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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嬰兒體型不算小,安靜趴在白楚年肩頭入睡,白楚年卻像是沒感覺似的,若無其事地扒來堵住出口的樹藤向下一個房間張望。

    蘭波順著墻面爬過去,伸手想要抱起趴在白楚年肩頭的雪白嬰兒,指尖卻輕飄飄地從它身體中穿過了,無法觸碰到它。

    白楚年疑惑地轉(zhuǎn)過身:“你干嘛呢?幫我把這些樹藤扯開,太結實了�!�

    “你肩上趴著一個白色的孩子�!碧m波如實描述,“我摸不到它。”

    白楚年聽罷后背一涼,用力抖了抖身體:“還在嗎?”

    “還在�!�

    白楚年小心地扭過頭,努力看向肩頭后方。一個雪白的嬰兒的頭頂出現(xiàn)在視線里。

    嬰兒發(fā)覺自己在被盯著看,慢慢抬起頭,用沒有五官的臉懵懂地望向白楚年。

    “嘶”白楚年又炸起毛來,滿墻滿地亂竄卻怎么也抖不掉身上的小鬼,蘭波淡定地跟著把頭從左轉(zhuǎn)到右,從右轉(zhuǎn)到上,從上轉(zhuǎn)到下看著小白滿天亂竄�!度绾握疹欂堖溆揍獭氛f得沒錯,小貓咪在緊張的情緒下真的很容易被嚇到飛起來。

    最終白楚年抽出大腿外側槍帶上的手槍,利落上膛反手到背后開了一槍。

    嬰兒被子彈的沖擊力擊飛,狠狠地撞到了墻上,然后像一坨面糊一樣貼著墻流到地上,在地上重新匯聚成嬰兒的模樣,身上的彈孔緩緩愈合,將彈頭包裹吞噬進身體里。

    嬰兒揉了揉撞痛的頭,咿咿呀呀地爬走了。

    “…哪來的小東西�!卑壮甓紫聛泶蛄克@小家伙沒有臉,白白的腦袋上有兩個尖尖的小惡魔角,小屁股蛋上方的尾骨延長出一條細細的黑色尾巴,尾巴末端是倒心形。

    白楚年想把它提溜起來,但手卻輕易穿過了它的身體,它的身體是虛無的,無法觸摸到。

    “它是什么時候爬到我身上的,我一點兒感覺都沒有�!卑壮暧檬謽屚兄掳退伎迹瑥氖直砩陷斎肓藡雰旱耐獠刻卣�,但并未查詢到關于此實驗體的資料。

    沒辦法,研究所總部存在著許多尚未入庫的實驗體半成品,查詢不到具體資料無可厚非。

    蘭波順著墻爬到地上,擋住了無臉小嬰兒的去路,小嬰兒停頓了一下,轉(zhuǎn)了個彎爬走了,肚子咕嚕咕嚕叫。

    “它沒有攻擊性�!碧m波很想摸摸它,可每一次手都會穿過它虛無的身體,“它餓了。”

    小嬰兒爬到消毒柜邊,嗅到了里面尸體的氣味,然后吃力地抬起小手小腳爬上去,關閉的立柜也擋不住它,它從柜門的縫隙中身體變形擠了進去,抱著腐爛的尸體張開了嘴。

    猩紅的嘴和舌頭與雪白的身體形成強烈反差,它有滋有味地啃食著尸體,滋滋地嗦凈柜子里的尸油,不一會兒,消毒柜里的尸體就消失了,除此之外,什么都沒改變,柜子里的東西依然完好無損。

    蘭波坐在消毒柜的玻璃門外,托著腮凝視它:“可愛。”

    小嬰兒吃完了一具尸體,從門縫里擠出來,一頭栽倒在地上,臉摔扁了,又慢慢恢復原狀,繼續(xù)爬向下一具尸體。

    白楚年余光瞥見靠墻的一個標本柜里躺著一個肥胖的女人,直覺促使他走過去。

    女人身材十分臃腫,簡直像個相撲選手了,五官雖然能看得出來底子不錯,然而已經(jīng)被肥肉擠得變了形。她肚皮上留下了一道橫切的剖腹產(chǎn)刀口,縫合得十分精致。

    在左下角的電子屏上,不斷滾動著標本簡介,從簡介上,白楚年了解到,這女人名叫瑪麗露恩,腺型為白蘑菇,生前是一位清潔工人,由于懷孕時出現(xiàn)了罕見的多胞胎,從鄉(xiāng)下小鎮(zhèn)長途顛簸去城市中心醫(yī)院進行進一步檢查。

    研究所暗地與醫(yī)院高層達成了交易,以醫(yī)院技術水平不夠為由,將瑪麗露恩轉(zhuǎn)送到了壹佰零玖總部。

    白楚年還了解到,接手瑪麗露恩的身體用于改造實驗的是艾蓮手下的一位實習生,名叫雷諾。

    雷諾驕傲地在標本簡介的最后留下了一段話:“感謝恩師艾蓮給予我如此難得的實踐機會,奉上我的作品‘實驗體小清潔工’,旨在清除地球污穢,讓我們生活的家園更加整潔美好�!�

    “太棒了,真是個好課題�!卑壮昀湫Α�

    “喂!這小鬼爬在我頭上怎么都弄不下來。”厄里斯遠遠地從安檢通道出口那一端大跨步走過來,半路被正向著尸體爬過去的小嬰兒擋住了,于是一邊嘟囔著“怎么這里還有一個”一邊抬腳把它踢飛。

    小嬰兒被踹飛到墻上,慢慢向下流淌,變成一灘稀巴爛的白糊,淌到地上又恢復了小嬰兒的形狀。

    “哦,原來如此�!卑壮昕焖俚厣焓肿プ∨吭诙蚶锼诡^上的那個小鬼,這一次手沒有穿過它虛無的身體,而是抓住了實體。

    “實驗體小清潔工,這小東西的身體是非牛頓流體。似乎只有受到重擊傷害時才會從透明狀態(tài)現(xiàn)身,之前吃掉我的斷手的大概就是它。我進門的時候不小心打到它的頭了�!卑壮暝囍徛龘崦性谡菩牡男雰�,手會毫無阻礙地穿過它的身體,而用力快速地朝它屁股打了一巴掌,則會明顯聽到啪的一聲,以及能摸到它柔軟的皮膚。

    “至于它為什么一直扒在你頭上不走,可能是因為它覺得你的陶瓷腦殼里裝著垃圾�!�

    “滾開�!倍蚶锼馆p蔑地掃了掃自己的頭發(fā)。

    蘭波也已經(jīng)掌握了拿起小嬰兒的秘訣,只要迅速一把抄起它,就可以把它抱起來。

    “我給它起名‘牛頓’�!碧m波和長小惡魔角的小家伙貼了貼,然后高高拋起再接到懷里。

    白楚年把手里另一只長著迷你蝙蝠翅膀的小東西拋給蘭波:“這個伽利略也給你�!�

    “我們得繼續(xù)深入了,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情,有實驗體潛逃,研究員反抗無效被殺死,這對研究所來說是非常嚴重的事故�!�

    人偶師從房間另一端走過來,一路上端詳著周圍的標本箱,不緊不慢地說:“我回到上一個房間檢查過,門后的確有曾被抵住的小凹陷。而且地上留下了摩擦痕跡�?梢源_定這座建筑里除我們之外還存在其他生物,并且游走在整個大樓中。”

    “先把這藤蔓拉開再說�!卑壮觋∫欢未謮训奶俾蜃筮吚叮蚶锼拐碇钟圃兆哌^去:“讓開點,招財貓,不摘項圈還不是一點兒力氣都沒有�!�

    厄里斯把白楚年扒拉到一邊,用陶瓷手指輕輕扣住藤蔓的縫隙,用力向兩端分開。

    他的陶瓷球形關節(jié)隨著肢體動作而滾動,肌肉跟著拉伸,雖為陶瓷材質(zhì),看上去卻栩栩如生。

    結實的藤蔓被他奮力撕開了一個缺口,白楚年抬了抬下巴示意人偶師先走,厄里斯皺起眉:“干什么,你先走。”隨后回頭望人偶師:“尼克斯,你走在我后面�!�

    “啰嗦。我先走。”蘭波先爬了進去,白楚年跟著邁了進去。

    穿過這道門,仿佛進入了長滿榕樹垂藤的原始叢林,整個房間爬滿了藤蔓,藤蔓上掛著金色花朵,有的果實已經(jīng)成熟了,金黃的果實剔透飽滿地倒垂在枝條上,直徑基本都在二十多厘米。

    “就是這種甜瓜,很不錯�!碧m波揪下一個果實,掰開,露出金果凍質(zhì)感的果肉,咬一口脆爽香甜,汁水很足。

    被藤蔓封死的房間里也彌漫著一股尸臭,來不及端詳整個房間的布置,入眼便看見了滿地研究員的尸體,

    “別吃了…”白楚年默數(shù)散落在地上的研究員尸體,有三十二具,加上外邊的五具,一共三十七具無頭尸體,而藤蔓上掛的果實白楚年逐個數(shù)了起來。

    三十七顆。

    “老婆,那不是甜瓜,是研究員們的頭�!�

    蘭波吃得更香了。

    白楚年彎腰地上翻找尸體身上的線索,發(fā)現(xiàn)其中一具尸體的制服胸口名牌上寫的是“雷諾”,他口袋里也有一張身份ID卡。

    白楚年把身份卡揣進兜里,踹了尸體一腳,輕啐道:“回老家當實習生吧你�!�

    人偶師在資料架上翻了翻,由于藤蔓瘋長,整面墻的資料架都被頂翻了,資料文件散落了一地。

    他撿起一摞,對著光線起來。白楚年走到近前,也拿了一份。

    資料大多是關于壹佰零玖研究所與各大國家勢力之間的光明合作,把實驗體生化武器交易美化成了科技產(chǎn)品進出口貿(mào)易。

    這很容易理解,一旦某個國家擁有了這種強大的武器,其它的國家為了不低人一等,必定會努力持有相同級別的武器,擁有之后再追求更多的數(shù)量,相互挾持壓制,而研究所已然成了最大家。

    可惜研究所存在的時間還太短,或者說,給艾蓮的時間還太短,如果任由那個野心勃勃的女人將研究所高速發(fā)展下去,實驗體交易遲早會開始吞噬小國的石油、礦產(chǎn),再加上研究所本身強大的藥物研發(fā)和軍火技術,到時候,沒有什么還能輕易撼動艾蓮和她的壹佰零玖帝國。

    “我喜歡這個瘋女人�!比伺紟煾锌�,“看上去和我們的目的殊途同歸,不過依然無法合作。智慧不會帶來災難,帶來災難的一向是自以為智慧和與智慧不匹配的野心�!�

    “這是什么�!卑壮陱牡厣蠐炱鸢霃垖嶒烍w簡介。

    實驗體編號:

    代號:腦瓜藤

    本體:榕樹omega

    培育方向:凈化(吞噬所有視線所及范圍內(nèi)的垃圾,并結出可食用果實。)

    培育結果:失敗。她出現(xiàn)了意料之外的強烈攻擊性,會吞噬視線范圍內(nèi)所有生物的頭部,連白鼠甚至果蠅都不放過。

    決定銷毀,未批準,將壓縮成種子放入標本柜中作展示用。

    身后很近的地方突然發(fā)出吭吭的摩擦聲,白楚年首先聽到了這細微的聲響,飛速轉(zhuǎn)身跳開,他原本站立的位置下方突然鉆出一截藤蔓,藤蔓頂端開出了一朵金色花朵,花蕊中央的尖銳牙齒不斷開合,像個絞肉機。

    人偶師用棋子替身與厄里斯替換了位置,疾速生長的藤蔓纏住了厄里斯的手腳,被他抽出腿骨長刀斬斷。

    “剛剛抵住門阻止我們進來的大概就是這棵樹。”白楚年靈活地跳上了資料架最上方,藤蔓生長過來,白楚年又翻身跳到另一個資料架上,無聲地避開所有雜物和藤蔓。

    “我們都推不開,蘭波一推就開了�!�

    人偶師抬頭道:“她怕電擊�!�

    白楚年朝蘭波揚了揚下巴,蘭波高高揚起魚尾,向下重擊地面,蛛網(wǎng)狀的藍色閃電以他為中心向四周霹靂裂開。

    人偶師迅速結了一張蛛網(wǎng)墊在腳下絕緣以防觸電,但腳下的藤蔓受到刺激挪動,仍舊使他站立不穩(wěn),身體重重地撞到了墻上。

    白楚年和厄里斯也一樣東倒西歪,雖然能保持平衡,卻遭不住被藤蔓掀翻的雜物劈頭蓋臉砸下來。

    一陣噼里啪啦的電擊聲過后,樹藤被高壓電擊蜷縮,潮水般向后退去,尖端被劈得焦黑冒煙。

    而這看似空曠的房間里,被電到的不止那一棵大樹。

    從墻面上開始,出現(xiàn)了一層密密麻麻的白色嬰兒,覆蓋了整面墻、資料架和地板,它們爬起來,像白色沙灘在蠕動。

    “艸�!卑壮昕戳艘谎圩约旱母觳�,胳膊上抱著兩三個不斷爬動的無臉嬰兒,腿上也抱著十幾只,再看厄里斯和人偶師,已經(jīng)被蠕動的嬰兒爬滿了全身。

    它們一直在。

    藤蔓被電擊退卻,卻不死心,嘗試著朝四人席卷而來,蘭波第二次將尾尖蓄滿電光,重重砸向地面。

    “white!”他喉嚨里發(fā)出沉郁的低吼。

    擴大一倍的蛛網(wǎng)閃電爆裂開來,沉重的力量將地上的嬰兒掀翻,電火花在不知死活瘋長的藤蔓上爆起一串亮光,藤蔓痛苦地徹底縮了回去,短時間內(nèi)都不敢再過來挑釁。

    厄里斯納悶嘀咕:“white?白色的?”

