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看這架勢是不準(zhǔn)備繼續(xù)剝了。
我有些急,直接站到了他面前,一本正經(jīng)道:「我剛想起一首詩來,背給寒君聽最合適�!�
「哦?背來聽聽。」
他興致盎然地看著我,我清了清嗓子,與他四目相對——
風(fēng)雨凄凄,雞鳴喈喈,既見君子,云胡不夷。
風(fēng)雨瀟瀟,雞鳴膠膠,既見君子,云胡不瘳。
風(fēng)雨如晦,雞鳴不已,既見君子,云胡不喜。
庭院雨打芭蕉,風(fēng)吹動屋檐下的一排燈籠,映在寒山玉無瑕的面頰上,他嘴角仍舊噙著笑,但聲音十分平靜:「我未曾教過你這些。」
「寒君教我識字,讓我多看書,這是我自己學(xué)來的�!�
我神情不無得意:「阿莘說待我及笄,便可嫁與寒君為婦,我喜歡寒君,盼著早些嫁你�!�
七歲入府,我對童養(yǎng)媳不甚理解,只知那少年有驚鴻之貌,令我目瞪口呆。
八歲后,我在他身邊長大,他說他是我未來夫婿,不是長輩。
我問阿莘夫婿意味著什么?
阿莘說就是要相守一生的人,活時同裘,死時同穴。
我又問阿莘:「你有夫婿嗎?」
阿莘道:「寶兒小姐,我有的,只是我丈夫早亡了,我現(xiàn)在寒府做仆婦,老了做不動的時候,還會回去跟他埋在一起�!�
世間聚散不由你我,相守本就難乎其難。
這是阿莘告訴我的道理,也是我自幼悟出來的道理。
我注定要和寒山玉永遠(yuǎn)在一起,死后埋一座墳。
那么我將守護(hù)他,珍惜他,永遠(yuǎn)永遠(yuǎn)。
那是我第一次將心意說給他聽。
可他只是摸了下我的頭,神色平靜:「太晚了,乖,去睡覺了�!�
7
元月十三,是嶺南道漁民海祭的大日子。
身為寒家家主,每年這個時候寒山玉會親自動身,前往長沙嶼最大的一處采珠場。
長沙嶼在朱崖海以南,乘船需兩天方可抵達(dá)。
出發(fā)那日,亦是寒家一年之中陣仗最大的那日。
十艘大船,八千余人的隊伍,于海上行駛,護(hù)衛(wèi)著中間那艘海鶻。
海鶻是我見過最神奇的船,驚濤駭浪之中,它從無傾側(cè),一路平穩(wěn)航行。
牛皮墻的船艙,加搭半人高的女墻,置留可以用作攻擊的弩窗艦孔。
寒山玉所在之處,總是守衛(wèi)重重,異常嚴(yán)謹(jǐn)。
這是我第一次隨他去長沙嶼的采珠場。
以往他總說島上風(fēng)浪大,海祭沒什么好看,我年齡尚小,不適宜那種場合。
幾乎每一年,他都會拒絕帶我前去。
直到我十二歲,可憐巴巴地求了他許久,他才最終應(yīng)允。
我從未坐過這樣高大巍峨的船,也從未見過這樣海面行駛的陣仗,一路新奇又開心,沒事就跑到甲板上眺望。
寒山玉倒是很少出船艙。
元月里,海有風(fēng)浪,當(dāng)真是挺冷的。
我在甲板上吹夠了風(fēng),覺得冷了,便會回到船艙,喝一喝嘉娘煮好的熱茶。
寒山玉看上去永遠(yuǎn)是一副神色疏離的模樣,他在燃著炭爐的船艙,穿狐肷氅衣,握拿一卷書,頭也不抬地叮囑道:「莫要亂跑,當(dāng)心掉入海里�!�
我揚(yáng)著臉,有些得意地沖他笑:「掉不到海里,我會鳧水呢�!�
下一瞬,他手中的書卷敲打在我腦袋上:「頂嘴,即便你會鳧水,無人相救也難以生還�!�
我被他打了下,剛想告訴他我是不會淹死的,但最終什么也沒有說,只悻悻道:「哦,知道了�!�
嘉娘在一旁笑,往我面前的杯子里,添加了熱茶。
寒山玉抬眸看我,不經(jīng)意地勾起嘴角:「去練字吧�!�
嗚呼哀哉,即便是在船上,他還不忘盯著我練字,我認(rèn)命地嘆了口氣。
我原以為的海祭,是如我們疍民那般擺上祭品,對著大�?念^跪拜,也就作罷。
沒想到長沙嶼的海祭,是在島嶼大船上舉行,如此的驚心動魄。
幾年未見的寒四爺,率領(lǐng)眾多守衛(wèi),也在其中。
島上漁民,珠民,幾乎全都在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