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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徐行上前一步,不動聲色地?fù)踝≈x南州投射在她身上的視線,“兄弟你眼光不錯,不過追求女孩子,要講究耐心。”

    幾個人正僵著,付衛(wèi)東的電話就是這時候打來的,他問夏星曉在哪?

    以為節(jié)目出了什么特殊情況,她退到兩人三步之外的角落,手機舉在耳畔,遠(yuǎn)遠(yuǎn)地觀察那兩人的動態(tài),回一句,“我還在臺里。”

    空曠的大堂里付衛(wèi)東的聲音格外刺耳,“那正好,晚上約了Muse的公關(guān)部談冠名的事兒,你也去�!�

    她揉著僵硬的眉心婉拒,“您和溫姐去吧,我這情況去了也是尷尬�!�

    “時總發(fā)話了,欄目組的主力都得去,你正好可以當(dāng)面賠罪�!�

    彼此,淺淡的眸子終于有了一絲裂痕。

    徐行一直留意她這邊的動靜,將兩人的距離從三步縮至半步,折玉般的聲音傳入話筒,“總監(jiān),我算不算欄目組的主力?”

    對面靜默了三秒,然后是付衛(wèi)東尷尬的笑聲,“你當(dāng)然是節(jié)目組的主力,什比克你一天沒休,王臺囑咐我一定要讓你好好休息。”

    然后帶著哈哈秒掛電話。

    徐行自然地道,“你別開車了,我送你過去�!�

    夏星曉頷首,這種飯局,用開車不能喝酒的借口混不過去。

    兩人從謝南州身前穿過,出玻璃門的時候,她余光捕捉到他一直站在那里目送她離開。

    一場秋雨一場寒,昨天的零星小雨直接導(dǎo)致了今天的降溫,夏星曉穿著白色緞面襯衫搭配米色長褲,臉色一吹就白。

    肩身一沉,帶著體溫的西裝外套兜頭而下,徐行溫和的聲音帶著安撫的力量,“他最近一直騷擾你?”

    搖頭,她的注意力已經(jīng)沒辦法分給謝南州分毫了,指腹點開微信上的紅點:晚上八點,星潮會所,二樓包間夏禾。

    跟相親宴同樣的時間、同樣的地點、同一個包間。

    坐上副駕,她稍稍走神了一會。

    蜿蜒的道路和兩側(cè)的霓虹都已經(jīng)虛化,變換成了無數(shù)細(xì)枝末節(jié)的回憶,身體那種極致的、想不顧一切和過去和解的沖動,隨著車子的停下,被夜風(fēng)冷卻。

    徐行繞過車頭幫她拉開車門,“我在停車場等你�!�

    “別麻煩了,徐哥,我晚上打車走就行�!�

    徐行語氣特別慎重,“有任何問題,給我打電話�!�

    點頭,她看著奔馳狹長尾燈遠(yuǎn)去。

    折身,將碎發(fā)綰到耳后,在玻璃倒影中補了個唇色,深深地吸一口氣,仿佛妥協(xié)與認(rèn)命般邁進星潮會所。

    穿過大堂,踏上樓梯,推開包間門。

    入眼的是王臺和付衛(wèi)東,還有幾個陌生人,正笑意盈盈地一起說話。

    時硯池坐在主位上,臉上的笑意薄薄的,還是那副漫不經(jīng)心的調(diào)調(diào)。

    許是包間憋悶,他正緩緩把襯衫袖口折回到小臂的位置,腕上的手表隨著動作,折射出晶瑩的光芒,悠然且矜貴。

    她抬額,就這么近在咫尺地對上來男人的視線。

    時硯池似笑非笑地看著她,不著邊際地來了一句。

    “夏主播,今天穿得好像……”

    “不夠隆重。”

    夏星曉心底警鈴大作,這狗男人給人添堵的本事真是不減當(dāng)年。

    兩人有次約會是在一個時硯池熟悉的BAR,老板是他朋友,夏星曉穿了件一字肩上衣就去了。

    調(diào)酒師遞給她一顆薄荷糖,時硯池的情緒就開始有了一些微妙的變化。

    閑聊的時候,她在扒水果,調(diào)酒師在吧臺打趣,“我忙活半天怎么也沒人給我扒一顆?”