    人偶師低聲糾正:“不是英語,是人魚語,‘清除一切’的意思�!彼麑橙撕蛯κ至巳缰刚�,從初次遭遇蘭波之后,人偶師就去想方設法了解過這種古老神秘的語言。

    黏滿墻壁和天花板的雪白嬰兒液化流淌,啪嗒滴落到地上,再恢復嬰兒的身體,嘴里咿咿呀呀哼唧著爬到腐爛的無頭尸體旁,小口小口地啃了起來。

    它們數(shù)量上千,吞噬力驚人,不消幾分鐘就把房間內(nèi)三十多具尸體吞食殆盡。

    厄里斯捏著鼻子大叫了一聲:“它拉屎了!”

    小嬰兒們排泄出一種綠色的物質(zhì),但并沒有異味,人偶師掃落身上爬的小鬼們,蹲下查看它們的排泄物。

    這些淡綠色的排泄物正在被剛被電擊擊退的藤蔓根部迅速吸收。

    “這些小鬼似乎真的沒有攻擊性,只有尸體對它們有吸引力,它們能迅速分解有機物為植物提供養(yǎng)分,轉(zhuǎn)換速度很驚人�!比伺紟熣酒鹕�。

    “你拿來有用嗎?”厄里斯看到人偶師感興趣的表情,于是迅速彎腰撿了兩個小嬰兒塞到他皮質(zhì)圍裙口袋里:“裝幾個帶回去�!�

    “是蘑菇孢子�!卑壮昊腥恍盐�,“都是外面標本柜里那懷多胞胎女人的孩子�!彼砩吓罎M了白色小鬼,扒掉了又爬上來,沒完沒了。

    蘭波爬過來,叼起白楚年的褲腰爬到書架上,從高處抖落掉爬在他身上的小嬰兒。

    “中央電梯都被藤蔓堵住了,你再放電把她激退一次�!卑壮觌p手貓掛在書架上,回頭看向房間對面墻上被腦瓜藤堵死的電梯口。

    蘭波甩了甩光芒暗淡下來的魚尾:“在蓄電。要等兩分鐘�!�

    “趁著這藤蔓還沒緩過勁兒來,我看得拔了它的根才能徹底除掉它�!卑壮觌p腿一蹬,從書架上方蕩到了門口,從快要重新堵上門口的藤蔓之間擠了出去。

    打碎的玻璃標本柜已經(jīng)完全被藤蔓巨樹撐破,狹長密集的根部深扎進地面,將地面和墻面都撐出了道道裂紋,誰也不知道這恐怖的根須已經(jīng)生長到了多么龐大的程度,但可以想象,之前檢測區(qū)與電控箱和冰柜所在的房間之間那塊長達十幾米的塌陷就是這藤蔓的杰作。

    如果任它瘋長下去,說不定會吞噬整棟大樓,如果總藥劑庫也受到塌方波及,那里面的促聯(lián)合素就危險了。

    從離開住處公寓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過去了兩天時間,白楚年注射的一毫升促聯(lián)合素作用僅能維持十天,如果他拿不到剩下的促聯(lián)合素,IOA醫(yī)學會也沒能在十天之內(nèi)仿造出能發(fā)揮同樣作用的藥劑,那么他的生命就會進入短暫的倒計時。

    白楚年一轉(zhuǎn)念,同為全擬態(tài)使者型九級成熟體,如果他已經(jīng)進入惡顯期,那厄里斯和黑豹又能撐多久呢。

    情況緊急不容樂觀,必須加快腳步,沒有時間與這些脫逃的實驗體糾纏了。

    白楚年踩著藤蔓挪到樹干近處,絞肉機似的花朵又飛速生長朝他咬來,他只能不斷躲閃,以他的機敏身手躲避吞人花朵綽綽有余,卻無法爭取出時間拔除樹干。

    他環(huán)顧四周,發(fā)現(xiàn)有一根細藤蔓從根部延伸出來,一直通往懷孕女人的標本柜下方。

    白楚年鋼化指尖扣掉標本柜下方的螺絲,將柜門開啟,里面的景象令他吃了一驚。

    女人所在的標本柜內(nèi)部被人從底部掏空了,孔洞被女人肥胖的身軀遮住導致無人發(fā)現(xiàn),她的身軀背后被刀劃開了一個大的傷口,一只又一只的雪白嬰兒正從她體內(nèi)孕育,掉落而出,然后慢慢變得透明,從柜子下方的縫隙中流淌出去。

    這些蘑菇孢子吸取了母親尸體的養(yǎng)分,無窮無盡地散落出來。不知道這塊孔洞是誰破壞出來的,唯一可以猜想的是,整棟大樓或許已經(jīng)爬滿了這種雪白的孢子嬰兒,只不過沒有受到?jīng)_擊傷害它們才沒有現(xiàn)身。

    而腦瓜藤正是靠著一根細須從嬰兒們吞食尸體,分解出來的物質(zhì)中汲取營養(yǎng),從而迅速瘋長。

    如果事件發(fā)生順序是女人的標本柜被破壞,從而產(chǎn)生了過量的孢子嬰兒,嬰兒吞食尸體分解成營養(yǎng)物質(zhì),藤蔓吸收營養(yǎng)物質(zhì)并且開始瘋長并攻擊研究員,那么,在此之前,一定有其他實驗體出現(xiàn),將研究員殺死,給了孢子嬰兒分解尸體的機會。

    白楚年有種不好的預感,他對于危險的直覺向來很準。

    他正出神,肩頭突然被拍了一下,白楚年僵了一下身子,蘭波從他頰邊探出頭,從背后摟上了他的肩膀,鼻尖蹭了蹭他的耳垂:“你想退縮�!�

    白楚年仰起頭呼氣:“是。我們現(xiàn)在還有退縮的機會。”

    “我們不是說好了,如果失敗,我就帶你回家。有數(shù)百米深海壓著你,陪我掌管海族,陪我全球遷徙,直到你再也不能動,我們都不會分開�!碧m波喃喃說著,冰涼嘴唇親吻alpha的后頸,“我對這個世界已經(jīng)很厭倦了,所以只要有一絲可能,我都不會放棄讓你健康活著的機會�!�

    蘭波輕輕用尖牙摩擦alpha后頸脆弱的皮膚,低語道:“如果你決定要撤,我會尊重你的意愿。不過,如果哪一天,有人告訴我,只要殺夠一億個人類,就能換你回來,你猜我會不會去嘗試。”

    會的,甚至不需要任何證據(jù)。

    “蘭波,你不是很介意撒旦的話嗎�!卑壮昝夹木o皺。

    “只是想讓你哄我一下。有的時候王也需要撒撒嬌,讓小愛人心疼我�!碧m波用緩緩伸長變尖的銳利指爪在白楚年臉頰邊撫摸,寶石色的眼睛里電光流轉(zhuǎn),在他耳邊輕聲道:“我永遠不會向惡魔贖罪�!�

    白楚年回過頭,看見蘭波眼底危險的光亮。

    “海妖纏身。”蘭波摟著他脖頸,纏繞到他身上,鱗片在他的皮膚上起伏刮蹭,“神話書上是這樣寫我的嗎?”

