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范妙珍和郭潤雨應(yīng)付完親戚，也跑來加入討論。
中途，周嘉澤站起身?，沖著南依敬酒，“老同學(xué)，恭喜你?，這杯我敬你?。”
有人插話，“你?倆還真是老同學(xué)，高中大學(xué)都同窗，倆大學(xué)霸�！�
南依很少喝酒，所?以一直在喝果汁。
見狀，連忙拿起手邊的?杯子?，倒了杯啤酒進去，起身?之前，徐曜忽然在她胳膊上拉了一下。
他沉著聲音開口，“抱歉，小兔喝不了酒�！�
徐曜抬起眼，淡淡瞥過去，“所?以這杯酒，只能?我來替她�！�
說著，他從她手中拿過杯子?。
周嘉澤還站在原地，徐曜沒站起來，也沒和他碰杯，就只是面無表情地仰頭，喉結(jié)滾動?，灌下一杯。
隨后?捏著杯子?，杯口向下，示意對方已經(jīng)喝完。
連一個眼神都懶得給，舉止傲慢。
大家都不傻，看得出徐曜對周嘉澤，是帶了分敵意的?。
氣氛有一瞬的?僵住，南依悄悄拉了下徐曜的?衣服，低聲喚他的?名字，“徐曜！”
平時喊他阿曜的?，看得出來是真的?急了。
這個舉動?在徐曜眼里能?是什?么？
偏袒。
她不希望自己挑釁周嘉澤。
徐曜自詡是個成熟男人，既然南依已經(jīng)和他在一起，他就不該因為那些前塵往事去找別人麻煩。
道理他都懂，只是這該死的?醋意，無論如?何都控制不住。
心煩意亂下，徐曜微微偏開頭，調(diào)整了下表情，才重新轉(zhuǎn)頭看向她，語氣平靜而溫柔，像在對她進行安撫，“我去個洗手間，你?乖乖等我會兒�！�
在她頭頂輕輕揉了揉，徐曜起身?走了出去。
南依一直目送他離開，隔了會，又?看向周嘉澤，略帶歉意地開口，“班長，不好意思�！�
也不知道他們兩個先前有什?么淵源，她只能?替他打圓場，“徐曜他可?能?有點喝多了�！�
周嘉澤笑了笑，不甚在意，“沒事�！�
怎么說呢，他可?能?是有點習慣了。
……
徐曜去外面吹了會冷風，再度回來時，恰好在走廊撞見周嘉澤。
他背靠墻壁，兩根手指捏著半截煙，不急不緩地抽著。
難得見三好學(xué)生抽煙，還真是稀奇。
徐曜收回視線，目不斜視地路過他眼前，周嘉澤卻在這時開口叫住了他，“徐曜�！�
徐曜腳步微頓，轉(zhuǎn)頭看他，神色冷淡，“有事？”
周嘉澤舉了舉手上的?煙，發(fā)出邀請，“一起抽支煙？”
徐曜說，“戒了�！�
“戒了？真的?假的?？”
徐曜抱臂而立，垂眼瞥他，“我有什?么必要?騙你?？”
本想直接離開，想了想，又?刻意補了句，“她不喜歡煙味，影響接吻。”
戒煙是真，理由是假。
南依不管他是否抽煙，對他的?個人習慣，她也從未干涉過。
真實理由，還是因為那次在樓道中無意撞見南依的?媽媽，他叼著一支煙的?形象，可?謂是對“丈母娘”造成一萬點沖擊。
說實話，對他的?沖擊也不小，所?以沒過兩天他就戒了。
“沒，不是那個意思�！敝芗螡傻α讼�，“只是覺得稀奇，當年學(xué)校處罰那么多次也沒見你?戒掉。”
徐曜反問?，“你?抽煙不是更稀奇？”
周嘉澤說，“工作壓力大，難免的?�！�
“這樣�！毙礻纂S口敷衍，重新邁開步子?。
他倒也沒閑到在這聽他聊抽煙的?原因。
剛走兩步，周嘉澤又?開口留人，“聊聊？”
徐曜問?，“我們有什?么可?聊的?？”