    時硯池就去吧臺里拿了個精致的盤子,咣咣一頓扒,七八個橘子壘得老高,推到調(diào)酒師面前,“扒多少吃多少,這是你說的。”

    那晚送她回家,他頸項里全是橘子味兒。

    后來夏星曉給他做了測試,ENTJ的天蝎,果然是陰郁又深刻的感覺。

    水晶吊燈折射的光輝,勾勒出他棱角分明的輪廓。

    她款款一笑,“那真是抱歉了,我的穿衣思路向來跟著天氣走,一會兒我自罰一杯�!�

    “時總不滿意,我們整個欄目組都自罰�!薄敦斀�(jīng)快行線》今年的冠名還得仰仗這位祖宗,付衛(wèi)東當(dāng)然是得哄著財神爺。

    時硯池的右側(cè)坐著溫瀟瀟,只有左側(cè)的位置還空著,一看就是給她留的,夏星曉拉開椅子的時候不留痕跡地稍稍移遠(yuǎn)了些。

    “我們今晚是故人見面,必須喝到位了�!�

    溫瀟瀟一襲紅色魚尾裙,胸前洶涌澎湃,笑容和付衛(wèi)東如出一轍。

    夏星曉揀了熱毛巾擦手,勾勾唇角沒接話。

    一桌子媒體圈和公關(guān)部的人,嘴皮子溜得很,氛圍很是輕松。

    她前半場埋頭干飯,假裝私務(wù)繁忙,不顧付衛(wèi)東黑掉的臉色,出去打了好幾個可打可不打的電話。

    后半場酒后原形畢露,揭開了很多人衣冠楚楚的面具,拿下客戶攢的局,必不可少的就是酒桌上的自由搏擊環(huán)節(jié)了。

    時硯池也很給面子,雖不至于杯杯都干,但也喝了不少。

    又是幾輪推杯換盞,溫瀟瀟起身敬酒,“我還從沒參觀過MUSE中心,時總什么時候能給我們節(jié)目開個綠燈,讓我們拍點獨家報道回來?”

    她場面話說得很有分寸,既不丟媒體的身段,也把時硯池捧得很高。

    可惜他沒搭腔,修長的手指夾著煙,另一手閑閑轉(zhuǎn)著手里的銀色火機。

    助理何煜一個眼色,公關(guān)部的張總上前跟溫瀟瀟碰杯,“溫主播,跟宣傳有關(guān)的事兒您得找我呀�!�

    他插科打諢,把矛頭對準(zhǔn)自己,“我們總裁在這兒呢,您可不能給我穿小鞋,以為我們公關(guān)部都是吃閑飯的�!�

    溫瀟瀟訕訕一笑,干了杯中酒。

    付衛(wèi)東今天最賣力氣,酒局沒過半就已經(jīng)喝大了,見夏星曉八風(fēng)不動地坐著,心底來了氣。

    他醉紅了眼睛,指著她的鼻子,“懂不懂規(guī)矩,你坐時總邊上,一杯不提合適嗎?”

    氣氛變了調(diào),時硯池的助理何煜深諳圓場之道,“夏主播工作電話這么多,說明L省衛(wèi)視的財經(jīng)頻道辦得好,不過既然下班了,領(lǐng)導(dǎo)也都在,這腦子該清空也得清空�!�

    夏星曉也懂得拾階而下,她大大方方地倒了杯紅酒,液面直達(dá)杯口,面向時硯池的方向。

    這是她今天第二次與他對視。

    “時總,我敬您一杯,謝謝您在什比克現(xiàn)場救我于水火,我才不至于當(dāng)眾出丑,更感謝您帶著我上了一次熱搜,讓我在全國人民面前打開了知名度�!�

    時硯池仍懶洋洋地坐著,淡淡地看著她,兩人的對視寂靜如水。

    三秒之后,他輕笑了一聲。

    淡薄、淺嘲。

    那一刻總算有了點覺悟,這就是他如今對她的態(tài)度了。

    “我干了,您隨意。”

