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他就這樣睡著了。
陳子兼往自己懷里看,手掌兜住江佟的后腦勺,摸到他柔軟的頭發(f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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睜眼時,江佟覺得被捂得很熱,動了動,才注意到自己身上蓋了一件外套。他窩在沙發(fā)角落里,慢慢坐起來。
酒館里的人比之前多了不少,而本來在自己身邊的商曉星和徐飛都已經(jīng)不見。
“他們兩個人呢?”江佟茫然地往四周望,眼珠在黑暗中顯得亮亮的。
“出去吹風了,”陳子兼把江佟喝干凈的空杯子拿到一邊去,“已經(jīng)十一點多了�!�
“這么晚了�!苯〔[了瞇眼,手肘撐在自己的膝蓋上,用掌心捂了捂臉。
“江佟�!�
江佟聽見陳子兼叫他。
他的聲音很低很啞,非常具有辨識度,無論什么時候,江佟都能聽出來。
“怎么了?”江佟抬起臉,眉心微皺,有一些疑惑。
“你想嘗的那種啤酒,你還一口都沒喝,怎么就醉了?”陳子兼神色很淡地問。
“是嗎?”江佟很淺地笑了下,“但我還是想嘗一口的�!�
江佟伸手去拿杯子,快要碰到的時候,那只杯子被人推開了。
“還是別喝了,”陳子兼站起來,“我去給你點一杯酸奶�!�
江佟看著陳子兼的背影消失在人群里,坐在原地有些懵。
他等了一會兒,身邊的座位陷下去一些,還以為是陳子兼來了,卻聞到非常陌生的香水味。
旁邊坐了一個很年輕的男生,手里拿著一杯很滿的酒。
“看你朋友都走了,現(xiàn)在一個人嗎?”
如果是江佟比較清醒的時候,他甚至不會讓這個人坐下來。但此時的他反應有些遲鈍,這個人說的這句簡單的話,也在他的腦子里來回過了好幾遍。
“不是一個人�!苯”鹗直�,表現(xiàn)出很防御的姿態(tài)。
“那不想認識新朋友嗎?”男生又問。
“不想。”江佟拒絕得很快,準備再說一點什么讓他離開時,一道身影走上前,抓住那個男生的胳膊,將人拉開了。
陳子兼比男生高了大半個腦袋,手里還拿了一碗酸奶。為了防止被碰到,他舉得高高的。
陳子兼的長相并不溫和,他只淡淡地看了男生一眼,那人就識趣地走開了。
一碗放了許多堅果的酸奶被放到江佟面前。
“他剛剛說什么了嗎?”陳子兼問。
他沒什么表情,語氣里卻好像將這個問題的答案看得非常重要。
江佟搖搖頭,咬著吸管嘗了一口酸奶。
室內(nèi)溫度太高,也許可能還有一些喝醉的緣故,江佟覺得很熱,手掌控制不出地冒汗。
他推了推放在身邊的厚外套,但那件衣服材質(zhì)太軟,江佟一收手,衣服就又慢慢變得蓬松,重新貼在他身上,江佟煩躁地抓住衣服邊緣,還在想要怎么辦的時候,手指被人握住,輕輕掰開了。
“和一件衣服較什么勁?”陳子兼越過他,把外套抱起來,重新放進衣簍,又和他解釋:“你睡著了,我怕你冷。”
“知道了……”江佟緩慢地點頭,又去喝他的酸奶。
陳子兼坐在江佟身側(cè),望著遠處舞臺上的歌手,燈光遙遠地照在他的臉上。
因為坐得太近,兩個人大腿緊緊貼在一起,溫度像一團小小的火焰。
這次江佟沒再覺得煩,只是又開始把之前并沒有想清楚的問題找出來接著想。
女歌手的歌聲很輕很美,江佟卻完全沒有聽,無意識地看著陳子兼的側(cè)臉,直到陳子兼回眸時與他對視。
“在看什么?”陳子兼問。
見他不回答,陳子兼也沒有深究。
“酸奶不喝了嗎?”
