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謝鈺唇瓣動了下,本能地想拒絕,但又按捺住了,展開長臂:“有勞。”
沈椿被他的客氣弄的更不自在了,整理領(lǐng)子的時候,她手指無意中劃過他凸起的喉結(jié),留下一道淺淺的紅印。
謝鈺雙眼微閉,喉結(jié)輕輕上下滾動,似乎在極力壓抑著什么。
她忙道:“你沒事吧?我不是故意的�!�
在她看不見的地方,謝鈺五指不覺收攏,聲音仍云淡風(fēng)輕:“無妨�!�
他不著痕跡地后退了一步:“我去上朝了,你若困乏,便多睡會兒吧�!�
沒想到謝鈺才走沒多久,院里就來了個客人,景平公主人未到聲先至,看著正在吃早飯的沈椿便打了個招呼:“三弟妹在用早膳?你夫君沒在吧?”
沈椿搖了搖頭:“他去上朝了。”
她邊說邊站起身,猶豫著該給她行家禮還是臣禮,身子半蹲不蹲晃晃悠悠,景平一見便噗嗤笑了,忙把她扶起來:“可別這樣,我是特地來謝你的。”
沈椿疑惑道:“謝我什么?”
景平笑瞇瞇地道:“謝你昨天幫我和二郎說話�!彼疽馐膛f上食盒:“都是一家人,送別的反倒生分,我那做點(diǎn)心的嬤嬤是宮里出來的,你嘗嘗可還合你口味�!�
沈椿回憶了一下才想起來,她昨天為了謝錦兩口子大著膽子和謝鈺爭辯了幾句,沒想到她居然為這點(diǎn)小事兒上門道謝——這還是她婚后第一次招待客人,一時興奮過頭
弋?
,把自己新做的,最寶貝的一只雞毛大毽子作為回禮送給公主。
春嬤嬤死活沒攔住,眼皮抽抽地看著沈椿把雞毛毽子遞給了金枝玉葉的公主,她絞盡腦汁地想著怎么找補(bǔ),沒想到景平單手一拋,那毽子在空中翻了個花兒穩(wěn)穩(wěn)落在她腳尖兒。
沈椿再沒見過這么好說話的貴人,一下跟見了父老鄉(xiāng)親似的,激動得不得了。
不止是沈椿瞧景平順眼,景平也挺喜歡她的,她母妃是武將家里出來的,養(yǎng)的她也是心直口快最煩彎彎繞繞,也因?yàn)檫@個沒少吃虧,如今見沈椿就覺著挺透脾氣。
倆人的出身雖然天差地別,但說起話來卻是越聊越投機(jī),不知不覺都快到了午膳的點(diǎn)兒,外面也起了風(fēng),有個年長的侍女捧著斗篷走進(jìn)來:“殿下,二郎君說起風(fēng)了,特地讓奴來送件斗篷給您�!�
她忍不住笑道:“二郎君還問,您什么時候回來?兩個時辰不見,他已經(jīng)開始想您了�!�
話音剛落,屋里的仆婦都是一副忍笑的表情,景平自己也撐不住,笑罵道:“讓他別啰嗦了,我這就回去!”
沈椿一臉羨慕:“二堂兄對你真好�!�
景平擺擺手,明著嫌棄,實(shí)則炫耀:“他也就這一點(diǎn)長處了,就是有時候膩歪過頭,實(shí)在煩人�!彼汲苫槲辶炅�,說話也不避諱:“有時候讓他纏的,一纏就是幾個時辰,鬧得我早上都起不來�!�
她說完起身走了,沈椿卻坐在原處,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她總算搞明白昨晚上到底哪里不對勁了——就像景平說的,要是倆人感情真的好,怎么膩在一起也是不夠的。
可謝鈺昨天碰她的時候,分明就是一副很勉強(qiáng)的樣子,倆人甚至連衣裳都沒解,他不想碰她,也不想被她碰,他完全是在應(yīng)付差事。
這個認(rèn)知讓沈椿心里酸酸的,她知道謝鈺不喜歡她,對她只有對妻子的禮重,但沒想過他居然這么嫌棄她。
......
