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愈傷類藥品在聯(lián)盟醫(yī)學(xué)會里并不是什么珍貴的東西,不過白楚年一直沒使用,留著受傷的左眼一直到監(jiān)獄,再慢慢治療。
他看著墻上的歷,在心中默算著時間。
三天后的清晨,天還沒亮,他正在洗手池邊洗漱,管教開了監(jiān)室門,重重地敲了敲沉重的鐵門板:“s-,出來。”
雖然已經(jīng)離開研究所快四年,白楚年對這編號依然敏感,他抬起頭,擦了擦臉上的冷水,歸置歸置洗漱用品,跟著管教走了出去。
渡墨站在外邊等他,指尖掛著一串手銬。
白楚年主動伸出手,讓他把自己雙手拷住。渡墨給他戴手銬時保持著高度的警惕,白楚年像看一只隨時會被驚飛的小鳥那樣垂眸瞧他,彎起眼睛輕聲問:“終于輪到我了嗎?警署審訊的速度有點慢,是在卡在運輸和新增安保的環(huán)節(jié)上了嗎,不用費這么多力氣,我怎么會逃走呢。”
渡墨皺緊了眉,用力鎖住手銬。
這些天他一直調(diào)度狙擊手和警衛(wèi)盯著白楚年,防止他找到搜查的機會,但白楚年聽話得要命,根本找不出任何破綻,幾天過去,他一無所獲,而反過來,白楚年卻連他要做什么都能看出來,就像他在監(jiān)視著整個監(jiān)獄一樣。
渡墨忽然注意到了白楚年衣服下擺有一點沒洗凈的痕跡,他抓住了那塊衣料,低頭仔細看了看,像是血滴蹭上去又被洗掉留下的淺痕。
他抬眼打量白楚年:“這什么?”
白楚年攤手:“血�!�
“…”渡墨抬手撩起白楚年的衣服下擺,緊實精干的小腹上有一道已經(jīng)愈合到幾乎看不出來的痕跡。
渡墨按著他小腹上的疤,用力按了按感受有沒有異物,然后抬頭問:“解釋一下?”
“一個疤,長官�!卑壮晷ζ饋�。
“你藏了東西�!倍赡V定地注視著他。
“怎么會。”白楚年舉起戴銬的雙手,“你喜歡的話全部摸一遍也沒關(guān)系�!�
“先把他帶去體檢!”渡墨咬緊牙關(guān),抓著白楚年小臂的手被汗了,他仔細檢查過監(jiān)控中白楚年的每個動作,他確信白楚年身上夾帶了東西,比如微型芯片,可以接收到外界輸送的信號,或者信號干擾器,用來騙過監(jiān)控。
“把他搜干凈,一寸皮膚都不能漏。”渡墨說,“尤其那塊新添的疤�!�
醫(yī)生們除了拍片,還應(yīng)渡墨要求用手術(shù)刀沿著那道疤痕切開檢查,結(jié)果當(dāng)然一無所獲,只好再縫合回去。
渡墨手里拿著檢查報告,難以置信。
不知道什么時候白楚年無聲無息地站在了他身邊:“明知道我會做點什么,但就是找不到證據(jù),所以對我思夜想的,代入感太強了,我已經(jīng)開始禿了�!�
渡墨把檢查報告拍在白楚年身上:“你給我小心點。如果被我找到證據(jù),我們會立刻公示,然后把你處死。別以為ioa能救得了你,你不來我們可以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不抓你,但只要你進來了,就連塞壬也動搖不了我們的審判,國際監(jiān)獄有自己的底線,不會受任何威脅�!�
“我會很小心的,長官�!�
海島上的熱帶植物眾多,一些沒有被水泥覆蓋的土地生長著茂密的枝條和野花,白楚年從一株黑色藤蔓上隨手揪了一朵火紅的花,嗅了嗅,遞到渡墨面前:“如果我是你,就不會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我一個人身上�!�
渡墨拍掉他手上的花:“上車。”
白楚年被一群武警押送上車,這個時候剛好b區(qū)監(jiān)室押送犯人出來除,無象潛行者就在隊列中。
他一直蒙著眼睛,路過白楚年時,白楚年輕輕咳嗽了一聲,引起了他的注意,他嗅了嗅空氣,確定了白楚年的位置。
b區(qū)監(jiān)室的隊伍大約走出去了四五百米,無象潛行者舉起手,毫無波瀾地說:“我有情報向警方坦白。”
聽他這么說,管教便重視起來,拿出對講機叫了幾位武警過來,把無象潛行者帶走。
他們被送上了不同的武裝押運車,離開了監(jiān)區(qū)。
公海海島外數(shù)公里,一架直升機懸停在空中。
陸言開直升機的技術(shù)已經(jīng)爐火純青,使機體完美懸停沒有任何晃動,韓行謙坐在里面,額頭伸出雪白尖角,千鳥氣味的信息素伴隨著m貳能力溢出。
天馬腺體m貳分化能力“風(fēng)眼”,僅變異腺體才有幾率分化出的天賦型能力,風(fēng)眼指氣旋中心,即颶風(fēng)中的平靜區(qū)域,在此區(qū)域內(nèi)不受惡劣天氣影響,信號不會受任何儀器干擾,無法被巡航導(dǎo)彈追蹤,也不能被雷達探測,前提是只能施加在無生命物體上。
他將風(fēng)眼施加在了直升機上,不管靠得海島多近,他們都不會被探測到。
蕭馴舉著望遠鏡窺視承載巍峨監(jiān)獄的海島,淡淡道:“他拿到了。”
望遠鏡的視線范圍中,靠近海島邊緣浮游著幾只藍光水母。
水面以下,蘭波拖著身穿潛水服氧氣瓶的畢攬星游動。
蘭波下潛和上浮的速度非�?�,必須隨時釋放氣泡改變畢攬星體表的水壓,不然就算他穿著潛水服也會受傷。
