣袖里。
“交給他沒問題?”
“沒問題,”宋琦手指動了動,把它往回推了一點(diǎn),“他的眼睛在這兒。”
“沒想到有一天要把自己的命交到魔窟手上。”
方支銘冷笑一聲。
“再不情愿也沒辦法�!�
陸景睨他一眼,說話間卻沒什么情緒。
羅無暇坐下不過瞬息間,棋盤上就憑空了一處黑子。
他瞧了幾秒,喉間發(fā)出一聲輕笑,手上的白子落下,不遠(yuǎn)處的幾人忽然不受控制的動起來。
黑棋的操控者顯然不是豬突猛進(jìn)的性子,只是一目一目的開始吞噬地盤。棋盤中的眾人不斷閃避壓過來的黑霧和時不時出現(xiàn)的暗器,漸漸的,體力不好的幾個弟子開始跟不上節(jié)奏。
宋琦猛地心下一沉。
就在這時,問天宗的一個弟子被黑霧吞噬,緊接著凌云宗的幾名弟子相繼消失,方支銘終于忍不住怒罵一聲:“這狗日的不會是故意在這兒報復(fù)我們吧�!�
陸景也神色凜然,棋局開始至今羅無暇都沒有主動發(fā)動攻擊。
黑棋似乎感到了局中人的焦躁,眼見著落子的速度越來越快,卻聽見對面那人哂笑道:“下棋不可貪勝�!�
隨著白子落下,棋局在瞬間逆轉(zhuǎn)局勢,羅無暇的棋風(fēng)從一開始的不斷退縮變得咄咄逼人起來,招招都往死路逼。
原先埋好的陷阱此刻盡數(shù)派上用場,殺的黑子寸甲不留。
眾人眼見著四周的黑霧被不斷驅(qū)散,原本因?yàn)槎惚馨鼑桶灯髯兊脗劾劾鄣膸兹擞秩计饚追窒M?br />
可黑棋并未輕易認(rèn)輸,它巧妙利用棋子的布局進(jìn)行防守,在羅無暇沒注意時伺機(jī)反擊。
羅無暇倒半點(diǎn)不急,聚精會神盯著棋盤,臉上露出了一抹不易察覺的笑容。
他毫不猶豫地落下一子,這步棋看似平凡無奇,卻讓黑棋的防線瞬間被攻破,局面再度扭轉(zhuǎn)。
就在此時,他似乎感知到什么似地抬眼,對面竟然坐了個老態(tài)龍鐘的男人。
這人穿著粗布衣裳,白發(fā)蒼蒼,精神飽滿,嘴里抱怨著:“你這不懂謙讓的無禮小子,看老夫如何教訓(xùn)你�!�
羅無暇面無表情地問道:“你是誰?”
老者一抬下巴,得意道:“自然是大荒山圣,還不速速跪拜?”
“知命烏鷺怎么偷來的?”
山圣立馬豎眉瞪目,呵斥道:“你這小子怎么說話的?當(dāng)然是別人送給老夫的�!�
“誰送你這么磕磣的東西。”
羅無暇依舊沒什么情緒波動,冷冷說道。
“嘿?送我的那個青年人我還真不認(rèn)識,但瞧衣服打扮,應(yīng)該是這一帶的引路人。”
老者愣了半晌,似乎是在回憶什么。
才剛說完,就見羅無暇往后一仰:“贏了�!�
第
50
章
逢危須棄
“下棋呢,得須知逢危須棄,入界宜緩,”羅無暇雙手抱臂,輕飄飄地說,”所以你輸了�!�
山圣吹胡子瞪眼地跳起來,嘴上念叨著“臭小子”,一手還是將陣法解開,將里邊的人放了。
羅無暇沒去管對他怒目圓瞪的方支銘,指了指手底下已經(jīng)收好的棋盤:“你說這是引路人給你的?”
“是啊,我已經(jīng)在石南峰上住了許多年了,那道士便拿著這個東西來找我,說是給我解悶�!�
山圣摸了摸胡子,頗為惋惜地看著被他拿走的知命烏鷺。
其實(shí)這些年來陪他下棋的人大多都不知自己以身入局,后來這里漸漸了無人煙,山圣便早早去了別的地方居住。
直到今日被羅無暇給釣了出來。
”那個引路人既然可以說話,說明不是被剝五感的出來積德投胎的罪人,也許是自愿做的。“
宋琦把紙人貼回他身上,若有所思地說。
“自愿的?”羅無暇眉頭微皺,“難道是有什么把柄在閻王殿手里?”
宋琦搖搖頭,說道:“若是受人脅迫,應(yīng)當(dāng)不會如此盡心盡力,多半是有利可圖�!�
“那他圖什么呢?”山圣插話道,“總不能是圖這地府的功德吧?”
“地府功德放在活人身上會怎么樣?”
陸景插話道。
羅無暇偏頭瞥他一眼,黢黑的眸色閃過一絲不耐:“若是這人犯下了極大過錯,功德高就可以從輕發(fā)落�!�
“一般是多大過錯才會逼得他給自己攢功德?”
“因他自己的失誤或者有意造成數(shù)百人死亡�!�
他下巴輕抬,卻在這時忽然想到了什么。
“不管怎么說,此人能夠自由出入地府,還知曉這般多的秘辛,絕非凡人�!标懢俺谅暤�,“我們必須小心應(yīng)對。眼下當(dāng)務(wù)之急,是先弄清楚他的目的�!�
“嗯�!彼午c(diǎn)點(diǎn)頭,“此事還需從長計議。不過……這知命烏鷺倒是個稀罕玩意兒,山老,你還有沒有別的線索?”
她目光灼灼地看著山圣。
山圣連忙擺手道:“哪有哪有,我早就住在連云峰去了。對了小子,你什么時候能再來跟我下棋?”
羅無暇笑了笑,道:“日后有的是機(jī)會�!�
他轉(zhuǎn)頭看向宋琦,低聲道:“此事牽扯眾多,我先去閻王殿一趟。這紙人你留著,若有事可以聯(lián)系我�!�
她驚訝的挑了挑眉,羅無暇行蹤詭異,陽間尋人的法子找不到他,此刻倒是自己送上門了。
“為什么?我們之間可隔著大戰(zhàn)時的數(shù)百條無辜性命�!�
她晃了晃指尖夾著的小紙人,饒有趣味地說。
羅無暇深深看她一眼:“那些人該不該死你心中自有判斷,你是云夢的朋友,同那幫聽風(fēng)就是雨的蠢貨不同�!�
宋琦思索片刻,道:“原來是因?yàn)樗抑懒耍薜勒呃雉~龍混雜,我不好在明面上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