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小十三聞言,撓了撓腦袋,傻里傻氣道,“公主,我不太清楚老大以前的實(shí)力�!�
他道,“太深了,我探不清,您如果想知道的話,可能得找皇宮里那個姓蕭的來瞧瞧�!�
姬寧有些詫異,“你說的是蕭林北蕭統(tǒng)領(lǐng)嗎?”
小十三點(diǎn)了點(diǎn)頭,“姓蕭的是武將世家,他這種武將,自小開始鍛煉眼力,估計能看得明白�!�
兩人正說著,院中一道劍風(fēng)橫劈而過,海棠簌簌抖落。
姬寧望向院中矯健的身影,情不自禁鼓了鼓掌,覺得小十三說得或許有些道理。
但她不打算為這么點(diǎn)小事驚動禁軍統(tǒng)領(lǐng),她細(xì)吟一聲,又道,“那你大致瞧瞧,估摸一下?”
小十三倒也聽姬寧的話,他瞇起眼睛專注地盯著院里的身影,可片刻后還是搖頭,氣餒道,“我看不清,老大的速度太快了,如果天天都是這種練法,應(yīng)該好得差不多了吧�!�
他問姬寧,“公主您問這個做什么?”
姬寧動了動站酸的腿,一攏寬袖蹲在廊下,小十三見此也跟著蹲了下來。
她道,“他成日在這樹下練劍,這一月里我都沒得過幾日好覺。我想著他若是恢復(fù)得差不多了,就不讓他在院子里練了,公主府這么大,讓他去西邊的武場練。”
小十三奇怪,“那您大可以現(xiàn)在就叫老大去那兒啊�!�
姬寧撐著臉,露出苦悶之色,“我說過了,他不肯,說多了還用那種眼神瞧著我�!�
小十三不解,“哪種眼神?”
姬寧思索了一番,“就是……嗯……我對他始亂終棄的眼神。”
……始亂終棄?
小十三在腦子里遐想了一番,沒想得出來秦亦那張棺材臉上露出被姬寧拋棄的喪氣臉是種什么表情。
他道,“那如果老大好了,您再叫他走他就不會用、嗯……用那種眼神看您了嗎?”
姬寧搖頭,煩惱道,“怕也還是會,只是我若知道他無病無傷,提起來時會少些愧疚罷了。”
秦亦練完,姬寧留小十三一起吃過晚飯,又叫廚房把做好的糕點(diǎn)和各種果干裝了滿滿一食盒給他。
他走的時候眉開眼笑,歡欣得眼睛都瞧不見了。
姬寧的寢屋。
每夜睡前一個時辰,是秦亦練字和閱書的時間,他坐在桌前,見姬寧沐完浴從屏風(fēng)后出來,問她,“公主下午和小十三聊什么了?”
姬寧自然不可能與他說是商量著怎么把他趕到別處去練劍。
她從桌上拿起香膏敷面,面不改色地道,“唔,他問我你恢復(fù)得如何了?”
秦亦聽見這話也沒懷疑,畢竟小十三把他當(dāng)半個爹看,他傷重那段時間,小十三紅著眼睛在他床前哭過好幾回。
一副他馬上就要撒手人寰的樣。
但眼下秦亦卻沒空管他這野生的兒子,他皺著眉從字帖里抬起頭,“公主看不出來嗎?”
他這話多少有些壓不住的悶氣在里頭,但姬寧沒聽得明白,“什么?”
秦亦直直盯著她,“屬下已經(jīng)好了�!�
見姬寧還是一臉困惑,他眉心越皺越深,索性字也不練了,放下毛筆轉(zhuǎn)過頭看她,“公主答應(yīng)過屬下的事就這么忘了嗎?”
姬寧一聽這話,腦子里瞬間把年頭到眼下的事過了個遍,她如今開始入宮隨姬鳴鳳處理朝政,保不得有錯漏之處。
記憶在腦海中瘋狂翻涌,突然間,姬寧靈海中響起了一道秦亦當(dāng)初傷重時的微弱之語——
娶我吧。
接連不斷的對話一句句在腦中回現(xiàn)。
只娶我吧。
檐下高掛的燈彩在夜風(fēng)中輕晃,燈芯“噼啪”炸開一串火星。
姬寧恍然大悟地“啊”了一聲,頓時明白了這一月來秦亦為何天天在她這小小一方院子里舞刀弄劍,原是以此來證明他傷勢已經(jīng)痊愈。
姬寧扔下香膏,歡喜地湊到他身邊去,眼里浸著笑,柔聲道,“你還記得呀?”