相互纏繞的藤蔓從海島邊緣的陸地向內(nèi)生長,在白楚年提前從地圖上標(biāo)注的檢查室附近破土而出,與眾多熱帶植物混雜在一起,藤蔓上盛開著火紅嬌艷的花,花蕊中心托著一枚微小的芯片,只需要輕吸一口氣,就會附著在鼻腔中。
蘭波扶著畢攬星的藤蔓,在一朵花苞路過手邊時,問他:“你在花上寫,我想念randi,他嗅的那一朵我親吻過�!�
畢攬星皺眉笑笑:“寫不下那么多字,我的藤蔓可以模擬周圍的植物,楚哥附近的花都是小的�!�
“ang…”蘭波有點失望,為了聽藤蔓里是否能傳來randi聲音才伸長的鰭形耳朵耷拉下來。
審訊室外停著數(shù)架國際警署的直升機,一些警員在外面核對名單,到處都是真槍實彈站崗的武警和狙擊手。
白楚年從押運車上被拖下來,推進了大樓里。
大廳里除他以外還有幾位其他實驗體,但不是全部,路上他看見了厄里斯和那位蜜蜂甜點師,分別被押送進了不同的審訊室或是等候室中。
白楚年先被安置在了一間隔有防彈玻璃的四方房間中,里面只有一個帶桌板的椅子,他坐在上面,雙手被拷在桌上,活動范圍十分有限,兩盞明亮灼熱的燈照射著他,很長一段時間沒人理他。
他輕輕用鼻子往外出氣,手指抹了一下,畢攬星傳遞進來的芯片落在食指指腹上,自動吸附住指尖的皮膚。
這東西不能在鼻腔里待太久,萬一不慎順著氣管被吸進肺里,可就不好拿出來了。
他看了看四周,墻壁都被涂成了肅穆的黑色,黏貼著一些不同國家語言的警示標(biāo)語,大致含義相似,都表達了坦白從寬抗拒從嚴的意思。
整個海島都位于熱帶,一年四季平均氣溫維持在叁拾伍攝氏度左右,監(jiān)獄里除了獄警們的休息室和宿舍之外,犯人活動的區(qū)域都沒有空調(diào),只在人群常聚集的地方安裝一些風(fēng)扇幫助空氣流通。
白楚年坐在審訊椅上,本來高溫就令人煩躁,還有兩張熾熱的燈照著他的眼睛,這幫警員的確很會磨人。
不過比起他審訊別人時的手段還差點火候,他時常動用私刑拷問,更多時候就靠這些不留痕跡折磨人的招數(shù)來得到自己想要的情報。
他被晾在審訊室的這一個小時,負責(zé)審訊的張警官和渡墨在門外交談。
渡墨沒接旁邊警員遞來的煙,抱臂抬了抬下巴,輕聲提醒:“那位可是個刺頭。”
旁邊警員拍著胸脯打包票:“我們張警官可是審訊專家,經(jīng)他手的犯人誰敢狡辯�!�
張警官身型巍峨,頂著一張冰山似的臉,看上去就很有壓迫感,對這次審訊志在必得。
國際警署早就盯上了爬蟲建立的實驗體組織“sow防火墻”,將這個組織劃為災(zāi)難級恐怖組織,必須盡快將所有主要成員控制,從調(diào)查得來的蛛絲馬跡中發(fā)現(xiàn)白楚年與他們有往來,希望在他身上能夠得到一些可靠的消息。
渡墨不以為然,拿出自己的煙點燃吸了一口:,十萬分之三的幾率爆出來的使者型實驗體,哪那么好對付�!�
張警官對自己的審訊技術(shù)還算自信,并沒把渡墨的提醒放在心上,和另一位輔助審訊的警員一起穿過鎖有柵欄的走廊,走進了審訊室中,兩人與白楚年相隔一道防彈玻璃墻,中間以傳聲的孔洞和小揚聲器連接。
張警官剛坐下,白楚年就和他打了聲招呼。
“嗨,長官,戒指不錯。”白楚年翹著嘴角顯得一副乖樣。
張警官小指上戴了一枚款式簡單的戒指,可以從外形上看出來它有對應(yīng)的另一半,應(yīng)該是枚婚戒,而且是婚戒中給omega準(zhǔn)備的小款,上衣口袋里露出了一丁點白色絹帕的邊緣。
從張警官進門到坐下的短短幾秒,隔著數(shù)米距離,白楚年的目光已經(jīng)將他上下檢視了一遍,并且一開口打招呼就直接戳在了他痛處上新近喪偶。
張警官本就冷肅的臉上更是褪去了僅有的溫度。
“前ioa特工組搜查科boss,果然和傳聞里差不多,犀利冷情�!�
“誰啊,抹黑我形象,那肯定不是ioa傳出去的謠言�!卑壮昕吭谝伪成希p手自然地十指交叉搭在桌上,舒展雙腿,交疊在一起,
張警官讓他陳述犯罪事實,白楚年對自己的所作所為供認不諱,比如把明珠塔靠上那顆球炸掉的事。
張警官:“既然你已經(jīng)投靠了ioa聯(lián)盟,又為什么要叛逃?據(jù)我所知言逸會長對你信任有加�!�
張警官擁有和蚜蟲島特訓(xùn)基地薩摩耶醫(yī)生差不多的測謊能力,這也是其被譽為審訊專家的原因,當(dāng)對方回答真話時,張警官可以靠白楚年頭頂出現(xiàn)的顏色判斷真?zhèn)巍?br />
“你這話就難聽了,我怎么叛逃了?”白楚年拍拍桌面,“我沒叛逃,只是任務(wù)失誤,那天我去抓捕厄里斯,但他是個a叁級成熟期實驗體,我所做的一切不是自愿的�!�
在張警官眼中,白楚年頭頂升起一團別人看不見的白色光圈,意味著他說的是真話。
另一位警員低頭記錄,冷聲問:“城市監(jiān)控顯示你有縱容實驗體咒使殺人的傾向,你怎么解釋?”
白楚年:“我主觀沒有傷人傾向,也沒有殺人動機,我中途制止了厄里斯往人群聚集的鬧市區(qū)前進,把他引到了封閉的地鐵站里,將傷亡最小化�!�
張警官注視著他,白楚年頭頂?shù)墓馊σ廊皇前咨H绻馊ψ兗t,就意味著他說了假話,紅色越深,代表可信度越低。
“聽說這次是ioa的公開特工蘭波逮捕了你,你們之間存在戀人關(guān)系,為什么他沒有阻攔你?”