京兆府衙門。
謝鈺的衙署擺著一件美人觚作為裝飾,美人觚因手感細(xì)膩,弧度極似美人腰而得名——這擺件從謝鈺正式上任的那日起就放在那兒了,他也未曾留意過,但今日他視線掠過,竟頻頻在似美人腰的那一段上停頓。
謝鈺走神兒這可是破天荒頭一遭,長樂輕咳了聲,請示:“小公爺,周夫人已經(jīng)把陳炳然這幾年為代王辦事兒的證據(jù)呈交上來,咱們接下來該怎么辦?”
謝鈺終于收回思緒,淡淡道:“進(jìn)宮�!�
謝鈺這回可謂是證據(jù)確鑿,陳炳然自然是首當(dāng)其沖,已經(jīng)被革職查辦下了大牢,陳炳然倒也硬氣,為了家族平安硬是咬牙扛下了大半罪責(zé),但剩余的部分依然沖擊到了代王,皇帝縱然有心袒護(hù),但也不能罔顧律法,只能讓他暫時先卸了兵部的差事,在王府聽候發(fā)落。
出皇宮的時候,代王已是滿面抑制不住的怒色,沖著謝鈺冷笑了聲:“謝府尹好手段�!�
謝鈺輕描淡寫:“臣不過秉公辦事,王爺過譽(yù)了。”
“秉公辦事...”這四字狠狠在代王唇齒間碾過,他猛地一揚(yáng)眉:“說到秉公辦事,本王還有一樁案子要勞動謝府尹,本王的長史陳元軼已經(jīng)失蹤三四日了,本王在他的住處和私宅都搜過,竟是空無一人,勞煩府尹費(fèi)心,本王活要見人死要見尸。”
謝鈺從容道:“自然�!�
代王不覺瞇起眼,眉間帶了幾分挑釁:“我還聽聞,陳元軼曾和尊夫人是舊識,府尹以為,他失蹤一事,會不會和尊夫人有關(guān)?”
謝鈺撩起眼皮,漠然道:“王爺慎言,內(nèi)子一向謹(jǐn)慎,從不與外界多走動�!�
代王已然失權(quán),見他又滴水不漏,不免冷笑了聲:“好好好,你們夫妻二人好得很。”他昂了昂下巴:“讓你那夫人在內(nèi)宅好好待著,免得有朝一日落到本王手里!”
說罷便拂袖而去。
......
過兩日是中秋節(jié),宮里要舉辦節(jié)宴,謝鈺提前下衙回來,春嬤嬤和下人正服侍她穿入宮覲見的命婦服。
等她從屏風(fēng)后繞出來,他隨意掃了眼,視線不覺頓住。
這一套命婦訶子裙樣式倒是端莊典雅,只是胸前是坦領(lǐng),衣領(lǐng)極低,露出胸前一片肌膚,再加上她身形飽滿窈窕,惹眼得很。
她頸子上還掛了一串瓔珞,底下垂著一顆碩大的火玉,明晃晃地垂落在胸口,如同一輪灼目的烈日。
她雖然貌美,但在打扮上從未如此上心過,冷不丁這么一裝扮,宛如盛放的花朵一般,叫人移不開眼。
沈椿長這么大也是第一次穿這么奔放的裙子,尤其是胸口那里涼涼的,不過服侍她更衣的下人都夸贊好看,她害羞之余難免有幾分小得意。
見謝鈺進(jìn)來,她下意識地挺了挺胸口,她雙眼亮晶晶,帶了點(diǎn)期待地看向他:“我這么打扮還好嗎?”