周嘉澤篤定地看著他，“我認為，有的?聊。”
似曾相識的?敵意，和當年如?出一轍。
他怎么可?能?對他沒話說？
徐曜默了默，站定幾秒后?，丟出一個字，“行�！�
兩人一前一后?離開走廊，來到大堂。
徐曜找了個沙發(fā)坐下，周嘉澤坐在他旁邊。
大堂里的?侍應(yīng)生見狀，連忙端上了兩杯綠茶。
茶水淡淡，緩緩冒著熱氣。
徐曜垂眼看著，神色淡淡，始終沒作聲。
還是周嘉澤率先開口，“徐總先說說，對我的?怨氣是從哪里來的?？”
怨氣頗多，也不知道從哪說起比較合適。
徐曜沉默以對。
見他不語，周嘉澤又?道，“又?是因為南依？”
徐曜微微抬了下眼。
明知故問?。
周嘉澤見狀，還以為他是因為他找南依喝酒而吃醋，于是解釋道，“我不知道她不會喝酒，敬酒只是同學(xué)之間的?客套……”
“當年怎么分的?手？”徐曜驀地開口，打斷他的?話。
周嘉澤愣住，轉(zhuǎn)而問?他，“分手？和誰分手？”
徐曜原本漫不經(jīng)心地轉(zhuǎn)著茶杯，聞言，朝他看了過去。
唇線抿直，眉心微蹙，滿眼的?寒意。
讓周嘉澤很是莫名。
他越是這幅不知所?云的?模樣，徐曜就越來氣。
他雖只談過南依這一個女朋友，但?他很清楚，戀愛躲不開爭吵，這會讓她難過。
一段戀愛關(guān)系結(jié)束，她肯定也會難過。
難過就會哭，也就說明，周嘉澤讓她哭過。
他總得知道兩個人因為什?么分手，如?果是周嘉澤的?錯，他今晚也許還要?挨他一拳。
徐曜一臉不耐，無聲向周嘉澤傳遞了幾個字：別TM跟我在這裝傻。
周嘉澤摸不著頭腦，思考良久，才驚訝地說，“你?不會是在說，我和南依吧？”
徐曜眉心蹙得更緊，已經(jīng)準備開口罵人了，卻聽周嘉澤說，“我倆沒談過。”
嘴邊的?話生生頓住，徐曜怔了怔，良久，才重新向他確認，“什?么？”
周嘉澤：“我是說，我和南依從來沒在一起過�！�
“我倆確實讀了同一所?大學(xué)，但?也就是普通的?同學(xué)朋友關(guān)系�！彼荒樌Щ�，問?，“你?怎么會有這樣的?誤解？”
“……”
……
南依拿起手機看了眼，又?心不在焉地放了回去。
距離徐曜出去已經(jīng)有半小時了，他怎么……還沒回來。
周嘉澤也不在，該不會兩個人迎面撞上發(fā)生什?么沖突了吧？
她心里不免七上八下。
現(xiàn)在坐也坐不住，正準備起身?出去看看，一轉(zhuǎn)頭，看到剛剛還劍拔弩張的?兩人，此刻勾肩搭背，相談甚歡地走了進來。
南依錯愕的?張了張嘴，一時間有些石化。
……誰能?告訴她，這半小時里，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不光是南依，其他人也很驚訝。
一桌人眼睜睜看著他們二人走過來，談工作，聊行情。
也不知道出去一趟是被奪舍還是被打通了任督二脈，再回來，氛圍都不同了。
聊到興起，徐曜主?動?拿起酒杯，說道，“兄弟，我敬你?�！�
……兄弟。
南依險些沒拿住手里的?筷子?。
不過能?友好相處，總比針鋒相對要?好。
也許是解開了昔日矛盾，化干戈為玉帛了，總歸是件好事的?。
南依舒心一笑，默默夾了只蝦到徐曜的?碗里。
……
一場訂婚宴吃到后?來，雙方家長已經(jīng)離席，他們這一桌連同范妙珍和郭潤雨又?轉(zhuǎn)移陣地，到附近的?燒烤店開啟了新的?一局。