白楚年:“什么,那條魚嗎,你當(dāng)我有多喜歡他?我們就只是pao友關(guān)系而已,我們這行壓力這么大,總得有個排解的方式對吧�!�
在張警官眼里,白楚年頭頂?shù)墓馊陌咨兂闪思t色。
白楚年繼續(xù)道:“而且他控制欲旺盛得一比,我最討厭被命令控了,也不喜歡性格太a的omega�!�
光圈越來越紅。
“怎么說呢,蘭波抓我應(yīng)該也是因為我們積怨已久吧,他恨死我了,畢竟我礙了他升遷的道�!�
光圈徹底紅爆了,白楚年在張警官看來就像一個火紅的大天使。
張警官明知他在胡說八道,卻又不能出言制止他,因為如果揭穿他說謊,他就會立刻明白審訊者有測謊能力,肯定會以此在證詞上下套,后續(xù)的審問難度就會加大。
所以審訊持續(xù)了整整十二個小時,其中一半時間張警官和同事都在被迫面不改色地聽他反向表白。
白楚年走出審訊室的時候還輕輕嘆了口氣:“唉,我真是一點都不想他。”
張警官最后一點腺體能量全被白楚年頭上火紅的光圈給榨沒了,腳步虛浮地被同事扶了出去。
渡墨重新接手了白楚年,目送臉色差到極點的張警官離開,不無嘲諷地笑了一聲。
“國際監(jiān)獄和國際警署關(guān)系好像不太好?”白楚年若無其事地戳在墻邊和他閑聊。
渡墨輕哼:“都想要業(yè)績,因為你們這些個實驗體,一個月折騰我們七八回,誰樂意伺候。實驗體在監(jiān)獄里占著位子吃著飯,沒人探視沒人保就沒有油水撈得到,時不時還鬧事,要不是職責(zé)所在,我想把你們?nèi)稼s出去。”
白楚年失笑。
“我什么時候能被探視啊�!�
“你?”渡墨瞥他一眼,“直系親屬申請?zhí)揭曌C,帶證件來,三個月后就可以。你有直系親屬嗎?”
“…”
“那還廢什么話�!倍赡ブ”郏核退乇O(jiān)區(qū)。
趁他回頭的工夫,白楚年手很快,從他褲兜里把食堂飯卡摸出來,悄悄貼著墻滑到地上。
其他幾位實驗體的審訊也結(jié)束了,大廳里,那位蜜蜂實驗體“甜點師”正抓著一位警官哀求,拖著哭腔:“先生,我全部坦白了,我愿意永遠戴著抑制器,請給我減刑吧,我不會再傷人,我能控制住,我想在小城市開一家店好好生活�!�
來審訊的警官們顯然不能輕易答應(yīng)他這樣的要求,礙于風(fēng)度沒把甜點師踢開,用官方言辭回答他:“我們會酌情考慮�!�
甜點師崩潰地癱坐在地上哭起來,小孩子似的不住地抹眼睛,不敢哭出聲,只看得見他肩膀一聳一聳。
厄里斯站在旁邊笑個不停,把地上的碎紙片垃圾踢到甜點師身上,對不遠處的白楚年無奈道:“我的天吶,這是我見過最無藥可救的同類了�?禳c死吧,他污染了我的空氣�!�
渡墨甩下教鞭抽在厄里斯的小腿上,嚴聲教訓(xùn):“回你的監(jiān)區(qū)去�!�
厄里斯吃痛縮回腳,陰郁又充滿好奇的眼神被渡墨吸引過來:“長官,omega可不能這么兇。”
白楚年束手看熱鬧,提醒渡墨:“咒使很記仇的�!�
被兩個alpha夾在中間說沒有壓迫感是假的,渡墨把他們推給武警:“把他帶回去�!�
然后走到甜點師身邊,彎腰把他拉起來。甜點師看著他手里的教鞭發(fā)怵,渡墨把伸縮教鞭收短,拍了拍甜點師的后背:“就你次次哭著回去,快起來,走了走了�!�
武警押著實驗體出去后,渡墨一摸褲兜,發(fā)現(xiàn)飯卡沒了,便回到走廊去找,統(tǒng)共沒幾步路,也花不了兩分鐘。
白楚年被押送出去,另一輛押送車邊站著無象潛行者,他蒙著雙眼,雙手銬在身前,面對白楚年站著,手指小幅度緩慢地比劃手勢,看起來像表達了什么,但白楚年并不了解含義,只不過憑借著超人的記憶力把幾個手勢記在了腦海里。
回到監(jiān)區(qū)之后,白楚年再次過上了平淡的監(jiān)獄生活,監(jiān)區(qū)內(nèi)的犯人工作不是固定的,而是輪流安排進不同的地方,白楚年在制衣工廠待了一個月,接下來就輪到他們監(jiān)區(qū)去打掃工作大樓。
辦公區(qū)域他們是進不去的,分配給他們的工作包括打掃廁所,擦走廊地板和大樓外的窗戶等等,聽起來要比制衣工廠輕松,實際上工作繁瑣,檢查嚴格,需要打掃干凈的地方不能有一丁點灰塵,檢查不合格不僅要扣分,還要重新做一遍。
剛打掃三天,管教說要一個人去舊。
犯人們都不喜歡,說是,是因為他是一個存房,上一位典獄長很喜歡看書,收藏了不少舊的書籍,卸任之后留下了這些書都堆積在倉庫里,足有三千多本,新上任的典獄長尊敬老典獄長,時常會讓人打掃,不過因為放置時間太久,書上都落了一層灰塵,角落里還有不少老鼠,遇到被老鼠嚙過的書籍,就需要記錄在案,然后補充一本新的進來。
這里面的犯人很多都沒有文化,讓他們寫字比殺了他們還難,不如掃掃地,擦擦玻璃這種活輕松。
這種地方一年打掃一次也就夠了,上個月b監(jiān)區(qū)的犯人才打掃過,照理說沒必要再打掃。
白楚年想了想,舉手示意:“我去吧�!�
管教一直覺得這小伙子不錯,手腳利索,理所應(yīng)當(dāng)就帶了他去。
白楚年跟著上了電梯,每個電梯都是需要刷指紋的,外人用不了,這里面很多鎖都是指紋鎖或者虹膜鎖,因此杜絕了偷鑰匙的可能,白楚年也從來沒想過用這種效率低下還沒什么技術(shù)含量的方式。