    咚的一聲脊背撞墻的悶響,蘭波還沒反應過來,就被推到了墻上,白楚年重重地吻他,雙手扶著他的臉頰,捂住了他頰邊的鰓,讓他窒息,頭暈目眩。

    “繼續(xù)走吧。”白楚年輕喘著說。

    蘭波笑起來,尖銳的利齒和指甲縮短變圓,恢復了原本的樣子。

    厄里斯趟過滿地孢子嬰兒跑過來:“電梯里面被藤蔓堵死了,爬不下去,一根根砍哪耗得起。喂,你們抱那么緊干什么?”

    “把她的根砍了。”白楚年松開手,指向藤蔓的根源玻璃標本柜,種子必然在此生根發(fā)芽開始生長。

    厄里斯二話不說開始砍樹,一陶瓷骨刀下去,傷痕倒深,卻迅速愈合了。

    白楚年從項圈中分出一股死海心巖鑄造成一把長柄斧,掄圓了朝樹干砍去。

    一道深深的溝壑砍進了樹干深處,被死死卡住了,細膩的紅色汁液從傷口中滲了出來,藤蔓痛苦地胡亂甩動,盛開的花朵發(fā)狂地撕咬周圍的一切,白楚年只能不斷跳躍躲避,尋找時機給她第二擊。

    發(fā)瘋的藤蔓一口咬住了厄里斯的腿,絞肉機似的尖牙迅速磨損他的陶瓷皮膚,人偶師將神圣發(fā)條扔了過來,厄里斯揚手接住,銀色鑰匙在他手中機械變形,變成一把剪刀握在他掌心,利刃剪斷藤蔓,斷口無法再生。

    但這株植物的適應能力極強,被蘭波電了兩次之后,就學會了避開高壓電,她的枝條覆蓋了整個區(qū)域,唯獨蘭波所在的扇形區(qū)域不見她生長。

    “她有智慧�!卑壮陻喽ǎ疤m波,我們砍樹,你把樹心出來。”

    四人的體力都在慢慢消磨,而藤蔓卻源源不斷地吸收著孢子嬰兒分解出的養(yǎng)料,無窮無盡地生長,粗壯的枝條已經(jīng)頂破了地面,讓原本平整的地面千瘡百孔。

    正有只老鼠從開裂的地板中爬了上來,一朵金色食人花從它面前路過,起初并未注意到它,但老鼠沒有智慧,爬到了花朵的視線中。

    花朵極速撲過去,瞬間包裹了老鼠的頭部,一聲咬斷頸骨脆響過后,斷了頭的老鼠尸體從空中墜落,花朵吞噬了老鼠的腦袋,于是迅速在藤蔓上閉合、枯萎,然后結出果實,結出了一顆小小的、乒乓球大小的金色小瓜。而余下的老鼠尸體被一擁而上的孢子嬰兒們爭搶吞噬,排泄出的綠色營養(yǎng)物質(zhì)又供給給了藤蔓繼續(xù)生長的力量。

    “要是改良一下,倒是能移栽回去逮老鼠…”白楚年咬牙用力抽出卡在樹干中的長斧,深吸一口氣,用盡渾身解數(shù)將這一斧頭砍了下去,期間食人花朵朝他的腦袋飛來,被厄里斯凌空剪斷,同時,他們也必須時刻警惕著自己的腦袋不被花朵一口吞下。

    果真,樹干被砍出了一條噴血的縫隙,蘭波見縫插針,魚尾探入樹心,一股強電流灌注進中心,整個樹干燃燒起熊熊藍火,枝條噼啪炸響。

    樹皮被燒得蜷曲起來,像卷簾門一樣開啟,里面竟有一方小小的空間,從樹心中走出一個渾身盛開花朵的粉紅女孩。

    女孩外貌四五歲左右,穿著一件裙子,裙擺上盛開著各色的密集的花朵,雙臂裙袖上也開滿鮮花,包括她的頭,頭發(fā)被成簇的花朵取代,從鼻尖開始,上半張臉都被鮮花遮擋,只露出一張生有紅色鮮艷梨渦的小巧的嘴,和皮膚白皙形狀微圓的下巴。

    這些花朵的根莖是從她空洞的眼眶中生長出來的。

    這是一位幼女體型alpha,實驗體腦瓜藤。

    小女孩看見了他們,微微歪頭,身上的鮮花抖動,花瓣飄灑,堵滿藤蔓的碧綠房間中下起了一陣粉色花雨。

    看似溫柔的花瓣卻猶如無形利刃,悄無聲息地滑過人的皮膚,一瞬間,滑過之處皮開肉綻。

    腦瓜藤J壹能力“食腦結瓜”:她目之所及一切生物都將被花朵咬斷頭部,不死不休。

    M貳能力“漫天花雨”:散落花朵有麻醉鎮(zhèn)痛效果,目標將會在不知不覺中失血死去,死后寄生于血肉的種子發(fā)芽,花朵將取代腐肉覆蓋骨骼。

    白楚年在密集的花雨中穿梭躲避,但人偶師和蘭波就沒有如他般靈敏的避障能力了,身上的傷口密集崩開,血流如注。

    “只有M貳級怎么會這么難對付?”厄里斯不懼花朵利刃,但人偶師卻撐不了太久,越是沒有痛感,死亡就來得越快。

    蘭波蓄電完畢,以他為中心又爆開一網(wǎng)電光,可藤蔓被驅(qū)散,輕薄的花朵卻直接燃燒起來,火焰落到蘭波身上燙得難忍。

    蘭波的魚尾憤怒變紅,化作一道藍色閃電出現(xiàn)在小女孩近點,利爪抓住她的手臂,布滿尖牙的血口撕咬她的肩膀,活活將一條手臂撕了下來。

    斷處的傷口放煙花似的爆出一團花瓣。

    小女孩也被觸怒了,手臂迅速再生,更多的花朵密集盛開,而靠近她的蘭波身上也被無孔不入的花刀割得鮮血淋漓。

    白楚年回頭道:“是惡化期的M貳,太邪門了太邪門了!尼克斯,我看見藥劑柜里有硝酸銀!”