秦亦見她這模樣,突然又像個大姑娘上花轎似的矜持起來,他避開視線,含糊道,“記得什么?”
他此刻的表現(xiàn)和方才那咄咄逼人的態(tài)勢可截然不同,實(shí)在叫姬寧猜不透他在想些什么。
她提醒道,“記得你說好起來后要嫁給我的事啊�!�
沒想秦亦竟否認(rèn)道,“……我沒說�!�
這下成了姬寧蹙眉看著他,她不滿道,“你說了,怎么沒說,你那時還是哭著說的呢。”
哭著叫人娶自己這事兒,秦亦就算被人打死都不可能承認(rèn)。
他避開姬寧的目光,嘴硬比鐵石,“……我沒哭�!�
“啊……”姬寧聞言,烏眉輕挑,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
這下她還有什么不明白的,秦亦態(tài)度幾度轉(zhuǎn)變,無非是想著婚嫁之事又不肯承認(rèn)自己因此哭過么。
所謂有淚不輕談,十個男人里有九個都會矢口否認(rèn),還有一個是像秦亦這種倔脾氣寧死不認(rèn)的。
姬寧忍著笑,寬慰道,“沒事的,我哭過好多次呢,你算來只哭了那一次,沒什么不好意思的……”
秦亦不吭聲。
姬寧難得有機(jī)會逗趣他亦,怎么肯輕易放過。
她從身后環(huán)住他脖頸,將下巴搭在他肩頭,輕聲在他耳邊道,“你那時腦子燒得迷迷糊糊的,都還不忘吃姬照和賀樓勤的醋,哭著叫我不要娶他們,只娶你,可招人疼了,你都不記得了嗎?”
她三句話離不開一個哭字,聽得秦亦耳根子都紅了一圈。
但他面上十分端得住,半點(diǎn)不顯心虛,只道,“記得一半。”
姬寧無需問都知道他嘴里說的一半是哪一半,自是“不娶別人,只娶他”那一半。
她憋著笑,在他耳朵上親了一下,沒再逼問。
但卻問了個更奇怪的問題,“你先前說喜歡兔子,我繡只兔子給你,好不好?”
po18群~11=2CC8=5第0051章
金絲鞘(番外四:下聘)
三月初七,姬寧入宮向姬鳴風(fēng)求了一道旨,當(dāng)日,這圣旨便由姬鳴風(fēng)身邊的女官送往了相府。
相府正堂,葉停牧和秦亦并肩立于,看著姬寧府上的李嬤嬤指揮著眾人將一箱箱大紅聘禮抬進(jìn)院子。
相府的管家也跟著忙前忙后的招呼,“金銀器玉放這邊,書籍字畫不能暴曬,請諸位抬到西屋,綾羅錦緞?wù)堧S我一同抬至……”
姬寧送來的聘禮太多,姬鳴風(fēng)也按照公主成親的規(guī)制賜足了重賞,一行一目的聘禮名單足足寫滿了兩本書。
院中吵吵鬧鬧,忙碌非凡,眾人汗流浹背,但臉上卻是一派喜慶祥和之氣。
一是大喜;而來,葉停牧和姬寧皆出手闊綽,來往忙活的人都拿了大把賞錢。
秦亦手上緊握著半刻鐘前由陛下身邊的女官傳達(dá)的賜婚圣旨,看似平靜淡定,但仔細(xì)瞧瞧,握著圣旨的手都在抖。
今早姬寧騙他回相府,叫他幫她還書給葉停牧,這事兒本來隨便差個書童便能做,但秦亦被她使喚慣了,也沒懷疑,揣著書就騎馬回了相府。
可他前腳進(jìn)門,沒片刻李嬤嬤和陛下的女官就帶著圣旨進(jìn)了門。
女官宣讀圣旨之前,秦亦根本沒想到竟是賜婚的圣旨。
姬寧也沒告訴他。