七拐八拐進了,的確就是一個存放書籍的倉庫,書架密集地擺放著,里面已經(jīng)被打掃過了,沒什么灰塵,書也整整齊齊的摞在一起,不過只是按大小分類擺放在一起,正常書籍是需要按內(nèi)容分門別類的。
這種擺放方式印證了白楚年的猜想。
上一個的犯人應(yīng)該是無象潛行者,他眼睛被膠帶蒙住了看不見,就只能按大小去排列書籍,如果按照查衛(wèi)生的標(biāo)準(zhǔn),這種擺放方式非常整齊,所以才會驗收合格,但如果下一個查衛(wèi)生的較真兒,書就得重新收拾。
管教把門反鎖,讓白楚年一個人留在了里,到時間再來接他。
白楚年從角落開始收拾,按照書的內(nèi)容把每一本精心排開,翻翻里面是否有缺頁折頁,把相同類別的書放在同一個書架上。
收拾了三個小時,有一本壓在最底下的皮面舊書被他拽出來,封面上沒有寫書名,只有一些凸起的小圓疙瘩。
白楚年伸手撫摸這些小圓疙瘩,一時沒看出來是什么意思,還以為是一種獨特的封面設(shè)計,不過他看到最底下書號的位置那些小圓疙瘩的排列方式很眼熟,正常電梯按鍵上也有這種形狀排列的凸起的小點,方便盲人用手指識別。
這是一本盲文書,翻開以后,左側(cè)是英文講解,右側(cè)都是可以觸摸到的小圓點,最后附上描線的手語圖案。
雖然白楚年沒有讀過盲文,讀英文講解還是足夠的,這是一本教手語的書,右側(cè)的盲文應(yīng)該就是把英文講解翻譯了一遍。
無象潛行者在審訊室外對他比劃的幾個手勢,大概率就是從這里學(xué)的。
白楚年按照印象里的幾個手勢對照著書上的圖尋找相似的,居然真的拼湊出來一句完整的話
請讓我看見他的手指和眼睛
無象潛行者的模仿能力白楚年在三棱錐小屋就已經(jīng)領(lǐng)教過,如果他讀過這本書,即使只是用指尖摸著盲文去讀,也決然可以一字不差地記下來,無象潛行者隨便就能復(fù)制出一座圖書館一間檔案室,大量的書籍曾經(jīng)印在他腦海中,他懂盲文就不是什么令人意外的事了。
“請讓我看見他的手指和眼睛�!卑壮曜聊チ艘粫䞍海靼琢怂囊馑�。
其實他也沒有想到無象潛行者會這么配合,他不過在他耳邊說了一句沒有根據(jù)沒有保證的話罷了,看來這小東西是真的很想見到那位少校。
的時間,白楚年一只手往書架上放書,另一只手端著這本厚厚的手語書,默默背下書上所有的手勢。
大概花了三天時間,完了之后,白楚年也只能繼續(xù)回去掃地擦玻璃。
在這期間重刑監(jiān)獄發(fā)生了一起暴亂事件,一位原紅喉鳥成員用不知道哪兒弄來的瓷磚片捅傷了金縷蟲,但及時被控制住了,他立刻用瓷片自殺,也被制止了,現(xiàn)在已經(jīng)被拖到審訊大樓。
金縷蟲腿部大動脈受了傷,但是沒死,醫(yī)生及時給他止血縫合,金縷蟲在病床上躺了一段時間。
白楚年對這種花樣熟悉得不能再熟悉,關(guān)在里面的紅喉鳥成員被組織用家人要挾,要他去殺了金縷蟲滅口,事成得死,事不成也得死,亡命之徒以自己命換家人命罷了。
紅喉鳥的boss果然有點能耐,手居然能伸到國際監(jiān)獄里來,這倒是白楚年沒想到的。
這也更意味著金縷蟲掌握著有價值的線索。想接觸到金縷蟲,目前還只能從無象潛行者這里得到幫助。
白楚年躺在自己監(jiān)室的床板上,枕著一只手看著滲水的銹跡斑斑的房頂發(fā)呆。
另一只手伸進了褲腰里,攥住兩腿之間的東西,alpha無聊的時候就喜歡玩玩自己的寶貝,玩著玩著就走了火。
房間很小,監(jiān)室里其他犯人能清楚聽到角落里壓抑的喘息,紛紛閉了嘴。
白楚年仰起頭,呼吸越發(fā)粗重,因炎熱和燥熱出的汗順著滾動的喉結(jié)淌進衣領(lǐng)中,腦海里懺悔著自己在浴室里對蘭波說的話。
意亂情迷之時,他居然說出“給我生一條小魚”這種話,他覺得自己被研究所的繁殖思維荼毒了,在蘭波面前說出這種侮辱的言語,現(xiàn)在回想起來有點擔(dān)心,不知道蘭波怎么想,會不會心里不舒服但是因為縱容自己所以不說出來。
可他又真的很想要一條小魚,誰都不能控制自己心中隱秘的愿望,他一直都很羨慕會長有家庭,或者說羨慕每個有家庭的人。
白楚年翻了個身,扯了點紙把手擦干凈,腿夾著枕頭,想象著把蘭波和小小波都抱在懷里,依偎著他們?nèi)胨?br />
度過了漫長的三個月,白楚年差不多已經(jīng)習(xí)慣了復(fù)一機械的子,也完全摸清了這里面所有的運行規(guī)律,監(jiān)控位置,巡邏路線和狙擊點位。
接下來需要等一個與無象潛行者產(chǎn)生交集的機會。
但沒想到,今天一早管教就推開門叫他:“s-,有人探視。”
白楚年精神一振,不過仔細想想他計劃里好像沒安排這一項來著。
莫名其妙地被押進了探視室,面前有塊防彈玻璃和一個電話,臺面前有個圓凳,白楚年坐到圓凳上,撥弄撥弄電話,敲打敲打玻璃,也不知道是不是會長派人過來,ioa應(yīng)該可以弄到探視證。
墻上的電子表響了一聲,玻璃外的門打開,白楚年朝門口張望,有個什么東西快速爬了進來。
蘭波叼著一個檔案袋,從門口爬到墻面上,再順著天花板爬到防彈玻璃上,到處嗅嗅,想找個縫隙鉆進來。
“那位家屬!不能過度貼近玻璃!”外邊的警員趕緊把他拉了下來,按到圓凳上,“只有半小時探視時間,不要超時�!�
蘭波撣了撣手臂纏繞的繃帶,眼皮微抬,:“知道了,退下吧�!�
警員:“…”
白楚年呆�。骸澳阍趺催M來的?”