“要喝的。”江佟低頭含住吸管,眼睛卻看著陳子兼,嘴唇和臉頰都紅紅的。
陳子兼沒有眨眼,用手指碰了下江佟的耳朵,像許多電影里的慢動作那樣,一點一點離他很近。
和之前那次在漆黑的車里的意外不一樣,江佟看著陳子兼靠過來,卻還是順從地沒有動。
兩個人的臉輕輕錯位,是一個適合接吻的姿勢。
“有人在看。”陳子兼的指腹貼在江佟臉頰。
他的聲音混雜在歌聲里,實在是太輕太輕,江佟看著他的嘴唇,才大概明白他在說什么。
“誰在看?”江佟問。
吸管被他咬扁了,往杯底沉。
陳子兼的吐息噴在江佟的鼻尖,夾雜著辛辣的酒味:“剛剛過來的那個人。”
“哦……”江佟遲鈍地應了一聲,目光在半暗半明的光線里描摹陳子兼的五官。
他腦子很痛,也暈暈的,陳子兼的氣息讓他更加醉了。他不大理解“那個人在看”與他們這樣靠近之間有什么必然的聯(lián)系,只是覺得陳子兼是一個很矛盾的人,嘴上說著很要緊的事情,動作和語氣卻并不那么在意。
“你也醉了�!苯≌f了一個陳述句。
陳子兼否認:“我沒有�!�
盡管他已經(jīng)離江佟很近很近,但其實他們連皮膚也沒有貼到,只有呼吸相互接觸,一吐一吸,像兩顆錯峰跳動的心。
江佟想,是這里的空氣太悶了,是這里的酒太容易讓人喝醉,是音樂和燈光太曖昧。
他逐漸不敢和陳子兼對視,垂下眼眸的時候,長而翹的睫毛不斷撲扇,透露他此刻劇烈的心跳。
但陳子兼沒有像以前那樣禮貌地離開,他也低了眼,用掌心裹住江佟團起來的手。
“好喝嗎?”陳子兼分開他的手指,指尖輕緩地卡入江佟的指縫,慢慢往指根劃。
“什么?”江佟感覺他自己沒能發(fā)出聲音,喉嚨好像被陳子兼的手指頂..到,讓他開不了口。
陳子兼抬眼看他的時候,視線很淡地在江佟的嘴唇停頓一瞬。
眼睛是會說話的,江佟被陳子兼這樣看著的時候,覺得好像整個自己在他眼里都變得赤果,像那杯被他握在掌心快要熱到融化的酸奶,杯身滴下濕劃的水,順著他的皮膚流淌。
陳子兼沒有再靠近,但江佟卻感覺他在一點點侵犯屬于自己的領(lǐng)地。
“二哥�!彼恢趺聪肫疬@個大家都在用的稱呼。
“嗯�!标愖蛹娴氖诸D住了,指腹在江佟的手背停留一瞬,就離開了。
空氣終于重新流動,江佟快速地眨眼,有控制地調(diào)整自己的呼吸。
陳子兼拿過桌上那只屬于自己的酒杯,手指搭在杯口。
舞臺上的歌手在唱:“那些我想說的,沒說的話……”
“有時我懷疑呢,只是我傻瓜……”
陳子兼的記憶回到結(jié)束隔離審查的那一天。
手機里多了很多消息,他點開的第一條來自江佟,說去和阿措吃飯了。
還沒回復,阿措的消息接連跳出。
阿措:【二哥,憐愛你了�!�
阿措:【雖然你們是同學吧,但他畢竟有個前任在那里�!�
阿措:【江醫(yī)生前一段戀愛談了那么長時間,現(xiàn)在要重新開始應該很難�!�
陳子兼用了一些時間,才慢慢理出頭緒。
江佟不會是主動分享這些事情的人,可能是阿措他們問到了。
陳子兼想。
他穿上外套,把累得昏昏欲睡的商曉星和徐飛抓起來。
“今晚回去,我開車�!�
耳邊的歌聲逐漸清晰,灌進陳子兼的耳朵里,讓他難以忽視。
“愛是不嫉妒,不張狂,不求自己……無關(guān)你的回應,永不止息�!雹�
放在桌面的手機連續(xù)地震動,但由于音樂聲太吵鬧,陳子兼沒有聽到。過了一會兒,江佟碰了碰他的手臂,提醒他有電話。
“我出去接�!标愖蛹婺弥娫捳酒饋�,擠進人群里。
打來的是徐飛,他說商曉星喝得太多,他們直接回酒店了。
陳子兼說知道了,掛掉電話,他站在門廊下吹著冷風。
酒館招牌上的燈光順著房檐打下來,陳子兼抬頭時才看到,不知什么時候又開始下雪了。他站了一會兒,覺得有點冷,但也清醒了許多。
店門上掛著一串鈴鐺,陳子兼聽見鈴鐺響了幾聲,但沒有回頭。
“不冷嗎?”江佟的聲音都變得有點啞。
他縮了縮脖子,站在陳子兼身邊。
陳子兼偏頭看他,皺著眉給他拉了拉衣領(lǐng)。
“剛剛是徐飛給我打電話,他們先回去了�!�
“哦,”江佟吸了吸鼻子,兩只手都塞進衣兜里,“好啊�!�
“那我們也走嗎?”陳子兼問。
“好啊�!苯⌒π�。
陳子兼:“那我找個代駕�!�
車子停在露天的車庫里,要走一段路才能到。這么冷的天,陳子兼不想讓江佟跟著去,就按了按他的肩膀,說:“你在這里等我,我去車庫�!�
“沒事的,”江佟說,“一起吧�!�
陳子兼猶豫了一下,才說:“那好�!�
因為有些下雪,他們又都沒有傘,陳子兼走近江佟,給他戴上外套的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