成年之后?才發(fā)現(xiàn)，聚少離多是常態(tài)。
舊時好友能?像今天一樣，湊在一起聊天吃飯，已經(jīng)很難得。
氣氛好，聊得高興，酒也就喝得多了些。
陳智杰喝得最?多。
大學(xué)畢業(yè)那幾年，他和幾個兄弟創(chuàng)業(yè)，吃了不少的?苦。住過地下室，吃著過期面包，經(jīng)常一份外賣拆成幾天吃，也始終咬著牙不肯管家里人要?錢。如?今也算是終于熬出頭了。
他很感謝徐曜能?相信他，給他這次機會，又?不離不棄帶領(lǐng)整個團隊。
情緒揮發(fā)，大男人也感性得一塌糊涂，說到后?來眼眶都紅了，說什?么都要?跟徐曜喝幾杯，“曜哥，高中那時候你?就護著我，大學(xué)畢業(yè)你?還這么幫我�！�
“你?真是我的?再生父母，不對，你?是我爹，我活爹。”
徐曜呼出一口氣，拍了拍他的?肩膀，無奈道，“清醒點�！�
“我還沒結(jié)婚，沒你?這么大的?兒子?�！�
“結(jié)婚？”陳智杰口齒不清道，“女朋友都有了，結(jié)婚不是遲早的?事？”
說完，他醉眼迷離地看向南依，先是頓了頓，緊接著嘴一撇，又?要?哭了。
“小兔！�。 �
他端著酒杯就沖了過去。
徐曜伸手攔，低聲警告，“差不多行了啊�！�
南依搖搖頭，對徐曜道，“他今天高興，沒關(guān)系的?。”
聞言，徐曜這才收回手。
陳智杰找南依也沒別的?事，無非就是聊聊徐曜。
“小兔，我高中就知道曜哥喜歡你?了，你?是不知道，他私底下為你?做了多少事，他不說是他的?事，但?我心疼他，我今天說什?么都得告訴你?�！�
徐曜還想阻止，南依卻手撐著下巴，認真地點點頭，“你?說吧，我想聽�！�
“高中曜哥給你?放了個煙花你?還記得吧？那天他過生日，他那冷血無情的?爸難得給他打了點錢，他都拿去給你?買小裙子?和煙花了，大幾萬說扔就扔，一點沒眨眼。”
“還有他說中午他找私教上課，騙你?的?，那私教都是給你?出卷子?的?。想給你?提分，讓你?順利升學(xué)進A大。臥槽賊貴，曜哥為了請他，把自己摩托車都賣了�！�
“他中午不敢跟你?一起吃飯，是因為怕影響你?學(xué)習，怕你?分心，他跟張秋打過賭的?，說絕對不會讓你?成績下滑。所?以你?在學(xué)校自習，他就跑去找私教給你?出卷子?，沒課的?時候，他中午也沒地方去啊，就一個人跑到電玩城去抓娃娃。也就是曜哥轉(zhuǎn)學(xué)之后?，高逸大課間沒事就送你?兩個娃娃，那都是曜哥抓的?�！�
“他回國之后?給你?們學(xué)校捐錢，搬你?隔壁，那是想跟你?多待一會，還有還有，他起初不敢見你?的?，知道你?相親，還把和你?那相親的?人渣打了……”
說到這里，徐曜想捂嘴已然來不及。
南依眨眨眼，鼻子?已經(jīng)開始泛酸。
她伸手拉著徐曜，不讓他上前，又?看向陳智杰，問?，“還有呢？”
更多的?話聽著尷尬，徐曜坐不住，只得先去了趟衛(wèi)生間。
“還有，他答應(yīng)他爸轉(zhuǎn)學(xué)，有一部分原因，也是因為你?，他總覺得自己配不上你?，他說了，不止他，這世界上所?有人都配不上你?……”
“……”
樁樁件件都是他隱在暗處對她的?付出，南依從不知他做了這么多。