“正大光明游過來,然后爬進來的�!碧m波慢條斯理地從檔案袋里拿出一張?zhí)揭曌C。
隔著玻璃摸不到,白楚年一頭霧水,ioa聯(lián)盟應(yīng)該有資格探視,但使用的肯定是工作證不是探視證。
“言逸說,人類法律規(guī)定,直系親屬才能探視你。”蘭波又翻了翻檔案袋,“我問他什么是直系親屬,他告訴我要有這個�!�
他從檔案袋里拿出一套結(jié)婚證來。
白楚年的眼睛,從看見那紅色的本面之后就直了,嘴越張越大:“…不是,這,我不到場人能給辦嗎?”
蘭波雙手托著腮道:“辦證的那個局也是這么說的,我拿出一把槍,他說好的好的當(dāng)然可以辦。”
白楚年忍不住伸手想拿那兩張紅皮的小本子,指尖驀地撞在玻璃上,當(dāng)一聲悶響。
“你拿近給我看看…”白楚年伸著脖子,鼻尖貼到玻璃上??,在蘭波這一面看起來有點好笑。
蘭波舉起兩個本子,在玻璃前從左晃到右,從右晃到左,白楚年就在玻璃后邊跟著從左盯到右,從右盯到左。
“你別動,打開看看啊�!卑壮曜诤筮吀芍保筮呌卸赡粗矝]法站起來。
蘭波給他打開了第一頁,打有鋼印的照片下印有一個紅色的囍字,雖然他們沒照過這種正式的合照,不過技術(shù)部一定有辦法。
蘭波又給他看第二頁,兩人的姓名羅列在上面。
“好漂亮啊�!卑壮旮糁A咀永锏募堩�。
蘭波看他這副樣子有點心疼,長蹼的手貼到玻璃上問:“前些子我聽到你在想我,ziwei很辛苦吧,我聽見了你呼吸的聲音,那晚我也在陪你做,你能感受到嗎。我一拳就可以打碎這面玻璃,要跟我走嗎?”
“別說了�!卑壮甏魇咒D的雙手插到發(fā)間,努力壓著冒出來的什么東西。
他毫不避諱,說的話所有看守的獄警都能聽見,門口的武警拔出了槍,渡墨也警惕地盯緊了他們。
他看見白楚年褲腰里有一條白色的尾巴擠了出來,垂在屁股后邊搖來搖去,怎么看也不像狗尾巴,想了想才記起來他登記物種的時候檔案上寫的是白獅。
渡墨翻了個白眼,心里暗暗罵了聲。
白楚年專注跟蘭波聊天,分出一只手默默到褲子后邊,把因為精神太過興奮以至于不慎出現(xiàn)的本體特征塞回褲子里,臉上裝作無事發(fā)生,反正有臺面擋著,對面蘭波也看不見,不丟臉。
這倆顯然就沒把渡墨當(dāng)人看。
渡墨低著頭,無聊地戳在墻邊給他倆當(dāng)電燈泡,手在臺面下偷著在對講器的電子屏四人討論組里發(fā):“我服了,如果我有罪,典獄長可以制裁我,而不是讓我伺候這位在玻璃后邊發(fā)嗲搖尾巴垂耳朵的alpha,在這里聽他們說屏蔽詞�!�
沫蟬:“還是那個姓白的?他還要待多久啊,ioa不來保釋他嗎?”
鈴鐺鳥:“我監(jiān)區(qū)的厄里斯也很難辦,路過他的監(jiān)室都會絆一跤,就因為他,我老公買車又沒搖到號,氣死我了�!�
海蜘蛛:“今天也有人來探視厄里斯。”
膩味了半個小時,白楚年戀戀不舍地目送蘭波離開。
渡墨踩著邊上的圓凳,無聊地拉長縮短手里的伸縮教鞭,冷哼道:“他居然不保釋你,我還以為你快要滾蛋了�!�
國際監(jiān)獄里有實驗體保釋制度,僅針對實驗體,有資質(zhì)的組織機構(gòu)出示實驗體的購買發(fā)票和持有證書,并交納一筆巨額保釋金就可以,因為實驗體被認定為“武器”而不是自由人,只要被合法的組織持有就可以不被監(jiān)獄監(jiān)管,此后實驗體如果再次給社會造成損失,由其持有組織接受處罰。
“我有直系親屬了。”白楚年沒工夫理他,哼著歌出了探視室。
渡墨只好跟上去,只要他在監(jiān)獄一天,就不能對他放松警惕,他始終是個定時炸彈。
出探視室的時候剛好迎面與厄里斯碰了面,幾個獄警押著他,卻還是控制不住興奮的厄里斯,厄里斯一見到白楚年就高興地朝他喊:“大哥,我也有人探視!他要保釋我,我太開心了,對不起了大哥,我不是故意要離開你的,但他是我更喜歡的人。”
“噢,恭喜�!卑壮陮λQ起拇指,“我也結(jié)婚了,就在剛剛。”
“wow!”厄里斯兩只手夸張地指他,“你真酷。”
他倆隔空擊了個掌,看得渡墨牙疼。
渡墨拿教鞭在背后戳他:“別磨蹭,快走。”
路上,白楚年隨口問:“誰保釋厄里斯?”
渡墨搖頭:“他不歸我管�!�
回到監(jiān)室里,白楚年在房間里轉(zhuǎn)悠了好一會兒,才把今天的開心事消化掉一點,不至于看見一個人就忍不住沖上去發(fā)喜帖。
蘭波離開國際監(jiān)獄后,有渡輪負責(zé)接送,不過他上了船以后就從窗口跳進海里游走了。
陸言他們的直升機在海島外三公里等著他。
直升機懸停在海面上,俯瞰蔚藍海面,一尾閃爍艷麗藍光的人魚從水面中隱現(xiàn),浮游的藍光水母在他周身跟隨。
蘭波躍出水面,提前掛在旋梯上的蕭馴朝他伸手,相互握住手腕后,直升機帶著他駛離了海島。
直升機上,畢攬星拿了塊干毛巾給蘭波搭在滴水的頭發(fā)上,韓行謙問:“怎么樣?”