謝鈺只看了一眼便迅速收回視線,只是唇角微微抿起:“還不錯。”
他和她錯身而過:“快到時候了,準(zhǔn)備進(jìn)宮吧�!�
沈椿見他一點(diǎn)反應(yīng)也沒有,悶悶地哦了聲。
兩人剛上馬車,謝鈺就捧起一卷《左傳》,讀得仔細(xì)極了,余光都不曾向她這里掃一眼。
沈椿心里也有點(diǎn)小別扭,干脆也不說話了,低著頭認(rèn)真地整理裙擺。
一時間,馬車?yán)镏荒苈犚娨挛锏母O窣聲,還有她頸間珠玉清脆悅耳的相撞聲。
從始至終,謝鈺的神色都波瀾不興,并未多注意盛裝打扮的妻子,只是捏著書脊的指尖微微用力。
兩人就這么一路無話地到了宮外。
目前為止,沈椿只進(jìn)宮過一回,第一次進(jìn)宮就是落水被謝鈺搭救那回,那時候她剛來長安沒多久,黑黢黢的像塊小黑炭,面上肌膚粗糙,不少人背地里笑話她的村姑面相。
但好吃好喝這么些天,又不用每日辛苦勞作,如今她一身肌膚已經(jīng)被養(yǎng)的柔膩動人,在宮燈下似一匹上好的綢緞,散發(fā)著蜜糖色的光澤,五官更是比宮里盛寵的沈貴妃更勝一籌,再加上盛裝打扮,她一出馬車,周遭就有不少男男女女目露驚艷,頻頻向這里張望。
沈椿下車的時候不得不彎腰踩上馬凳,因?yàn)檫@個動作,她胸口又淺露出一片柔膩肌膚,幾道視線更加黏著。
一旁的謝鈺淡道:“夜里太涼,把斗篷為她系上吧。”
這話說的突兀,沈椿轉(zhuǎn)頭看他,就見他負(fù)手而立,目光直視前方,沒往她這邊兒看過一眼。
她又疑惑地摸了摸后頸熱出的幾滴汗珠。
涼嗎?
宮里的節(jié)宴左不過就那些花樣兒,按部就班地走完,眼看著宴會要到尾聲,誰知道代王忽的起身,沖著皇上一拱手,笑瞇瞇地道:“每年中秋宴都是這些花樣,皇兄不膩,臣弟都膩了,咱們不如去比一比箭術(shù)如何?也好讓晚宴熱鬧熱鬧。”
圣上哈哈一笑:“你這就是欺負(fù)人了,若論箭術(shù),在座哪有比得過你的?”
代王武藝高強(qiáng),當(dāng)年國朝未定,他還曾為皇上領(lǐng)兵出征過,聽說他還連屠過三城,養(yǎng)得一身血腥戾氣,這也是實(shí)打?qū)崗氖窖@餄L出來的,自然非長安富貴鄉(xiāng)的這些貴人可比。
不過圣上對這個幼弟一向溺愛,捋須笑:“你想怎么比?”
“既然要比箭,自然得有個彩頭�!贝跹鄣诐M是不懷好意,目光越過謝鈺,放肆地掃了掃沈椿的脖頸和胸前:“不如就以謝府尹夫人頸上瓔珞為彩頭,如何?”
女子的首飾萬不能隨意送給異性,更何況還是貼身佩戴的,代王這分明是在當(dāng)眾調(diào)戲沈椿,蓄意羞辱謝鈺,為的就是出一口被削權(quán)的惡氣。
這話無論應(yīng)或者不應(yīng),謝鈺都難免遭受折辱,沈椿更是倒霉,代王當(dāng)眾這么一鬧,她以后有何顏面出來走動見人?
圣上立刻斥道:“胡鬧,事關(guān)謝夫人的清譽(yù),你豈能胡亂玩笑!”
代王當(dāng)眾下了謝鈺的臉,也不再糾纏,向謝鈺略一拱手,打了個哈哈:“是本王酒后失言了,還請謝府尹萬勿計較�!�
他舉起酒盞,向謝鈺遙遙示意:“本王自罰一杯。”
話趕話到這兒,皇上和代王都把方才的話定義為玩笑,也當(dāng)眾向謝鈺道了歉,算了全了彼此的顏面,謝鈺喝了代王敬的酒,正好可以就著這個臺階下了。
只是沈椿就比較倒霉了,這事兒她自己不能出聲回應(yīng),但這么一傳出去,日后閑
憶樺
話不知該有多難聽,但謝鈺本來就不喜歡這個妻子,怕也不會為她出頭。
賓客面色各異,但都不約而同地去看謝鈺反應(yīng)。
謝鈺骨節(jié)分明的那只手已然探向酒盞,就在眾人以為他要一飲而盡的時候,他廣袖一卷,竟是直接拂開了眼前的酒盞。
他神色淡然:“若臣定要計較呢?”
第019章
第
19
章
代王倒沒半點(diǎn)驚色,還是笑道:“哦?謝府尹想怎么同本王計較?”
