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他有些出神地抬起自己的手,仿佛上面還殘留著很多屬于陳子兼的氣息。
看了一會兒,江佟拍拍自己胸膛,小跑兩步撲進床里。
早上陳子兼并沒有叫江佟起床,因此當他睜開眼時,時間已經(jīng)有些晚了。
江佟看了一眼手機,一個翻身就從床上爬起來,匆匆忙忙打開門。
客廳里,陳子兼拿著一杯水,坐在沙發(fā)上。
聽到動靜,他轉(zhuǎn)過身,只朝江佟瞥了一眼,便又微微側(cè)過臉。
“我們吃完午飯就去買年貨�!标愖蛹嬲f。
江佟不太明白陳子兼有些刻意的那道躲開自己的視線,只簡單應(yīng)了一聲,去了就在隔壁的衛(wèi)生間。
昨天晚上他還是有些心緒不寧,因此很長時間都沒有睡著,盡管今天醒的不早,但還是非常疲憊。
江佟準備好刷牙,舉著牙刷抬眼的時候,才從鏡子里看到自己現(xiàn)在的樣子。
他的睡衣是純色絲綢材質(zhì)的,前面好幾�?圩佣紱]有扣好,領(lǐng)口歪歪扭扭,不成樣子。
江佟意識到陳子兼為什么偏頭,刷牙的速度漸漸慢下來,眼睛瞪得大大的看著自己。
但這只是這個荒誕的早晨的開始。
在洗臉的時候,江佟感覺脖子上有個地方有點疼,等清洗完,他湊近鏡子看,怎么也沒發(fā)現(xiàn),后來伸手一摸,才感覺到后頸有一道小口子。
摸到的時候會有一點疼,江佟發(fā)出一聲輕呼,把自己都弄笑了。
他在衛(wèi)生間里折騰了太久,準備要走的時候,聽到一陣已經(jīng)到門外的腳步。
衛(wèi)生間的門是磨砂玻璃的材質(zhì),江佟在里面,能看見外面陳子兼的身影。
“怎么了?”陳子兼問。
“沒事,”江佟自己也笑了下,“好像莫名其妙被什么東西割了一下�!�
門外,陳子兼沉默了幾秒,江佟趕緊補充:“很小的傷口,我沒什么的�!�
江佟回身把門打開,陳子兼就站在門外,定定地垂眸看他。
“那正好你幫我看一下吧�!苯∮檬峙隽讼伦约汉箢i,轉(zhuǎn)身低下頭,露出一截細白的脖頸。
傷口在靠近衣領(lǐng)的位置,陳子兼看不見,所以用手指壓下了領(lǐng)口。
對比江佟身上的溫度,陳子兼的指尖燙得過分,突然觸碰江佟,也讓他猝不及防地輕抖了一下。
“傷口劃到衣領(lǐng)里了�!标愖蛹娼忉尩�。
說話的時候,陳子兼微微抬頭,看見鏡子里的江佟。他頭埋得很低,細軟的黑發(fā)自然地垂下,可能是沒有睡得很醒,眼皮耷拉著,整個人松松散散的。
陳子兼咽了咽喉結(jié),手指從衣領(lǐng)上拿開,那片領(lǐng)子便這樣保持著被壓得很往下的狀態(tài),“還是貼一片創(chuàng)口貼�!�
“我包里有,我去拿吧�!�
如果是旅游,江佟一般都會提前準備好可能會用到的簡單藥品。
他回了房間,從一個小口袋里翻出了創(chuàng)口貼。
陳子兼也從衛(wèi)生間走過來,就站在房間門口。江佟自己貼不到,只好把創(chuàng)口貼遞給他。
“其實我覺得沒什么必要……”江佟說。
“但是等會兒你還要穿衣服,衣領(lǐng)可能會劃到,或者你檢查一下,是不是就是哪件衣服的領(lǐng)子劃的。”陳子兼一邊說,一邊撕開了創(chuàng)口貼,把藥膏的地方對準江佟的傷口。
創(chuàng)口貼貼下來的時候,江佟覺得那塊地方清清涼涼的。因為看不到,觸覺反而更加靈敏。江佟感覺到陳子兼用手按著創(chuàng)口貼,撕開了兩邊的粘膠,手指搭在自己的脖子上,又捏了捏。
“謝謝�!苯∽约阂蔡置讼拢D(zhuǎn)身的時候,對上陳子兼很深的眼神。
他們奇怪地安靜了一會兒,最終是陳子兼低下頭,指了指江佟扔在床上的那件毛衣。
“昨天穿的這個?”