    人偶師聽罷,點了頭,指了一個地方,厄里斯先砍斷藤蔓頂著花雨跑了過去,當他到位時,人偶師發(fā)動棋子替身,兩人位置互換,人偶師站在了藥劑柜前。

    他在藥劑柜中翻找,找到了白楚年所說的硝酸銀,他在混亂翻倒的藥劑柜中挑選出氫氧化鈉葡萄糖和硝酸銨,找到了一個培養(yǎng)皿,于是戴上手套作起來。

    人偶師面容平靜,手指也不見任何抖動,藤蔓花朵屢次生長過來企圖咬殺他,但厄里斯一直守在他身后。

    白楚年將死海心巖鑄成鐮刀與藤蔓周旋,可一波藤蔓被砍斷便又迅速生長出另一茬來,花瓣雨越發(fā)密集,在他身上刮出了十幾道傷口。

    更可怕的是,孢子嬰兒們嗅著氣味爬過來,密集地順著白楚年的雙腿向上爬,用猩紅的小舌頭舐他的傷口,吸食他的血液,并源源不斷產(chǎn)生養(yǎng)分去供養(yǎng)那一身花園的小女孩。

    蘭波的情況也不好,連續(xù)放電使他蓄電速度明顯降低,無法再一次驅(qū)逐藤蔓,那些孢子嬰兒黏附到他身上啃咬起來,痛得他尖銳地叫起來,滿墻爬動瘋狂甩動魚尾,電磁嗡鳴震顫,身上的小嬰兒才被全部震落下去。

    白楚年把蘭波推進消毒柜里關上門以躲避密集的花刀,自己則在飛散的花朵和藤條之中飛身躲避。

    他不斷拖延時間,直到人偶師輕聲說“成了”,然后朝他拋來半個培養(yǎng)皿。

    培養(yǎng)皿底部由于銀鏡反應已經(jīng)光滑如鏡,白楚年接住圓鏡,頂著重重花雨沖到小女孩面前,將鏡面轉(zhuǎn)向了她的臉。

    “你很好看�!�

    女孩看著鏡中的自己怔了幾秒。

    盛開著金色花朵的藤蔓從她背后高高揚起,然后俯沖而來,一口咬掉了女孩的頭。

    久等啦,今天

    花女的頭顱被藤蔓上的花朵一口咬斷,截斷的脖頸爆出一團粉紅花瓣,地上的孢子嬰兒嗅到血腥味,饑餓地一涌而上,手腳并用爬到花女身上啃食她的身體。

    雖然如此,但孢子嬰兒們排泄出的營養(yǎng)物質(zhì)又被花女裙底覆蓋的根部吸收,花女被嬰兒吞噬的速度逐漸趕不上她再生的速度,她的頭部開始有復原的趨勢。

    蘭波撲出衣柜,從白楚年頸上項圈中引出一把死海心巖匕首,沖破層層花瓣,一刀插進了花女的心臟。

    “slenmeikimo。(安息吧)”蘭波左手撫上她心口的傷,右手用力轉(zhuǎn)動匕首,將她的心臟徹底攪碎,并同時割破她每一處大動脈。

    花女的身體爆出一團血花,傷口被孢子嬰兒們爭相撕咬吞噬,終于被吞吃殆盡。

    樹心一死,整株腦瓜藤都開始枯萎,根部停止吸收孢子嬰兒的排泄物,枝條從生長的基點標本柜開始由青綠變?yōu)榭蔹S,并沿著每一根延展出房間的枝條漸漸枯萎。

    蘭波爬到墻上,抖了抖身體,把爬到自己身上舐傷口的孢子嬰兒甩掉�;ò甑陡畛龅膫诓簧�,很快就愈合了。

    白楚年松了口氣,把抱在蘭波身上甩不掉的小嬰兒揪下來:“牛頓?抱別人老婆不撒手,下來吧你�!�

    蘭波了肩頭的傷:“它不是牛頓。牛頓有兩個小惡魔角�!�

    白楚年揪著小嬰兒的后頸提溜到面前端詳:“還真是,這個臉上有一對黑點,是伽利略嗎�!�

    “是莫扎特�!�

    “你都能認出來?還起名字了?”

    “en�!�

    厄里斯撿起白楚年扔在地上的培養(yǎng)皿,費解地摸著下巴觀察,培養(yǎng)皿的底部已經(jīng)變?yōu)橐幻婀饬疗交溺R子,鏡中自己的臉清晰可辨。

    “它為什么能變成鏡子?”

    “銀鏡反應,回去給你說。”人偶師習慣性將試劑瓶擺放整齊,摘掉橡膠手套扔進了醫(yī)用垃圾桶,“神使腦筋轉(zhuǎn)得真快�!�

    厄里斯把培養(yǎng)皿揣到兜里,瞥了眼正跟蘭波貼著臉頰交頭接耳的白楚年,小聲嘀咕:“他會卡實驗體bug,我不跟他玩了�!�

    “這里面東西這么有用嗎,裝點帶回去�!倍蚶锼褂X得是藥劑柜里的試劑神奇,一眼看中了柜底存放的濃硫酸桶,于是抄起鐵桶,往人偶師的圍裙口袋里塞。

    “厄里斯…”

    “好了,塞進去了。”

    看似不大的皮質(zhì)圍裙口袋,裝了手槍、神圣發(fā)條、幾個孢子嬰兒,加上一鐵桶濃硫酸,從外表看上去竟然毫無改變,甚至沒有鼓起來的跡象,人偶師也沒有表現(xiàn)出承重的神情。

    白楚年守在蘭波身邊,幫蘭波了頸側的傷口,將血污凈。

    蘭波抬手搭在他頭上,用力揉了揉。

    “看來這些孢子嬰兒不只吃尸體,只要有傷口就會引得它們過來啃食,數(shù)量又這么多,太危險了�!卑壮昀咸m波向被藤蔓堵死的電梯走去,“走,抓緊時間。”

    堵死電梯的藤蔓因為枯萎而變得脆弱,刀割起來輕松了許多,但由于數(shù)量龐大,依然費時費力。

    白楚年打著手電筒照了照,藤蔓層層遮擋,看不見最深處的情況,但按照自己的位置和建筑地圖估算,向下爬十層左右就能到達艾蓮的辦公室。

    厄里斯指了指地上的噴火器:“用火燒怎么樣�!�

    “不知道藤蔓長到哪兒去了,貿(mào)然用火燒可能會引起全樓大火。”白楚年權衡著,思考是否還有更好的方法,他擔心會造成設備爆炸,連鎖反應引起更大的麻煩。

    但就在他們猶豫的時候,天花板上的一個孢子嬰兒突然掉了下來,啪嘰糊在了噴火器拔掉栓塞的開關上。

    熊熊火焰轟地噴了出去,厄里斯和白楚年跳了起來,連忙退到遠處,干枯的空心藤蔓易燃,火焰濺落到藤蔓上,迅速沿著電梯通道燒了下去,藤蔓被燒成了灰燼,在空氣中輕輕飄飛,一股帶著淡淡香的灰燼氣味彌漫在周身。