    她說完便狀態(tài)神勇地一口將紅酒飲盡,酸澀的酒液肆無忌憚地沖進喉嚨,一路點火,在胃里翻滾。

    素凈的臉龐酒意上頭,竟急出幾分艷色。

    煙灰在他兩指間慢慢撣下,白色的煙霧從嘴邊溢出,他的臉漸漸和過去那個意氣風(fēng)發(fā)的少年重合。

    她看見了跪在了她腳邊求她別分手的時硯池,是她自己親手埋葬了愛情,怪不得旁人。

    情緒慢慢平復(fù),再看過去時,時硯池的杯子已經(jīng)空了。

    何煜心里地動山搖,他跟了時硯池三年,深知他的習(xí)性。除了長輩,老板從不喝女人敬的酒,原本他打算看美人落難再英雄救美,沒想到……他不動聲色地看了夏星曉一眼。

    飯局是在三小時后結(jié)束的。

    夏星曉腳步輕盈地走在最后,看著大家寒暄告別。

    看來酒量還是有精進的,常喝常新,她前幾天在文卓的場子吐了,今天還能走直線。

    溫瀟瀟站在門口等司機,臨上車前,她攏了攏散落在額前的碎發(fā),拿出手機,特別自然地開口,“時總,認(rèn)識這么久,還沒加您微信呢�!�

    美人撒嬌,別有一番滋味,可惜碰上個不解風(fēng)情的。

    時硯池站在風(fēng)口里,把煙遞嘴邊,漫不經(jīng)心地掠了她一眼。

    下一秒何煜就調(diào)出手機二維碼,雙手奉上,“溫小姐,時總平時不看微信的,您加我吧,有事我一定轉(zhuǎn)達(dá)。”

    溫瀟瀟笑笑,也不在意,操作好了,就上了自己叫的車。

    夜風(fēng)里有些冷,王臺把外套遞給夏星曉。

    “風(fēng)大,別著涼了。”

    她疏離地拒絕,“領(lǐng)導(dǎo),真的不用了,我這個年紀(jì)抗凍。”

    王臺短促地笑了聲,“這話聽著有點刺耳。”

    付衛(wèi)東帶著酒后的醉意搭腔,“穿著吧,小夏,你今天級別高,正好跟王臺順路。”

    夏星曉輕哂,“我讓人來接了,不敢耽誤領(lǐng)導(dǎo)休息。”

    付總監(jiān)苦口婆心地勸,“還不知道要等多久呢,你一個女孩子也不安全,跟王臺的車走吧�!�

    跟你們走才不安全吧。

    她的拳頭在衣擺邊攥了起來,偏過頭不發(fā)一言,就這么冷冷地站在原地。

    這是個什么混蛋時代?

    混蛋到以為一個酒局就能帶異性回家?

    王臺瞇著眼睛,“小夏,你家是不是在中山路,我住在錦南路,離你不遠(yuǎn)�!�

    心口有一股連日來郁結(jié)難舒的氣,她深吸一口氣,準(zhǔn)備干脆撕破臉皮算了,一輛黑色賓利緩緩?fù)T诹薙UNFAY門口。

    何煜打開了后座的門,時硯池長腿一邁,撂下一句話,把所有人都炸在了原地。

    “夏星曉,上車!”

