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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

    京中正在收拾殘局。

    平日與皇后走的近的大臣們皆是房屋緊閉,生怕哪一日青龍衛(wèi)會(huì)忽然撬開大門,血流成河。

    皇帝病前曾發(fā)三道詔書,一命皇后陪葬,二言太子失德,廢為庶人。三將皇位臨危傳與徐王。

    不論詔書是真是假,徐王登基已成定局,再無可更改。

    沈安至今昏迷不醒,已經(jīng)是第十一日了。

    白日蕭封觀要去宮中處理瑣碎事宜,每每半夜才歸,盯著沈安喝了藥,天不亮便又要離開。

    沈安被抱回來那日,府中醫(yī)師幾乎要瘋了。

    渾身上下幾乎找不出一塊好地方,最深的鞭傷深可見骨,又因傷口發(fā)炎而高熱不退,最嚴(yán)重的時(shí)候甚至連呼吸都要斷了。

    好不容易從鬼門關(guān)上撿回了半條命,可如今還沒有醒過來的跡象,醫(yī)師不敢松懈。

    如果不是路途太遠(yuǎn),他甚至想修書一封飛鴿傳書,請(qǐng)自己已經(jīng)是古稀之年的師父下山。

    這夜更深露重,蕭封觀回府,叫醒了在床邊守著的侍女。

    “下去吧,我來守�!�

    侍女被嚇了一跳,見王爺并沒有怪罪才忙不迭地行了一禮,轉(zhuǎn)身退下。

    蕭封觀坐在床榻邊,看著沈安的眉眼,就這么沉默地坐了良久。

    隨后他撐在沈安身體兩側(cè),俯身吻了吻他的額頭。

    曾經(jīng)還算有些肉的臉上此時(shí)已經(jīng)瘦削下來,蕭封觀摸著那張病白的側(cè)臉,替他撫平眉眼,心中揪痛。

    “沈安。”他慢慢道:“過幾日就是母親的登基大典,我已向母親辭行……等你醒過來,和我一起去淮南封地,好不好?”

    沈安沒有回答,仍是靜靜地躺在那里。

    蕭封觀連日奔波,眉眼疲憊,可到了晚上他卻不敢睡。

    每每驚醒,夢(mèng)里都是病重的那日晚上,沈安快要停止呼吸的樣子。

    他俯身輕輕枕在沈安胸前,騰空著不敢用力,聽著胸膛里的一聲聲心跳。

    “我有點(diǎn)累�!笔挿庥^說:“沈汀花死了,我本沒有想殺他,沈府判的是男丁斬首,女眷流放。”

    他本來想等沈安醒了,再把沈汀花留給他處置。

    那日徐王身著蟒袍,刀尖正向下滴血,身邊躺著沈汀花的尸體。

    “婦人之仁。”徐王呵斥道。

    ……

    心臟撲通撲通地跳著,蕭封觀聽著,越來越困,忍不住渾身松懈下來。

    他剛要睡著時(shí),聽到了胸腔震動(dòng)的聲音。

    “蕭封觀�!�

    “你好沉……”

    他不可置信地抬起頭,正對(duì)上沈安含笑的雙眼。

    “辛苦了。”

    沈安道。

    二十、他知道自己犯了錯(cuò),于是小聲說:“可以進(jìn)來……”

    【作家想說的話:】

    甜甜軟軟的安寶

    ---

    以下正文:

    秋風(fēng)一起,王府庭院中的欒樹三三兩兩地開了花。

    蕭封觀回府時(shí)看到沈安披著外氅坐在廊下,正看著兩個(gè)小丫頭從樹下刨出去年埋下的欒花酒來。

    兩個(gè)小丫鬟年紀(jì)小,估摸十二三歲的樣子,性子活潑得很,抱著沾滿泥土的酒壇獻(xiàn)寶般拿給沈安看。

    沈安沒伸手,只是笑著看她們:

    “開了吧,我們嘗嘗�!�

    聽他答應(yīng),兩個(gè)小丫頭歡天喜地跑下去了,沈安看著她們的背影,捂著前胸咳嗽了兩聲,手下意識(shí)的摸向身邊,想找口水來壓一壓。

    這是他落下的病癥。

    那場(chǎng)病太兇,幾乎將他全部身體底子掏空。

    一場(chǎng)病從春日養(yǎng)到了秋日,如今仍是走幾步路都覺得渾身乏累。

    咳嗽得越來越兇,他撐著柱子想站起來,卻被蕭封觀直接攔腰抱起走向了屋內(nèi)。

    沈安被放坐在桌子上,捧著水杯一口一口慢慢喝了起來,他眼眶咳得通紅,問:

    “今日怎么回的這么早?”

    蕭封觀替他輕拍著后背:“就藩的旨意下來了,最遲在下雪前,我們就可以去淮南。”

    沈安一頓,將茶盞放在身邊,問他:

    “為了我放棄太子之位,值得嗎?”