    雖然電梯通道被清理出來,但電梯已經(jīng)完全被腦瓜藤損壞,不能再使用了,電梯門后只剩下深不見底的豎向通道。

    “哎!滅火器,帶個滅火器下去�!卑壮暄杆俦Я藟堑囊粋滅火器,隨著火焰一起跳了下去,順著電梯鋼索向下攀爬,厄里斯也跟了上來,將詛咒金線繞在腰上做成滑索滑下去。

    這座大樓被腦瓜藤破壞得千瘡百孔,他們下去后只看見了一整片被干枯藤蔓引燃的機器殘骸,正燃著熊熊烈火。

    白楚年噴空了一瓶滅火器也不過是杯水車薪,他朝電梯口伸出雙手,對蘭波大喊:“過來,我?guī)銢_過去�!�

    蘭波想也不想就跳了下來,撲進白楚年懷里,蜷成一個魚球,開啟伴生能力魯珀特之淚,自我防護起來,白楚年脫下防彈服裹著魚球敏捷地穿越火焰縫隙,躲避每一塊燒焦掉落的天花板。

    藤蔓燃燒的速度比他想象得要快得多,墻壁上不斷有白色的孢子嬰兒被火焰燒灼刺痛而現(xiàn)身,又被層層火焰吞噬。耳邊盡是嬰兒的啼哭聲,火焰的爆鳴聲,還有不明設備爆炸的轟然巨響,白楚年只能避開所有被火焰堵住的出口,全速奔跑著撞進了一個封閉的走廊。

    走廊盡頭的房間密碼鎖屏幕亮著,白楚年抽出兜里的身份卡,刷了艾比多的顯示沒有權限,刷了雷諾的竟然顯示權限通過,門緩緩打開了。

    白楚年跑了進去,火焰在他身后舐著門口,被關閉的金屬門隔絕在了外面。

    掃視周圍的擺設,寬闊的房間正中擺放著一張弧形白色辦公桌,辦公桌上有一臺電腦,桌面上鋪滿了潦的手稿。

    種種跡象表明,這里是艾蓮的辦公室。

    根據(jù)地圖來看,一號藥劑庫與艾蓮的辦公室僅有一墻之隔。除此之外,辦公室右手邊的墻壁上有一個專用電梯,只能用虹膜密碼開啟,暫時不用管它。

    蘭波展開身體在墻壁上爬動尋找暗門,白楚年坐在艾蓮的辦公桌前,用雷諾的身份卡無法開啟艾蓮的電腦,他就拿出K教官給的解碼器來破譯加密過的電腦。

    “找到了�!碧m波停留在左手邊墻壁右下角,魚尾尖輕敲墻面,“這里面有空間�!�

    “等我一下,密碼讀取進度條還差一點。”

    “不急�!碧m波抬手照著墻面就是一拳。墻發(fā)出震動轟鳴,蛛網(wǎng)般的裂紋從他拳頭落點嘶啦裂開,隨即又是一記重拳,金屬墻面被他兩拳打漏,厚重的承重墻被他又一拳打裂了。

    白楚年盯著密碼破譯進度條,身邊像鄰居家請的施工隊干活似的乒乓震響,天花板一塊一塊往下掉,白楚年自然習慣地歪頭躲開一片,又抬手躲開另一片。

    密碼尚未破譯完,蘭波先把墻打穿了。在辦公室和一號藥劑庫之間拆出了一個大窟窿,然后爬了進去。

    “你也太快了�!卑壮昃o跟著鉆了進去。

    他們邁進藥劑庫的同時,厄里斯從小窗里擠進來,然后與人偶師替換位置,把人偶師換進來,再重新爬進來一次。

    人偶師的風衣衣擺還燃著火星,被他甩動了兩下?lián)錅缌恕?br />
    藥劑庫里的景象卻與他們的想象背道而馳,用于儲藏藥劑的冷柜里空空如也,都被人搬空了,只剩下零散的幾支藥劑。

    幾人搜遍了藥劑柜,最終搜出了一盒盛裝著紅色促聯(lián)合素的注射針,總共六支。

    四人相互用余光觀察對方,心思各異,眼神閃動。

    蘭波和人偶師對視了一眼,同時伸了手,死死按住針劑保溫盒,蘭波抬起眼眸,狹長上揚的眼眸惡狠狠盯著人偶師,寶石藍的眼瞳微微上移:“你不是要找戰(zhàn)斗芯片嗎,搶什么藥劑?”

    人偶師臉上淡然,手卻絲毫不見松動讓步:“你們不是要營救IOA的臥底嗎?”

    藥劑盒被按在桌面上在他們手中來回拉扯,白楚年翻上了桌面,獅尾伸出體外高高揚起用于保持平衡,尾端的鈴鐺叮當作響,他迅速略過桌面奪取藥劑盒,竟被一團從天而降的詛咒金線纏住,厄里斯奮力抓住金線向后扯,把白楚年從人偶師身邊拖走,白楚年雙手扣著地面向前爬,但無法掙脫實體化的詛咒金線,被厄里斯一寸寸向后拽,地上留下了六道長長的爪印。

    “你要這個有什么用…”白楚年咬著牙在裹纏到自己身上的詛咒金線中掙扎。

    厄里斯咬牙死命拖著他:“我…不知道…尼克斯說有用…”

    人偶師注視著白楚年頸上的項圈,突然驚醒,唇角上揚:“白楚年,你已經(jīng)進入惡顯期了,對嗎,你注射過促聯(lián)合素,在靠藥劑維持理智,所以不論如何不敢摘項圈么�!�

    白楚年眼神微變,雖然立刻意識到自己神情的變化于是收起了異樣的眼神,但仍舊被人偶師捕捉到,人偶師冷笑:“厄里斯,殺了他�!�

    “他敢嗎�!碧m波怒了,魚尾倏然變紅,一把扣住人偶師的脖頸,將其撞到地上,魚尾死死纏繞著他腿部的大動脈,雙手利爪向他的腺體撕抓下手,人偶師拼命撐著蘭波的手臂,抵住他即將捅進自己脖頸深處的尖長指甲。

    蘭波回頭威脅厄里斯:“放開他,否則這個人類就會立刻動脈爆炸�!�

    厄里斯果然遲疑退后。

    “哈哈…哈哈哈哈…”