謝鈺不計較,這事兒膈應(yīng)他一下便當(dāng)過去了,謝鈺計較,代王也自然能應(yīng)對。
謝鈺聲音淡淡:“王爺不是要比箭?”
代王一愣,繼而笑的前仰后合,邊笑邊道:“謝府尹是要同我比箭?”
代王武藝高強(qiáng),軍中聞名,謝鈺不過一文臣,便是在邊關(guān)歷練過,做的也是儒將,雖然君子六藝?yán)锇蓑T射,但他又如何能和代王這種帶兵打仗的比射箭?
要是他比個詩詞歌賦代王還要怯場,他一個文臣和他比射箭,簡直是自取其辱!
他忍不住瞟了長公主一眼,打趣道:“別的我倒是不怕,就怕你輸?shù)脹]臉,長姐找我算賬�!�
長公主重重冷哼了聲,壓根不搭腔。
沈椿瞧周遭人臉色,也能看出來局面對謝鈺不利,她雖然也氣代王出言輕薄,但要是比箭輸了,他們豈不是要更丟臉?
她伸手輕輕扯了扯謝鈺的袖子,謝鈺沖她搖了搖頭,隨即笑了笑:“臣都不怕太后找臣算賬,王爺又何須怕母親找你算賬?”
這話等于原封不動把代王的話還了回去,代王唇角動了動,放棄口舌之爭,起身道:“那便來吧�!�
節(jié)宴擺在宮里最寬敞的瓊?cè)A殿,瓊?cè)A殿外面便是一處極寬闊的蘭臺,適合射箭投壺射覆等等娛樂,這次節(jié)宴邀請的人并不多,除開宗室的王爺公主之外,基本都是一些外戚,眾人見代王和謝鈺真要比斗起來,紛紛起身去殿外觀戰(zhàn)。
代王有意給謝鈺一個下馬威,便令內(nèi)侍取了自己慣常用的長弓,沖著眾人笑道:“這弓名為神臂弓,又號稱九石弓,非千斤之力不能拉開�!�
他邊說邊沉下心,拉緊弓弦運(yùn)力,甚至尚未搭箭,一道彎刀般的勁風(fēng)便急射而出,竟是割斷了殿前的一從衰草。
就這般力道,謝鈺能不能拉開弓都不一定,他接過內(nèi)侍遞來的凈手帕子,沖謝鈺笑:“謝府尹,現(xiàn)在認(rèn)輸還來得及�!�
謝鈺神色不動,抬手比了個請:“王爺先請�!�
代王嗤笑了一聲,提起內(nèi)力,鷹隼一般的眼睛直直盯著內(nèi)侍推來的箭靶。
‘刷刷刷’,代王一刻不停,連著射出三箭。
內(nèi)侍很快捧來箭靶過來,尖著嗓子報道:“一虎二象!”
虎是靶心中間最小的那個點(diǎn)兒,象比虎稍外一圈,但也是小小的一個圓,何況代王拉的是能近戰(zhàn)的強(qiáng)弓,準(zhǔn)頭上要比尋常弓箭更差,這般成績,在軍中也可稱得上神射手,怕是少有能與他相較的。
這下大家更不看好謝鈺了,沈椿的心都提了起來,踮起腳直直地看向蘭臺。
兩個侍衛(wèi)合力才把強(qiáng)弓抬到謝鈺面前,代王眼里明顯有幾分瞧好戲的意味。
沒想到謝鈺只是垂眸掃了眼,單手就輕輕松松把強(qiáng)弓拎了起來,他從箭筒取出羽箭,動作利落地張弓搭箭。
和代王方才咬牙緊繃的發(fā)力不同,他一身廣袖長衣,持箭翩然立于月下,姿態(tài)從容悠逸,真如月下仙人一般,堪稱風(fēng)華絕代。
他這一箭還沒射出呢,底下便是一副此起彼伏的贊嘆聲,聲勢上代王先落了下風(fēng)。
謝鈺一箭射出,居然正中中間的象,眾人尚未來得及驚異,就見他第二箭緊跟著射出,卻不見蹤影,眾人還當(dāng)他第一箭是僥幸,第二箭便露了怯,居然射了空靶。
謝鈺眼看著要輸,皇上捋須開口,正要做個和事佬,內(nèi)侍又捧著箭靶,嗓音比方才更加尖利:“一模一樣,兩只箭的位置一模一樣!”