“他敲了一串摩爾斯碼給我�!碧m波仔細查看包裹防水膜的檔案袋有沒有弄,邊把記下的字母一一讀出來,韓行謙按順序?qū)懺诹擞浭卤旧稀?br />
是一個長詞組,“單向透視膜”。
陸言:“單向透視膜?貼車玻璃的那種嗎。”
畢攬星:“應(yīng)該是要特制的,單面需要完全不透光�!�
韓行謙敲敲紙面:“能做。”
蘭波攤開白楚年離開前手繪的那幅監(jiān)獄平面圖,指著標(biāo)記了數(shù)字“貳”的一個花壇:“三天后在這里交接,還是用攬星的藤蔓,我護送他。”
手繪地圖上一共有十幾個標(biāo)有數(shù)字的記號,都是白楚年臨走前分析過的,可能有機會傳遞物品的位置,有一些地方經(jīng)過實地考察發(fā)現(xiàn)不可行,于是篩選出來了僅有的幾個可用位置。
一周后。
白楚年站在食堂窗口打飯,給他打飯的仍然不是甜點師,他彎下腰朝窗口里看:“蜜蜂還沒回來?”
里面打飯的犯人不耐煩道:“他調(diào)到監(jiān)護室做病號飯了,一時半會回不來�!�
回到桌上,看著比平常更加難吃的清水白菜,白楚年有點倒胃口。監(jiān)區(qū)食堂里更是因為整整一周飯菜都比平常難吃而引起了一陣騷動,犯人們拍桌抗議,要求蜜蜂omega回來做飯。
聽到食堂騷動,渡墨踹開大門,揚起教鞭在門上抽了幾下,響亮的鞭聲中止了喧鬧,他罵道:“我看誰在鬧事!”
食堂里頓時鴉雀無聲,犯人們又恢復(fù)了秩序。
渡墨走到水池邊,抱壁靠著墻盯著人們吃飯,這下犯人們都老實了,誰都不敢在他面前找不痛快,他手里那教鞭抽人是真的疼。
白楚年端著餐盤到水池邊洗,細細的水流沖刷在他骨節(jié)分明的手上。
渡墨的目光就落在了白楚年身上,他已經(jīng)習(xí)慣了隨時盯著白楚年,只要白楚年出現(xiàn)在他視線里,他就不可能放過任何一個能抓住他小動作的機會。
白楚年知道他在看自己,頭也不抬地說:“既然你們想知道sow防火墻的消息,正好我知道一些,作為交換,我想聽聽你們之前審訊金縷蟲的內(nèi)容,愿意交換的話,下次審訊時我會把我知道的內(nèi)容告訴你們�!�
渡墨早就看明白了,他根本就是來談判的,在前ioa特工組搜查科長面前誰的審訊手段都不夠看,誰也沒法子從他嘴里撬出什么東西來,對待這種家伙,坦白要比隱瞞得到的回報多。
“金縷蟲抗拒審訊,每次去審訊室都干坐著一言不發(fā)。”渡墨攤手,“誰都不能讓他開口�!�
“哦,看樣子他還說了點別的�!卑壮贻p松地注視著他的眼睛,“比如‘我只與ioa會長交談’這種話,應(yīng)該有吧�!�
這引起了渡墨的警惕心:“你告訴我,你為什么要進來?如果只是臥底,ioa為什么不派一個未公開特工方便掩藏身份?”
白楚年彎起眼睛:“你猜猜看。”
“你只是來吸引注意力的,ioa真正的目的在外面!”
“噢…當(dāng)然不是,你這語氣好像偵探片里揭穿犯人的腔調(diào)�!�
白楚年邊洗盤子邊說:“你不應(yīng)該耗費這么多精力來看守我,其實我才是最不需要看守的�!�
渡墨冷笑:“巧言令色。那你說,誰更需要看守?”
“當(dāng)然是金縷蟲�!�
渡墨放下手臂:“為什么?”
白楚年不緊不慢地用洗碗布擦拭著餐盤,悠悠地道:“你說,我是來干什么的。”
渡墨:“臥底,刺探?總之是為ioa做事,我只是一時沒有證據(jù)罷了,你如果只是因為破壞社會秩序被抓,ioa還有機會把你保釋出去,但如果你在監(jiān)獄里非法調(diào)查被我找到證據(jù),你就再也走不了了。”
白楚年笑笑:“這是你說的,不是我說的,不能作口供。既然你覺得我能用這種方式進來,紅喉鳥當(dāng)然也能,甚至比我更專業(yè),潛伏時間更久,因為他們是專門來監(jiān)獄負責(zé)滅口的�!�
渡墨臉色漸冷:“你什么意思?”