    一陣女人的尖笑聲從隔壁辦公室的電腦中傳出來。

    白楚年抬起頭,發(fā)現(xiàn)一號藥劑庫的上方有一個監(jiān)控攝像頭,攝像頭對著他們,暗暗亮起的紅燈顯示正在工作。

    辦公室桌上的電腦不知道從何時開始轉(zhuǎn)了個方向,屏幕面向著他們。

    屏幕上,艾蓮托著一杯紅酒坐在轉(zhuǎn)椅中,殷紅的唇色使她更顯妖冶艷麗,她微笑著注視著四人,像全程目睹了這場爭斗。

    “嘖嘖嘖�!卑彿畔录t酒,輕輕鼓起掌來,“何德何能,讓實力頂尖的使者和驅(qū)使者為我出演這場喜劇,可惜魔使不在,否則會精彩得多�;蛟S他比你們聰明一些�!�

    艾蓮大笑起來:“神使、咒使,你們是我親手創(chuàng)造出來的孩子,兜兜轉(zhuǎn)轉(zhuǎn)還是會回到我這里,我只遺憾不曾在你們的戰(zhàn)斗芯片里輸入認命的程序,你們就不會走到今天的絕境。”

    “給你們看個好東西吧。”艾蓮的影像模糊關閉,另一個影像窗口被打開。

    在無人機拍攝的影像中,白雪城堡正在遭受數(shù)量龐大的亡靈召喚體的侵襲,奇生骨帶領白雪城堡內(nèi)的實驗體和守衛(wèi)人偶奮力抵御。

    來時人偶師將白雪城堡托付給奇生骨,那傲慢的女人翻了個白眼,甩手說她才不管。

    而殘酷的鏡頭中,女人的裙擺已經(jīng)撕扯成碎片,趴在地上用一只手支撐著身體,抬起血肉模糊的右手,緊攥著槍,朝最前面的亡靈召喚體射擊,金藍光華燦爛的華麗尾羽展開,守護著身后的城門。

    另一個影像文件也被打開,是蚜蟲市上空的俯瞰視角,不計其數(shù)的亡靈召喚體在市區(qū)行走破壞,平民百姓在車道中逃竄,連環(huán)車禍接連出現(xiàn),軍隊和警車在開火抵抗和疏散市民,整個城市浸泡在炮火硝煙之中。

    影像突然關閉,艾蓮的臉又重新出現(xiàn)在屏幕中。

    “先生們。我畢生的愿望,就是讓全世界有錢有勢之人為了我的杰作而瘋狂,我實現(xiàn)了。每個人都在為我的產(chǎn)品而瘋狂,包括想要鏟除我的你們。”艾蓮輕笑,“我為地球和人類科學而獻身,這是你們無法理解的高度。不趕快回去當救世主嗎?”

    人偶師臉色平靜,但呼吸變得沉重起來,眼神逐漸陰郁。

    白楚年狠狠攥緊拳頭,抓起藥劑盒,總共六支,從里面分出三支裝進兜里,然后將盒子拋給人偶師。

    “夠了。把艾蓮揪出來�!�

    兩天前。

    白楚年的常住公寓中。

    陸言從催眠瓦斯造成的昏睡中醒來,揉了揉昏花的眼睛,搖搖晃晃地爬起來,只看見了茶幾邊畢攬星寂寞的背影。

    陸言四處望了望,窗戶都被打開通風了,卻不見白楚年和蘭波,一下子就急了,跑過去抓住畢攬星的肩膀,慌張地問:“他們呢?”

    畢攬星拿出地上撿起來的促聯(lián)合素空管,放在陸言面前:“走了,走了大約三十分鐘�!�

    陸言瞪大眼睛:“你說了,你說了不會讓他們走的。他們要去研究所總部,你說過會想辦法的,我們都會跟著去,不是嗎?走,我們現(xiàn)在追上去,還來得及!”

    畢攬星搖搖頭,把手中平展開的便簽遞給陸言:“楚哥知道我醒著�!�

    信上是白楚年的字,一筆一劃清晰端正。

    “小鬼頭們,我知道你們在想什么,別嫌我說話難聽,現(xiàn)實不會像熱血漫畫一樣靠勇氣一往無前就能發(fā)生奇跡,A叁以下的級別跟我們進研究所就是送死。如果想幫我,就留在蚜蟲市,做你們該做的。

    攬星,我已卸任搜查科長一職,會有新的前輩代替我的位置,但我已經(jīng)書面向組長舉薦你為副級,末尾附上我的徽章。

    你們的任務比我的生命更重要,趁我們不在,想必會有人趁虛而入,或許是艾蓮,或許是永生亡靈,或許是人偶師,也或許是其他任何勢力,請務必在我離開期間替會長保護城市和居民,直到會長回來。

    哦,也可能我高估你們,如果你們在我走了三天之后才醒過來看見這封信,那當我沒說,廢物點心,白教好幾年,沒屁用,�!�

    今天也是

    畢攬星握著方向盤,將車從白楚年的公寓小區(qū)里移了出來,駛向了回IOA的路。

    “我們真的就這樣回去嗎?”陸言坐在副駕駛,憂心忡忡抱著手機,屏幕還停留在發(fā)消息的頁面,只有短短的一句“你們安全嗎?”,是發(fā)給白楚年的,但一直都沒收到回復。

    蕭馴坐在后座,把一只手伸到副駕駛搭在陸言肩頭安慰:“楚哥出任務的時候一般關機,不回復你也不意味著遇到什么麻煩了。而且這個時間他們應該也還沒到目的地�!�

    “嗯…”陸言依舊頹喪地耷拉著耳朵。

    車窗外的人流和車流似乎突然沒了秩序,前方紅燈時一串聯(lián)盟警署的警車閃著紅藍警燈從車道中央沖了出去,路上的平民都在往反方向跑。

    陸言猛地坐直了身子:“怎么了,快去看看�!�

    畢攬星抿唇沉靜地調(diào)轉(zhuǎn)方向,將手扣里的備用警燈拿出來,臨時安放到了車頂上,逆著慌不擇路的車流跟上了聯(lián)盟警署的車隊。

    蕭馴拿出通訊器,使用J壹能力萬能儀表盤調(diào)頻,與前方警署車輛的頻道對接:“我是IOA搜查科探員蕭馴,序列號,現(xiàn)在什么情況。”

    十幾秒后,對方急促回應:“海濱廣場出現(xiàn)灰色亡靈召喚體,我們在執(zhí)行緊急疏散任務,大量海濱居民受到波及,負責疏散的警員受到攻擊,傷亡慘重,正在請求總部支援。”

    蕭馴:“亡靈召喚體特征描述一下。”