原來謝鈺的第二支箭直接穿入的第一支箭,兩只箭的位置分毫不差,這才給人以他射了空靶的假象——如此能耐,堪稱絕技了!
一片嘩然中,謝鈺輕巧地拈起了第三只箭,箭尖凝著一簇月華,直直地指向了代王!
從方才代王出言調(diào)戲沈椿的那刻起,謝鈺都顯得過分平靜,好像對妻子全無占有欲和保護(hù)欲,也不在乎她被其他男人覬覦。
此時此刻,夜風(fēng)吹的他的頭發(fā)和衣袍獵獵作響,他眼底終于露出一點(diǎn)尖銳的冷意,威壓如潮涌動,旁人甚至沒來得及勸阻,他便毫不猶豫地松開手指,這一箭便向著代王直射了過去!
代王目眥欲裂,只來得及喊出一聲:“謝鈺!”,便感覺頭皮生痛,長箭射穿了他束發(fā)的金冠,頃刻間,他頭發(fā)便當(dāng)眾披散下來,形同瘋子。
謝鈺撿起地上變形的金冠,淡淡嘲弄:“多謝王爺?shù)牟暑^。”
當(dāng)眾披頭散發(fā)可是罪囚待遇,簡直是奇恥大辱!代王的心口狂跳,半是驚半是怒,過了許久才咬牙笑了笑:“謝府尹能文能武,不光文采卓越,就連箭術(shù)也是天下無雙,本王認(rèn)輸�!�
中秋宴鬧到這個地步,大家也沒了再留的心思,隨筆玩了會兒投壺射覆圣上便宣布宴散,出來的時候,長公主掃了眼沈椿,又看向謝鈺,眸底隱含嚴(yán)厲:“你今日實(shí)在是太沖動了�!�
竟將持箭指著一位親王,而且嚴(yán)格來說,那人還是他的舅父。
謝鈺稍稍側(cè)身,示意沈椿先上馬車,這才淡淡道:“總不好讓人覺著我謝氏好欺�!�
長公主張了張嘴,長嘆一口氣,拂袖去了。
等謝鈺和沈椿回到家里,時候已經(jīng)很晚了,沈椿似有心事,回到家就拽下頸上的瓔珞,又扯掉了披帛扔到地上。
她悶悶地道:“惹這么多麻煩,我再也不穿這套衣服了!”
她打扮得漂漂亮亮去赴宴,本來是為了高興的,沒想到竟弄出這樣的亂子,不用長公主說,她心里也生氣又自責(zé),與其說是氣衣服,不如說是氣自己,覺得自己總是捅簍子。
謝鈺掃了她一眼,撿起地上的披帛,隨手放到衣架上:“與衣服何干?再說這是命婦服,你本就該穿這身入宮的�!彼D了頓,又道:“你穿這身兒很好看。”
聽他這么說,沈椿終于稍稍振奮了點(diǎn),瀲滟雙眸看向他:“你不怪我嗎?”