“對,”江佟拿起來,“昨天我才第一次穿,還是新的。”
摸起來確實是很舒適的軟毛,陳子兼拎著領(lǐng)口,揉了揉,察覺到里面有些鋒利,翻出來發(fā)現(xiàn)是毛衣的標簽。
“可能就是這個刮到的,這兩天先別穿了。”陳子兼說。
江佟說好,陳子兼就自覺離開這里,還幫他關(guān)好了門。
房間里變得安靜,陳子兼抬起手,聞了聞自己的指尖。
上面帶著一些創(chuàng)口貼的藥味,也許還混雜著屬于江佟的味道,很淡很淡。
陳子兼想到江佟很白的皮膚,和自己小麥色的手背對比鮮明,他只是為了貼好創(chuàng)口貼輕輕捏了捏,就有些泛紅了。
手心里還攥著沒用的創(chuàng)口貼包裝紙,陳子兼抓了一會兒,才面無表情地走到垃圾桶前扔掉了。
2
中午,陳子兼開車帶江佟去吃本地菜。
菜量很大,他們點的也不多,但吃起來還是很費勁。好在因為要買很多東西,下午幾乎都需要走路。
江佟跟著陳子兼逛了幾個很熱鬧的菜市場,陳子兼生活經(jīng)驗豐富,只要買東西跟著他,江佟完全沒有被騙的可能性。
他們把買好的東西全部放進后備箱里,因為還算上了商曉星和徐飛,以及完全有可能來蹭飯的阿措和楊澈,所以整個后備箱全都塞滿了。
回酒店的時候已經(jīng)是傍晚,橙色的光很湊巧地將車分成兩個部分。一邊是正在落日中的陳子兼,另一邊是陰影里的江佟。
要是往常的這個時候,江佟一定會因為太安靜而主動和陳子兼聊天。但是此刻,他忽然不知道要說什么。
他想問陳子兼昨天那個牽手是否有別的含義,還是陳子兼其實是一個并不把這樣的事當做什么曖昧信號的人,但最想說的話已經(jīng)不能說了。
從小到大,江佟都有一種對于真相的執(zhí)著,可是同時,他又總是帶著一種會給自己設(shè)下重重阻礙的矛盾。
總之,結(jié)果是江佟漸漸不再思考,他的手搭在書包上,顛來倒去地玩那個小鹿的掛件。
在回酒店的路上,他們經(jīng)過一條開了很多家酒吧的街。江佟知道,這里有一種啤酒也屬于本地特色,其實一開始就很想嘗嘗。
所以他點了點車窗的玻璃,問陳子兼:“這么多家店,哪一家比較好喝?”
陳子兼往窗外看了一眼,才說:“你不是不會喝酒嗎?”