    蕭封觀沒回答,俯身親了親他掛著水珠的唇瓣。

    兩個(gè)小丫頭剛走近看到的就是這幅場(chǎng)面,又慌里慌張抱著酒壇子跑遠(yuǎn)了。

    沈安生氣地咬了一下蕭封觀,從他懷中向后退了退:

    “醫(yī)師說還不行,別招我……”

    蕭封觀明顯忍得艱難,可還是強(qiáng)迫自己站直,壞心眼地彈了一下沈安的腦門,道:

    “換衣服,帶你出門�!�

    四豐樓是京中新開的酒樓,里面據(jù)說有淮南來的廚子,做得一手甜菜。

    老板是個(gè)女人,生得壯實(shí),至今未婚嫁,笑起來爽利又大方。見有貴客來也不卑不亢,讓小二領(lǐng)著二人去樓上的雅間坐。

    一樓擺了張戲臺(tái)子,正唱一出穆桂英掛帥,人聲鼎沸。

    沈安許久沒見過這么熱鬧的場(chǎng)面,不由得多駐足了一會(huì)兒。

    他前腳剛邁上樓,后腳人們就議論起來。

    “哎呦,這是哪家的公子?長(zhǎng)得像畫中走出的神仙似的�!�

    “瞧這氣度神韻,絕非尋常人家的孩子,可不是你我能瞎打聽的。”

    一旁醉酒的食客撂了酒盞,哼笑:“你們不認(rèn)得他,我認(rèn)得!這是沈家的三庶子,近日……投到了淮南郡王的榻上!”

    這食客神色曖昧,指了指樓上:“瞧,淮南郡王愛這心肝兒正愛的慘呢。”

    一開始說話的兩人神色驚訝:“沈家……是逆王一黨……”

    “哎,可不敢多說!”

    如今京中最不能談的就是逆王一黨,這兩個(gè)食客自覺說錯(cuò)了話,趕緊岔開話題,不敢聊了。

    沈安對(duì)身后的議論一無所覺。

    二樓也能瞧見戲臺(tái),就是稍偏了點(diǎn),他一邊聽?wèi)颍贿吢唤?jīng)心地點(diǎn)了兩道菜,指了指上面的欒酒,說:

    “上一壇來。”

    蕭封觀還沒等說什么,就聽沒關(guān)緊的門后忽然傳出一聲驚喜的招呼:

    “淮南王殿下!這么巧在這里偶遇……這是?”

    蕭封觀抬頭,見沈安神色懨懨地打了個(gè)哈欠:“我不愿意聽這些,你出去說�!�

    他好脾氣地站起身,與人去走廊中寒暄。

    說話這人心寬體肥,是英王家的獨(dú)子,近日因?yàn)槔嫌⑼跽緦?duì)了隊(duì),才給兒子請(qǐng)封了世子,正是春風(fēng)得意。

    “里面這位就是沈家那位行三的庶子吧,你真將他保下來了……陛下沒怪罪你?”

    蕭封觀不想與他多聊,直道:

    “沈安從前就是跟在母親身邊的侍官,早與沈家沒了瓜葛,談什么保不保?”

    英王世子心說自己說錯(cuò)了話,趕緊假模假式地打嘴:“怪我怪我……這小公子也是個(gè)苦命人,好在如今萬重山都翻過去了,今后有淮南王殿下護(hù)在身邊,定會(huì)平安順?biāo)�!�?br />
    蕭封觀點(diǎn)了點(diǎn)頭,又與他聊了幾句,才轉(zhuǎn)身回了雅間。

    樓里上菜極快,連酒都是開封好了送來的。

    這么一會(huì)兒的工夫,沈安竟然背著他偷喝了將近半壇的酒。

    屏風(fēng)后滿是欒酒的香氣,沈安似乎喝熱了,脫了外氅,里面穿的是嫩柳色的衣裳,更顯得露出的那截手腕與脖頸瑩白似暖玉。

    “白日才叫我謹(jǐn)遵醫(yī)囑,自己就破了戒,你說該不該罰?”

    沈安聽著這聲威脅,放下酒杯向他看了過來。

    他臉色被酒熏的微紅,眼中波光瀲滟,像含著春池一般。

    蕭封觀才看兩眼,便不自覺地軟下了語氣,問:

    “喝了多少了?”

    沈安兩指捏住,又張開,比了約一寸的距離,呢喃說:

    “這么多……”

    蕭封觀走上前關(guān)了戲臺(tái)的窗戶,摸了摸他的臉,又看向空了大半的酒壇,笑了一聲:

    “我才出去這么一會(huì)兒,就惹禍�!�

    沈安靠在他胸前,顯然醉得厲害,有些含糊不清地求饒:

    “沒惹禍……就喝了一點(diǎn)點(diǎn)!”

    說完,他像生怕蕭封觀真罰他似的,仰著脖頸索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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