謝鈺搖了搖頭,又錯開視線:“夜深了,快睡吧�!�
還有不到一個時辰,他就要去衙署當(dāng)差,兩人躺在一張床上也做不了什么,沈椿很快就沉沉睡了過去,倒是謝鈺,思緒有些飄遠(yuǎn)。
有一句話他沒說,她今天何止是好看,簡直是美麗惑人。
在看到她這樣盛裝打扮的第一眼,謝鈺下
腹便隱有反應(yīng),仿佛變成了一頭只剩情
欲的野獸,他腦海里轉(zhuǎn)過無數(shù)邪惡的念頭,甚至想著辭了這次中秋宴,只與她在房里抵死纏
綿。
但這樣的淫
念,顯然與他平日所修的圣賢之道完全相悖,讓他不由得唾棄己身,不得不壓抑著作祟的欲念。
他素來高傲,實(shí)在很難接受,自己居然也只是個受欲
念控制的尋常男子,所以一整晚,他都在刻意地和她保持距離。
但她這樣好看,他謝鈺能瞧見,其他人自然也能瞧見,尤其是今天代王視線頻頻投向她,還說出那樣冒犯的狂言,就像尋常男子一樣,他不免有種私有之物被覬覦的不快,他面兒上再云淡風(fēng)輕,心下已是動了真怒。
本來他是有更委婉的法子教訓(xùn)代王,但他沒有多想,就選了最大膽也最冒險的那種。
就這么一直自省到四更,謝鈺腦海里好像有一根緊繃的弦,他靜默無聲地起了身。
又是一日忙碌,近來公務(wù)積壓不少,到了下衙的點(diǎn)兒,他仍得在衙署內(nèi)處理公文,這么一忙便不知過了多久,直到長樂稟告:“大人,夫人來了�!�
謝鈺微怔,隨即擰了下眉,然后才道:“讓她進(jìn)來吧�!�
沈椿今天是一身家常裝扮,臉上連粉也沒擦,手里還挎了個食盒:“我聽說你到現(xiàn)在還沒吃飯,所以給你帶了點(diǎn)吃的過來�!�
她說完還沖他笑了笑,露出兩排整齊的小白牙,帶了點(diǎn)討好意味:“你吃吧,吃完了我把食盒拿
YH
走,放心,不打擾你當(dāng)差�!�
昨天那場亂子到底是因她而起,她心里怪過意不去的。
他一向不喜家眷貿(mào)然來衙署,但瞧見她彎起紅潤潤的兩瓣唇,他話到嘴邊就變成了:“放下吧,你可用過晚膳,要不要和我一道用些?”
沈椿眼睛亮了亮,飛快點(diǎn)了點(diǎn)頭。
謝鈺遞給她一雙筷子,目光落到她雙唇之上,忽的問了句:“你...可是涂了口脂?”
沈椿卻搖了搖頭:“最近天氣干,我只涂了潤唇的油膏�!�
她還向他嘟了嘟紅潤潤的嘴巴,展示自己涂好的唇膏。
謝鈺喉結(jié)上下輕滾,又靜默著垂下眼。
謝家的規(guī)矩是食不言寢不語,倆人安靜地吃完,沈椿正要收拾東西離去,謝鈺忽又問道:“你今天的字可練完了?”
沈椿縮了縮腦袋,有些心虛地回答:“只寫了三分之二...”她立馬指天發(fā)誓:“我回去就寫!!”
謝鈺居然難得沒有數(shù)落他,只是在桌前擺好紙筆:“在這兒寫吧,我陪著你寫�!�
沈椿更覺得奇怪了,謝鈺忙公事的時候,一向不準(zhǔn)別人打擾的。
似乎看出她的疑惑,謝鈺避開她視線,隨意解釋了句:“今天的公文處理完了,正好查查你的課業(yè)�!�
沈椿也沒多想,乖乖地拿起毛筆。
她握筆的時候還不知道如何正確發(fā)力,姿勢難免有點(diǎn)別別扭扭,再加上她心里緊張,才寫了一橫就歪了。
她垂頭喪氣地等著挨訓(xùn),謝鈺卻一言不發(fā),忽的伸手半攬著她,右手捉住了她的手,洋洋灑灑地寫下了一行‘一行白鷺上青天’。
謝鈺側(cè)了側(cè)臉,輕聲問:“這么用力的,記住了嗎?”
他說話的時候狀似無意地低著頭,溫?zé)釟饬餮笱鬄湓谒亩�,讓她的耳朵紅了一片。
沈椿耳朵抖了抖,勉強(qiáng)點(diǎn)頭:“我記住了�!�
她說完,他居然也沒有松手的意思,就保持著半掌控的姿勢,緩緩道:“繼續(xù)吧�!�
他這樣兒,她實(shí)在沒法兒專心練字,沈椿耳根開始發(fā)燙,她肩膀動了動,想要挪開一些。
沒想到他的另只手卻握住了她的肩頭,半強(qiáng)迫地讓她固定在自己懷里,嗓音冷清:“你若是再分心,可是要受罰的�!�
他語調(diào)沉靜如常,倒是讓沈椿暗暗羞愧起來,覺得自己在胡思亂想,她努力收斂心思,低頭繼續(xù)練字。
她又被他引著抄錄了兩行詩,這毛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兒,寫著寫著突然沒墨了,沈椿摳門兒慣了,本能地沒舍得蘸墨,而是向后輕輕甩了一下。
這一甩直接甩了謝鈺半身,尤其是腰腹和胯襠處,他一身官服都被弄臟了。
沈椿嚇了一跳,忙掏出絹?zhàn)訋退潦茫骸拔也皇枪室獾�,你還有替換的沒?”