“聽說這里的啤酒很有名�!苯⌒π�。
“那晚上帶你來�!标愖蛹嬉淮蚍较虮P,車子便往另一條岔路去了。
雖然啤酒度數(shù)不高,但鑒于江佟酒量不好,他們先一起去吃了晚餐。
吃飯的時候,陳子兼還接了一個商曉星打過來的電話。
可能是很緊要的事情,所以陳子兼接電話的時候表情不是很好,只是一味地嗯。
“曉星和徐飛也在這邊。”陳子兼說。
“他們要過來嗎?人多也好玩兒�!苯⌒πΑ�
“過來,我和他們說了�!�
吃完晚飯時間還早,陳子兼和江佟坐在車里等商曉星和徐飛。
他倆不知道是從哪里過來的,一路跑著沖進了車的后座,氣都沒喘勻,把正在低頭看手機的江佟嚇了一跳。
“想到等會兒要喝酒,我倆都沒開車過來�!鄙虝孕强恐笞撏馓祝为毚蛄藗招呼:“江醫(yī)生。”
“你們吃飯了嗎?”江佟問。
“吃了,”徐飛說,“我倆在家太無聊了,吃完晚飯曉星說干脆來找你們玩,反正你們也是明天回去。”
商曉星在后面傻乎乎地笑著,陳子兼一言不發(fā),啟動車子開了沒幾步,后面的車窗突然打開,把沒穿外套的商曉星凍得一哆嗦。
“不好意思,手滑�!标愖蛹姹傅貛蜕虝孕前戳岁P(guān)窗的按鈕。
“得,二哥你手滑的真是時候�!鄙虝孕勤s緊撲過去抱住一邊的徐飛,往他衣服里鉆。
徐飛氣憤地拍拍他后背,“你自己沒衣服�。 �
他們選的是一家有駐唱的店。到的時候也才九點出頭,酒館燈光昏暗,中心的小舞臺上,一支樂隊在唱一首并不吵的歌。桌子很小,三三兩兩的人圍在一起坐,都湊得很近。
“坐里面吧�!标愖蛹嫖罩〉募绨�,將他朝里帶。
暖氣開得太高,好像連氧氣都被稀釋掉了。江佟剛剛坐下,就開始脫圍巾和外套。
他沒再穿那件新毛衣,換了一件寬松款的。陳子兼接過他的外套,和大家的一起堆在放衣服的簍子里。
服務(wù)生拿著一塊平板過來,先遞給了江佟。但江佟實在不會點,又拿給陳子兼。
他選了幾扎啤酒和一些小吃,又給每個人都挑了一杯調(diào)酒,把平板還給服務(wù)生。
“我們走的時候本來還想帶上阿措的,但他說他爸媽這兩天就回來了。”商曉星喝了一口給他們倒好的檸檬水。
“那明天晚上除夕,阿措還來嗎?”江佟問。
商曉星想了想,說:“不來了吧�!�
幾個人隨意地聊著天,很快服務(wù)員把他們點的酒都拿上來了。
每一杯調(diào)酒的顏色都不一樣,陳子兼把其中一杯粉色的推到江佟手邊。
因為有人在唱歌,說話的聲音太小就聽不清楚。陳子兼似乎并不想用太大的力氣講話,所以朝江佟傾身,在他耳邊說:“這個度數(shù)低�!�
江佟點點頭,嘗了一口。
味道和顏色一樣,都甜甜的。
果盤上到最后,服務(wù)生竟然還端了一碟糖葫蘆過來。
每一串糖葫蘆上就只有幾顆,都是不同的水果。
“二哥,你點的?”徐飛詫異地看著陳子兼。
“嗯,”陳子兼其他什么都沒說,“我點的�!�
大家都在喝酒的時候,江佟拿起第一串糖葫蘆,咬下一顆。
比街上買的那種還要甜一些,外面明明緊實地包裹糖衣,不知道為什么里面的水果還能流淌出甘甜的汁水。
不知不覺間,江佟吃掉了兩串,又拿起自己的酒杯喝了一大口。
商曉星和徐飛一直在聊天,也喝得很快。江佟不怎么說話,但在認真地聽。
只是聽著聽著,耳邊的所有聲音都變得模糊了一些。江佟暈暈的,下意識朝陳子兼的方向靠近,耷拉著眼皮說了幾句話。因為聲音太輕,陳子兼聽不見,只好抓住他頓在半空的手,問:“想說什么?”
江佟卻擺擺腦袋,看了一眼被陳子兼抓住的手腕,另外一只手撐在他們之間的沙發(fā)空隙里,湊過去和陳子兼說:“我好困……”
沙發(fā)太軟,江佟的手往下陷,身子矮了一些,額頭貼在陳子兼的胸膛,閉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