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靜息猛地縮回手，因為動作太多劇烈導(dǎo)致另一只手拎著的塑料袋啪的一下摔在地板上，蘋果橘子滾落一地。

    他寫的那兩個字，不是快樂，而是去死。

    其實并不矛盾，只要她莊靜息死了，他謝原就一定會快樂。

    快樂的不得了。

    “鄭宴在哪兒？”她語氣有些發(fā)抖。

    “你說呢？”謝原彎腰撿起一只橘子，掂在手上把玩。

    靜息打量著謝原身后的房子，客廳一片狼藉，茶幾上堆滿了空的啤酒瓶，沙發(fā)上的坐墊東一只西一只被丟棄在臟亂的地板上。

    如果鄭宴在家，絕不會把居住的地方搞成這樣。

    唯一的可能，鄭宴已經(jīng)離開了。

    辭掉了工作，沒有跟任何人告別，決然的離開了神經(jīng)質(zhì)的戀人。

    靜息將目光落回面前的謝原臉上，濃重的黑眼圈，眼睛里面布滿血絲，慘白憔悴的皮膚，瘦的皮包骨頭，仿佛隨時可能營養(yǎng)不良致死。

    她蹲下身子，一個一個將散落的水果撿起來，裝回袋子里，遞向謝原。

    謝原面無表情的看著她，一動不動。

    靜息把袋子朝他懷里一塞，轉(zhuǎn)身離開了。

    她站在樓下，望著這棟搖搖欲墜的破舊公寓樓，已經(jīng)是傍晚，其他住戶已經(jīng)燈光一片，三樓窗口卻沒有一絲亮光，仿佛已經(jīng)荒廢了好久。

    那是謝原住的地方。

    他隱匿于黑暗，失去鄭宴的庇護(hù)后，更像是隨時可能斷氣的垂死者。

    去。死。

    他無比認(rèn)真的在她的掌心劃下那兩個字，布滿血絲的眼睛閃爍著異樣的光芒。

    那是，瀕死之光。

    對準(zhǔn)一只鮮紅的蘋果，謝原握著水果刀用力插了進(jìn)去，刀刃穿過果肉深深嵌進(jìn)了桌面，廢了好大勁才□。

    將被戳穿的蘋果丟進(jìn)垃圾桶，換一只完整的，繼續(xù)先前的動作，只是力道又大了幾分。

    一旁的鄭宴依然盯著天花板。

    “還是不打算理我嗎”謝原委屈的瞪著心愛的戀人。

    鄭宴一動不動。

    “哪怕是罵罵我也好，跟我說說話吧，宴�！�

    “如果我殺了莊靜息，你應(yīng)該就會罵我了吧？”謝原盯著手上的水果刀。

    “下賤。”鄭宴說，語氣沒有波瀾。

    “什么？”

    鄭宴迎上謝原困惑的眼神，冷笑道：“你不是讓我罵你嗎？下賤貨？”

    謝原安靜的站在原地，手上握著水果刀。

    他并不是第一次聽到“下賤貨”這三個字。

    在很早很早之前，他經(jīng)常聽見別人用這三個字來形容那個跟他相依為命的女人。

    她是一個瘋子，但是又不完全瘋，她有時候會發(fā)瘋的用長長的指甲刮爛他的臉，有時候又會溫柔地把他抱在懷里哄他睡覺。

    更多的時候，她都是在哭泣，小聲默念著：謝朗，我愛你。

    謝朗是謝原爸爸的名字。

    這個男人愛上了別的女人，卷走了家里的錢，果決而又毫不猶豫的拋棄了他們，可她仍然執(zhí)拗的每天重復(fù)著那句話，謝朗，我愛你。

    下賤貨。

    鄰居都用這三個字來形容她。

    直到她失蹤。

    或者說，死亡。

    謝原哆嗦著放下刀，俯身親吻鄭宴的臉頰，鄭宴扭動著脖子躲閃著，仿佛在驅(qū)趕令人嫌惡的蒼蠅。

    有透明的液體從謝原眼睛里滲出來滴落到鄭宴的脖頸，溫?zé)岬挠|感讓鄭宴驀地停止掙扎，他感受到壓在自己身上的謝原正在不停打顫，兩具冰冷的軀體緊緊依靠在一起，唯有眼淚散發(fā)著僅存的熱度。

    很早很早之前，某個夏天的晚上，賣了一天魚的謝原疲憊的回到家，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媽媽正被街道一個惡霸壓在床上，身上的衣服被剝了精光。他抄起手上切魚的菜刀就揮了上去，卻被惡霸輕而易舉踹到了墻角。

    “不過是操個下賤貨而已，老子沒嫌臟，是你媽的福氣�！睈喊跃痈吲R下的俯視著蜷縮在角落的謝原。

    一旁的瘋女人衣衫不整的爬過來抱住惡霸的大腿，喃喃道：“謝朗，我愛你，謝朗，我愛你……”

    “謝你媽的朗！”惡霸一腳踹開了她，拉上褲子拉鏈，順手抄起謝原賣魚賺來的錢，大搖大擺的離開了。

    女人一邊喊著謝朗等等我一邊踉蹌著要追上去，后腦勺突然一陣劇痛，她搖搖晃晃的回轉(zhuǎn)身，看見自己的兒子正舉著沾滿鮮血的菜刀，面無表情的看著自己。

    鮮血順著她的額頭大滴大滴滑下來，流進(jìn)了她的嘴角。

    一股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