葉停牧見秦亦傻不愣登地站著,魂兒都散了的模樣,拿起一旁結(jié)結(jié)實(shí)實(shí)扎成了書的聘禮禮單翻看了兩眼。
入眼便是千匹綢緞,百匹良駒……Q暗中咂舌,合計著把秦亦嫁出去那天起碼得把庫房搬空大半才對得起這帝王家的闊綽厚禮。
待送走客人,秦亦將圣旨收起來,又坐在椅子里盯著姬寧送來的紅蓋頭不眨眼。
葉停牧看了他一眼,估計著這幾日他怕都緩不過神來。
紅蓋頭以輕紗制成,四角各掛著一串珍珠瑪瑙長流蘇,中間繡有一雙栩栩如生的鳳凰,但秦亦卻沒看鳳凰,而是盯著蓋頭四角上四只形態(tài)各異的兔子。
他如果知道姬寧那晚說要繡給他的兔子是繡在紅蓋頭上,他必然不會應(yīng)得那般輕易。
葉停牧忙活了半天,一撩衣袍在他面前坐下來,端起溫?zé)岬牟杳蛄丝凇?br />
這對父子倆思維都異于常人,他也沒心思管自己的兒子要蓋著紅蓋頭嫁給自己女兒這事兒,而是遲疑著問了一句,“你……是如何說服姬寧娶你的?”
秦亦撩了下眼皮,頓時想起來姬寧那句“你那夜嚎得厲害,一直哭著叫我娶你”。
繞是秦亦再敬重葉停牧,也不可能告訴他這姻緣是自己迷迷糊糊哭了半夜求來的。
他沉默片刻,不要臉道,“我入贅�!�
葉停牧聽罷,了然地“唔”了一聲。
葉停牧問這話的原因不難猜,他有意入住后宮,可姬鳴風(fēng)壓根不肯放他從宰相的位置上離開。
除了鬧著要辭官那回,他后來也提過兩次,兩次都被姬鳴風(fēng)綁著收拾了一頓,索性他也就沒再提了。
葉停牧收回思緒,眼角瞥見秦亦皺著眉拿起紅蓋頭,做了個要往頭上蓋的動作。
霎時四目相對,葉停牧:“……”
秦亦:“……”
葉停牧輕嘆一聲,道,“我朝無論男女,皆無蓋蓋頭出嫁的習(xí)俗,這蓋頭大抵是姬寧繡給你玩的,成親那日你揣身上就行了,無需蓋在頭上�!�
秦亦聽罷,默默又把蓋頭收了起來,“噢�!�
他這義子說起來性子比一般人還純真易懂,葉停牧也曾想過要替他相看哪位官員家的姑娘,沒想到他去公主府當(dāng)個差就把自己嫁出去了。
他當(dāng)年途徑秦地,將秦亦從他病重的母親手里買下來,是看中了他骨骼奇佳性子堅毅,沒想過后來會收他作義子。
可如今,竟然也已經(jīng)相處十多載了。
葉停牧也算看著他長大,陡然生出股嫁女兒的欣慰來,他瞥見秦亦手指頭漿過布匹似的紅,難得關(guān)心道,“你手怎么了?”
秦亦瞥了一眼,道,“……花汁�!�
昨日他給姬寧染指甲時沾上的。許是上回姬寧覺得他染得稱心,叫他幫她把腳趾甲也染了,這回從采花、搗汁、制蔻丹……從頭到尾都是他一人忙活,給姬寧染完,他的手就紅了一圈。
賜了婚,下了聘,兩人這段時日都不能再見面。想來姬寧暗中早就安排好了,才在昨日叫他替她染指甲。
欽天監(jiān)算過良辰,婚期遠(yuǎn)遠(yuǎn)定在半個月后,而從今日起,秦亦便不能再見姬寧了。
他抿了下唇,目光落在那燭光下瑰麗似朝霞的紅蓋頭,總覺得姬寧把它送來,是故意叫他睹物思人,不得安眠。
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