    ……

    夜里十一點,馬路上車和行人都少了,顯得格外寂寥。

    兩側(cè)的路燈拉出浩蕩的透視,華美又漫長,一直到天邊的樣子。

    沒有花哨的寒暄,沒有十八道彎的話術(shù),一點面子不留地把所有人打一個措手不及。

    是時硯池的作風(fēng)了。

    何煜目視前方,偶爾從后視鏡窺探后面的動靜。

    那兩人離得老遠(yuǎn),像隔著一個銀河系,都一言不發(fā)地看著窗外。

    他折身,打破了令人窒息的安靜,“夏主播,要不要給你朋友打個電話,告訴她不用來了�!�

    夏星曉回他一個禮貌的微笑,一個“好”字還沒出口,話就被人截斷。

    “臨陣逃脫不像是你會干的事……”時硯池嘲她。

    她喉嚨有點干,被他看到那一幕,其實挺難堪的。

    涼涼聲音再次從半米之外傳來,眼神也扎扎實實地落她身上,“這就是你現(xiàn)在過的生活,夏星曉,那你倒是過得好點,被人欺負(fù)的這種場面,能不能別讓我看到?”

    她簡直被氣笑,“那你倒是少在我面前晃呀!”

    “這不是挺能懟人的,剛才怎么啞巴了?”

    夏星曉這一瞬間很想哭。

    眼淚好奇怪啊,這兩年她跑新聞拉贊助,什么事情沒經(jīng)歷過?被冷落、被嘲諷,甚至發(fā)生肢體沖突受傷了,她都不會掉眼淚。

    可現(xiàn)在,只是聽著他說了幾句話,她的委屈就一股腦地冒了出來。

    “時硯池,我們當(dāng)初沒有好好告別,現(xiàn)在連朋友都做不了嗎?”

    車廂昏暗,路燈的光一道一道地從他臉上滑過,他的輪廓在光影交錯中,時而明亮,時而昏暗。

    他長長的睫毛下垂,遮住眼底漩渦,聲音倦怠而低冷,“我看起來很缺朋友嗎?”

    晦澀的過去被他用云淡風(fēng)輕的態(tài)度一筆帶過。

    夏星曉有一秒的走神,是啊,六年了,他離開那么久,早就有了新的交友圈,哪里需要跟前任做朋友。

    兜兜轉(zhuǎn)轉(zhuǎn),他們雖然還是他們,中間卻隔了千山萬水。

    她垂下眼瞼,心頭微恙, “我明白了。”

    車?yán)锏臍鈮汉艿�,劍拔弩張的氛圍在短兵相接后歸于沉寂,何煜大氣不敢喘,悄悄打開了電臺。

    毫無防備地,那首她不敢聽的熟悉旋律響起。

    忘了從哪一天

    我醒來一睜眼

    是對你無限的思念

    我好想好想好想你

    好像知道你此刻在哪里

    真的好想好想好想你

    等待下一次再遇見你

    那是兩人異地時,一起聽著入睡的歌曲,可惜最后一次再遇時,他們分手了。

    窗外無雨,心頭早已盤旋出一片朦朧水汽,彼此身上熟悉的味道在空氣里流動,她老老實實地看向窗外,消了消要涌出的淚。

    道路寬闊,空空蕩蕩,前路一望無盡。

    下車前,夏星曉回視他,“既然做不成朋友,那就別再見面了�!�

    然后頭也不回地走了。

    車內(nèi)再次恢復(fù)安靜,何煜看著剛收到的微信,小心翼翼地觀察著時硯池的神色,“張總問您《財經(jīng)快行線》那筆贊助費……”

    時硯池降下車窗,點了一根煙,手上的煙灰續(xù)得很長,“有關(guān)宣傳的工作,讓公關(guān)部直接跟營銷部對接�!�

    他撣了撣手上的煙灰,嗓音在煙酒里滾過一遭,喑啞低沉,“他們不是要參觀MUSE中心嗎?”