“金縷蟲的口供對你們來說有價值,對我們也一樣,如果他死了,他的秘密就會永遠爛在肚子里,我們誰都得不到�!卑壮贻p嘆口氣,“金縷蟲還在醫(yī)務(wù)監(jiān)護室嗎,我知道你這個年紀(jì)能做到現(xiàn)在這個職位上說明你能力很不錯,因此出于某些經(jīng)驗或者直覺產(chǎn)生了保護他的意識,所以才沒放他繼續(xù)回監(jiān)區(qū),挺好,但你的意識還不夠清晰,也沒有想過里面的邏輯�!�
渡墨抿唇看著他,白楚年洗完盤子,拿抹布擦了擦手:“不理解?做特工的天生就有對危險的直覺,所以你才一直是個獄警,小雀兒�!�
“紅喉鳥的殺手能殺他一次,就能殺他第二次,怎么樣,需要雇我當(dāng)保鏢嗎,把我安排到金縷蟲身邊,我保證他不會出任何危險�!�
渡墨也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一口回絕白楚年之后,快步走出食堂,對對講器中說:“突擊檢查所有重刑犯監(jiān)室,看是否有夾帶違禁物品的,重點檢查幾個原紅喉鳥成員,立刻進行。”
重刑監(jiān)區(qū)獄警收到了消息,立刻組織突擊檢查。
白楚年有條不紊地將干凈的餐盤摞在一起,回去午休,然后跟著管教去干活。
重刑監(jiān)區(qū)被渡墨翻了個底朝天,所有疑似違禁品都被他搜出來,堆在廣場上,獄警們一件一件地排查,工作量非常大,直到晚上還有三分之一的東西沒查完,只能連夜加班,與此同時,一多半武警和狙擊手被調(diào)度到重刑監(jiān)區(qū)和特殊監(jiān)護大樓外。
凌晨十二點,監(jiān)室內(nèi)其他獄友鼾聲四起,白楚年坐在自己的床板上玩手指打發(fā)時間。
聽到牢門的指紋鎖輕響了一聲,白楚年翻身落地,貓似的輕盈無聲。
他將門拉開一個小縫隙,然后擠了出去,貼著墻根翻上窗臺,順著天花板的風(fēng)機管道爬上了天臺。
監(jiān)區(qū)大樓天臺距離地面約十六層的高度,建筑外沒有能供落腳的空調(diào)外機和防盜網(wǎng),只有每個監(jiān)室的窗沿,雙層玻璃外焊有鐵柵欄,窗外部只有窄窄的一條沿。
如果走樓梯會被監(jiān)控拍到,驚動監(jiān)控室的值班人員,唯一可行的路只有這里。
白楚年插兜站在天臺邊緣,俯視底下距離自己近百米的水泥地,在探照燈即將掃過來時輕身一躍。
為了防止越獄,兩棟監(jiān)區(qū)大樓之間距離很遠,且沒有樹木和圍墻遮擋,就算白楚年戴了抑制器還保留有固有的跳躍攀爬能力,也無法在沒有中間卸力點的情況下,直接跳下一百米高度還毫發(fā)無損。
白楚年第一跳落在了倒數(shù)第三層的窄沿上,然后沒有再跳,而是松了腳,讓身體自然滑落,雙手勾住窗沿。
這種作對于臂力和耐力是極大的考驗,沒有腺體能量的支持,所有動作都只能靠平時訓(xùn)練的技巧完成和足夠強悍的身體素質(zhì)支撐。
白楚年就這樣一點一點向下落,還必須要在密集的探照燈之間橫向穿梭,花了十分鐘才踩到了地面。
黑暗的角落里,一個穿獄警制服的omega突然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臂。
制服看起來不太合身,低垂的帽檐擋住了他的臉,白楚年俯身看他帽下的臉,無象潛行者注視著他,大眼睛忽閃忽閃。
“用完了,你把它處理掉吧�!睙o象潛行者把兜里的廢膠帶塞到白楚年手里。
四天前,白楚年如期在花壇里拿到了畢攬星用藤蔓遞來的一卷特制單向膜,這種單向膜要比普通車玻璃膜造價昂貴太多,從外部看起來是純黑的膠帶,而就算纏繞了十層,從內(nèi)部也可以清晰地看見外部的情況。
白楚年拿到單向膜之后,干活時把它夾帶進了制衣工廠,掛在了老式縫紉機機體內(nèi)部的線軸針上。無象潛行者在輪班到制衣工廠干活時拿到了這卷單向膜,將眼睛上的靜電膠帶替換成了單向膜。
無象潛行者的固有能力是模仿,只要他能看到獄警的手指和眼睛,就能將自己的指紋和虹膜相同化,他復(fù)制了自己管教的指紋和虹膜,從門柵中間打開了指紋鎖,離開自己的監(jiān)室再用a監(jiān)區(qū)管教的指紋和虹膜幫白楚年開鎖。
固有能力不能被抑制器禁用,雖然渡墨不太清楚無象潛行者的具體固有能力,但為了預(yù)防萬一,還是憑著直覺把無象潛行者的眼睛蒙住了,卻沒想到有人能給他提供特殊裝備,百密一疏。
無象潛行者重新壓低帽檐,走在前面給白楚年帶路,用指紋打開每道閘門,再輕輕關(guān)上。
白楚年跟在他后面,看著這個小個子邁著細碎的步子在前面匆匆地走。
“謝謝你為我冒險�!卑壮暾f。
無象潛行者搖搖頭:“你說的,會告訴我少校的近況。他還好嗎,有沒有再受傷�!�
“我在m港出任務(wù)的時候見到他了,他挺好的,舊傷好像也差不多痊愈了�!�
無象潛行者:“他見到ioa的會長了?”
白楚年:“嗯,不過只簡單地敘了敘舊。他現(xiàn)在還是單身,聽他哥說他不想找對象。你喜歡他?要我替你傳達這個意思嗎?我覺得我應(yīng)該說得上話。”
“沒…不用�!睙o象潛行者用力咽了咽唾沫,把哽咽的嗓音咽下去,“如果他受傷了,傷他的家伙在這個監(jiān)獄的話,可以告訴我,我會替他殺死,除此之外我也做不了什么。”
“實驗體有保釋條例,你知道嗎?”