她全?然沉浸在陳智杰的?話中。
像代入了徐曜的?視角一般，把每一件事，都走了一遍。
高二那年，南依外婆去世，坐在教室里哭。他卻誤以為她是因為成績下滑，以為她怪他。那天放學(xué)下了場暴雨，他沒有撐傘，默默跟在她身?后?，一臉落寞地送她回家。
他想幫她重新考回第一，所?以便發(fā)著燒，忍著腳傷，跑遍全?城去幫她買了學(xué)習資料，又?在隔天清早站在她家樓下等了一個多小時，可?是她在參加外婆的?葬禮，與他錯過。
年級在傳他們的?閑話，他便一一處理掉。怕南依在意閑言碎語，他總要?避嫌，想送她奶茶和零食，便會帶著其他人一起送。
他幫她處理掉了趙賀和騷擾她的?學(xué)長，私底下打了架，被人告發(fā)到班主?任那里去，他就獨自去政教處領(lǐng)罰。
他為了她低頭學(xué)習，為他和討厭的?人認錯。
驕傲恣意的?少年，變成一道影子?，總是守護在她身?后?，默默付出，從不聲張。
這些事拿到現(xiàn)在來講，是甜蜜的?，也是酸澀的?。
南依心中滾燙，眼眶酸澀。
周遭的?同學(xué)們還在熱絡(luò)地喝著酒，她強忍著沒讓自己哭出來，將那股酸澀感咽了回去。
陳智杰說，“徐曜他這么喜歡你?，我之前都在想，要?是你?倆最?終沒能?在一起，我都要?少活幾年�！�
“小兔，你?們能?在一起，我作為朋友，真的?挺開心的?，發(fā)自肺腑的?開心�！�
“今天咱倆高低得喝一杯�！�
他起身?，搖搖晃晃走過去，又?走回來，再度坐下，他遞給南依一杯，“你?不能?喝酒，所?以我喝白酒，你?喝水，咱倆干杯！”
南依抿唇，閉了閉眼，再次睜眼時，眼眶通紅，她重重點頭，說，“好，我們干杯�！�
她伸手接過，仰頭就是一大口。
一股辛辣順著喉嚨灌入，她逐漸瞪圓了眼。
陳智杰喝完，咂咂嘴，起初還一臉疑惑，“這酒咋沒味呢？”
一抬眼，看到南依嗆得滿臉通紅，他倒吸一口涼氣，“壞菜了，給錯了�！�
……
事實證明，不能?完全?信任一個喝醉酒的?男人。
南依人生初次體驗白酒，48度的?，仰頭就喝了半杯。沒多久便開始頭腦發(fā)昏，天旋地轉(zhuǎn)。她直接暈在桌上，動?彈不得。
徐曜回來，一眼便看到南依趴在桌上。
陳智杰局促地杵在一旁，雙手交疊在身?前搓了搓，和徐曜認錯，“曜哥，我不小心……把小兔灌醉了�！�
徐曜轉(zhuǎn)眼瞥他，陳智杰滿臉通紅，醉醺醺的?。
他深呼吸，又?吐氣，在陳智杰肩膀上拍了兩下，“等你?醒酒再說�！�
徐曜走過去，輕輕摸了下南依的?頭，在她耳邊低語，“還能?走嗎？帶你?回家？”
南依始終沒反應(yīng)，看來已經(jīng)不省人事。
他只得先跟其他人道別，隨即將她打了個橫抱，到路邊招了輛出租車，將人抱了上去。
白酒對南依來說，還是太過了。
這一路，她竟沒有分毫要?醒的?跡象，頭靠著徐曜的?肩膀，臉頰透著粉，呼吸均勻，沉沉睡著。
他也是第一次知道，他家小兔喝醉之后?這么安靜。
車子?一路疾馳，很快到了樓下。
徐曜將外套披在她身?上，輕手輕腳又?將人抱下車，上了樓。
本想將她送回家，可?到了家門口才想起，她的?背包在他車上，現(xiàn)在兩手空空，家門鑰匙根本沒在身?邊。
情急之下，徐曜帶她回了自己家。
開了臥室門，徐曜小心翼翼將她放到床上。
