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到時候再說吧”,她擺擺手,上了出租車后座。
時硯池這回沒再堅持,只是幫她關(guān)上車門,又替夏江把行李抬上車。
“咣當”一聲后備箱合上,出租車啟動,夏星曉從后車窗里往外看。
時硯池還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風把他的額發(fā)吹得很亂。
汪靜嗤她一聲,“心疼了?”
夏星曉沒有聲響的咬住下唇。
車子拐出酒店大門,很快丟了視線。
她的頭抵在車窗上,“媽,你別遷怒到他身上行不行,昨天還是他生日呢�!�
“生日有什么了不起的,我都過了快六十個了�!�
夏江在副駕駛上回頭,“消消氣吧,小池那孩子不錯,一個身家上億的總裁在你面前低三下四的,你別太過分了�!�
家里的事兒,他很少發(fā)言,今天也有點動氣。
汪靜理所當然地回,“婚前都不能低聲下氣的,婚后就能了?”
這話有點指桑罵槐,說完三人就都不吭聲了,一路安靜回了海角巷。
進了臥室夏星曉就給房門落了鎖,躲在被窩里給時硯池打電話,那頭接通得很快。
“喂,星星�!�
“嗯�!�
然后房間里就安靜下來,連風聲都被緊閉的窗戶隔絕在外,只有話筒里不易察覺的細微電流聲。
時硯池率先打破沉默,“別擔心,我今天回家就安排兩家見面的事情,到時候我們就訂婚……”
“你這是求婚嗎?”
手扣著枕頭邊,她不自覺地繞著圈圈,“我媽要是難為你怎么辦呀?你媽媽還生氣嗎?”
兩個人誰都沒有提到高馨,不是避而不談,而是無足輕重。
時硯池果然被逗笑了,“這么想嫁給我呀?”
翻了個無聲的白眼,她反駁,“你的自信到底是從哪來的?”
而時硯池還在笑,好像自己猜中了一樣。
“早知道阿姨起得這么早,昨晚就約你一起看流星雨了�!�
“昨天有流星雨?”
“嗯,雙子座�!�
關(guān)鍵詞一出來,記憶就被帶回到高三那年。
一個記不清日子的冬天夜晚,時硯池帶著家里的星特朗望遠鏡,約她放學后在操場上看流星雨。
他準備得很充分,給她帶了自己的長款羽絨服,保溫杯還有暖手寶,然后就在那調(diào)式。
夏星曉坐在隔潮墊上,等得都快睡著了,她撐著眼皮抱怨,“時硯池,再等下去,我們就要高考了�!�
時硯池沒說話,又調(diào)整了幾分鐘,就叫她過去。
她在鏡頭里看個朦朧的球體,隱隱還帶著光環(huán)。
“這是流星?”
“這是土星”,他科普。
然后他看了看表,把她一起拉到墊子上,兩人都把手機關(guān)掉,就這樣靜靜地望著天空。
第一縷流螢劃過的時候,夏星曉甚至沒反應(yīng)過來,她下意識的看了一眼時硯池,對方捏著她的后頸把頭轉(zhuǎn)了回去。
摩擦閃爍的光芒接二連三地在天空綻放,速度不快,劃著長長的尾巴,肉眼可以輕松捕捉到。白色的居多,偶爾還有幾顆蘋果綠的,燃燒的盡頭還變換出不同的色彩。
那天夏星曉一直在心里默數(shù),一共看見了九十九顆流星,加上她的愿望,正好湊個整數(shù)。
穿過黑夜盡頭,墜入銀河遇見的浪漫,是時硯池帶給她的。
那會兒她還是個不諳世事的少女,時別經(jīng)年,再次約她看流星的人竟然還是他,人生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又回到了原點,誰能說這不是緣分?
她咬著指頭問,“時硯池,你知道當年看流星的時候,我許的愿望是什么嗎?”
“嫁給我?”這人順桿爬的本事一流。
夏星曉被噎了一句,她捶枕頭,“是成為一個富婆!”
不提還好,一提這句,對面的笑聲更大了。
她鼓著腮,聽時硯池循循善誘的聲音,在秋日的寧靜上午,在灑滿陽光的床頭,在她的耳廓。
“嫁給我,你分分鐘就能成為富婆,我們倆的愿望就都實現(xiàn)了。”
……
掛了電話,胃部一陣緊縮,這才后知后覺地感到餓。
出房門就看見汪靜把煎好的雞蛋端上桌,她轉(zhuǎn)了一圈沒看見夏江,“我爸呢?”
“打麻將去了�!�
夏星曉開冰箱拿出牛奶,跟汪靜并排站到灶臺前,“媽,為什么你能一直容忍爸爸打麻將?”