她擦了幾下才反應(yīng)過來這位置,手僵在那里不敢動。
謝鈺平靜地聲音從頭頂傳來:“你分心了�!�
沈椿想到他說的分心就要受罰的事兒,臉色一下子發(fā)苦。
她正琢磨會不會被打手板呢,忽然身子一輕,居然被他打橫抱起。
他喉間溢出一聲嘆息,似是妥協(xié):“我也是。”
第020章
第
20
章
府衙共有三進(jìn)院子,前兩進(jìn)是當(dāng)差的地方,后一進(jìn)卻是專供府尹及家眷居住的內(nèi)宅,成婚之前,謝鈺有一半時間都是住在這里,他抱起她,輕車熟路地走進(jìn)了內(nèi)室。
等到謝鈺開始解她衣裳了,她才反應(yīng)過來他要做什么,驚的起了身:“等等...”
謝鈺嗓音緊繃,欲念橫生,指尖頓了下:“你不愿意?”
“不是,是太,太突然了,我怕等會兒天全黑了不好回家...”沈椿顯然還沒進(jìn)入狀態(tài),還在想些有的沒的,在心里算了算時間,又安心了:“算了,反正就半盞茶的功夫,來得及�!�
謝鈺:“...”
他一貫淡泊冷清的表情寸寸碎裂,眸中涌上了難堪,懊惱,氣急敗壞等等情緒。
他往常總是一副游刃有余波瀾不興的姿態(tài),也只有在這個時候,他才真正像是一個二十出頭,尚不能完全控制好自己情緒的青年人。
“半盞茶...”這三個字從謝鈺唇間狠狠碾過,每個字都說的極慢,給她留足了解釋的時間。
可惜沈椿完全沒意識到這事兒對男人的意義,她撓了撓頭,納悶兒道:“是我記錯了嗎?難道還不到半盞茶?”
謝鈺閉了閉眼,怒極反笑,連道了三個好字兒。
沈椿為自己的嘴上沒把門兒的付出了代價——整個晚上她都沒能回去。
上回是初次,謝鈺顧念到兩人都生澀,未曾囫圇進(jìn)去,這次卻如利劍一般,寸寸入肉,沈椿都被跟上回完全不一樣的情況嚇哭了,他也不曾有半分停頓。
他難得失控,透著股跟往日截然相反的狠戾,好像想要將她弄死在衙署的床榻上,沈椿實(shí)在沒有力氣招架,就連哭聲都變成了小聲嗚嗚。
這一次居然折騰到了天色將將泛白,謝鈺聽到原處幾聲此起彼伏的雞鳴,終于緩緩?fù)鲁鲆豢跉猓樯矶�,他掃了眼床榻上的一片狼藉,還有半夢半醒的沈椿,以及她肌膚上的斑點(diǎn)痕跡,額角開始隱隱抽痛,難以抑制的生出幾分愧疚。
這里是京兆府府衙,他身為府尹,居然在這兒如此荒唐行事!
最開始,他瞧她嬌憨的模樣實(shí)在可愛,不過是生了幾分頑劣心思,假借練字的名義故意逗弄她,結(jié)果反倒是自己被逗出了火氣,本想著盡快結(jié)束,卻又被她的話激出了另一種火氣,就這么一步一步的荒唐至此。
謝鈺緩緩出了口氣,自然也不能吩咐下人,便親力親為地整理床榻,燒水幫她清理干凈,做完這些,已經(jīng)到了上衙的點(diǎn)兒,他幫沈椿拉好被子,匆匆換好官服去前面當(dāng)差。
下屬向他匯報差事的時候,眼神明顯有些不大對勁,說話也支支吾吾的。
謝鈺擱下筆,皺眉道:“有話說話,這般鬼鬼祟祟地做什么?”