    警員回應:“據(jù)情報稱目標是一個二分之一擬態(tài)的響尾蛇alpha,他的眼睛會在空中漂浮,所有和他對視的警員都受到了石化攻擊。”

    這特征一出,三人頓感渾身一緊,陸言轉(zhuǎn)過身驚詫地看著蕭馴:“那不就是蛇女目嗎�!�

    他們在ATWL考試中面對的最后boss就是實驗體蛇女目,只要與他對視就會全身漸凍石化,是個極度危險的實驗體。

    “怎么辦,肯定會傷亡慘重的。”陸言心急如焚,拿著手機不知道給誰撥電話才好,白楚年和蘭波肯定早已出了市區(qū),爸爸正在英國歸途的飛機上。

    畢攬星握著方向盤的手出了汗,呼吸也急促起來,但還不到慌亂的地步,他調(diào)出車載地圖掃了一眼海濱廣場的位置,大致估算了一下,然后平靜地說:“裝備都在后備箱,兩把uzi帶槍托,九毫米子彈帶兩條,M貳拾肆狙擊槍匣,備用通訊器。”

    “現(xiàn)在有對付蛇女目經(jīng)驗的只有我們,你倆下車,去海濱廣場支援警署,我回IOA和新搜查科長對接。”畢攬星猛踩油門,瞬間提速,忽略了道路限速,靈活地與周身車流擦肩而過。

    “亡靈召喚體只能支撐本體柒拾%的實力,沒問題的�!避嚰铀匍_到了天橋下,畢攬星猛打方向盤降速但未停,“現(xiàn)在下。”

    蕭馴和陸言早已習慣了白楚年的突然指令,畢攬星完全繼承了白楚年的打法,決策迅速,計劃制定后絕不猶豫,命令發(fā)出后,兩人沒有任何無所適從的表現(xiàn),各自解開安全帶,佩戴上特工組搜查科自由鳥徽章,服從命令。

    蕭馴跳了車,在地上滾了兩圈站起來,陸言從車窗里爬了出去,從開啟的后備箱里掏出裝備,將子彈帶掛在身上,槍匣拋給了蕭馴,兩人順著天橋的橋墩支撐向上爬,從欄桿上翻了過去,離開隧道的地鐵也在時間計算之中,陸言翻身攀了上去,身形幾次向前閃現(xiàn),借著地鐵的速度帶動,使用了伴生能力超音速,空中只余下他身后的一串殘影。

    “forfreedom。”兩人離開時,習慣性用這句話來測試通訊器是否正常。

    “forfreedom�!碑厰埿腔卮�。

    車子只不過臨時降速,他將兩人放下后隨即加速,頂著警燈,逆著車流朝IOA總部大廈返回。

    總部大廈的氣氛比畢攬星想象得還要僵,走廊里的科員和特工來往匆匆,有的人甚至急到等不及電梯,從樓梯間向上跑去。

    畢攬星也索性跑了樓梯,用最快的速度趕到搜查科辦公室,用鑰匙打開門鎖,再刷指紋推開了門。

    里面卻空無一人。

    他了干澀的嘴唇,拿出手機給組長秘書打電話,一直占線,于是直接打給了組長本人。

    許久,蒼小耳才接了電話,聽起來嗓音微啞,應該是已經(jīng)在處理許多棘手事件。

    “組長,新任搜查科長在哪兒?我很急,海濱廣場正受到蛇女目亡靈召喚體襲擊。”

    “什么?又一個…”蒼小耳捏了捏鼻梁,“新任搜查科長是從軍備科調(diào)任來的,但蚜蟲市突然爆發(fā)亡靈恐怖襲擊,軍備科更忙碌,我讓他先回軍備科了�!�

    “那搜查科呢?”畢攬星遏制不住抬高了嗓音,“蚜蟲市區(qū)內(nèi)有十六名特工加入行動,相互之間溝通聯(lián)絡沒那么迅速,沒人指揮的情況下發(fā)揮不了最大作用,而且我們在考試里對付過蛇女目,有經(jīng)驗�!�

    蒼小耳又忙著在電話對面安排其他任務,終于分出精力喘口氣回答他:“我已經(jīng)在聯(lián)絡軍方了,PBB在市區(qū)有部署,小星你別搗亂了,去干點力所能及的事兒,剩下的我會安排�!�

    “組…”沒等畢攬星說完,電話就急忙掛斷了,再打過去只剩占線的忙音。

    他在辦公室里轉(zhuǎn)了兩圈,靜靜地坐到了沙發(fā)上,攤開手心,白楚年留下的便簽不知何時已經(jīng)被他攥爛了,自由鳥徽章的棱角扎得他手心麻木,沁出了幾個血點兒。

    他并不覺得無助,反而腦子里一直在涌現(xiàn)一套一套不同的戰(zhàn)術,大腦在最緊張的時候反而比平時轉(zhuǎn)得更快了。

    在蚜蟲島特訓基地學習時,白楚年先把他安排到了戴檸教官班里學習格斗,等他訓練到格斗技巧足夠自保時,就被戰(zhàn)術班的紅蟹教官搶走了,期間紅蟹教官時常會把他推到側寫班蹭鄭躍教官的課,而每一次畢攬星向白楚年談起各種課程上的收獲,白楚年都是一副早已了解的神態(tài),若說這一切沒有白楚年的授意,基本不可能。

    他能感覺到白楚年不僅在用心培養(yǎng)自己,幾乎每一個學員的優(yōu)缺點他都了如指掌,訓練手段狠得令人發(fā)指,可那些針對性極強的魔鬼訓練又確確實實帶給他們每個人最大的提升。

    白楚年可以輕易掌控全局,甚至將他自己的命運都計算得清清楚楚,他似乎知道自己遲早有一天會離開,而當他離開時,不會不負責任地拋下一切,而是給搜查科留下了得以為繼的未來。

    便簽被他攥碎了,邊角掉落到地上,畢攬星才發(fā)現(xiàn)標簽背面的角落里寫著一行幾乎看不見的小字:“聽話的好學生當不成指揮,我從不走眼,卻沒有證據(jù),你承認嗎�!�

    畢攬星略作沉默,掌心滲出劇毒將便簽溶化消失,然后擦凈雙手,坐在了白楚年的位置上,打開電腦,尋找加密程序啟動。

    這一切他做得行云流水,即使新搜查科長上任也不會比他更熟練,因為在白楚年瀕臨惡化不得不用解離劑維持理智期間,都是畢攬星在替他工作,被迫熟悉著搜查科長每天要應對的事務。

    連這些也在他的算計之中嗎。

    加密程序啟動后,活動特工發(fā)送過來的請求和問詢氣泡爆滿了屏幕,畢攬星熟練地優(yōu)先讀取蚜蟲市區(qū)內(nèi)特工消息,并按照區(qū)劃縱向排布,每個區(qū)發(fā)生的事件便一目了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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