汪靜沒看她,自顧自地忙著,“我們那個年代跟你們不一樣,沒有什么死去活來的愛情,但也不會在生活碰上點劫難就落跑,你們現(xiàn)在小年輕,結(jié)婚快,離婚也快。”
她撇嘴,明顯不認同這種婚戀關(guān)系。
小奶鍋的邊緣開始起泡,她關(guān)了燃氣,把牛奶倒進玻璃杯里。
“等一個男人長大,就跟等一個家庭覺醒一樣,都是賭博,我命不好,這兩樣都賭輸了……”
命不好,汪靜說過很多次了。外公重男輕女不讓媽媽讀書,又包辦婚姻讓她嫁給爸爸,以現(xiàn)代女性思維來看,確實是人生悲劇。
下巴搭在汪靜肩膀上,夏星曉羽睫微微顫動,“媽,我將來肯定不讓你輸�!�
母女倆難得的溫情時刻,汪靜用胳膊肘拐她,“今晚就在家里住吧,或者媽媽陪你住到遠洋公寓去�!�
那邊的房子已經(jīng)退了,和時硯池已經(jīng)同居的事情也沒交代,夏星曉有苦難言,她喝了一口溫熱的牛奶,杯壁上的余白一層層地往下滲。
“我懶得折騰,今天就住這兒吧�!�
然后就把這個消息告訴了時硯池,那人反應(yīng)沒想象中大,只說了讓她好好休息,明天去臺里接她下班。
那一刻就知道,他肯定還在何韻那里周旋。
昨天兩個母親一場大動干戈的對峙之后,所有的壓力都積壓在他身上。
算了,就讓他去解決吧。
……
這個季節(jié),早起簡直是個酷刑。
星期一有晨會,夏星曉隨手關(guān)了鬧鐘,再關(guān)閉了飛行模式,眼睛又不自覺地沉沉閉上了。
尖銳的鈴聲下一秒又響起,徐行的名字在屏幕上跳出的時候,徹底精神了。
汪靜正在客廳盛粥,朝她看,“早飯好了,快點出來吃�!�
她應(yīng)了一聲,把電話放耳邊,“喂?”
徐行的語氣是前所未有的低沉,“星曉,你看?”
心臟咯噔一聲響,“沒有,出什么事兒了?”
一邊把電話切到免提,一邊打開微博,指腹緩緩地滑。
“顧源集團為了證實公司運營正常,發(fā)布了一則新聞報道,是以你出鏡視角切入,相當于給他們的公司數(shù)據(jù)做了官方背書……”
她馬上點進去顧源集團的,果然看到了那條帖子。
帖子是一條視頻,她穿著一套寶藍色職業(yè)套裙,在顧源集團LOGO明顯的地方侃侃而談,針對他們第三季度的財報,做了投資空間巨大的短評。
上面下了通知,不予報道的企業(yè),她頂風做了采訪,不用想也知道后果會是什么……
視頻聲音在耳邊蕩著,徐行又鏗鏘有力地喊了她兩三次,才把她從一陣耳鳴中喚醒。
“徐哥,我沒去過他們公司……”
思緒好像落進無邊無際的海里,任她怎么絞盡腦汁,都調(diào)取不到這段記憶。
“這不是我……”
“我知道怎么回事了”,徐行吸一口氣,緩了兩秒,“是你虛擬主播的數(shù)據(jù)被他們盜用了�!�
疑惑得到解答,血液才開始倒流,最后沉沉地問出一句,“現(xiàn)在所有人都以為那是我了,對嗎?”
徐行沉默,夏星曉知道自己猜對了。
“你今天不要來臺里了,網(wǎng)上的消息交給時總,我會去顧源集團一趟,讓他們替你澄清……”
夏星曉打斷他,“既然是處心積慮地要害我,又怎么會替我澄清�!�
“官微的帖子還沒有擴大,消息還能封得住�!�
她露出一抹苦笑,“紀碧云能做這事兒,肯定是要鬧大的,徐哥,你別趟這次的渾水了�!�
這招真的很陰,這鍋往她腦袋上一口,就是摘掉了,也難免落得一身腥。
想起那個瘋癲的女人,想起過去黑暗里苦寂的日子,想自己苦苦經(jīng)營多年的事業(yè)又要被打回原形,想那些關(guān)心她的人還有恨不得置她于死地的人。
她呆呆地坐在床邊,不知道過了多久,才被電話鈴聲再次喚回注意力。
是時硯池,他鐵定也知道了。
她按了接通鍵,言簡意賅地撂一句,“那不是我�!�
手機里有風聲呼呼刮過聽筒,“星星,卸載微博,什么都不要看,什么都不用想,所有的事情交給我,權(quán)當度假了。”
“這幾天你先住在海角巷,老公把事情處理好就去看你”,他的話帶著熨帖人心的力量,“我向你保證,紀碧云再也不會出現(xiàn)了。”
黯淡的時刻,終于有人帶著她一起走向光了。
洶涌的情緒涌到心口,她抽一記鼻子,“好�!�
掛了電話,手機一直響,電話和消息不斷。
付衛(wèi)東、溫瀟瀟、梁舒,看著那些熟悉和未知號碼不斷點亮屏幕,她按下了關(guān)機鍵。
所有人都知道了。
第
60
章
喝酒夜
深秋風很大,晨曦的顏色,鐵血又瑰麗。
持續(xù)不斷的鈴聲足以讓汪靜警覺,她把粥碗推給夏星曉的時候,表情欲言又止。
“媽,最近工作出了點問題,我休息幾天,不過問題不到,你不用擔心�!�
為了避免讓她過渡臆測,夏星曉還是輕描淡寫地把事情簡單還原了一下。
汪靜不懂資本市場上的禍水東引,她皺著眉頭聽完,只抓住關(guān)鍵問一句,“既然那個姓紀的公司馬上就要完蛋了,她抓你當墊背的有什么用?”
夏星曉答不出來,她是真的沒辦法跟瘋子的腦回路知行合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