    “沒看見�!彼齻児郧傻赝瑫r搖頭。

    兩人很有默契,絕對不要招惹一個情緒不穩(wěn)、隨時隨地都會原地爆炸的中年男人。

    付衛(wèi)東的步子一秒都沒逗留,又急匆匆地進內(nèi)場找人了。

    夏星曉很想提醒他,今天全國的媒體都聚集在這,海昱科技的人是瘋了才會到場,不過看總監(jiān)火山爆發(fā)的態(tài)勢,她又把話咽了下去。

    彼時,陽光透過大片玻璃穹頂照進來,空氣中的灰塵分子在舞動,眼前人來人往,感應(yīng)門開開合合,腳步和喧囂擠滿大堂。

    夏星曉正在翻著論壇的流程表,門口突然傳來一陣喧嘩,周遭人成規(guī)模地地看過去。

    上午九點五十六分,一個年輕男人逆著光,大步流星而來,后面跟著七八個隨行人員。

    西裝搭在手臂上,白襯衫勾勒出修長的身形和勁瘦的腰身,他身子骨遲緩移動,完全不似其他企業(yè)家的菁英范兒,帶著放蕩不羈的頑劣氣質(zhì)。

    心跳聲漸漸蓋過腳步聲和交談聲,夏星曉的手漸漸攥緊衣擺,胸口上下起伏。

    男人眉骨冷硬,黑眸冷淡微挑,正跟身后的人交代什么,回過頭來的時候,無意識地一瞥,卻扎扎實實地撞入她的視線。

    只一眼,如電影中的定格,兩人的眼神穿過人群,穿過嘈雜的空氣,就這么膠著出了一道虛實難辨的光與影。

    千山萬水,時隔經(jīng)年,這人竟然回來了?

    夏星曉想過無數(shù)次重逢的場面,可真正見到的那一刻,還是控制不住地大腦空白,身體僵麻。

    記憶如潮水般涌入,心被鑿出一片暗黑的溝渠,漏風(fēng)般被灌入四面八方的涼。

    “時總,請往這邊走�!倍Y儀小姐紅著臉輕聲提醒。

    時硯池懶淡地收回視線,沒停下、沒開口,沒有為這猝不及防的重逢表達(dá)任何情緒,在一大堆工作人員的簇?fù)硐逻M了內(nèi)場。

    光影里,他撥開人群在走,周遭有喧囂、有浮躁,偏偏沒有半點波瀾。

    夏星曉垂眸,掩去眼底晦澀暗淡。

    “我靠,這個祖宗是什么時候回來的?”初寧寧愣了三秒后迅速掏出手機。

    “你認(rèn)識他?”夏星曉指緣壓著掌心,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MUSE總裁時硯池?他跟我表哥是發(fā)小兒。”初寧寧身板都直了,顧不上跟她細(xì)聊,開始解鎖手機繼續(xù)轟炸消息。

    “時硯池回國怎么沒人跟我說?”她手機撂嘴邊,一條條語音急迫地發(fā)了出去。

    很快聽到“嗖嗖嗖”的回復(fù),語音沒外放,驚訝聲溢出聽筒,可見他回國的消息有多么的突然,竟然在他們的圈子里也是新聞。

    那時候,咬著的下唇才微微松開,夏星曉抱緊手里的話筒,低聲提醒,“寧寧,該進場了�!�

    十點整,“新能源創(chuàng)新發(fā)展”主題分論壇準(zhǔn)時開始。

    劇場內(nèi)交錯的幾何線條向穹頂延伸,一千六百個階梯座無虛席。

    什比克論壇分冬夏兩季,為期五天,在海城和什比克輪流舉辦,整個論壇L省衛(wèi)視現(xiàn)場直播,全球媒體同步轉(zhuǎn)播。

    夏星曉按名索驥坐進自己的位置,她的大腦剛才經(jīng)歷了一場海嘯,現(xiàn)在已經(jīng)緩緩歸于靜寂。

    可臺風(fēng)過境造成頹敗余韻還在持續(xù),她手指無意識地反復(fù)開關(guān)麥克風(fēng),發(fā)出“啪嗒啪嗒”的噪音,最后,終于還是被痛覺神經(jīng)占了上風(fēng),低頭去看時微微抽了口氣,腳趾和腳跟雙雙負(fù)傷,都磨出了水泡。