南依睡得正香，已經(jīng)這時候了，徐曜還不忘低聲和她解釋，“你?鑰匙沒帶，今晚就住我這里，我睡次臥�！�
也許是將他的?話聽了進去，南依翻了個身?，喃喃幾句。
徐曜提了提唇角，伸手替她掖好了被子?。
不知道她喝了這么多，明早上班會不會頭疼，多半胃里會難受。
想到這，徐曜隨手將外套丟到沙發(fā)上，進廚房煮了鍋醒酒湯。
照著教程煮完，抬起腕表看了眼時間，晚上十點。
徐曜盛了碗，在陽臺上稍微晾了晾，等他端著湯再度走進臥室，赫然發(fā)現(xiàn)南依醒了。
她坐在床上，披散的?長發(fā)幾乎遮住她整張臉，而她雙手握著手機，埋著頭，手指在屏幕上戳來戳去，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徐曜忙放下碗，走了過去。
床頭開了兩盞小夜燈，淡黃色，光線柔和。
徐曜走到床前，南依像是未察覺到他一般，仍舊認真看著手機屏幕。
他怕嚇到她，只得先清了清嗓子?，又?輕聲問?她，“你?在做什?么呢？”
聞言，南依這才有了反應(yīng)。
頭變得很重，她嘗試了幾次，才能?抬起頭，看向他。
眼前的?世界在打轉(zhuǎn)，她雙眼迷離，緩慢地眨著眼，含糊不清地說了句，“我在，發(fā)短信。”
徐曜聲線溫柔，低聲哄著，“已經(jīng)很晚了，你?想給誰發(fā)短信？”
南依語速慢吞吞的?，“我想給，徐曜發(fā)短信�！�
徐曜笑著說，“我這不是在嗎？”
南依沒作聲，重新轉(zhuǎn)過頭，盯著手機。
她看起來很吃力，因為酒精的?作用?，她神志不清，大腦宣布罷工，可?她卻努力讓自己清醒，將拼音做好排列，一個字母一個字母地敲著，邊敲邊說，“我答應(yīng)過他，每天都要?……發(fā)的?。”
那一瞬，徐曜僵在原地。
一個行為?持續(xù)太久，
就會形成條件反射。
眼?前的世界在?旋轉(zhuǎn)、晃動，南依茫然地坐在?床上?，握著手機。
她困極了，
眼?皮在?打架，
好像隨時隨地能昏睡過?去?，可?她強撐著，
努力睜開眼?盯著屏幕看。
她總覺得?自己應(yīng)該做點什么。
努力從混沌不清的腦子里尋找了片刻，
她終于想起來了。
她得?給徐曜發(fā)。
這是在?過?去?那么多年里，
她一直堅持做的事情?，
已經(jīng)形成了一種習慣。
南依緩慢地滑動著屏幕，
找到通訊錄里的“阿曜”。
眼?前的事物像被白紗籠罩，
字跡都在?重影，
她眨眨眼?，
瞇了起來，開始打字。
【喝酒了，
今天我?……】語言系統(tǒng)開始混亂，話也變得?顛三?倒四。
南依刪掉，
晃了晃腦袋，讓自己清醒一些。
深吸一口氣，再次垂下頭，
投入進去?——【我?今天，喝了酒，
白酒，
有半杯呢�！�
打完字，南依反復(fù)檢查，
確保語序沒有錯誤，才點擊發(fā)送。
一句發(fā)完，
又繼續(xù)打字。
【好辣，又很嗆，下次不敢了�！�
就在?這時，身邊有人?靠近，溫柔地問她，在?做什么，想給誰發(fā)短信。
南依口齒不清地說，要給徐曜發(fā)短信，每天都要跟他說，她答應(yīng)過?他的。
說完，她繼續(xù)看著手機，慢吞吞打出四個字，發(fā)送。
與此同時，床頭柜上?的手機發(fā)出聲響。
徐曜停頓片刻，拿起看了眼?，都是南依發(fā)來的短信，最后一條只有四個字——【阿曜，�！�
再往上?看，是她在?和他報備，她今天喝酒了。
徐曜想起南依那個小手機里，也有好多這樣的內(nèi)容。像寫日記一樣，碎碎念般地和他說著她的日常。
今天也如同那時候一樣。
光是看著文字，就能想象到她揚著頭，邀功似的說著，“喝了半杯白酒呢�！�
聲線輕軟，帶著點小傲嬌。
他的一顆心變得?無?比柔軟，可?以被捏起來，可?以揉搓。
揉搓之后，盡是酸澀。
伸出手，他輕輕揉了揉她的頭頂，低聲開口，“阿曜收到了�！�
南依沒應(yīng)聲，她仍低垂著眼?，沒再打字，也沒有其他動作。
徐曜又問，“我?煮了醒酒湯，你喝一點，喝完好好睡個覺，好不好？”
南依還是沒反應(yīng)。
她雙手緊握手機，雙眼?一眨不眨地看著屏幕，直到眼?睛泛酸，她才努了努嘴，重重嘆了聲氣。
不是的，阿曜沒有收到。
如果?他收到了，怎么會沒有回復(fù)呢？
不止今天沒有回復(fù)，昨天也沒有，前天也沒有……
她等了好久好久，也乖乖聽他的話，每天都在?說，可?是他為?什么……沒有回復(fù)她呢？
他去?哪里了，是不是已經(jīng)把她忘記了。
南依從不知酒精入侵之后，會產(chǎn)生這樣大?、這樣神奇的反應(yīng)。
頭腦不大?清晰，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也可?以忘記自己處于什么時間。
有一瞬間，她以為?自己還在?大?學(xué)。
夜深人?靜時，她坐在?宿舍的床上?，室友都睡了，只有她在?漆黑的夜里，抱著手機看。
手機屏幕上?微弱的光映在?她的臉上?，她執(zhí)著地看著短信的消息欄，閉上?眼?，默默期望能收到回復(fù)，可?是睜開眼?，還是什么都沒有。
她就這樣期待了無?數(shù)次，失落了無?數(shù)次。
在?別人?眼?里，南依一直是個情?緒穩(wěn)定，通情?達理的人?。不喜形于色，不執(zhí)著于任何事，對每件事的結(jié)果?都順其自然。
包括當年室友問她，“那個人?從不回復(fù)你，你就不怨他嗎？”
南依也只是要搖搖頭，說，他一定有他的理由和苦衷。
理性上?，她一直這樣告訴自己。
但情?緒無?法騙人?，思念和難過?就算能藏住一時，它?總是在?心里揮發(fā)不掉的。
南依想起初入A大?，發(fā)現(xiàn)身邊都是成績優(yōu)異、出類拔萃的同學(xué)。他們從小便接受著更好的教育，教材不同，在?高中時就對高數(shù)概率論了如指掌，英語口語水平也要高她許多。那會兒南依為?了盡快跟上?功課，她時常跑到學(xué)校旁邊的肯德基，通宵看書。清早踩著朝陽回學(xué)校時，她便會給他發(fā)消息，她說，“阿曜，日出很漂亮的，我?應(yīng)該好好欣賞，可?是我?壓力真的好大?，我?怕期末會掛科。”
她又想起大?一那年體測，她被塑膠跑道上?的凸起絆倒，摔傷了腿。她一直表現(xiàn)得?很平靜，堅強又冷靜。
回到宿舍，她第一件事便是發(fā)短信給徐曜，她說，“今天摔倒了，同學(xué)送我?去?醫(yī)務(wù)室，一直關(guān)心我?的狀況，我?笑著說沒關(guān)系的，一點都不疼。其實都是騙人的，實際上?超級超級疼，紅藥水涂上?來的時候，我?的冷汗都疼出來了。你打籃球扭傷腿那次是不是也很疼啊，我?猜，你當時說不疼，一定也是騙我的�！�
她想起當團支部書記替輔導(dǎo)員布置任務(wù)時，班上?有男同學(xué)故意?在?座位下對她擺著鬼臉，她很難過?，但也只是若無?其事地走?下講臺，假裝對這件事毫不在?意?。她又無?人?訴說，便對著徐曜講講。
如果?知道她受委屈，徐曜總是會幫她撐腰的，但這一次卻沉默以對。
其實，也不止這一次了。
南依想起第一次拿到一等獎學(xué)金的欣喜，想起節(jié)假日和室友出去?玩的新奇。
她分享過?雪景，分享過?日落，分享過春天的萌芽、夏日的繁花，還有每到秋天，宿舍樓下很香很繁茂的桂花樹。
雨天沒帶傘，做實驗餓肚子，競賽拿第一，參加社團活動，感冒發(fā)燒，空調(diào)停電，無?數(shù)件小事，她一一報備。
可?是他沒有回復(fù)過?，一次都沒有。
酒精能讓人?浮想聯(lián)翩，也能放大?情?緒。
南依記得?，是誰跟她說過?，你不需要一直隱忍，不開心可?以說，不要就拒絕。你懂事了太久，比起你的善解人?意?，我?更希望你任性點自私點，想哭就哭，想笑就笑。
那些被她藏在?心底里，連自己都很少能察覺的情?緒和委屈，在?這一刻盡情?發(fā)散。
南依特別想哭。
第一次，她沒再克制，鼻子一酸，有兩滴淚從眼?眶中掉落，砸到已經(jīng)熄滅的屏幕上?。
“騙人?�！�
說了會聯(lián)絡(luò)，說了會見面的，都是騙我?的。
事實上?，她連他的消息都收不到，也根本就不知道他的近況。
她真的好著急，也好擔心。
聲音極近委屈，帶著濃重的哭腔，南依埋首在?膝蓋上?。
肩膀在?微微抽動，隱約能聽到細小的嗚咽聲。
徐曜頓時慌了。
“怎么了？怎么哭了？”
他伸出手想去?抱她，但又想去?拿紙幫她擦眼?淚。徐曜第一次這樣手足無?措，一會起身，一會坐下，反復(fù)了幾次后，才上?前將人?環(huán)住，低聲詢問，“發(fā)生什么了，和我?說，我?在?呢�！�
南依肆意?流著眼?淚，耳邊聽到熟悉的聲音，她以為?是幻覺。
但有這樣的聲音能傾聽她的煩惱，似乎也不錯。
她抽噎著抬起眼?，說，“他沒有回我?的消息。”
聲音斷斷續(xù)續(xù)，她一字一頓道，“阿曜他，沒有回，我?的消息�！�
她滿臉委屈，淚珠掛在?眼?眶上?，搖搖欲墜，一雙眼?紅得?像兔子。
徐曜喉頭哽住。
心像被狠狠捏了一把，一時間，他呼吸都停滯住。
南依吸了吸鼻子，想起什么似的，用力晃了晃手機，“是不是，它?壞掉了�！�
眼?淚隨著動作不停掉落，她吐字不清地喃喃著，“對，肯定是，因為?，它?壞了�！�
不然他一定會收到的。
心中鈍痛感愈發(fā)強烈，徐曜吸了口氣，猛然回過?神，手忙腳亂拿起手機。
“別哭，”他邊打字邊道，“他現(xiàn)在?就回。”
“小兔�！本庉嫼眠@四個字，他立即發(fā)送。
很快，南依收到了短信提示音，她茫然地眨了下眼?。
“你看看，”徐曜輕聲哄著，“是不是他回復(fù)你的消息了？”
南依這才低下頭，打開手機。
短信那一欄果?然出現(xiàn)了他的消息。
阿曜：【小兔�！�
南依靜靜看著這四個字，反應(yīng)了好長時間。
隨即，輕輕笑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