“知道�?晌沂潜谎芯克N毀的實驗體,我沒有票據(jù),也沒有憑證。少校安慰我說,只要我好好工作就能出去,我知道他在哄我,他不想讓我余生活在絕望里�?晌抑牢冶挥肋h監(jiān)禁在這,到死都不能再出去了�!睙o象潛行者說這話時眼神滿是無奈,“如果你能出去,如果有實驗體想傷害他,你替我保護他一次,就當(dāng)是給我的報酬�!�
“好。”
多余的安慰白楚年說不出口,相比這些向現(xiàn)實低頭認命的同類,他已經(jīng)足夠幸福。
無象潛行者領(lǐng)著他直到進入金縷蟲所在的監(jiān)護大樓,一路使用他模仿復(fù)制來的指紋虹膜打開所有通道。
打開金縷蟲的病房門后,無象潛行者壓低帽檐,與白楚年告別,匆匆返回自己監(jiān)區(qū)了。
監(jiān)護走廊內(nèi)燈都是開著的,病房內(nèi)也開著臺燈。
金縷蟲面對著墻側(cè)躺,他睡不著,呆呆地用指甲在墻面上摳,白墻被他摳得坑坑洼洼滿是“哥哥”。
醫(yī)生說他出現(xiàn)了刻板運動障礙,不管給他什么東西,時間久了他都會無意識地在上面用所有能找到的工具寫滿“哥哥”這兩個字。
一只手輕輕搭在他肩頭,金縷蟲并沒有被驚嚇到,甚至沒有感覺到,仍舊對著密密麻麻的墻面出神。
“跟我躲一下,今晚可能會有人暗殺你。”白楚年把他從病床上拉了起來。
按經(jīng)驗來看,渡墨大規(guī)模突擊檢查應(yīng)該是有效的,如果能查出來違禁物,就能暫時阻止紅喉鳥的暗殺行動,但如果沒查出來,就會打驚蛇,甚至潛藏在犯人中的亡命之徒會提前動手。
金縷蟲被他拉著坐起來,頭發(fā)亂蓬蓬的。半睜著眼睛,眼睛覆蓋著一層蜘蛛擬態(tài)的金屬光澤,容貌是很秀氣柔軟的長相,嘴角翹翹的,雖然資料顯示邵文池現(xiàn)在二十三歲,但很明顯他停留在了十七歲的長相上,在受到實驗體改造后容貌就不再變化了。
他被割破的腿部動脈早就縫合恢復(fù)了,但走路還不太方便,看著金縷蟲這副頹廢的模樣,白楚年看了眼時間,一把撈起金縷蟲,連拖帶抱地換了一間靠近角落的、狹窄的清潔工具室。
金縷蟲起初還很抗拒,卻被白楚年身上淡淡的alpha氣味安撫了,無助地枕在他肩頭,啞聲叫他:“哥…”
白楚年反鎖了工具間的門,頭頂?shù)男粽罩麄儯瑑扇嗽谝欢阉巴习阎虚g顯得很擠。
“我知道你哥,被你裹在木乃伊里的邵文璟現(xiàn)在在ioa醫(yī)學(xué)會躺著,雖然沒有心跳和呼吸但也沒有腐化…”白楚年捧起他的臉輕輕拍了拍讓他清醒,“聽我說,你把你經(jīng)歷了什么告訴我,我能救你。”
金縷蟲把頭偏到一邊,固執(zhí)地說:“我只與ioa會長交談。”
“…”金縷蟲著實油鹽不進,也不知道是受了多少傷害才變成這樣,白楚年能理解,從出生就經(jīng)歷實驗體訓(xùn)練的都無法習(xí)慣那樣的折磨,更何況一個人類少年。
“這樣,你告訴我你的票據(jù)在哪,誰把你買下來的,有票據(jù)的話,會長就能把你接走。”白楚年只能從側(cè)面引導(dǎo)他說出一些東西。
“汝成…汝若方成�!苯鹂|蟲喃喃嘀咕,“汝成買了我們,票據(jù)在汝老板手里�!�
“汝成?”白楚年記起,在m港交接葵花爆炸催化劑的那個接頭人就叫汝成,他父親是汝若方成集團的老總。
怪不得金縷蟲臨走之前用蛛絲作繭殺了汝成,原來還有這一層恨意在其中。
“好,你很乖,你不會有事,你哥哥會也好好的�!卑壮曛雷约翰荒艿锰荩鹂|蟲愿意開口就已經(jīng)很不錯了,他打算慢慢問,只要在天亮之前撤回監(jiān)區(qū),金縷蟲今晚應(yīng)該不會有什么危險,今晚之后渡墨應(yīng)該也會有所警惕,把這里嚴防死守起來。
他剛要開口,卻聽見一聲尖銳的慘叫從走廊里傳來,警報聲隨之響起,白楚年渾身一震,打開工具間的門,從縫隙中看到剛剛金縷蟲所在的病房門大敞開,一個黑影飛奔著破窗而出。
來換電蚊香片的甜點師倒在地上抽搐,脖頸上插著一支注射器,里面的粉色藥劑已經(jīng)打進了多半管。
白楚年一手按著金縷蟲,還回頭顧著被襲擊的甜點師,一時分身乏術(shù),只好把金縷蟲放在清潔間里,扶著他雙肩囑咐:“殺手可能還沒走,你在這兒待著別動。”
他輕掰了一下金縷蟲后頸的抑制器,這種精密儀器很靈敏,如果犯人試圖拆卸它就會將警報發(fā)到負責(zé)他監(jiān)區(qū)的獄警的通訊器上。
抑制器被白楚年掰過后亮起紅燈,表示已報警。
“別出來�!卑壮臧呀鹂|蟲安頓好,立刻沖出清潔間,把倒在地上的甜點師扶起來,拔掉了扎在他后頸上的注射器。
甜點師渾身抽搐,雙手緊緊抓著白楚年的領(lǐng)口,如同溺水者抓住漂浮的枯木一般:“我…腺體很痛�!�
白楚年撿起地上的注射器,里面的粉色藥劑很有辨識度,是ac促進劑,能讓實驗體直接晉升一個成長階段。
“怎么回事?”白楚年一把撈起甜點師,把他夾在手臂底下往注射室跑,從藥柜里翻出刀片,在甜點師腺體下割出一塊傷口,希望能有一部分藥液隨著血液排出來,但這樣的補救幾乎無濟于事。
“我來給…他…換蚊香片…發(fā)現(xiàn)床上沒人…就去翻他的被子…突然有人捂住我的嘴…把這個扎在…我身上…”甜點師的瞳孔開始向眼白蔓延,原本只有黑眼仁部分生有六角形蜜蜂復(fù)眼的眼睛,眼白漸漸消失,整個眼睛都進化成了暗紅的復(fù)眼。
白楚年猜測,紅喉鳥殺手恐怕是認定金縷蟲在病房里,一針下去扎錯了人。
ac促進劑可以使培育期實驗體立刻生長到成熟期,也能將成熟期實驗體催化到惡化期。
連白楚年也沒有見過惡化期實驗體,因為惡化期實驗體不受控制,所以當(dāng)實驗體出現(xiàn)惡化前兆,研究所就會在惡化前的虛弱期將他們倒進硫酸池里處理掉(因為此時的實驗體有可能出現(xiàn)耐高溫能力導(dǎo)致焚化失敗),一旦實驗體進入惡化期,就相當(dāng)于物品過了保質(zhì)期,必須銷毀。
看來紅喉鳥為了滅口金縷蟲下了不少工夫,如果這一針真的扎在金縷蟲身上,只會有兩個結(jié)果,一是金縷蟲惡化被武警殺死,二是金縷蟲失去控制逃出監(jiān)獄,這兩種結(jié)果都可以讓他們想讓金縷蟲保守的秘密永遠埋藏下去。
誰也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
照現(xiàn)在來看,甜點師會惡化是必然的,不過時間早晚的區(qū)別,等到他惡化就真的不好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