    左邊的付衛(wèi)東懨懨的,時不時回眸看向門口,對海昱科技的人賊心不死。

    右邊是頭也不抬的初寧寧,手指翻飛地噼里啪啦打字,八卦業(yè)務(wù)繁忙。

    瓶蓋和瓶身在反作用力下“咔擦”一聲分離,微涼的礦泉水順著口腔滑入。

    醒胃,更醒神。

    時硯池坐在第二排,膝蓋抵著前排座椅,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輕輕調(diào)整著同聲傳譯的耳機,腕上的手表隨著動作,折射出晶瑩的光芒,悠然且矜貴。

    論壇的議題還在繼續(xù),主持人邀請行業(yè)大咖上臺高端對話,嘴里夸張且隆重的介紹詞,最后落成一句:“讓我用熱烈的掌聲歡迎新能源汽車MUSE總裁——時硯池�!�

    臺下鎂光燈持續(xù)不斷地閃爍,夏星曉的視線無聲無息地跟著,看著他一步步踏上臺階。

    時硯池嘴角微翹,開口之前轉(zhuǎn)了轉(zhuǎn)腕表,那是他多年的習(xí)慣動作,“電動車行業(yè)經(jīng)歷幾輪洗牌之后,頭部品牌將會占據(jù)百分之六十的市場,MUSE希望能和所有電動車品牌求同存異,抵御惡性競爭,共同做大市場�!�

    掌聲陸陸續(xù)續(xù)地響,就連心不在焉的總監(jiān)也被氣氛帶動,無所適從地看了看周圍,跟著鼓了掌。

    夏星曉也輕輕地鼓了掌,那一刻總算有了點覺悟。

    命運的齒輪無聲地滾動,將少數(shù)人送達(dá)巔峰,將更多的人送達(dá)普通。

    而他向來是最耀眼的那個。

    后面的采訪環(huán)節(jié)十分熱絡(luò),總監(jiān)的視線始終流連在臺上,像餓狼盯緊獵物,他對夏星曉下了死命令。

    “群采之后,你務(wù)必截下時總,跟他約期專訪,回國后亮相的第一個節(jié)目在《財經(jīng)快行線》,收視率肯定翻倍�!�

    付衛(wèi)東的注意力終于從撤掉冠名的陰郁中轉(zhuǎn)移到了節(jié)目質(zhì)量上。

    起伏不定的心臟還沒徹底歸位,平靜的湖面又被這個消息炸出滿池漣漪,夏星曉怔了三秒,開始客觀地給他分析形勢,“金融時報和路透社都虎視眈眈地盯著呢,你確定他能看得上我們節(jié)目?”

    “去試試又不會死�!�

    夏星曉仿若妥協(xié)與認(rèn)命般,輕輕地嘆一口氣。

    采訪他,只是她的工作,而已。

    他那么圓滑個人,應(yīng)該也會公私分明吧。

    群訪在她漫長的心理建設(shè)中結(jié)束,時硯池在助理的安排下提前退場。

    記者呼啦啦地往外跑,夏星曉也重新踩回高跟鞋,拉著初寧寧跟在烏泱泱的媒體群后面。

    “時總,再說兩句吧。”

    “您剛回來就接手MUSE,會有什么大動作嗎?”

    各大媒體帶著長.槍短.炮跟著,麥克風(fēng)、錄音筆、手機都懟到時硯池跟前,他絲毫沒有停步,繼續(xù)往外走。

    夏星曉和初寧寧被人群圈隔離在外。

    “星曉姐,我來幫你�!�

    初寧寧使出渾身的力氣,大力地推了她一把,人群立刻被一股怪力撞得四散,止步時,夏星曉的鞋跟正好刮過一個攝像師的架子。

    “咣當(dāng)”一聲,攝像機應(yīng)聲落地,周圍人忙著去救。

    沒錯,大家心照不宣,第一個救的肯定是價值不菲的攝像機。

    半秒的反應(yīng)區(qū)間里,夏星曉還垂死般想抓住點什么,半秒后,身體已經(jīng)不受控制地天旋地轉(zhuǎn)。

    在陣陣驚呼聲中,她落入一個滾燙的懷抱。

    全場有那么三四秒的屏息,然后是不斷亮起的閃光燈,還有手機和相機的快門聲。

    夏星曉閉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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